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８

　　
　　支使著烏鴉回到階梯處再往下，魔力的量便變得更大更濃更重，視魔的此時幾乎無法視物，所以散去一些力量，僅以普通視力去看眼前的景色。此時烏鴉的位置已在更深的地下二樓處，往前往後都能看到其他階梯通道往斜上，猜測在主建築旁的四座衛城都有地道能直通地下二樓吧？
　　
　　讓烏鴉繞了一圈，判斷出地下二樓有著和四座衛城相應的四座監牢，作為牢名只有《白》、《黑》、《黃》、《藍》四種顏色名，牢門被關得死緊，烏鴉的力氣不足以打開牢門而放棄，而在確認沒往下的階梯後再度往上飛，隨意擇了往衛城的向上階梯，然而才剛到一樓處，便不幸地撞上了僕役，立刻被拿著掃帚追出了門外，匆匆一瞥間也只覺得這裡的大廳空曠沒什麼雜物，只有簡單的劍盾擺飾與會客用桌椅罷了。
　　
　　飛到了三樓的高枝上，地上的僕役也只能惡狠狠地瞪著牠，再也不能拿牠怎樣。
　　
　　有了閒情再度東張西望，便注意到僅有三樓高的衛城頂樓，那扇窗正開著，透過窗能見到堆著私人雜物、像是個人臥房的房間，而正在那房裡認真讀書的一名男子身上穿著白色貼金的術士裝扮，由金箔在斗篷背後織畫出本國皇家的圖騰，看來這就是席法口中的皇家術士之一。也許是王派來的人，所以得到相當好的待遇，能夠分得一人一間居所吧？看了下所在、繞著衛城飛了會兒，是在主建築後方的兩間衛城三樓處似乎都分給了皇家術士，那麼妖魔獵人又是住在哪兒？
　　
　　往主建築前方的衛城飛去，便能見到在二三樓不時舉杯談笑的人們，應該就是那些人了吧？為了即時支援，有外部的樓梯能讓二、三樓的人立刻移動到一樓中庭處。看著被叫做『主人』的男人領著三名助手，帶上正被綑著、上半身為美麗女子下半身為蛇的雌蛇妖，走進衛城大廳，那麼，主建築物又是如何呢？
　　
　　停在共四層樓的主建築的二樓欄桿處，照理而言甘伯利的親族應該就住在這裡，然而……
　　
　　沿著長廊飛了會兒，看不到任何窗戶，不像是給人居住的地方。聽到了有人談話的聲音，飛了過去，見到兩名僕役正從唯一的門走出來，手上各端著一盆水與毛巾，而趁著不便關門而慢了數秒的空隙飛了進去……在那寬敞被佈置上許多軟色調的布幔、抱枕、被褥與布偶的可愛玩具房間，見到了許多被隨意扔著的雌性獸人。
　　
　　兔妖、雌鼠、母犬、雌豹……都有著秀麗可愛的面容、豐滿的胸部與臀部、纖細的腰身。從她們的耳朵與尾巴可以看出她們是哪種獸妖，而之所以是被『隨意扔著』，則是因為她們都被切除了手與腳，微啟的口可見那被拔得無牙、僅有粉紅色的牙齦，睜著無神的眼，說是無法移動更像是失去求生的意志，裸著的身子有著瘀痕、擦傷與咬痕，就像是滿足某些變態性慾的玩具，她們身上唯一的物品只有項圈，裝上了鈴鐺……完全失去逃生希望的此時，只有在被雄性發洩時才會發出聲響吧？
　　
　　『但這種事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呢。』
　　
　　布拉德也只是淡然面對，並猜想這大概是甘伯利自用或用以招待貴賓的房間，從她們被僕役擦拭得乾淨的身體、沒因飢餓而面黃肌瘦、且妖魔獵人們還在衛城喝酒談天的情況來猜。直到角落的一抹銀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銀色，屬於毛茸茸的長尾，屬於一雙直聳的尖耳，屬於一頭雜亂略長的頭髮，有著一對翠綠色的眼瞳，雖然是女性的身體，但那些特徵，都能讓他聯想到……
　　
　　心裡產生的動搖讓他中斷了和烏鴉的視覺聯繫，眼下回到了幾十裡外的林間，一直在他身旁的銀正睜著一對湖水綠的眸子凝視著他，見他睜了眼，微蹙了眉，問：「你看到什麼了？」
　　
　　顯然席法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什麼，才會看起來有點擔心的樣子。但現在，他只想擁上他，緊緊挨著那頭微透著暖意的銀髮，感受那身軀的柔軟與溫暖。
　　
　　距離上次觸碰他有多久了？感覺快一個月那麼久了吧？對時間沒什麼概念的他，只覺得好久、好久……久得讓他現在感到激動、幾分難受。
　　
　　席法沒有推開他，只在沉默上好些時候，察覺他不只沒要放鬆的意思，反而擁他擁得越緊、緊得有些生疼，而伸手回攬上他的肩胛，帶笑低語：「布拉德是很溫柔、很善良的血族呢。我大概猜得到你看見了什麼……人類不是只有單純、善良、天真的人，也有那樣可怕的人類存在。」
　　
　　布拉德沒有作聲，只是死死揪著他不放。
　　
　　見他沒放鬆的意思，席法像是安慰他似地多說了幾句：「要是這次計畫能成功，我們就能救出那些被殘忍對待的妖魔了，對吧？所以我們要加油呢。」
　　
　　聽到這些話，布拉德才放開了緊扣著那腰那背的雙手，挪退了一步，看著那張依舊天真到像不知世事險惡的臉龐，只覺得『真是個傻子。』，雙手捧上那臉，在那雙眼睛透著困惑之際，使勁地吻上那淡紅唇瓣，以唇感受著那濕軟與灼熱、以舌鑽過那細縫舐上光滑尖硬的牙，也感受到他先掙扎了一下，卻一反常態地伸手抱緊了自己，遲疑似地微啟了那口白牙。
　　
　　第一次得到的回應讓他驚訝並興奮，而更專注在唇舌間交纏，直到他開始輕喘、放軟了身子，這才稍稍鬆了口，只是還沒見到他此時的表情，就被他緊緊抱上，像是怕他看見自己此時的表情似地，躲在他的頸後，發著喘息……那胸膛傳來急速狂躍的心跳，透過衣服和皮膚，重重擊打著自己的心臟，而感到微微鈍疼，忍不住又揪緊了那單薄的身子，像是想把他的形狀刻在自己身上那般的用力。
　　
　　『我喜歡席法……我喜歡你。我以為那只是對僕人的喜歡，可能最初是，但現在……顯然不是。』
　　
　　『我怎麼捨得你受傷？我怎麼捨得你陷在那般境地？會讓我感到難受的不是因為其他人，單單只是因為你而已……』
　　
　　『就算是被你氣瘋，你讓我做什麼我也會照做……』
　　
　　『只是因為你而已啊。』
　　
　　「那、那個……你們在做什麼？」
　　
　　雪葉的聲音在稍遠處響起，布拉德便可感覺到懷抱著的人震了下身子，沈默了一秒立刻掙扎著要推開他，慌亂地嚷著「什麼事都沒有！」，但那推他的力道卻不怎麼大，明明如果他想，他秒秒可以把自己揍飛的。
　　
　　真的是……不清楚席法是怎麼想的，但這種惱羞卻又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挺可愛的，既然他也沒用全力推開自己，布拉德索性將他扣回自己的身上，有點壞地笑起：「我餓了。」
　　
　　「咦？」席法睜大了眼盯著布拉德的眼睛，引來布拉德一冷笑：「意外？我許多天沒進食，又在離城堡這麼遠的地方，還動用了不少魔力差遣僕人，不餓才奇怪吧？」
　　
　　「……說得是。那你想喝我的血還是雪葉的血？雖然離甘伯利城堡算近的，但我覺得先別打草驚蛇比較好。」
　　
　　看著席法先是思考般地沈默一秒後便移開了視線，那垂下的纖長睫毛掩去了大半的藍綠，側顏似是失望又像染上了些許的哀傷，但他的話聽來是很認真的，布拉德也懷疑自己是否只是多心了，而不再多想：「你的。雖然是泥巴水至少不像兔子的胡蘿蔔臭那麼重。」
　　
　　雪葉蠻不開心地嚷嚷起：「不要口口聲聲說少女臭啊！」
　　
　　布拉德只是睨了她一眼。
　　
　　在那玩具間裡也有兔妖在，若說是雪葉被抓去那麼對待，的確會不高興，因為這是他的僕人，所有物被亂弄了誰都會不高興的吧……但若是銀色的貓……看著席法拔刀在腕上割下時，不知為何，心也像被劃上一刀般的疼。
　　
　　明明該是看慣了的……
　　
　　在那血紅奔流而出之際，拉過他的手，微吐了舌接過漫溢滴落的血珠，張口含上那腕上的傷，輕吮著許久未嚐的甜美滋味。
　　
　　這舉動顯然是有點嚇到席法，但看著那沈默的側臉，很快便能淡然處之：「這麼餓？」
　　
　　布拉德沒給回應。
　　
　　雪葉一臉懷疑地：「你們……剛剛是不是接吻了？」
　　
　　布拉德一副裝沒聽到的樣子，那態度讓席法感覺自己不回答不行，而紅透了臉，把視線移開：「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沒別的，別想太多啊。」
　　
　　「……」沈默地觀察著那臉上的神情變化，雪葉掩嘴壞笑：「一時鬼迷心竅啊？」
　　
　　席法先是咬了牙，才不服輸地出聲：「……本來就是。血族天生內建魅惑術，剛剛我只是被魅惑而已，誰叫布拉德太餓了？」
　　
　　「真的只是這樣？」雪葉一臉不相信的竊笑。
　　
　　「是啦。」這麼冷淡回應著的席法，像是感到疼痛般地，微蹙了眉。
　　
　　那神情，看在布拉德眼裡，感到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