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屬名的謝謝之三

　　一手端著薯條盤，一手拿著布丁的小霆，滿臉疑惑的問道：「燕如同學怎麼了？」
　　「她回去拿餅乾盒。」我氣呼呼地掀開布丁的蓋子，用湯匙迅速攪散後，像喝湯般喝下。
　　「她答應了？」小霆完全沒發現我正在生氣，缺神經的傢伙！
　　「她敢不答應？哼！」
　　「小善，妳在氣什麼？」
　　氣你這個臭禍水啊笨蛋！
　　「沒什麼，吃你的薯條……你不吃雞塊了？」
　　「我在想剛剛的雞塊可能有問題。對了，她怎麼全身都是濕的？剛我去廁所的時候有下雨嗎？」
　　「沒有。」大概猜到她遇到什麼事情的我，滿腔的怒氣就這樣消了大半。
　　「啊不然咧？」
　　「她被欺負了。」我淡淡地說。
　　「啊？」
　　「你想想看一個人若等等要和人赴約，卻全身濕透，會不會先回家換好衣服再來？」
　　「看情況吧，女生我不知道，男生應該沒差，吹一下風就乾了。」小霆聳聳肩。
　　「是沒錯，不過，陳燕如是女生，所以她有差，但她沒有換就來了，便表示她是在到家前就濕了，可是剛剛又沒有下雨。她家在這附近她還是沒去換，可能是因為不想讓家人看到自己濕透的樣子，所以決定先來赴約。」
　　我思考一下後接續道：「她家走到學校約十五分鐘，距離牛排館則是約五分鐘，所以要不是陳燕如在這段路上被人潑水，就是在學校被欺負了，以她現在的情況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更何況，若陳燕如是在路上被潑到，對方應該會給她毛巾之類的東西擦拭一下，但依照她的頭髮的水量……應該還是後者，我是這麼想的。」
　　「學校哪裡有地方可以把人潑的這麼濕？」小霆半信半疑地問。「洗手台的水也沒那麼大。」
　　「廁所有水桶和水管。」
　　「跑掉不就得了。」
　　「女生是在隔間裡面上廁所的好嗎？」我翻了翻白眼。「而且她的手掌和膝蓋有擦傷，我想她應該是被關在廁所裡面被潑水，所以才是全身都濕淋淋。而不是只被噴到一部分。」
　　「小善，妳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小霆的語氣漸漸變得有點古怪。「手掌和膝蓋的擦傷可能也可能是跌倒。」
　　「是啊，可能是。但也有可能是她從廁所門和天花板的夾縫脫身時擦傷的。」
　　「小善，你該不會……」
　　我接過小霆的未盡之語，自暴自棄的爆料道︰「是，我曾經被關過，也被潑過水，當然也在翻過廁所門時留下類似的傷口。」我毫無歡意的扯了扯唇角。「陳燕如太笨了，那些人在做這些事情時一定會發出些許動靜，就算她來不及逃也能趁機拿出手機錄音或錄影，這都是很好的證據，她太不懂得保護自己了。」
　　看到陳燕如的狼狽樣，我才頓悟那時的自己在他人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這實在是……太可憐、太難看了。
　　陳燕如完全沒注意到吧？
　　因為她的心力已在一場場的霸凌中被消耗殆盡，僅餘活下去的本能，和一絲絲的不服輸。
　　林欣瑜或許就是少了這個。
　　「小善……」他低嘆。
　　「和你沒有關係。」我望向露出懊悔神情的小霆，陳燕如剛剛也出現類似的情緒，為什麼呢？「小霆，雖然國小時我被欺負的契機是因為你在班上宣布和我絕交，但國中我們已經不同班了，我的情況卻沒什麼變。這便充分證明我會被大家討厭和排擠，和你並沒有絕對的關係。我想過了，是我自己惹人討厭，否則那些原本和我交情還不錯的人，怎麼會在你與我絕交後，也跟著和我絕交？這表示我們本來就不是多好的朋友，否則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說斷就斷，不是嗎？」
　　沉下臉的小霆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吃著薯條。
　　我知道他不信，於是我繼續解釋道︰
　　「不要以為我在國中的遭遇是你的責任，這是一種傲慢。」儘管不太想承認，我還是說了。「我不像你那麼討人喜歡，我們是兩種不同的人。」
　　原本以為說出這些真心話會讓我後悔，不知為何，現在卻覺得輕鬆，彷彿一根一直梗在喉嚨的刺消失了。
　　「我會負責的。」小霆噘著唇，嘴角有點倔強的往下撇。
　　還是說不通嗎？
　　果然我與小霆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樣的交往能勉強維持多久呢？
　　我不知道，也不願深思。
　　「隨便你吧。」語畢，我又望向牛排館的入口，期待陳燕如能在下午茶時間結束前回來。
　　否則我們就得去外面等她了。
　　轉頭一看，小霆的帥氣的臉還是繃得緊緊的，覺得有點生氣的我，看向吃光的布丁杯，裡頭殘留了些許攪的爛爛的布丁液，在天花板的燈光下，杯身在桌面留下淡淡花形的輪廓。
　　不知為何，我從口袋掏出小O，就這樣按下快門，留下了這張孤寂空洞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