第三章 【自殺】制服少年•1
本章節 6228 字
更新於: 2019-06-27
「唔？」身穿高中生制服的少年睜開眼睛，疑惑的環顧四周。
制服少年將目光固定在前方，純白的桌椅與銀髮的女子闖入視線中。
「歡迎來到女神諮詢室。」銀髮女神一如既往露出專業的笑容，「您是否感到煩惱？是否覺得徬徨？」
「蛤？」制服少年發出不明所以的怪聲，絲毫沒有影響到女神的話語，「我可以聽您傾訴，替您分擔——」銀髮女神將手指觸碰自己的嘴唇，俏皮的眨了眨眼，「在這裡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沒有接話的制服少年凝視著女神，女神維持著笑容看著他。
沉默下來的空氣莫名有種尷尬的感覺。
制服少年突然動了起來，小跑步的跑到了女神的旁邊，少年半蹲下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銀髮的女神，嘴裡碎念起來，「奇怪，這是我的夢吧？可是這不是我的菜呀？」
銀髮女神的笑容有點僵硬。
「這就是所謂的……清醒夢？我記得夢境是一個人的潛意識化成的吧？」制服少年繼續自言自語，「但大姐姐型的女神不是我的嗜好啊。」制服少年邊說，邊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女神的臉頰。
「我的夢的話，這裡應該要有個妹妹頭蘿莉才對啊……而且女神什麼的聽起來也太中二了吧。」似乎是覺得戳不夠，制服少年又捏了捏女神的臉頰。
銀髮女神嘴角微微抽蓄，她抓住少年不安分的手指，「您這樣是性騷擾。」
「欸？」制服少年呆了呆，「這不是我的夢嗎，我要做什麼都可以吧？」制服少年的話語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讓女神一時有點語塞。
「還是說，這裡不是我的夢？」抽回手指，制服少年站直了身體，「而是異世界？異空間？輕小說我也看得不少，是穿越、轉生前慣例的與神明的對話？」
「……不，這是您的夢境。」銀髮女神想了想，如此說道，「只是，這也不只是您的夢境。」
制服少年看了看女神，突然的問，「我沒死吧？」
「……您在現實還活得好好的。」雖然對少年突兀的問題有些不解，女神還是如實回答。
「我還會醒來吧？」制服少年又問，女神點了點頭，「請放心，您醒來時也不會發生什麼自己已經睡了許久之類的事情的。」她大概猜到制服少年問題的意思了。
「那就好。」制服少年顯得安心下來，他在女神對面的桌子坐了下來。
「您相信我的話？」銀髮女神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是白開水。
女神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感覺。
「除了相信，不是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唄？」制服少年反問，也跟著喝了口水。
女神笑了笑沒有回答——雖然她對於對面的少年喝口水都能一臉享受的樣子挺想吐槽。
「所以，咱們要幹什麼呢？」制服少年手撐著頭，望向女神，「只有有煩惱的人們會遇到我。」女神答非所問似的回答，少年卻立馬露出了解的表情。
「煩惱啊，我現在確實超煩惱的。」制服少年用糾結的語氣說道，「到底要不要殺了她呢？」
「……」銀髮女神看了看制服少年——一個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奇幻、玄幻力量反應，怎麼看都是個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高中男生。
「『她』是誰呢？」即使覺得有些奇怪，女神還是順著少年的話語問道。
「她啊……」制服少年神情有些恍惚，「一個跟我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女孩。」答非所問的回答讓女神只好再問道，「『她』是跟您身份地位差距很大的人？」
「不不，她跟我一樣，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制服少年連連搖頭，否定了銀髮女神的猜測。
「但是，她跟我，是不同的。」制服少年的話語停頓了一會才繼續道——似乎是在整理言詞，「她是墜入人間也染不上世間泥濘的仙子，而我則是早已沾滿的泥巴的凡人。」
「……」銀髮女神望著制服少年，輕聲道，「您喜歡她？」
制服少年愣了愣，突然笑了出來——像是聽到笑話般，「噗、噗哈哈、哈哈……」
饒是女神也猜不透少年的想法，只奇怪的看著莫名其妙就大笑起來的制服少年——她就說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啊，抱歉。」制服少年停下了笑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嘛，我怎麼會喜歡上她呢？」少年端起了正經的臉孔，伸出食指搖了搖，「不同世界的人要怎麼談戀愛啊？」
對於制服少年的回答，銀髮女神再一次感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而且，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制服少年繼續搖著食指，「我喜歡的類型，是要更柔弱點、更蘿莉點的女孩子，而不是她這種堅強的類型啊。」
誰會知道你喜歡的類型啊、話說「她」到底是什麼人你也沒說好嗎——女神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起來。
當然，即使覺得嘈點滿滿，銀髮女神依然努力保持著笑容，「所以……」女神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您為何想要殺「她」？」
……究竟話題是怎麼從這裡歪到喜歡類型的呢。
「哦，」沒覺得剛才話題離題，制服少年露出深沉的表情，「這就是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故事了。」
有種話題終於上了軌道的感覺，銀髮女神示意著制服少年繼續說下去。
這一次，少年終於沒有再扯些有的沒的，「我是個普通的平凡高中生，在班上是個邊緣人。」
「我會是邊緣人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制服少年頓了頓，「我有個殺人犯老爸。」
銀髮女神這次終於忍不住直接開口，「這可一點也不平凡吧？」
「老爸他現在在牢裡呆著，我借住在親戚家，所以我現在還是很平凡的啦。」
——這番話的邏輯女神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我爸在我高一寒假時，殺了我媽跟我哥，然後向警察局自首，那時候社會版面鬧得挺大的呢。」制服少年回憶的說道，「總之，寒假我回到班上後，就成了個比之前還要更邊緣的邊緣人，可喜可賀。」
「……成為邊緣人是件開心的事情嗎？」女神又一次的忍不住打斷少年的話，制服少年疑惑的看向她，「這是反諷啊，聽不出來嗎？」
……不，你的語氣聽起來真的挺開心的——女神在心裡想。
「實際上其實當個邊緣人也很不錯哦，什麼都不用在意。」制服少年用推銷的語氣說道，「不用在意複雜麻煩的人際關係、不用在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每天在學校都能輕鬆的做自己，很棒的！」
「是、是嗎。」銀髮女神感覺自己的笑容快要崩潰了。
「只不過，當邊緣人很好，但當到被霸凌可就不好了。」制服少年喝了口水，「我們班就有個女孩，身材嬌小、長相偏可愛、個性內向懦弱，就像隻小貓咪——」
「然後，她很不幸的，被班上的那群智障盯上了。」制服少年手緊握著杯子，眼睛瞇了起來，「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啊。」
銀髮女神微微皺眉，她聽出來——聽出來隱藏少年平靜外表下的滔天怒火、蘊含在話語中的隱形殺意。
「您喜歡她？那位……貓咪少女。」對於銀髮女神的猜測，這一次，制服少年大方的點了點頭，「是啊，我喜歡她。」
「喜歡到想把那些白痴給全殺了的地步呢——」制服少年邊說著，邊把玩起水杯，還有稍許水的杯子灑落出好水花，少年也不在意。
而女神用肯定的口吻說：「您想殺了他們。」
制服少年微微一笑，「我家老爸啊，曾經跟我這樣說過——」
「『殺人是最後的手段，是真的沒辦法時才能使用的手段。』反過來說，我老爸並不反對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靠殺人解決事情呢。」
女神凝視著制服少年，制服少年放下了水杯，「當然，我不否認，比起殺死那群人，還有更好的方法。」
「只是啊，我只會這種方法而已。」制服少年十分坦然——就像是口中的「方法」只是件普通的、日常的小事而已。
女神默默的看著少年，並未對此做出任何評論。
「只不過，我也沒殺過人，所以其實也沒有真的打算實施……」制服少年頓了頓，「直到那天——」
「我遇到了她。」
「那位……活在不同世界的『她』嗎？」女神問道，制服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她坐在天橋的扶手上，正要放開雙手，然後我就順手把她拉上來了。」
「……」對於這發展沒料到的女神選擇了繼續安靜聆聽。
「其實嘛，我不是那種會阻止人家自殺的人，」制服少年看著手中的杯子，「可是那一天，我有了個新想法——」少年的話語不自然的暫停下來，銀髮女神疑惑的看著他。
見女神毫無特別的反應，制服少年撇了撇嘴，自言自語的小聲道，「嘖，不懂梗，不好玩。」
不自己可沒有神通廣大到隨便個世界的梗都懂啊——女神假裝沒聽到地問，「想法？」
「嗯，我突然發現，自己分明跟想自殺的人可以互補呀！」制服少年雙手一拍，而銀髮女神懵然的看著少年。
「我，想殺人，可是不會、沒有殺過人，因此沒有成功的把握而無法實施。」制服少年指了指自己，「而她，是名想死的人。」少年的手指指向了空曠處，女神聽懂了制服少年的意思。
——也終於明白制服少年一開始說得「煩惱」的意思是什麼了。
「我把她拉了下來，她問我：『為什麼要救我？』」制服少年滔滔不絕的道，「我說：『因為，我想練習殺人。』」
「我跟她說了我的想法，她微笑著說道：『這樣的我能在死前幫上別人的忙，我很高興。』」制服少年將將身體往後靠，目光望著純白色、霧茫茫的上空「她身上穿著附近的高中女校制服，長了一張美麗的臉龐，身上散發著獨特的氣質——」
「混雜著孤獨、寂寞、排拒、堅強、獨立與……溫柔，她是個奇妙的少女。」制服少年將水杯往上拋，「像是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也像是一隻柔軟的布偶。」杯子掉落下來，制服少年沒有撿，任由水杯「鏗鏘」的落在地上。
「如果要我用一個詞形容她，我會這麼說——」制服少年將目光移回女神身上，「她是個溫柔的少女。」
「是個跟我完全不同的人——是跟我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制服少年如此說道，而銀髮的女神沉默不語。
「只不過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是了。」聽到這句話，女神突然開口，「你憧憬她。」
「是，我憧憬她，憧憬著這樣一名，身處在這種世界還能如此善良的少女。」制服少年坦誠的點了點頭，「她就如同一名仙子，美好的不似凡人。」
「她值得所有的人憧憬與尊敬，嚮往與追逐，卻也是大部分人永遠不可能愛上的。」制服少年笑了笑，「就跟，你不會愛上教科書裡的人、不會喜歡上教會與廟裡的那尊雕像，是吧？」
「這樣一個女孩，為何會想自殺呢？」銀髮女神無視掉最後一句，制服少年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有問過她。」
「我擔心自己太了解她的話就會下不了手了。」制服少年抿了抿唇，「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沒有錯。」
「總之，我只知道，她這麼說過：『我不想要再有人離開我了……』詳情我也不知道，個人猜測，大概是不想人家離開所以乾脆自己先離開？」戲言般的隨意猜測讓女神無語了下，制服少年倒是絲毫沒有覺得。
「我跟她交換了手機號碼，約好一個月後由我來殺了她，在這期間，我們每天放學聚在附近一個廢棄倉庫裡，探討、研究著殺人的訣竅。」制服少年說道，「我告訴了她所有事情。」
「我問她：『我想殺人，你不阻止嗎？』她帶著笑容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又怎麼會有阻止仍努力生存的人們的選擇的資格呢？』」制服少年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她一直都帶著笑容就是了。」少年瞄向了女神，「嗯，就跟你一樣——話說你一直笑著臉不會抽筋嗎？」
銀髮女神笑容僵住了。
「哦，這問題我也問過她，她說：『我希望自己對於這個世界最後的記錄，是面帶笑容著的。』」
女神深呼吸了口氣，保持著微笑著，「……不勞您費心。」她覺得，她跟眼前的少年真心合不來。
沒有自覺的制服少年無辜的道，「哎，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女神拿起水杯，一口氣將裡頭的白開水喝光。
制服少年聳了聳肩，將話題拉了回來，「我告訴她，那個被霸凌的女孩，是個柔弱、可愛、善良的孩子，雖然她恨著那些人，卻不曾將恨意遷怒到他人身上……」少年聲音柔和了起來，「她啊，就像一隻貓咪，看起來高傲，內裡卻是脆弱的不行。」
「她將頭髮留長掩蓋住自己可愛的臉孔，在班上總是沉默不語，跟她搭話她往往態度冷漠——實際上只是不擅交際而已。」
「她在開學的時候不小心將湯汁灑在中心集團的頭頭的外套上，態度又不太好，從此就被那些自以為是的腦殘霸凌了。」制服少年的聲音冷了下來，手握得緊緊的。
「她被那些人霸凌，但對於每個想要幫助她的人，她往往冷漠的拒絕掉——其實她只是不想要牽扯到其他人而已。」聲音緩和了下來，制服少年彎腰撿起了水杯，「冷漠，對她來說既是盔甲，也是個溫柔。」
「剝開冷漠的外皮，實際上她就只是一名內向害羞、不善言詞、性格懦弱但善良的女孩而已。」
「您為何會喜歡上她呢？」看著喜怒哀樂一目了然的少年，銀髮女神好奇的問道。
「一開始是覺得那群自以為是的白痴很吵，進而有些好奇是怎樣的人這麼衰小被糾纏上——」制服少年停頓了下，「然後，移向她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相較於她——那個溫柔的少女，貓咪女孩，才是我的口味啊。」說到這，制服少年突然露出煩惱的表情，「可是，那位仙子大大居然喜歡上了我啊！」
女神呆愣了下——實在是少年話語的畫風轉變的太快了些，讓她貴為女神也一時沒能跟上。
「她喜歡上了我，所以沒那麼想死了，但我的目的就是要殺她，因此她又覺得自己要乖乖被殺才對的——」制服少年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大概就是她的內心想法吧。」
「……您怎麼知道她喜歡您？」
對於銀髮女神的這個疑問——
「老實說，她是比起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渣，是更值得活下去的人，我又無意間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選擇了無視。制服少年自顧自的抱著頭，「怎麼說呢，感覺自己既然給了一個好人活下去的動力了，還殺了她……嗯，好像哪裡不太對啊？」
「可是她又不是我喜歡的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沒希望——但以她的個性……嗯，絕對不會立刻放棄，畢竟我也是單相思啊——」少年的語氣變得極為快速與零碎——彷彿自言自語般，「但是啊，我可是要成為殺人犯的人耶，喜歡上殺人犯對她來說絕對是不好的吧！」
「但是，您讓她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感情，值得她活下去。」女神如此說道，制服少年沉默了下來。
「您心裡早就想好該如何做了吧？」銀髮的女神直視著制服少年，制服少年彎腰撿起了掉落的水杯，「……只是有點想法而已。」
「您不可能不殺他們，是吧？」
像是對答案般——
「是。」
「她是個堅強的人——不管在哪個方面都是，是吧？」
「是。」
「她也遲早會有人幫她解決掉問題的，是吧？」
——銀髮女神的提問，少年無一不例外的點頭道，「是。」
「聽說，品嚐過死亡的人們會更加排斥死亡——」銀髮女神說著，搖了搖頭，「但是，我可不建議呢。」
制服少年咧嘴一笑，他站了起身，朝女神行了一個隨意禮「女神大人，謝謝你啊——」
少年露出舒暢的表情，伸了個懶腰，「跟人說一下心中的事情果然能讓心情變好不少。」
「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銀髮女神端起專業的笑容，「那麼，現在，您該醒來了——」
「若您之後仍有煩惱、徬徨，歡迎您再度光臨。」
制服少年揮了揮手，「掰掰啊，女神大人。」
「女神諮詢室，永遠歡迎您的到來——」
看著身影模糊直至消失的少年，銀髮女神喝了口水——
……不對，水早就被她喝光了。銀髮的女神難得露出了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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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就是今天——」留著一頭黑色長直髮的少女睜著純黑的瞳孔，望著制服少年。
制服少年頷首，「是啊，就是今天。」少年的手上把玩著一把小刀，「我會割了你的動脈。」
「……不，請割靜脈吧。」黑長直少女搖了搖頭，制服少年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望向少女——
黑長直少女又搖了搖頭，制服少年沒有多問。
——他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他想。
制服少年望著手上發出銳利光芒的刀子，又看了看少女的脖子——有幾道傷痕的脖子。
那些傷痕，是他們「研究」過程中造成的。
少年的腦中浮現出那句，出自那位自稱自己是女神的神秘女子的話語——
『聽說，品嚐過死亡的人們會更加排斥死亡——』
制服少年將目光固定在前方，純白的桌椅與銀髮的女子闖入視線中。
「歡迎來到女神諮詢室。」銀髮女神一如既往露出專業的笑容，「您是否感到煩惱？是否覺得徬徨？」
「蛤？」制服少年發出不明所以的怪聲，絲毫沒有影響到女神的話語，「我可以聽您傾訴，替您分擔——」銀髮女神將手指觸碰自己的嘴唇，俏皮的眨了眨眼，「在這裡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沒有接話的制服少年凝視著女神，女神維持著笑容看著他。
沉默下來的空氣莫名有種尷尬的感覺。
制服少年突然動了起來，小跑步的跑到了女神的旁邊，少年半蹲下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銀髮的女神，嘴裡碎念起來，「奇怪，這是我的夢吧？可是這不是我的菜呀？」
銀髮女神的笑容有點僵硬。
「這就是所謂的……清醒夢？我記得夢境是一個人的潛意識化成的吧？」制服少年繼續自言自語，「但大姐姐型的女神不是我的嗜好啊。」制服少年邊說，邊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女神的臉頰。
「我的夢的話，這裡應該要有個妹妹頭蘿莉才對啊……而且女神什麼的聽起來也太中二了吧。」似乎是覺得戳不夠，制服少年又捏了捏女神的臉頰。
銀髮女神嘴角微微抽蓄，她抓住少年不安分的手指，「您這樣是性騷擾。」
「欸？」制服少年呆了呆，「這不是我的夢嗎，我要做什麼都可以吧？」制服少年的話語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讓女神一時有點語塞。
「還是說，這裡不是我的夢？」抽回手指，制服少年站直了身體，「而是異世界？異空間？輕小說我也看得不少，是穿越、轉生前慣例的與神明的對話？」
「……不，這是您的夢境。」銀髮女神想了想，如此說道，「只是，這也不只是您的夢境。」
制服少年看了看女神，突然的問，「我沒死吧？」
「……您在現實還活得好好的。」雖然對少年突兀的問題有些不解，女神還是如實回答。
「我還會醒來吧？」制服少年又問，女神點了點頭，「請放心，您醒來時也不會發生什麼自己已經睡了許久之類的事情的。」她大概猜到制服少年問題的意思了。
「那就好。」制服少年顯得安心下來，他在女神對面的桌子坐了下來。
「您相信我的話？」銀髮女神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是白開水。
女神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感覺。
「除了相信，不是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唄？」制服少年反問，也跟著喝了口水。
女神笑了笑沒有回答——雖然她對於對面的少年喝口水都能一臉享受的樣子挺想吐槽。
「所以，咱們要幹什麼呢？」制服少年手撐著頭，望向女神，「只有有煩惱的人們會遇到我。」女神答非所問似的回答，少年卻立馬露出了解的表情。
「煩惱啊，我現在確實超煩惱的。」制服少年用糾結的語氣說道，「到底要不要殺了她呢？」
「……」銀髮女神看了看制服少年——一個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奇幻、玄幻力量反應，怎麼看都是個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高中男生。
「『她』是誰呢？」即使覺得有些奇怪，女神還是順著少年的話語問道。
「她啊……」制服少年神情有些恍惚，「一個跟我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女孩。」答非所問的回答讓女神只好再問道，「『她』是跟您身份地位差距很大的人？」
「不不，她跟我一樣，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制服少年連連搖頭，否定了銀髮女神的猜測。
「但是，她跟我，是不同的。」制服少年的話語停頓了一會才繼續道——似乎是在整理言詞，「她是墜入人間也染不上世間泥濘的仙子，而我則是早已沾滿的泥巴的凡人。」
「……」銀髮女神望著制服少年，輕聲道，「您喜歡她？」
制服少年愣了愣，突然笑了出來——像是聽到笑話般，「噗、噗哈哈、哈哈……」
饒是女神也猜不透少年的想法，只奇怪的看著莫名其妙就大笑起來的制服少年——她就說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啊，抱歉。」制服少年停下了笑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嘛，我怎麼會喜歡上她呢？」少年端起了正經的臉孔，伸出食指搖了搖，「不同世界的人要怎麼談戀愛啊？」
對於制服少年的回答，銀髮女神再一次感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而且，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制服少年繼續搖著食指，「我喜歡的類型，是要更柔弱點、更蘿莉點的女孩子，而不是她這種堅強的類型啊。」
誰會知道你喜歡的類型啊、話說「她」到底是什麼人你也沒說好嗎——女神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起來。
當然，即使覺得嘈點滿滿，銀髮女神依然努力保持著笑容，「所以……」女神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您為何想要殺「她」？」
……究竟話題是怎麼從這裡歪到喜歡類型的呢。
「哦，」沒覺得剛才話題離題，制服少年露出深沉的表情，「這就是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故事了。」
有種話題終於上了軌道的感覺，銀髮女神示意著制服少年繼續說下去。
這一次，少年終於沒有再扯些有的沒的，「我是個普通的平凡高中生，在班上是個邊緣人。」
「我會是邊緣人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制服少年頓了頓，「我有個殺人犯老爸。」
銀髮女神這次終於忍不住直接開口，「這可一點也不平凡吧？」
「老爸他現在在牢裡呆著，我借住在親戚家，所以我現在還是很平凡的啦。」
——這番話的邏輯女神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我爸在我高一寒假時，殺了我媽跟我哥，然後向警察局自首，那時候社會版面鬧得挺大的呢。」制服少年回憶的說道，「總之，寒假我回到班上後，就成了個比之前還要更邊緣的邊緣人，可喜可賀。」
「……成為邊緣人是件開心的事情嗎？」女神又一次的忍不住打斷少年的話，制服少年疑惑的看向她，「這是反諷啊，聽不出來嗎？」
……不，你的語氣聽起來真的挺開心的——女神在心裡想。
「實際上其實當個邊緣人也很不錯哦，什麼都不用在意。」制服少年用推銷的語氣說道，「不用在意複雜麻煩的人際關係、不用在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每天在學校都能輕鬆的做自己，很棒的！」
「是、是嗎。」銀髮女神感覺自己的笑容快要崩潰了。
「只不過，當邊緣人很好，但當到被霸凌可就不好了。」制服少年喝了口水，「我們班就有個女孩，身材嬌小、長相偏可愛、個性內向懦弱，就像隻小貓咪——」
「然後，她很不幸的，被班上的那群智障盯上了。」制服少年手緊握著杯子，眼睛瞇了起來，「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啊。」
銀髮女神微微皺眉，她聽出來——聽出來隱藏少年平靜外表下的滔天怒火、蘊含在話語中的隱形殺意。
「您喜歡她？那位……貓咪少女。」對於銀髮女神的猜測，這一次，制服少年大方的點了點頭，「是啊，我喜歡她。」
「喜歡到想把那些白痴給全殺了的地步呢——」制服少年邊說著，邊把玩起水杯，還有稍許水的杯子灑落出好水花，少年也不在意。
而女神用肯定的口吻說：「您想殺了他們。」
制服少年微微一笑，「我家老爸啊，曾經跟我這樣說過——」
「『殺人是最後的手段，是真的沒辦法時才能使用的手段。』反過來說，我老爸並不反對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靠殺人解決事情呢。」
女神凝視著制服少年，制服少年放下了水杯，「當然，我不否認，比起殺死那群人，還有更好的方法。」
「只是啊，我只會這種方法而已。」制服少年十分坦然——就像是口中的「方法」只是件普通的、日常的小事而已。
女神默默的看著少年，並未對此做出任何評論。
「只不過，我也沒殺過人，所以其實也沒有真的打算實施……」制服少年頓了頓，「直到那天——」
「我遇到了她。」
「那位……活在不同世界的『她』嗎？」女神問道，制服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她坐在天橋的扶手上，正要放開雙手，然後我就順手把她拉上來了。」
「……」對於這發展沒料到的女神選擇了繼續安靜聆聽。
「其實嘛，我不是那種會阻止人家自殺的人，」制服少年看著手中的杯子，「可是那一天，我有了個新想法——」少年的話語不自然的暫停下來，銀髮女神疑惑的看著他。
見女神毫無特別的反應，制服少年撇了撇嘴，自言自語的小聲道，「嘖，不懂梗，不好玩。」
不自己可沒有神通廣大到隨便個世界的梗都懂啊——女神假裝沒聽到地問，「想法？」
「嗯，我突然發現，自己分明跟想自殺的人可以互補呀！」制服少年雙手一拍，而銀髮女神懵然的看著少年。
「我，想殺人，可是不會、沒有殺過人，因此沒有成功的把握而無法實施。」制服少年指了指自己，「而她，是名想死的人。」少年的手指指向了空曠處，女神聽懂了制服少年的意思。
——也終於明白制服少年一開始說得「煩惱」的意思是什麼了。
「我把她拉了下來，她問我：『為什麼要救我？』」制服少年滔滔不絕的道，「我說：『因為，我想練習殺人。』」
「我跟她說了我的想法，她微笑著說道：『這樣的我能在死前幫上別人的忙，我很高興。』」制服少年將將身體往後靠，目光望著純白色、霧茫茫的上空「她身上穿著附近的高中女校制服，長了一張美麗的臉龐，身上散發著獨特的氣質——」
「混雜著孤獨、寂寞、排拒、堅強、獨立與……溫柔，她是個奇妙的少女。」制服少年將水杯往上拋，「像是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也像是一隻柔軟的布偶。」杯子掉落下來，制服少年沒有撿，任由水杯「鏗鏘」的落在地上。
「如果要我用一個詞形容她，我會這麼說——」制服少年將目光移回女神身上，「她是個溫柔的少女。」
「是個跟我完全不同的人——是跟我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制服少年如此說道，而銀髮的女神沉默不語。
「只不過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是了。」聽到這句話，女神突然開口，「你憧憬她。」
「是，我憧憬她，憧憬著這樣一名，身處在這種世界還能如此善良的少女。」制服少年坦誠的點了點頭，「她就如同一名仙子，美好的不似凡人。」
「她值得所有的人憧憬與尊敬，嚮往與追逐，卻也是大部分人永遠不可能愛上的。」制服少年笑了笑，「就跟，你不會愛上教科書裡的人、不會喜歡上教會與廟裡的那尊雕像，是吧？」
「這樣一個女孩，為何會想自殺呢？」銀髮女神無視掉最後一句，制服少年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有問過她。」
「我擔心自己太了解她的話就會下不了手了。」制服少年抿了抿唇，「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沒有錯。」
「總之，我只知道，她這麼說過：『我不想要再有人離開我了……』詳情我也不知道，個人猜測，大概是不想人家離開所以乾脆自己先離開？」戲言般的隨意猜測讓女神無語了下，制服少年倒是絲毫沒有覺得。
「我跟她交換了手機號碼，約好一個月後由我來殺了她，在這期間，我們每天放學聚在附近一個廢棄倉庫裡，探討、研究著殺人的訣竅。」制服少年說道，「我告訴了她所有事情。」
「我問她：『我想殺人，你不阻止嗎？』她帶著笑容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又怎麼會有阻止仍努力生存的人們的選擇的資格呢？』」制服少年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她一直都帶著笑容就是了。」少年瞄向了女神，「嗯，就跟你一樣——話說你一直笑著臉不會抽筋嗎？」
銀髮女神笑容僵住了。
「哦，這問題我也問過她，她說：『我希望自己對於這個世界最後的記錄，是面帶笑容著的。』」
女神深呼吸了口氣，保持著微笑著，「……不勞您費心。」她覺得，她跟眼前的少年真心合不來。
沒有自覺的制服少年無辜的道，「哎，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女神拿起水杯，一口氣將裡頭的白開水喝光。
制服少年聳了聳肩，將話題拉了回來，「我告訴她，那個被霸凌的女孩，是個柔弱、可愛、善良的孩子，雖然她恨著那些人，卻不曾將恨意遷怒到他人身上……」少年聲音柔和了起來，「她啊，就像一隻貓咪，看起來高傲，內裡卻是脆弱的不行。」
「她將頭髮留長掩蓋住自己可愛的臉孔，在班上總是沉默不語，跟她搭話她往往態度冷漠——實際上只是不擅交際而已。」
「她在開學的時候不小心將湯汁灑在中心集團的頭頭的外套上，態度又不太好，從此就被那些自以為是的腦殘霸凌了。」制服少年的聲音冷了下來，手握得緊緊的。
「她被那些人霸凌，但對於每個想要幫助她的人，她往往冷漠的拒絕掉——其實她只是不想要牽扯到其他人而已。」聲音緩和了下來，制服少年彎腰撿起了水杯，「冷漠，對她來說既是盔甲，也是個溫柔。」
「剝開冷漠的外皮，實際上她就只是一名內向害羞、不善言詞、性格懦弱但善良的女孩而已。」
「您為何會喜歡上她呢？」看著喜怒哀樂一目了然的少年，銀髮女神好奇的問道。
「一開始是覺得那群自以為是的白痴很吵，進而有些好奇是怎樣的人這麼衰小被糾纏上——」制服少年停頓了下，「然後，移向她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相較於她——那個溫柔的少女，貓咪女孩，才是我的口味啊。」說到這，制服少年突然露出煩惱的表情，「可是，那位仙子大大居然喜歡上了我啊！」
女神呆愣了下——實在是少年話語的畫風轉變的太快了些，讓她貴為女神也一時沒能跟上。
「她喜歡上了我，所以沒那麼想死了，但我的目的就是要殺她，因此她又覺得自己要乖乖被殺才對的——」制服少年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大概就是她的內心想法吧。」
「……您怎麼知道她喜歡您？」
對於銀髮女神的這個疑問——
「老實說，她是比起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渣，是更值得活下去的人，我又無意間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選擇了無視。制服少年自顧自的抱著頭，「怎麼說呢，感覺自己既然給了一個好人活下去的動力了，還殺了她……嗯，好像哪裡不太對啊？」
「可是她又不是我喜歡的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沒希望——但以她的個性……嗯，絕對不會立刻放棄，畢竟我也是單相思啊——」少年的語氣變得極為快速與零碎——彷彿自言自語般，「但是啊，我可是要成為殺人犯的人耶，喜歡上殺人犯對她來說絕對是不好的吧！」
「但是，您讓她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感情，值得她活下去。」女神如此說道，制服少年沉默了下來。
「您心裡早就想好該如何做了吧？」銀髮的女神直視著制服少年，制服少年彎腰撿起了掉落的水杯，「……只是有點想法而已。」
「您不可能不殺他們，是吧？」
像是對答案般——
「是。」
「她是個堅強的人——不管在哪個方面都是，是吧？」
「是。」
「她也遲早會有人幫她解決掉問題的，是吧？」
——銀髮女神的提問，少年無一不例外的點頭道，「是。」
「聽說，品嚐過死亡的人們會更加排斥死亡——」銀髮女神說著，搖了搖頭，「但是，我可不建議呢。」
制服少年咧嘴一笑，他站了起身，朝女神行了一個隨意禮「女神大人，謝謝你啊——」
少年露出舒暢的表情，伸了個懶腰，「跟人說一下心中的事情果然能讓心情變好不少。」
「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銀髮女神端起專業的笑容，「那麼，現在，您該醒來了——」
「若您之後仍有煩惱、徬徨，歡迎您再度光臨。」
制服少年揮了揮手，「掰掰啊，女神大人。」
「女神諮詢室，永遠歡迎您的到來——」
看著身影模糊直至消失的少年，銀髮女神喝了口水——
……不對，水早就被她喝光了。銀髮的女神難得露出了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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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就是今天——」留著一頭黑色長直髮的少女睜著純黑的瞳孔，望著制服少年。
制服少年頷首，「是啊，就是今天。」少年的手上把玩著一把小刀，「我會割了你的動脈。」
「……不，請割靜脈吧。」黑長直少女搖了搖頭，制服少年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望向少女——
黑長直少女又搖了搖頭，制服少年沒有多問。
——他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他想。
制服少年望著手上發出銳利光芒的刀子，又看了看少女的脖子——有幾道傷痕的脖子。
那些傷痕，是他們「研究」過程中造成的。
少年的腦中浮現出那句，出自那位自稱自己是女神的神秘女子的話語——
『聽說，品嚐過死亡的人們會更加排斥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