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屬名的謝謝之四

　　結果，陳燕如直到超過五點仍沒有出現。
　　我和小霆只得離開牛排館，前往陳燕如的家找她。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坐在我們對角桌的那一對同學們，似乎在我和小霆離開牛排館後，似乎也跟著離開了。當我狐疑地朝後張望時，卻沒看到同樣身穿白苜蓿學院高中部制服的人。
　　「我想太多了嗎？」
　　「小善存，到了。」小霆站在一棟造型新穎的獨棟別墅前對我招招手。
　　看來陳燕如家的經濟狀況還不錯。
　　「喔。」我跑到小霆旁邊時，他已按下門鈴。
　　一名婦人的身影出現在對講機的螢幕前。
　　「陳公館，請問您找誰？」
　　「伯母您好，我們找燕如同學。」
　　婦人先是愣了愣，而後說道：「請問你們的名字是？我得問問燕如。」
　　「我是雷霆雨，這位是我女朋友古擇善。」
　　「稍等一下。」
　　婦人離去後沒多久，喘著氣的陳燕如突然打開大門，她一面對屋內喊：「媽我出去一下。」一面快速套上鞋子。
　　「邀你朋友進來坐坐，媽好久沒看到妳的同學了。」婦人在屋內說。
　　「不要啦！我等等就回來了。」
　　「妳這次不會又全身濕淋淋地回來吧？」
　　陳燕如的身子猛地一繃，感覺到她那複雜的心思，我也因而緊張了起來。
　　「我會帶傘啦！走了！」
　　大門轟然關上，她用下巴奴了奴。「我們去小公園。」語畢，腳步稍快的領著我們過去。
　　我注意到她換了身衣服，漂亮的蕾絲洋裝雪白的刺眼，頭髮不僅弄乾了還綁成端整的公主頭，微風吹向她時，也將某種香噴噴的香水味送了過來。小霆打了個噴嚏，然後，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很大的袋子，不曉得裝了什麼東西，使得袋子被撐的圓滾滾的。
　　希望裡面裝的不是西瓜，而是餅乾盒。
　　沿著河岸建造的公園，形狀狹長宛若花生殼，但該有的都有，像是步道、涼亭、遊樂設施皆不缺，甚至還有個小小的籃球場，散步的人三三兩兩錯落其間。
　　當陳燕如羞赧地將袋子中的籃球遞給小霆時，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沒有甩頭走人。
　　這女的在搞什麼鬼？
　　可是一看到小霆開心的表情，我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目送著興沖沖跑向籃球場的小霆，沐浴在夕陽下的高大身影是那麼的矯健，充滿精力，自在坦然，彷彿這世上的狡詐和黑暗都與他無關，也無法污染他。
　　我好羨慕他。
　　我永遠都無法活得像他那樣坦然自在。
　　「謝謝妳的籃球。」我彆扭的宣告︰「他是我男朋友。」
　　「妳當我白癡嗎？」陳燕如的目光和我一樣都膠著在小霆身上，他運球上籃的跳躍是那麼的輕盈，彷彿一點都不費力。
　　「全世界都知道你們是情侶。」
　　也是，小霆那麼高調，學校又是那麼八卦的地方。
　　所幸白苜蓿學院的校風開放，至今我們只被生活輔導老師找去談過一次。
　　「我很喜歡看雷霆雨打球，很爽快。妳不曾去看過，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知道那裏有很多女生都是衝著小霆去啊。
　　「有家務事要忙。」
　　「是嗎？」陳燕如不可置否的說。
　　「我不想讓他聽到我們談話的內容。」
　　所以妳就帶籃球來好把小霆支開？這女的不簡單啊。
　　不想再提小霆的我直接問道︰「餅乾盒帶來了嗎？」
　　她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從憋下去的袋子拿出一只紅色的圓形鐵盒。
　　「打開蓋子，我得檢查一下。」裡面該有哪些東西，林伯母都和我說過了。
　　陳燕如又看了小霆一眼，這才慢吞吞地對著我掀開蓋子。
　　「一、二、三本日記。信呢？」
　　「什麼信？」她裝傻。
　　「裡面應該還有幾封信。」
　　「妳把這些拿去就對了啦！」陳燕如開始耍賴了。
　　「這樣我沒法交差。」我沒好氣地質問道：「陳燕如，妳以為我為什麼要跑來幹這麼麻煩的事情？這是林欣瑜母親的請託，妳覺得一個做母親的在整理她女兒的遺物時，會記不得如此重要的盒子裡裝哪些東西嗎？」
　　繃緊著下顎的陳燕如，死死的盯著我半晌，忽然啪的一聲闔上餅乾盒蓋，然後一屁股的坐在行道椅上。
　　「信是我寫的，本來就是我的。」她倔倔的咬著下唇。
　　受不了陳燕如的無理取鬧，我翻了翻白眼，走至她對面的行道椅坐下，深吸口氣，等自己的情緒稍微平復後才說：「林伯母說她可以不對妳提告，條件就是妳把餅乾盒原原本本的送回來。」
　　「哼！」她毫無歡意的笑。「林欣瑜的母親也認為是我欺負她女兒吧？」淡淡的恐懼浮現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我不知道。」我實話實說。
　　「古同學，妳不要再管閒事了好不好？這跟妳們一點關係都沒有。」陳燕如煩躁的抓了抓頭，語氣接近懇求了。
　　我很想和她說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管，很可惜的，我卻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沒有關係」。
　　昨天晚上我和小霆花費了不少唇舌說林欣瑜託夢一事，結果林伯母仍半信半疑；若我現在和陳燕如說，她會相信嗎？我想我還是不要自找麻煩好了。
　　但我不想說謊。
　　「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我說。
　　「啊？」她一臉不曉得我再說甚麼鬼的模樣。
　　「反正妳把信放進去就對了啦！算我拜託妳，我很想回家。」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扳起手指說道：「衣服已經積了兩天沒洗，地板也該用吸塵器吸一吸了，我還想順道繞去黃昏夜市撿點便宜，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很想好好睡覺。」
　　或許是臉上的厭煩和疲憊太過清晰，陳燕如這回沒再質疑我的話，反倒淡淡自嘲道：「我倒是不想再睡了，最近一直很睏，也很好睡。明明以前我是個不到半夜兩點就睡不著的夜貓子……」
　　「因為睡著了就不用想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了。」我淡淡說。
　　陳燕如猛然抬頭望著我。「妳怎麼知道？」
　　我看向小霆，他彷彿感應到我的視線般，停下運球的手，對我揮了揮，我也揮了揮。
　　「以前……我也曾被欺負過。」
　　「原來那些並不是謠言。」陳燕如指得是學校匿名版說我的過去的帖子。
　　「別提這些了，妳不想讓妳媽擔心對吧？信給我，我立刻走人。」
　　「明天過了再說吧。」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