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Plot in the dark (2)

　　會場內部十分寬敞，長方形的格局間散布著八張鋪著米色桌巾的大圓桌。出入口只有眾人進來的對開大門，正對著一個小型舞台。舞台上正用投影片放映著數幅人物油畫，想必是今日壽星畫家梵森先生的作品。在整個會場的左後側單獨隔開了燈光音響的控制室，從會場內側無法進出，相對地是要從走廊上的另一個小門出入。

　　在會場內輕快的音樂中，不乏掌握上菜前的時間四處寒暄的賓客。而壽星本人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和鬍子，坐在舞台前方的桌旁，正和身邊略顯福態的現任市長聊天。雖然因距離太遠，無法聽到內容，但從兩人豪邁的笑容看來應當是交談甚歡。

　　瑞爾等人在左後方的桌子就座，面對著舞台，背後恰好就是控制室。除了四人外，只有一張椅子上擱著一件棕色的西裝外套，主人卻不知身在何處。

　　「真是，排這種邊疆地帶給我們……」亨利克忍不住咕噥道。他一手扶著桌緣站起身，向其他三人吩咐道：「你們先在這待著，我去跟市長的隨扈打個招呼。」

　　在亨利克離開之際，瑞爾也謹慎地觀察著四周。隨著找不到目標，他的表情也愈發沉重。

　　「怎麼了？你在找誰嗎？」德雷很順手地夾了桌上的小菜豆乾，擱下筷子後隨口問道。

　　「唔，沒有啦，隨便看看。」瑞爾乾笑了幾聲。心中暗暗想道：圖魯斯果然不會明目張膽地現身在這裡。但是他在哪裡，又在計畫著什麼？

　　「要是看到好看的記得跟我分享呀，嘿嘿。」德雷用手肘推了推瑞爾說道。從他的笑容看來，他所想看到的和瑞爾在找的肯定是不一樣的人。語畢後德雷站起身：「我先去趟廁所，不然等等活動正式開始就走不開了。」

　　瑞爾和佳蒂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目送德雷的背影離去。不料德雷還沒走到門口，就有位手捧電子儀器和文件的年輕女性迎面快步走來。說時遲、那時快，當兩人注意到彼此時已經來不及閃避，砰地撞在一起。

　　「呀！痛……」德雷忍不住退了幾步，反倒是女子被撞得跌坐在地，原本手捧的物件也散落在身邊。幸好電子儀器大部分都被她用身體護著，並未直接摔到地面。

　　「糟糕，麥克風──」女子還沒起身，就急著在周圍摸索；德雷見狀也蹲下身幫忙撿拾物品。從麥克風、單耳式耳機等等器材，以及紀載著酒會流程的文件看來，女子應該是負責燈光音響的工作人員。

　　把散落的器材通通撿起來後，德雷朝女子伸出手，自信地笑了聲：「沒事吧？」

　　「嗯，謝謝，還有不好意思！」女子一手抓著德雷站起身，她紮著馬尾，戴著大鏡片的細框眼鏡，神韻還有點像楓榭，讓德雷不禁多看了幾眼。不過女子也只愧疚地點點頭後，便又快步朝舞台走去。

　　「嘖嘖，德雷那傢伙還真熟練。」目睹全程的瑞爾半羨慕半嫉妒地說道，不料身旁的佳蒂也補了一句：「是啊，和某人不一樣喔。」

　　「什──」「喔？這不是瑞爾和佳蒂嗎？」

　　瑞爾本來還想反駁，就有位熟悉的身影邊揮手邊走了過來。

　　「普茲莉姐姐！」瑞爾微笑著喚了對方的名字：「妳是來採訪的嗎？」

　　「當然嘍，剩不到幾天就要選舉了，基本上都得追著國北市長跑。再說了，也可以順便多撈條梵森大師生日的新聞嘛。」普茲莉倚著瑞爾的椅背，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反倒是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你們跟美術界有關嗎？」

　　「唔……」佳蒂和瑞爾對看了一眼，後者才連忙解釋道：「我們教授跟梵森先生很熟，今天特別帶我們來祝壽！」

　　「真的呀？」儘管普茲莉看上去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再追問，讓兩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亨利克早先猜想到可能會有人來搭話，事前就已吩咐好統一對外口徑，畢竟總不能據實以報來到現場戒備的理由。但瑞爾和佳蒂也沒料到這理由真的會派上用場。

　　就怕普茲莉深究，瑞爾趕緊轉移話題中心：「說起來，普茲莉姐姐怎麼會在這裡採訪？我記得妳不是跑社會新聞的嗎？」

　　普茲莉一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她微蹲身子，將頭湊到瑞爾和佳蒂的中間，以只有他們幾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今晚要小心一點。」

　　「咦？」「為什麼？」

　　「看在以前幫過我的份上，就只告訴你們。」普茲莉邊說，邊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周圍動靜：「我們一些記者都有收到消息，說今晚的酒會可能會出事。」

　　「哪裡來的消息？」瑞爾也同樣壓低了音量。

　　「傳來傳去已經追不出來源了，不過這裡不只主角和市長，重要人士這麼多，要是誰心懷不軌一點都不奇怪。」普茲莉站起身，用眼神示意著兩人望向舞台邊一位穿著燕尾服，年近四十的男子：「舉例來說吧，那位是今天的主持人亞納涉，這幾年國慶、電視電影學會獎等等重要典禮的司儀都是他。你們應該都聽過他的聲音。」

　　亞納涉看似相當不安，時時地看向手錶，和周遭輕鬆歡愉的氣氛頗成對比。就在此時，另一位穿著墨綠色晚禮服，和他年紀相仿的短髮女性突然走上前攀談，才讓亞納涉的表情緩和下來。

　　「那位沒記錯的話好像是藝術月刊的主編和知名藝評家，柯緹絲。」普茲莉解釋道：「當初就是以毫不留情的評語出名，甚至也有得獎的作品被他評得一文不值，大家對她的評價也很兩極。」

　　「專業的主持人和藝評家呀，出現在這裡感覺很正常。」佳蒂本來下意識將手伸進套裝口袋，想拿筆記紀錄，但馬上想到這動作太過顯眼，趕緊作罷：「那妳知道市長為什麼會特地來參加嗎？要選舉了應該忙著到處跑才對吧？」

　　「梵森大師他呀，向來是N黨的忠實支持者，聽說和現在的市長交情也很好。」普茲莉看向舞台前方，原先聊得正熱的市長和梵森之間又多了位站立著，約三十歲左右穿著灰西裝的男子。只見梵森及市長不知道向男子說了些什麼，男子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連連點頭後，臉色鐵青地回到另一張桌子旁自己的座位。

　　「唔，那男的我就不認得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不過妳還是認得很多人耶！」瑞爾在疑惑之餘不禁讚嘆道。

　　「哼哼，記者的專業嘛！」普茲莉得意地笑了聲：「不過你們還真是很有好奇心耶，只是來吃飯祝壽的話就別想太多，好好享受。就算是我也難得有機會來這裡吃晚餐喔！」

　　「……也是呢。」瑞爾和佳蒂露出有點心虛的笑容，但普茲莉似乎是沒注意到。她只瞥了眼腕上的手錶後，輕輕地朝兩人揮揮手：「那我繼續去看看有什麼好採訪的，你們就多注意吧！」

　　在普茲莉離去之際，先前離席的德雷也一派輕鬆地晃了回來。看到她的背影，德雷半開玩笑地用手肘推了推瑞爾：「吶吶，剛才那個跟你們說話的姐姐是誰？身材不錯耶！」

　　「喔，你也這麼認為嗎？」「當然的啊！」

　　在話題繼續往奇怪的方向發展前，佳蒂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制止：「你們兩個！人家都有男友了！」

　　「遠遠地就看到你們在講話，所以對方到底是誰？」就在此時，亨利克也終於回來。他倏地坐下，一手勾著椅背翹著腳，悠哉地問道。

　　瑞爾和佳蒂你一言我一語解釋著認識普茲莉的經過，以及剛才被介紹的幾位賓客。而亨利克表面上看來很專注，但心裡對幾位賓客是誰卻不是很在意。

　　「你們沒告訴她，我們真正來的目的吧？」

　　「當然，還好事前有統一過回答。」瑞爾連忙強調。

　　「但是那些記者是怎麼知道今晚酒會可能會有事件的？」德雷好奇地問道：「知道的應該只有我們，或是市長身邊的人吧？」

　　「這嘛──」「在資訊氾濫的現代，可別想著藏有什麼祕密呀。」亨利克正想提出猜測，他的身後就傳來另一道充滿磁性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