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Plot in the dark (1)

　　六月二十三日傍晚，比約定集合的時間還要早半小時之際，佳蒂就已到達華麗大飯店門口。這間位於國北市最繁華地段的飯店以其久遠的歷史為人所知，客群、服務乃至於價位都恰如其名地豪奢，也因此常常是接待國賓的場所。整棟建築共有十五層，入口特別被挑高，和人行道間開展出黑得發亮的寬廣階梯。

　　佳蒂默默地用眼角餘光觀察著穿著體面的賓客，心裡暗自揣想著或許這些西裝筆挺的男男女女中，就有Server II的成員也說不定。但是說到底，光看外表是不可能分辨的吧！

　　即將入暑的悶熱隨著一陣風，混雜著看似永不紓解的車潮裡的廢氣及人行道上吸菸者們的菸味，一股腦地襲向佳蒂。她忍不住皺起眉頭，拉了拉襯衫領口，多少讓自己涼快一點，隨後則從隨身的側包中拿出了手掌大小的鏡子。

　　起初聽到參加酒會的服裝要正式，佳蒂本想穿上珍藏在衣櫃深處的短袖禮服，但露出手臂的結果讓Connector變得相當顯眼。思前想後，她決定換上低調，卻也精明幹練的深藍色套裝。而此刻照著鏡子的她正檢視著自己特地化上的淡妝是否需要再補──畢竟等等那人也會出現。

　　「喔，佳蒂！這麼早就來啦！」

　　就在此時，瑞爾從人行道上遠遠地就望見佳蒂，他連忙小跑步跑上階梯。佳蒂見狀也連忙把鏡子塞回包包裡。

　　瑞爾一身黑色西裝，儘管尺寸稍大了一些，但除了不合時宜的厚重外套外，看上去還是挺為俐落。

　　「很久沒穿這麼正式，還真有點不習慣。」瑞爾一手叉在口袋裡，笑著說道。

　　「我也是。」佳蒂附和著，目光同時忍不住多在瑞爾身上停留了好幾秒：「呀，等一下，你的領子沒翻好。」「喔？」

　　佳蒂說完後，手直覺地伸向瑞爾的脖子；瑞爾自己也下意識地將手湊了過去。眼看兩人手就要交會的前一刻，佳蒂又連忙把手抽了回來。

　　瑞爾立刻意會，苦笑著說道：「沒關係，我自己來吧。」

　　「這裡有鏡子。」佳蒂拿著鏡子，瑞爾微微蹲下後總算找到可以整理的角度。然而儘管瑞爾表面看起來並不在意，佳蒂心中總有股抹不去的虧欠感持續湧出。

　　瑞爾似乎也看出佳蒂的心思，整理完領子後連忙換了個話題：「話說這件西裝是上大學前準備的，想說搞不好有正式會議或舞會之類的場合需要，結果去年底也沒去舞會──」話到一半，他又趕緊急轉彎：「嗯，其實我想過後，只有吃喝玩樂的場合的確沒什麼意思啦！」

　　「才不會，我現在認為偶爾去參加放鬆的活動也挺好的！」佳蒂搖搖頭，表情認真地回道。

　　兩人四目交接，彼此卻都欲言又止。直到佳蒂終於受不了撇過頭，瑞爾也才難為情地搔了搔後腦：「反、反正機會還有。」

　　他說完後又故意嘆了聲，連連拉著襯衫領口透氣：「唉，明明都傍晚了，怎麼還這麼熱……」

　　「就是說，一定是外套太厚了。」佳蒂嘴上雖這麼說，手卻不自覺地伸向微紅發熱的臉頰。

　　「嘿嘿！你們兩個剛在聊什麼？看起來很開心咧！」

　　就在此時，德雷穿著黃色襯衫，米色長褲，掛著同樣燦爛的微笑走了過來。他打量著害臊的兩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沒、沒什麼！」佳蒂出聲否認之際，一旁的瑞爾也連連點頭附和。

　　呿，這兩個笨蛋，早知道剛才就從後面推瑞爾一把助攻。德雷無奈地聳聳肩，懶得再追問下去。

　　「說起來，久韶學長他們那邊不知道順不順利呀。」瑞爾望向逐漸暗下的天色隨口嘆道。

　　「他們那邊應該已經開始了吧？我記得比我們早半個小時。」佳蒂看了眼Connector後說道：「一來是戶外場，二來場地也很大，感覺戒備的難度比我們還要高很多。」

　　「別擔心啦，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呀！」德雷大喇喇地笑了聲：「我們還不如想想等下的行動比較實際。」

　　「喔？你們都到啦？要是上課有這麼準時就好了呢！」

　　三人聽到後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不約而同回過頭，只見亨利克一身藏青色西裝配上鮮紅色領帶，英姿颯爽地從飯店裡走來。先別說四周路過的女性們，就連佳蒂都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教授是已經上去會場過了嗎？不然怎麼會從飯店裡出來？」佳蒂春風滿面地問道。

　　「還沒，我是先去把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亨利克微笑著，看上去相當輕鬆。他刻意將目光掃向瑞爾，而瑞爾雖仍對之前秘密一事有所疙瘩，但仍禮貌性地頷首。

　　「等等記得注意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就好，其他就放輕鬆當普通吃飯。表現太正經或緊張的話馬上就會被盯上了。」亨利克悠悠地笑了聲：「那麼走吧！」

　　他一說完，便俐落地轉身朝飯店走去。餘下的三人難掩緊張地看了彼此一眼，也只能跟上去。

　　隨著門口的服務生將門拉開，絢爛的燈光透過華美的燈飾灑下，好似窮極奢華地用閃亮的珠寶鋪著地板。這波反差一時讓三人清醒過來，發現已經踏入和自己日常完全不同的世界。已發生的、未發生的事物都在炫目的光影後嗤笑著。

　　但眾人沒注意的是，坐在大廳角落，有著一頭亮麗銀髮的少年擱下了手中讀到一半的英文報紙，不禁隨著這群訪客的到來，勾起他魅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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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會所在的十二樓全規劃為大大小小的宴會廳，從走廊到廳內都鋪滿了絨毛地毯，讓來往賓客腳步輕巧無聲。每隔幾步，牆上便掛著山水畫，益增沉穩高雅的氣氛。

　　「我看看，從逃生梯倒數第二間是吧！」一走出電梯，亨利克便悠悠哉哉地站在長廊中央，一手橫在額頭前，煞有介事地看向長廊另一端底部的逃生門以及側邊的窗戶。

　　「人怎麼這麼多？」瑞爾邊閃過一群迎面而來的年輕賓客，邊張望著四周：「而且都是婚宴呀！」

　　如他所言，大部分的宴會廳外都擺放著新人們甜蜜的婚紗照；空氣中飄散著笑語和一股雀躍的氣息，偶爾還能聽到鼓譟聲。

　　「今天大概是好日子吧。」走在前面的亨利克回過頭，語帶調侃地笑了聲：「怎麼？羨慕嗎？」

　　「太、太早了吧！」「就是說。」不只瑞爾，就連一旁的德雷也點了點頭，然而他隨即補充：「結婚太早了，瑞爾你應該從和女孩子牽手開始練習吧？」

　　「把我當什麼了呀，只是牽手的話我也牽過好嗎？」瑞爾既好氣又好笑，但話才剛講完，不僅他自己發覺不對，氣氛也瞬間微妙起來。

　　「咦？」佳蒂忍不住瞥了瑞爾一眼。

　　「啊、那個、過去的事情嘛──哈哈。」瑞爾搔搔後腦，眼神不自覺地飄離了佳蒂：「總之先別管那些了！我們是來工作、工作的！」

　　你要自爆我也救不了你。德雷暗自在心裡竊笑著。

　　「依照學姊我長年的經驗來看，他一定是遇到前女友了！」

　　在卡拉OK比賽當天，梅潔卡所說的話伴隨著一股不安感突然閃過佳蒂腦海。她看著自己的手掌，將其緊實地握著，暗自決定要再更努力主動才行。

　　「我剛在樓下才講過，你怎麼就忘了？」在三人各有心思之際，反倒是亨利克一手叉在口袋中回過頭：「我們只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工作的。」

　　儘管覺得機會不大，亨利克此時心中某個角落確實也仍然期待著自己今晚能夠悠哉地享用完晚餐就好。

　　瑞爾聽了也只悻悻然地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四人前後走進了酒會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