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陸之間盛大展開的濱波

本章節 14372 字
更新於: 2019-06-11
  濱波祭,是為美濱中學重要的盛事,以往每三年就會與波路中學合辦學園祭,但自從波路中學廢校之後實質上就只剩下美濱祭了。

  如今留在濱中的原波中生只有光他們三個,雖然人數不如以往,但大家還是很興奮有機會讓兩間中學的學生再一次合作舉行濱波祭,全班不禁熱血沸騰了起來。

  「好了,我們就來決定這次濱波祭的主題吧。」老師用慢條斯理的說話方式主持,底下同學紛紛踴躍舉手發言。

  「炒麵麵包!」「學園祭當然要鬼屋啊!」「女僕咖啡廳才是王道啦!」「炒麵麵包!」「那些都太普通了,我們班可是有三位原波中生唷?」「說得沒錯,要讓全校都看見我們班的特色!」「炒麵麵包!」「那位炒麵麵包的同學可以別來亂嗎?」

  一陣七嘴八舌,班上同學完全沒有共識,但想展現出班上特別一面的想法倒是相當一致,光、要、愛花想必會擔任這次活動的核心人物。

  「不如來演話劇如何?」「好主意!這樣就能向全校展示我們班的招牌了!」「贊成!」「先島學長交給你們了!」「伊佐木學長好帥!」「向井戶請跟我交往吧!」「飯塚別趁亂告白喔!」「拜託你們認真點啦!」「炒麵麵包!」

  在混亂的討論間逐漸擬出定論,朝著話劇的方向繼續往下討論,開始提案要演出的內容。

  「話劇一定要有王子跟公主!」「白雪公主如何?」「我比較喜歡睡美人!」「我也贊成白雪公主!」「睡美人再加我一票!」「灰姑娘也不錯吧?」「炒麵麵包超人!」「到底是誰一直在亂喊炒麵麵包的啦!」

  主題愈來愈明確,主要分成白雪公主和睡美人兩派,但尚未做出最後的決定,只好進行投票表決。

  「欸……好的,白雪公主十票,睡美人也是十票,灰姑娘四票,炒麵麵包超人一票,還有幾位同學沒有意見,要再重新表決一次嗎?」老師在黑板上統計票數,兩派支持者不相上下,遲遲無法決定。

  「啊啊,真麻煩,乾脆全混在一起演不就得了。」紗由有些不耐煩地發牢騷,並不如其他同學如此熱衷。

  然而她沒料到的是,當她隨口說出這句話,頓時全班的目光都轉向她,各個擺出「沒錯!就是這個!」的表情,幾秒鐘後響起雷動的贊成聲浪。

  「這個好!」「有創意,我喜歡!」「久沼太有才了!」「劇名要怎麼取?白雪睡美人嗎?」「不不,全部合在一起應該是灰雪睡超人才對!」「炒麵麵包可以無視掉嗎?」「劇本就交給久沼負責如何?」「久沼大導演!」「大導演!」

  「等等,我只是隨口說說的,我……」

  班上同學紛紛慫恿提議的紗由全權負責這齣話劇,「久沼大導演」的呼聲不絕於耳,就算想找藉口脫身也已騎虎難下,紗由也只能逞強地接下這份重責大任。

  「唉……真拿你們沒轍。聽好了!你們要是誰敢偷懶不做事,我可是不會輕饒的唷!」

  被逼著上台的紗由拍了下講桌下馬威,台下傳來的如雷掌聲令她稍顯得意,嘴巴說得不太情願,被眾人拱上導演的位置心裡還是挺開心的。



  接下來就由她在台上主持,在黑板上寫下大致的工作分配,從最重要的男女主角進行提名。

  「那麼,王子跟公主的人選有沒有人有意見?」

  「當然是讓原波中的學長姐們擔任主角啊!」「我覺得伊佐木學長很適合王子!」「對呀,伊佐木學長一臉就是王子!」「那公主就是向井戶學姐了嗎?」「我也想當伊佐木王子的公主啦!」

  底下的同學開始拱要擔任王子之職,雖然喜歡的人受到大家稱讚是該感到高興,可是聽在當前的紗由耳裡心情卻略顯複雜。

  其實她的心中是期盼著自己跟要出演這齣戲,但她明白身為導演是不可能讓她親自出場,若是必須看著要跟其他女生卿卿我我飾演王子公主,她心中會有多麼不好受可想而知。

  看穿紗由內心天人交戰的美海隨即舉手提出異議,試圖左右勢不可擋的風向。

  「我……我覺得光才是最適合當王子的人!」

  這句話一半是在為紗由開脫,一半卻是真心話,但是班上同學卻不盡然支持她的想法,反對的聲音接二連三冒出來。

  「潮留,妳別偏袒自己的舅舅啦!」「說得沒錯!先島學長的長相太兇惡了,完全沒有王子的感覺嘛!」「比起那顆海膽頭,還是伊佐木學長比較有王子的氣質!」

  「喂!剛才誰叫我海膽頭的?下課跟我到體育館後面解決!」

  光聽得很不是滋味,明明剛轉來班上時大家還把他當成焦點人物,然而當要也轉到班上眾所矚目的對象就換人了,對那些以貌取人的現實傢伙感到不悅。

  就在班上氣氛愈偏愈歪的時刻,本來一直保持緘默的要才「咳咳」兩聲舉手發言,為他們解開當前的僵局。

  「各位,我比較想擔任旁白的位置,至於王子就讓光來飾演,我沒有異議。」

  「欸?這樣真的好嗎?」「不,伊佐木學長的聲音很迷人,當旁白好像不錯。」「我也喜歡伊佐木學長那種讓人融化的聲線!」「既然伊佐木學長都這麼說了,只好勉為其難把王子讓給先島學長了。」

  要的一番話讓全班的風向再度轉變,紛紛轉而支持讓要擔任旁白,不再反對給光飾演王子。

  「那好,既然那隻章魚要當王子,公主就讓美海來演吧。」

  紗由眼見這大好時機,本想順水推舟讓美海可以跟光有所進展,沒想到台下的反彈聲浪又把她的意見壓過去。

  「不行啦,他們不是舅舅跟外甥女嗎?」「對呀,這是亂倫吧!」「最適合公主的人選怎麼看都是向井戶學姐吧?」「說得沒錯,而且他們兩人從小就很要好,搞不好已經偷偷在交往了?」「我不能接受!向井戶學姐還沒回覆我的表白啊!」「飯塚閉嘴。」

  她完全忽略了班上大多數同學對於光和美海的認知僅只於親緣關係,並不知曉美海對光的感情,她這麼一推反而弄巧成拙,反倒變成幫了愛花一把。

  紗由帶著困窘又愧疚的複雜神情望向美海,美海卻是皺著眉苦笑,搖搖頭示意就這樣也無妨,無須太在意她的心情。

  在一陣天人交戰之後,紗由才總算訂下主要角色的人選,由要作為全劇的旁白,王子和公主分別由光和愛花演出。

  而後分配其他配角的人選,美海從頭到尾都沒舉手,最後只能分配到幕後人員的組別。

  為了避免進度延宕,當天晚上紗由就熬夜趕出了大致上的劇情大綱,隔天很快就投入服裝及道具的製作,並且與要及其他幾位同學商討劇情及台詞的安排。

  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劇本的初稿就完成了,預計在午休結束後進行第一次的排演。

  「抱歉,紗由,我的胞衣好像有點乾了,想稍微去水池那裡浸一浸。」

  在午休即將結束的前十分鐘,美海突然跑過來告訴紗由要離開一會兒。

  她們好歹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紗由大概也猜出她的想法——就算嘴巴說沒關係,還是不願看到光與愛花親暱對戲的場景,想躲到看不到的地方冷靜一下。

  即使知道她的用意,但紗由並沒有出言阻止,沉默了幾秒鐘才做出回應。

  「喔,是嗎?那好吧,要在排練結束前回來喔。」

  於是她就默默看著美海就落寞的背影走出教室,雖然想好好安慰她但當前她根本走不開,光、要和愛花他們作為要角也沒辦法在這關頭離開,心想如今只有一個人有辦法顧及她的感受、從旁協助她,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喂!那邊幾個男生,幫忙把這些箱子搬去後面回收。」

  紗由兇巴巴地指使在教室後面聊天的三個男同學做事,他們不明白她為什麼還在休息時間就對他們頤指氣使,只知道現在不照做等等會被訓斥一頓。

  三人心不甘情不願搬起箱子走向校園後方的回收場,沿途碎碎念說紗由的壞話。

  「久沼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啊?剛才的態度有夠差的。」

  「她到底是在不爽什麼啊?明明還在午休時間,偷懶一下有什麼關係?」

  「久沼應該也有她的考量啦……應該。」

  「峰岸,不需要替她說話啦,就算她是導演也不能把我們當成手下使喚啊。」

  「這麼說也沒錯啦……啊。」

  男同學們扛著箱子爬上小坡道,才走到一半就留意到美海獨自一人坐在小水池邊。

  一旁的兩位男同學互望一眼、相視而笑,隨即放下手上的箱子,推了峰岸一把。

  「唉呀,我好像突然想起來還有事要做,箱子就都交給你囉。」

  「我也先回去了,不打擾你跟潮留獨處囉。」

  「等等,不是吧?」

  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就被丟下來了,沒有退路的他也只好搬著三個箱子走上坡道。



  這時才注意到有腳步聲接近的美海回過頭,完全沒料到峰岸會出現在這裡,此刻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眼神稍稍撇開不好意思與他對視。

  「那個,美……潮留,妳在這邊做什麼嗎?」

  峰岸放下手中的箱子,有些彆扭地向她問候幾句,緊張到加速的心臟就快從嘴巴跳出來。

  「我說過了,不用再那麼見外,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不介意。」

  「嗯……美海,可以坐在妳旁邊一會兒嗎?」

  她仍沉默不語,沒有做出肯定的回答,但似乎也不反對,他便在一旁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妳剛才……在哭嗎?」

  由於眼眶還有些泛紅、浮腫,走近一點仔細觀察就能看得出來,被察覺到自己躲在這裡偷哭的美海連忙伸出手腕擦拭眼角的淚水,不太想讓人發現。

  「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商量看看嗎?」

  「不了……你不會想聽這個話題的。」

  「是有關光學長的事吧?沒關係,我已經知道了。」

  本來美海考量到對方聽了會不好受不打算吐露心聲,但他的語氣聽起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她便把腳縮回池畔轉為雙手抱腿的坐姿,目光朝向前方把心事娓娓道來。

  「我喜歡光……從小學的時候就一直喜歡光。」

  美海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出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親口說出喜歡別人的感受有多麼痛苦,但此刻她的情緒已經瀕臨潰堤,無法克制自己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很清楚,光到最後還是會選擇愛花,那份堅持多年的情感是不可能放棄,突然就喜歡上我……這次話劇結束後,他們大概就會順水推舟正式交往了吧?」

  淚水源源不絕從美海的眼眶滴落,即使日前光在廢棄造船廠說過他也喜歡她,但美海始終認為那隻不過是經歷過海船祭差點失去她才產生了短暫的同情,並不是真正對她動心。

  這些話聽在峰岸耳中格外刺耳,但他也比其他人都更能了解美海的心情,無論付諸多少情感,對方的眼中依舊只有暗戀已久的那個對象,自己永遠是被排除在外的第三者。

  「對不起……你明明是最不想從我口中聽到這些話的,我卻……」

  美海其實也有注意到峰岸掙扎的神情,哭過一陣才拿起手帕拭去淚水,轉過頭向他道歉。

  「不,我早就知道了,妳喜歡的人不會是我,但我跟妳一樣不想輕言放棄,想堅守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意。」

  峰岸露出相當微妙的表情,不知他的這句話是在安慰美海還是在安慰自己,美海全都看在眼裡,總覺得虧欠對方太多了。

  「抱歉,我還不太能想像自己喜歡上其他人會是怎麼回事……吶,要是我真的答應跟你交往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美海側著臉好奇的問道,沒想到會被這麼問的峰岸一時之間慌了手腳,羞澀的漲紅著臉低下頭,用接近氣音的細聲回答她的問題。

  「往後的打算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想跟妳一直交往下去,成年之後再向妳求婚,兩人一起踏上紅毯、結婚生子共組家庭吧?」

  「生孩子……峰岸,好色。」

  美海撇開視線、嘟起嘴巴,泛紅的雙頰如同烤麻糬般些微脹起。

  「欸?啊!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應該說……雖然是那個意思,但我現在沒有那個意思……」

  突然被喜歡的女孩這麼說,峰岸頓時亂了方寸,急忙想解釋卻愈描愈黑,美海見到他慌亂的有趣模樣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呵呵,開玩笑的。老實說,我不像紗由早就做好人生規劃,根本還沒考慮到這麼遙遠的將來,結婚什麼的……雖然有所憧憬,但還沒有太具體的想法。」

  她望向蔚藍的天際,刺眼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自然地瞇起雙眼。

  與已經決意要離開鴛大師當個獨立女人的紗由相比,美海光是顧及當下就喘不過氣了,五年後、十年後甚至更久之後,她無法想像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就算僅是妄想,她也想像不出與光組成的家庭,媽媽會接受弟弟與女兒結為連理、住在同個屋簷下嗎?或者是遷至海村住進光的家中?也許是在眾人的異樣眼光之下私奔到沒人認識的地方也說不定。

  她對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感到迷惘,更別說臆想自己與光以外的人相知相戀,會不會有朝一日真的答應與峰岸交往?又或是戀上至今還沒邂逅的命運之人?她對於未知的未來相當不安,甚至恐懼那一天的到來。

  「謝謝你願意傾聽我的心聲,要是先前能像今天這樣好好與你交談就好了,搞不好我們可以更早變成朋友的。」

  振作起來的美海站起身,原本的壞心情總算一掃而空,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朋友嗎……能聽到妳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

  從最初疏遠的關係進展到如今承認他是她的朋友,即使不是男女朋友也無妨,這句「朋友」對他而言已經可謂是至寶。

  能見到喜歡的女孩對自己綻放如此的笑容,不禁發自內心覺得能夠喜歡上她真是太好了,無論重來幾次都會一再被她那純真的笑顏迷住吧。

  「差不多該回教室了,紗由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比起剛才的沉重,美海的步伐輕盈許多,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走下坡道。

  「要是當年沒有喜歡上光,如今又會是如何呢?」她一邊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一邊喃喃自語,就連她本人也沒注意到自己些微泛紅的臉頰。



  回到教室之後,就見到愛花一如既往帶著陽光般的笑臉,興致沖沖向她揮手。

  「愛花,怎麼了嗎?」美海看她一副有事要找她的模樣便慢步走上前。

  「那個啊,美海,有件事想麻煩妳幫忙!」

  愛花俏皮地合掌拜託美海,這讓美海略顯困惑,到底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找她才行?

  「沒問題,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會盡可能幫上妳的忙的。」

  「那麼,可以跟我對練台詞嗎?」

  這個請求令美海更加不解了,她明明是沒有參與演出的幕後人員,為什麼是找她對練?

  「可以是可以……可是愛花,妳不是應該找光才對嗎?畢竟你們兩人才是話劇的男女主角。」

  「誰叫小光不擅長記台詞,跟他對練根本練不起來嘛!而且……看著小光的臉,我覺得有些台詞會說不出口。」

  愛花無邪的傻笑令美海卸下了心防,告訴自己不需想太多,她絕非帶有惡意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即使不情願,但是既然光和愛花是兩情相悅,不如成為助力推他們一把,在他們倆之間搭起橋樑,如此一來光一定也會感到高興的吧?

  一切就跟以往一樣,只要能看到光開心的笑容,就算犧牲自身的幸福也無所謂,她把辛酸的淚水默默往肚子裡吞,投以微笑作為回應。

  「可以唷,我就來當妳練台詞的對象。」

  「真的嗎?謝謝妳,美海!」

  愛花興奮地握住她的手,她們就形同姐妹般親近,就算都對光抱持著愛戀之意,卻不需以猜忌、陷害等小動作來撕裂彼此的關係。

  美海從愛花手中接過劇本,直到這時她才第一次看到劇情,內容的完整度很難想像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出來的。

  故事背景是在一個遙遠的國度,在小公主的生日會上,邪惡的魔女從魔鏡預見了小公主長大之後會成為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心生妒忌的魔女對她下達了詛咒,她無論如何都會在成年禮之前陷入永遠的沉睡。

  國王對小公主的將來很是擔心,因此尋求魔法師的協助,魔法師做出預言在東方的國家有位王子有破解公主身上詛咒的方法,國王聽了很高興便派遣七名矮人侍衛駕駛南瓜馬車帶著年幼的小公主前去東方。

  小公主到了東方隱姓埋名以免太招搖被魔女發現,住在有著美麗花園的小木屋內,矮人侍衛們則是到處探聽王子的消息,留下小公主一人在小木屋等待。

  獨自待在屋內很無趣的小公主走到外頭的花園散步,意外邂逅一位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百般寂寞的小公主總算找到了精神的慰藉,每天都會在花園與少年見面。

  有一天,小公主心血來潮帶少年進屋內參觀,在某間房間發現了一台紡織機,由於從未見過這樣的玩意兒,出於好奇想觸碰看看,及時發現不對勁的少年出面制止,原來那是魔女設下的陷阱,要是觸摸紡織機就會從此永眠。

  直至這時少年才表明身份,原來他就是這個國家的小王子,得知小公主的詛咒後便決意暗中保護好她。

  魔女從魔鏡得知自己的好事被小王子破壞十分惱怒,便偽裝成水果攤的老闆娘把一籃毒蘋果賣給其中一位矮人侍衛,計畫讓他帶回去給小公主等人吃下肚。

  沒想到矮人侍衛在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毒蘋果滾落到草地上,在一夕之間就長成了一棵棵結實累累的蘋果樹,村莊的村民全都因誤食而沉睡。

  聽說村人都昏死過去,小公主覺得都是她害大家變成這樣,自願吃下毒蘋果以免更多人受她牽連,印證了魔鏡的預言永久長眠。

  姍姍來遲的小王子見到小公主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猶如死去一般安詳,感到悲痛欲絕,流下悔恨的淚水走上前給小公主道別的一吻,強烈的思念引發了奇蹟——不僅是小公主,全村也都被這深情的吻給喚醒。

  魔女的計畫就此告終,被七名矮人侍衛逮住押入牢房,而後小王子與小公主相知相戀、結為夫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真不愧是紗由……不單是把各童話的要素融入同一個背景,甚至是創作出一則全新的故事,真是太了不起了。」

  美海快速瀏覽過劇本,不禁對紗由熬夜趕出的成果發出驚嘆。

  然而比起劇情本身,她最在意的莫過於最後的吻戲,雖然聽說只會做做樣子不會真的親下去,但在那種氛圍下光和愛花情不自禁當真接吻的可能性相當高,一想到這裡就彷彿有千針戳在她的心頭上。

  「噢!原來你就是我的王子,我一直在追尋著你的影子,沒想到你就在我的身旁……美海?妳有在聽嗎?」

  「啊,抱歉,剛才有點分神……剛才唸到哪段台詞了?」

  愛花圓滾滾的雙眼望著美海憂愁的神情,美海這才從悲觀的妄想中回過神,勉強擺出微笑回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齣話劇很可能會撮合光與愛花成為名正言順的情侶,自己永遠不會是王子深愛的公主。

  明知自身的微薄之力無法力挽狂瀾,卻依舊不想輕言放棄這份愛戀之意,情緒的起伏就如同搖擺動盪的濱波,始終無從止息。

                                    

  距離濱波祭正式開幕只剩下一個月不到,全校師生都如同過冬前的螞蟻四處忙碌奔波,班上的話劇也愈來愈像一回事。

  「話劇的戲服來囉!先來試穿一下,尺寸不合要盡早提出!」

  班上幾位男生捧著好幾大箱的服裝走進教室,主導這齣話劇的紗由站在門口吆喝著,參與出演的同學們紛紛靠了過來。

  「什麼嘛,王子的裝扮有夠拙的。」光套上戲服後小聲地嘮叨著,卻被耳尖的紗由聽到了。

  「沒辦法囉,章魚偷穿人的衣服當然不上道啊。」

  「喂!」

  紗由半諷刺地說道,惹得同學們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有光一個人在一旁鬧彆扭生悶氣。

  「那個,我的戲服可以稍微再大件一點嗎?」

  試穿上公主套裝的愛花走了過來,扭扭捏捏地提出要求。

  「嗯?我看起來剪裁很合身啊,沒有必要換吧?」

  「我……我覺得有點緊喔,而且裙子長一點會比較好看,麻煩了!」

  「那是因為妳是穿著衣服直接把戲服套上去才覺得緊吧?嘛,算了。」

  紗由疑惑地眨了眨眼,雖然不明白愛花到底覺得哪裡不合身了,既然都特地表明需要更換,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就應她的要求挑了一件尺寸大一些的公主服裝交到她的手上。

  「愛花,很適合妳喔,果然很有公主的氣質呢。」

  美海看到愛花的盛裝打扮心裡稍顯羨慕,但不得不承認她穿起來真的很好看。

  「謝謝妳的稱讚,美海,妳要不要也穿一次看看呢?」

  愛花展露燦爛的笑顏,彷彿看穿了她也憧憬公主的想法,問她要不要穿穿看。

  本來美海感到有些害臊想推託掉,但愛花一副很想看的表情令她招架不住,最後終於妥協接過她手上的戲服換上,打扮成她夢寐以求的公主。

  「哇!美海穿上去比我還適合呢,超級可愛唷!」

  「沒有這回事!絕對是愛花比較可愛啦,妳才是光的公主唷!」

  嘴巴上是這麼說,但美海還是有點在意光的目光,眼角餘光瞄向身穿王子服裝的光,才發現他恰好也在看這邊,四目相交的瞬間令她羞得趕緊撇開視線。

  剎那間氣氛稍顯尷尬,約十秒鐘之後光才搔搔有些紅潤的臉龐走了過來,眼睛撇向一旁對美海稱讚了幾句。

  「那個……該怎麼說呢?美海,穿起來很好看。」

  聽見光的這番話令美海驚喜若狂,若非旁邊還有其他同學在場,她恐怕會按耐不住內心的雀躍,想像自己就是他的公主撲向他的懷中吧。

  而後一旁的同學也開始「喔~不倫戀喔~」之類的瞎起鬨,旁人根本不知他們隨口開的玩笑其實真有其事,當兩位當事人惱羞地極力駁斥之時,了解實情的紗由她們則是面無表情看著,沒有多作評論。

  紗由一會兒才以導演的名義出面要他們別再摸魚、認真排練,剛好瞄到教室的角落有個男同學目不轉睛盯向這邊,自以為沒人注意到,殊不知那刺人的視線扎得連注視對象以外的人都受不了。

  她不太高興地噘起嘴巴、雙手插腰氣呼呼走了過去,直到這時他才驚覺被發現,趕緊裝作沒是轉頭看向別處。

  「咳咳。」

  光是咳個兩聲,什麼話都還沒說,對方也差不多知道她為什麼走過來,連忙低頭道歉。

  「抱……抱歉。」

  「可以別再用色瞇瞇的眼神偷看美海了嗎?真夠噁心的。」

  紗由不留情面的狠毒話語刺向走不進圈子、只能默默在場外痴情凝視暗戀對象的峰岸,令他慚愧到好一段時間都無言以對。

  「對不起……因為美海實在是太美了,忍不住就看得入迷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總算擠住一段話,但聽在其他人耳中簡直肉麻到會起雞皮疙瘩的程度。

  「別跟我說啊,我不想聽。」

  紗由一臉不高興轉身就走,只淡淡地給他留下一句話:

  「這些話,你自己去跟她本人說。」

  被如此說道的峰岸啞口無言,但就算他與美海比起先前還有更多的說話機會,要當面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強人所難。

  他也只能呆站在原處,又偷偷望了美海一眼,才略顯慚愧地撇開視線,既想又不想讓她發覺他一直暗中在注視著她。



  戲服與道具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排演也進行得相當順利,為了這齣話劇全班都卯足了勁,一心想展現出最好的一面。

  可是也多虧了光那了不起的記性,唯有王子與公主的台詞演出經常喊卡,光總是東缺一句西漏一段,令執導的紗由相當頭疼,心想為什麼主角要給這顆章魚頭飾演。

  「喂,章魚,你今天放學後可要留下來練習台詞唷,整班的進度都被你拖延了。」

  紗由一臉不滿站在光的面前,手中的劇本捲成一卷,不耐煩地輕敲自己的肩膀。

  「欸——不是吧?」光一副嫌麻煩的表情,令紗由更加惱怒。

  「別抱怨了!你也想想其他必須留下來陪你練習的人吧!」

  她雙手插腰、把臉湊上前念了他幾句,轉頭看向擔任旁白的要和飾演公主的愛花,總覺得對他們有些對不住。

  「抱歉,你們可以留下來陪這隻章魚嗎?再這樣下去會趕不上正式出演的。」

  「我是沒什麼問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光拖下水了。」要帶著一如既往的笑顏回答,順口損了光幾句。

  「那個……我……今天媽媽叫我要早點回去,可能沒辦法留這麼晚,真是非常抱歉!」

  出乎意料的是,愛花竟然沒打算奉陪,一臉緊張又愧疚的表情,眼神稍微往右上漂了幾下,接著才連忙低下頭向他們致歉。

  紗由為此感到相當困擾,她知道如此一來光也會頓失動力,試圖挽留她留下來陪他們演練。

  「妳可是公主耶!除了妳之外難道還有其他人可以跟那隻章魚對練嗎?」

  「啊,不如這樣吧,可以請美海跟小光對練嗎?」

  「嗯?我嗎?」

  愛花冷不防把自己的職責丟給美海,正在收拾書包的美海這才猛然回頭,一手指著自己的臉,歪著頭不解為什麼會提到她。

  「沒問題的!美海之前有跟我對過台詞,她對公主的台詞應該不算陌生,跟小光對練一定也不成問題!」

  不知為何愛花對美海信心滿滿,認為她一定能代替她做好這份工作。

  美海甚至還來不及表明接受或拒絕,愛花丟下一句「那接下來就拜託妳囉」就匆匆離去,照這麼看來也許她家裡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非走不可。

  愛花這番任性的言論完全在紗由的意料之外,也只能勉為其難拜託美海配合協助。

  事到如今美海也不好推託,除了答應也別無選擇,況且對她而言就算正式演出沒機會與光同台,至少在排練的時候可以跟他多一些互動。

  單單是想像開演當天的情境胸口就一陣悶,她既無奈又有些高興、此刻的心情稍顯複雜。

  「抱歉啦,愛花在固執的時候就連我也勸不動,今天就麻煩妳留下來陪我們囉。」

  「別這麼說,一點都不麻煩唷,我才是要請你們多多指教了。」

  光揉揉鼻子邊說邊苦笑著,美海見到那樣的表情根本沒有拒絕的選項,羞澀地點點頭。

  她以巴掌拍拍自己的臉,提醒自己要振作起來,別像這樣胡思亂想,先把當前該做的事做好再說。



  天色逐漸暗下,他們已先電話聯絡過家長得到同意,並且經過老師向校方提起申請才得以繼續留在教室內練習,寂靜的校園內只剩下導演紗由、旁白要、王子光和臨時代替愛花充當公主的美海四人。

  紗由嚴厲地鞭策孺子不可教也的光,要則是面帶慣例的笑顏在一旁好言相勸,美海相當耐心地陪著他們演練,光就算再怎麼駑鈍也有所長進,對於飾演王子的角色漸入佳境。

  幸好先前美海有先跟愛花對過台詞,就如愛花所料可以與光順利的對練,雖然當前的程度要搬上檯面還差得遠,不過比起一開始確實有大幅度的進展。

  時間已過晚上八點,紗由嚷嚷著喊累了口很渴,便表明要去自動販賣機買點飲料。

  要對於女孩子在夜晚時分在校園內行動放心不下,主動說要擔任她的護花使者,陪她一起去買飲料。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留下光和美海兩個人在教室內單獨相處,美海意識到當前的情境是與喜歡的男生在四下無人的夜間獨處,就算想故作鎮定心裡還是緊張到心臟怦怦亂跳,唸台詞的語調比起剛才明顯結巴許多。

  「王……王子啊,我……已經等候多時了,總算能夠再……再見到你一面……」

  思緒幾乎打結而亂成一團,眼瞳彷彿漫畫中的螺旋在中央打轉著。

  「抱歉哪,我真是太遲鈍了,如果能更早察覺妳的心意就好了呢。」

  「嗯?劇本上沒有這段台詞吧?」

  突然冒出一句沒聽過的台詞,美海反覆翻動手中的劇本,怎麼也找不到光剛才說的那句話。

  「不,美海,這不是話劇的台詞,是我想對妳說的話。」

  光很認真地看著美海,臉上的表情並非平時陽光般的燦爛,而是平靜沉著的大海,溫和的微笑底下潛藏著一時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在四目相交的瞬間,美海的心跳緊張到幾乎要停止了,想顧左右而言他卻又詞窮說不出話來。

  「美海?還好吧?」光放下手中的劇本,對不發一語的美海表達關心之意。

  「光你總是這麼狡猾……你明明已經有愛花了,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這樣豈不是讓我……更放不下了嗎?」

  本來不再對這份初戀如此執著,不斷說服自己放棄、別再為這段感情痛苦的她,聽到這樣的話語又會產生好像還有一絲希望的錯覺。

  不能繼續下去了!反正光最終還是會選擇愛花,與其過度期待又重重摔下受到傷害,不如盡早走出這段實現不了的戀情還比較痛快,她如此告訴自己。

  但是……果然還是沒辦法,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無法止息,即使朝思暮想對方也不會明白,依然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跟愛花沒有關係吧?我說過了,美海,在海船祭之後我想了很多,妳一直陪在我身旁默默支持著我,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好好回應妳的心情才行。」

  光認真地看著美海,將整個身軀向前傾,直面面對美海的真心。

  「美海,雖然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有點太遲了……我果然還是很喜歡妳的吧?恐怕不是在海船祭之後,而是更早之前就有在家人以上的感覺了。只不過當時的我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讓愛花甦醒及恢復正常,沒能好好覺察、也不敢承認這段日子逐漸萌生的情愫……讓妳受苦了,對不起。」

  他難得一本正經地說道,美海聽了這番話如何能不動心?尤其又是在當前的情境下,顯得格外有情調。

  可是她又鑽牛角尖地認為他對自己的想法只是出於憐憫或同情,他才不可能這麼早就對她抱持戀心,僅僅是為了安慰她才撒下善意的謊言,到頭來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抿著嘴唇、低下頭沉思著。

  完全看不出他對她有動過情的跡象,他看待她的眼神明明感受不到戀愛的情懷,充其量只稱得上是對外甥女的關愛,怎麼可能從以前就喜歡?

  如果他所言為真,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產生這樣的情感?

  「你果然是朵莉控啊。」

  「妳到底是想到哪裡去才得出這個結論的……」

  美海嘟起臉頰用有點半開玩笑的語氣回應,光則是面露不知該從何吐槽起的無奈神色。

  「不需要說這種違心之論討我歡心,你喜歡的人是誰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比起我,你還是喜歡愛花對吧?如果我跟愛花同時掉到海裡,你會先救誰?」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妳們兩個都有胞衣吧?」

  作為一名道地的海村人,光對於美海這種陸村人才會做出的比喻並不是很理解,面露困惑的表情。

  「反正,話劇的最後,你一定會情不自禁跟她接吻的。」

  「哈啊?這怎麼可能嘛!我在妳心目中是這麼不要臉的傢伙嗎?」

  也許有一半的原因是此時的美海大腦還相當混亂,她一不小心就把她那自以為是的猜想脫口而出,光聽到她這麼以為忍不住害臊地喊了出來。

  直到這時光才留意到原來美海如此在意這種小細節,明明都還沒發生就開始胡思亂想,他搔搔臉思考該如何逗她開心才好。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想到法子,但對他自身而言也是個很大膽的嘗試,他先是深呼吸幾口才紅著臉脫口而出:

  「美海,我們……牽手吧。」

  完全沒想過光會說出這樣的話,美海的心臟突然大力怦了一下,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

  光意外的大膽言論讓美海陷入混亂,漲紅的臉蛋完全藏不住,根本沒辦法好好回答,一開口就是語無倫次。

  「你你你……你在說些什麼啊?我我我……我們是在練習話劇不是在約會吧?」

  「欸——妳之前不是很想牽嗎?準備去訂做制服的那次。」

  「才、才不是想牽呢!我只是擔心你迷路而已!」

  她害臊地雙手亂揮,明明很想牽他的手,在當前的情境下卻沒辦法坦率承認自己的真意,看穿她想法的光笑嘻嘻看著在矛盾的迴圈中打轉的美海。

  「那……就不牽囉?」

  「唔……」美海踟躕了幾秒鐘,才勉為其難伸出右手。

  指尖緊張地發顫著,想與喜歡的人十指相扣,卻又感到不好意思想縮回來,可是又不想錯過這天降的大禮而停住了收回的手,處在進退兩難的窘境。

  就在這時光主動伸手牽起她的手,一時之間雖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然而她對於與心上人的肢體接觸根本無從抗拒。

  不想放手。那是在夢中所無法體會的緊緻觸感,從掌心傳來的體溫溢滿幸福的色調,時空宛如凍結、定格在這一刻,令美海沉浸在這奇蹟般的瞬間永恆之中。

  「美海,接吻嗎?」

  比牽手更令她不敢置信的字詞出現了,美海的臉如同烤鍋上的年糕,熱氣不斷蒸騰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光特別積極,接二連三的爆炸發言令她沖昏了頭。

  「你你你……是色狼嗎?這這這……這種事要跟最喜歡的人才能做唷!你不是應該去親愛花才對嗎?」

  「為什麼又提起愛花?美海,此刻我想認真面對的不是別人,是妳。」

  美海更加不解光的思緒,她所知道的他明明喜歡的是愛花,明明對她的喜歡不是那種層次的喜歡,為何會對她說出這種話呢?不可能的,以為喜歡的人也喜歡上自己肯定是自我意識過剩。

  她對於跟喜歡的人接吻當然是樂意之至,卻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同時又憶起一直惦記在她心上的事,不自覺地輕抿著下唇、眼神左右漂移不定。

  此時浮現在她腦海的是巴日當天她藉故偷親光的嘴唇,這件事除了在場的紡之外從沒其他人知曉,就連紗由也沒聽她提起過,當然也沒讓他本人知道。

  就算是行人工呼吸的名義,在喜歡的人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趁機與他接吻,起初是洋溢在心頭的至上喜悅,曾幾何時轉化成罪惡感?

  也許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初吻已經被她偷偷奪走了,也許他期待的是把初吻獻給愛花,她猶豫著是否該趁這個機會坦白。

  一旦把這件事告訴他,他一定無法諒解的吧?一定會討厭她的吧?可是,不能不說出口,往後也沒有更恰當的時機了。

  「那個……光,我……」

  「什麼都不用說,美海,把眼睛閉上吧。」

  正打算把當天發生的事告訴他,他卻沒察覺到她的掙扎,自顧自的要求她閉眼。

  果然還是之後再說吧,否則就要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她再次把秘密埋回心底,繼續背負那份沉重的罪惡之情。

  美海闔上雙眼,緊張的心情難以言喻,可以清楚聽到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聲。

  就算眼睛看不見對方,也能感受到貼近自己時略顯焦躁急促的呼吸聲及溫度,要是在這個情境下親下去,彷彿心臟會在那個瞬間就戛然停止。

  痴痴的期待著,好像已經過了幾十秒光還是遲遲沒有動作,難不成是還在遲疑嗎?

  正當她想偷偷睜開眼睛查看,突然被他頑皮地捏住鼻子,不禁發出些許呻吟聲。

  「嗯嗯嗯——討厭,為什麼又捏我鼻子啦!」

  「哈哈,開玩笑的,我才不會真的親下去啦!無論是妳或是愛花,讓妳失望了嗎?」

  「真是!別開這種玩笑啦,我可是差點就當真了。」

  他為了讓美海放心,不會在話劇的最後真的與愛花接吻,才臨時起意特地搞了這齣,揉揉鼻子一臉得意。

  美海鬧彆扭地揮動雙臂,不痛不癢的嬌小拳頭打在光的身上,光也只是嘻笑作為回應,兩人在教室內打情罵俏了起來。

  「咳咳。」突然的開門聲才讓兩人停下了動作,差點就忘了紗由和要也留在校園。

  「抱歉打擾兩位在教室卿、卿、我、我了,比起小倆口親、熱,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還沒做完不是嗎?」

  紗由語中帶刺瞪了光一眼,還刻意在「卿卿我我」及「親熱」的字詞加重語調。

  就算沒明說也看得出來她那副「就算你是美海喜歡的人也別以為可以趁機對美海為所欲為」的不爽神情。

  現場氛圍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龐,嬌羞的美海只說了去一趟廁所,就避開站在門口的紗由和要小跑步匆匆離開教室,要放心不下她一人亂跑也跟了過去。



  「我都聽到了唷,剛才你說想親美海,有幾成是認真的?」

  敏銳的紗由趁著沒有其他人在,開門見山提出質疑,認為他說的接吻不單純僅是玩笑話。

  「這算什麼嘛,那種像是把一切都看透的說法,妳們女生怎麼都這麼喜歡這種戀愛八卦啊?」

  「別扯開話題!我再怎麼說也是美海的朋友,像你這樣一下對愛花姐獻殷勤,一下又想勾引美海,你可知道會對美海造成多大的傷害?」

  「怎麼把我講得像人渣一樣……嘛,算了,老實說剛才本來真的只是想逗她,可是在這麼近距離看著美海,才發覺美海真的……很漂亮,不得不承認只差一點就鬼迷心竅吻下去了,不過要是真的做出這種事就太差勁了。」

  光難為情地據實以報,沒想到這番說詞卻引來紗由更大的不滿,無法認同他的作風。

  「這種態度太不負責任了!美海可不是任你宣洩情慾的玩具!你是要果斷放開美海去跟愛花姐交往,還是要乾脆接受美海的戀情,別再拖拖拉拉的!繼續拖下去只會讓美海傷得更深啊!」

  紗由也不聽他解釋,怒氣沖沖把教室的門關上,獨留光一人在裡頭沉思。

  當天的演練是怎麼結束,滿懷各種思緒的他們並記不清,畢竟後續他們也沒有那種心思在話劇上,也許草草了事就各自回家去了。

  隔天愛花被紗由唸了一頓,叫她別再把自己的職責推給美海,面對紗由的咄咄逼人她也僅是「啊哈哈」的傻笑賠不是。

  距離正式開演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紗由的督導比先前更嚴厲,加緊排練行程以免進度延遲,不允許任何人偷懶。

  這回可不讓愛花再有藉口,直接連絡她的家長徵求同意,讓她每天放學後都留下來練習。

  看著光和愛花就連下課時間都拿著劇本相互討論、親暱地嬉笑著,美海心中的各種情緒不停翻騰著。

  紗由很快就注意到美海望向光的眼神,知道心思纖細的她一定又會胡思亂想,趁當天放學美海剛踏出教室沒幾步就追了上去,雙手合十向她道歉。

  「抱歉,美海,每天都留那隻章魚跟愛花姐一起排練。」

  「為什麼紗由要跟我道歉呢?這本來就是他們的飾演的角色啊,也是全班的期望。」

  對此美海沒有表示意見,僅是皺眉苦笑面對紗由的歉意,但那隻不過是在隱瞞她那隱隱作痛的內心。

  她很清楚自己永遠取代不了愛花在光心中的地位,即使上次光跟她在夜晚的教室獨處時發生過如此曖昧的互動,她仍認為那僅是曇花一現,並不是真心對她投注戀愛的心情。

  無論再怎麼喜歡那個人,她始終相信他的選擇只會是愛花,而不是自己。

  累了、身心俱疲、好痛苦、想放棄,繼續堅持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明明只要坦然放下,對這段苦戀釋懷,展開新的戀情,一切就會海闊天空,又何苦悶在心中、在深不見底的泥淖中死命掙扎呢?

  就如紗由所述,光的優柔寡斷對美海造成的傷害正一點一滴的累積,海面底下盡是淚水的鹹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