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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24
  前往黑沼地之前,指宿順道回家一趟,她沒告訴爸媽要去黑沼地的事,對克莉絲汀也什麼都沒說。

  抵達黑沼地的第一站,指宿拜訪悠生曾待過的育幼院。

  應門的是育幼院院長,一名五十來歲的婦女,慈眉善目,聲音也相當輕柔,她父親便是前任院長,在戰後捨棄莫特西亞本島的舒適生活,來到黑沼地救濟因動亂失去父母的孤兒。

  「後來,我決定留下,想看黑沼地因為我們而變得更好,希望黑沼地比以前更進步。」
  育幼院時常舉辦募款、也常接洽來自本島的收養人,因此,院長對外的口條相當流利,是探討黑沼地探議題的不二人選。
  育幼院已轉型為當地的幼兒園,這是好事,代表現在不像以前充斥著無父無母的孤兒。

  指宿和院長聊了幼兒園、黑沼地居民,最後談起建設的事,「連接半島與黑沼地的道路,對本地人來說應該是相當有利的建設,可是為什麼會被反對呢?」

  「這情形有些複雜。」院長喝了一口茶,「每位黑沼地人再清楚不過,答應了聯繫道路,接下來就是設電纜,因為有一大群人覬覦黑沼地的能源。」

  「我大致明白你們的顧忌,蓋了能源廠,雖說能增加就業提升經濟水準,但這些利益不一定真能回饋到居民身上,是這樣子嗎?」

  「妳說的沒錯,我們可以種田捕魚,有點閒錢就經營店面做觀光客的生意,黑沼地人的生活相當樸實至今也沒感受太大的不方便,太多金錢流入反而擾亂平穩的現況。」院長微微低頭,袒露謙卑的模樣,「再來的話當著您面前說似乎不大好意思,但很多黑沼地人確實這麼認為……」院長抬起頭說:「莫特西亞本島人擅長兩面手法,他們的承諾不可信,最終會違反諾言只為了獲得更大利益,有了能源廠,是真的讓我們提振經濟,還是需要一批便宜的奴工?」

  對人不信任,不代表他們真的無欲無求,「院長,很謝謝妳告訴我這些事情,最後我想再請教一個問題,當初您是支持或反對建設?」

  「如果是跨海大橋,我非常支持喔。」院長相當了解問題本意,笑咪咪地給予回覆。

  §

  指宿拖曳行李,遇上當地民眾便湊近閒聊幾句,但那些人都一個樣,聽到建設的事通通不願再聊下去。大太陽底,還帶著行李可是又累又熱,指宿不禁想,若讓幼兒園院長說服各居民,一定能達事半功倍之效;她現在只想找到一家民宿,先將行李放好再進一步打算,可是走了這麼久,沒看見哪棟房子掛有可供住宿的招牌。

  此處遠離觀光景點,街上住家稀少更缺乏行人的蹤跡,指宿隨意敲響一扇矮小鐵門,不久,鐵門後閃現一道人影。

  「請問,您知道哪裡有住宿的地方嗎?」指宿對著人影發問。

  原本藏在門後的女人聽聞這番話,立刻打開鐵門,熱情洋溢地招呼,「我家正好有空房,住一晚算三百元就好。」

  指宿第一次聽見能用如此便宜的價格換得住宿一晚,「如果我打算在這裡住兩個禮拜有辦法嗎?」

  「這樣更好。」女主人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只要超過五天,我每晚算妳兩百五十元。」

  黑沼地的面積約若兩萬平方公尺,戶籍設立於此的居民只有寥寥一千多人,其餘是外派的政府人員,再來便是經營船業的業者,船隻的成本黑沼地人負擔不起,在旅遊業稍稍發展之後,當地人傾向空出自家房間,成立一家家無照民宿,民宿的生意並不好,大多數遊客搭船來此,參觀掩埋場、拍了幾張相片,便又乘著船返回莫特西亞半島,躺到豪華飯店鬆軟的大床上。

  『一千多,扣除長期不在黑沼地的人,連署至少要七百二十份……』指宿默想計畫,還拿起紙筆記事。

  海底隧道可能比較符合政府規劃,但與院長的對談之中,黑沼地似乎較為支持跨海大橋的建設,不過怎樣都沒差,當初妥協之後確有興建大橋的計畫,指宿認為這件事不妨選擇較令黑沼地人放鬆戒心的方案,反正連通道路只是政府釋出善意的手段,從過往報導也略窺一二,只求有並不拘泥任何形式,如果黑沼地較能接受大橋建造,就不必往海底隧道做文章。


  階梯一踩踏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光聽聲音,便知道有人上來了。女主人抬著被子、被單及枕頭進到房間,甩開來平鋪到床上。

  就在剛才,指宿聽見整個二層樓共用一間衛浴室,馬上表明不能接受,並打算換家民宿入住。女主人看來很緊張,急急忙忙地說:「客人,如果只有您住宿,那間浴室等同您專屬的了,而且這裡很少客人來,您不用擔心,跟人共用的機會幾乎等於沒有。」

  「好吧,就住到有人入住之前。」指宿一下子接受女主人的說法,心想以黑沼地的生活水平,民宿只求乾淨也不能期待設備多完善,何況這樣低廉的價位確實不好要求太多。

  新鋪好的床單有太陽的味道,光線從小窗戶漏進來,房間小歸小,感覺卻十分溫馨。

  指宿待在窗前的桌椅,一手拿著記事本,女主人鋪好床不馬上離開,反而笑臉盈盈地詢問,「需要幫您準備三餐嗎?只要多加三十元,就能享受豐盛的一餐。」

  指宿可不認為三十元成本能給出多豐盛的餐點,「先不用,謝謝。」她同時對這推銷的態度感到非常不習慣,默默收起記事本,試圖沖淡現下緊迫盯人的氣氛,「對了,姐姐是本地人嗎?」

  「是啊,我從小就住在這,雖然有兄弟姊妹,但他們都到外地了……」女主人相當健談,一下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更好客地邀指宿來到廚房,坐上裡頭的木桌木椅,倒了杯白開水遞給指宿。

  杯內有水垢,指宿不願被認為太挑剔,還是當著女主人的面喝了一大口。

  女主人雖然說了很多,卻沒問起指宿預計待兩個禮拜的原由,不對這樣少見的事產生疑惑想來是位個性相當單純的人,待閒聊告一段落,指宿設法引導話題道:「聖人節假期兄弟姐妹會回來嗎?」

  「假期船票都翻一倍以上了,回來根本不划算,而且黑沼地又無聊,不像半島會舉辦許多活動和特賣會,每年聖人節假期都是我跑去半島度假的時候。」女主人表情豐富,起初擰著眉間搖手搖得很大力,接著說起愉快的事,瞬間換上開心的微笑。

  「我知道,來往兩地的船票真的很貴。」指宿知道船價由多家企業聯合壟斷,而促銷價通常只賣給前往黑沼地的觀光客,「去年政府不是要建造橫跨兩地的道路嗎?公有的道路會提供合理定價,到時候肯定不用再忍受貴死人的船票。」

  「小妹妹妳還是學生吧?我雖然討厭那座半島的人,卻很喜歡那裡的學生。」女主人扯遠話題,她高舉雙手,趁機捏了指宿的臉一把。

  這舉動太輕浮,指宿本想制止,但想到裝出清純學生的模樣似乎能讓人卸下心防於是改變了主意。「為什麼說喜歡呢?」指宿摸著被捏一把的臉頰,沒表現不喜歡被人碰觸的模樣。

  「他們什麼話都說,剛開始還認為不夠有禮貌,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但漸漸的,可以從微小的細節發現他們其實很替別人著想。」女主人溫柔地看著指宿,「建造大橋的目的不像電視報導的那樣簡單,所以我們才反對。姐姐希望妳能保持這副模樣,不要變成那些市儈嘴臉。」說完,女主人又捏了指宿一把,真把指宿當成孩童般對待。

  不阻止的下場是隨時隨地被摸臉,指宿頗懊惱,可是別有目的之下又不自覺想掩藏本性,這樣矛盾的心情反映在臉上,在女主人眼裡便以為那是想拒絕卻不好意思明說的羞怯,對指宿的印象越發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