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根羽毛 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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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7
  派希領著我們走過長長的走廊後,狹隘的視線豁然展開,我們身在一間停機棚中。停機棚用簡易的遮陽板搭蓋,正中央停著一台閃閃發亮的飛行器。我在課本上讀過,這是目前最新的飛行器──幽浮。幽浮的外型是圓盤狀,覆滿銀色的金屬來反射炙熱的陽光。除此之外,它還搭載了許多複雜的功能,不過課本並沒有全部列出,只使用了誇大的言詞來讚頌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

  一道長長的階梯連接著幽浮的門,我們依序走入高級的飛行器中。幽浮的座位沿著弧形排列,共有二十四個位子,剛好是第一輪的最大存活人數。每個人的位置旁都有飲料架,上面放著昂貴的高腳杯。高腳杯中裝著深色的液體,可能是葡萄汁,不過也有可能是血……開玩笑的。

  裡面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正中央的弧形大燈,發出刺眼的白光。

  「各位請自由入座,飛行時間約為兩小時,幽浮行進時請務必不要離開座位。」派希說完便直直走向另一個隔間,我猜是主控室。幾秒後,我們原先進來的門緩緩的闔上。

  我、多莉絲、蘇菲亞和銀奈挑了離門最近的座位。解離刻意挑了離大家最遠的座位,故意想和大家疏遠。

  待大家就定位後,幽浮便發動了。第一次搭乘幽浮令我印象深刻,腳下先是顫動了一下,接著漂浮的刺激感竄遍全身。想像搭乘磁浮列車的感覺,這就是幽浮所帶給我的感受。

  「各位參賽者午安,本幽浮已順利起飛。再次提醒幽浮行進中請勿起身。待會會有服務人員發放家書以及回信紙,報告完畢。」天花板的隱藏喇叭傳出派希的聲音。我不禁好奇幽浮會把我們帶到哪裡,我甚至不曉得自己是在東城還是西城。

  幾分鐘後,控制室走出一名金髮男子,手上拿著一疊整齊的信件。他非常嚴肅地把信發到大家手中。我緊握著鵝黃色的信封卻沒有將它打開,上面用清秀的字體寫著我的名字:潔艾兒。

  我能很精確的認出母親的字體,那是流暢又不花俏的字體,像是芭蕾舞者躍然紙上。我攤開信,信紙是暖的,有太陽的味道。

  潔艾兒,

  我知道妳一定恨我瞞妳這些事情這麼多年,但是妳知道的越少,教會找到妳的機會就越低。我原本打算在遊戲開始的前一天對妳全盤托出,但卻遲遲說不出口。我知道妳一定會撐過第一輪,不只是因為妳是路西法的女兒,更是因為我對妳有信心。贏得比賽,光榮歸來。記住,千萬別相信任何人。這個遊戲中,朋友是不存在的。

  永遠愛妳的媽媽。


  千萬別相信任何人。

  我雙手顫抖,握著來自家鄉的唯一聯繫。我拿起回信紙,猶豫了良久,卻只能想出「一切安好」這四個字。

  我知道蘇菲亞是好人,絕對不會背叛我。也許我以前會聽從母親的話,但是我受夠了。我從來都沒有交過朋友,也不會再任由母親擺佈我的朋友圈。我的一生都是別人的棋子,小時候是母親的,現在是遊戲的,但是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當母親收到回信,看到那斗大的字體,心中會想什麼呢?我離開家一個禮拜,想對她說的話竟然只有四個字,她會恨我嗎?

  §

  兩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訓練中心。

  訓練中心是一棟六層樓的建築,雖然玻璃落地窗很多,卻無法從外面透視。我們在一樓大廳集合,座位和宣佈室是一樣的。

  「大家都到齊了嗎?真有效率。」派希滿意的掃視我們。附帶一提,他的髮型現在是銀色的刺蝟頭。

  我猜一樓是交誼廳,後方有許多沙發,甚至還配備著一台電視。電視旁有一扇玻璃門通往外面的溫室花園。沙發旁有一圓木小桌放著未使用過的茶杯,附近甚至還有點心區。稍微前面的地方是兩臺電梯,門是用玻璃做的,能清楚的看到粗大的電纜。

  「如各位所見,這裡就是大家將來七天的家。我已經依你們父親的階級把大家的房間分成四樓。六樓是路西法孩子的房間,沒錯,整層樓都是。五樓是六翼孩子們的房間,不過基於一些因素只有五間房間,因此你們都能分到比較大的空間。」派希露出笑容,大家都心知肚明少掉的那間房間是誰的。「四樓是使者孩子們的房間,門上都有註明自己父親的名字,拜託別跑錯。三樓有十間房間,我相信對惡魔的孩子們已經綽綽有餘了。你們可以自由入住,但是一旦選了就不能再更改,房間的部分有沒有問題?」

  沒有人說話,我倒是看到有人用忌妒的目光瞪我。真是的房間又不是我分的!有意見去跟派希講啊!更令我不滿的是他們根本沒有幫紫颺之翼的孩子準備房間!

  「沒有問題嗎?那我繼續囉。二樓是餐廳,也是今天晚宴的所在地。一樓──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交誼廳,大家可以在這裡休息、聊天。切記,不準到他人的房間,無論是自願或非自願。違者將接受嚴厲的處分。」派希的嘻皮笑臉突然變得很嚴肅。「我們不會取消你的參賽資格,但是我保證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大家噤若寒蟬,納悶著為何派希如此重視這件事。

  但是派希並沒有繼續解釋原因,反而若無其事的接續他的介紹:「地下室是游泳池和溫泉,游泳課程是從明天開始。時段是早上十點到十二點和下午兩點到五點,可以依個人意願來參加。泳衣的部分請別擔心,房間中都有。泳池和溫泉為全天開放,每個時段都會有服務人員在,因此安全無虞。早餐供應時間為七點到十點,午餐是十二點到兩點,晚餐則是六點到八點。醫護站在二樓,旁邊是我的辦公室。請各位記住,我的辦公室是禁止進入的,有事情請找服務人員。現在是下午三點,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但是我要在六點時看到所有人在餐廳集合,了解了嗎?」大家都很一致的沒有說話,我猜就算有人不懂派希也不會再重複一次。派希拍了一下手。「解散!」

  大家零零散散的自座位起身,還有人乾脆就直接在座位上發呆。多數人都跑到後方的交誼廳去察看有什麼有趣的玩意兒,我、艾莉、多莉絲、蘇菲亞、銀奈、黛琍、陸費燚、萊諾兒、還有那個叫什麼來著……噢對,諾維亞則是往電梯走。未料大家一進電梯,電梯便發出刺耳的哀號聲。

  嗯有人午餐吃太多了。

  「誰要出去?」陸費燚率先開口。沒有人讓步,因為示弱就輸了。

  「當然是你,你是唯一的男生。」諾維亞怒視他,想把他逼出去。

  「為什麼?妳是最後一個進來的欸。」陸費燚不甘示弱的反擊。

  「想要陸費燚出去的請舉手!」諾維亞馬上使出民主招,想當然爾,所有的女生都舉手了,果然還是女生團結。

  「死女生。」陸費燚憤恨不平的呸了一句,大步踏出電梯。

  「知道你的處境就好!」諾維亞得意的回嗆。電梯門關上,大家興致昂然的看著陸費燚鐵青的臉消失在視線中。

  三樓和四樓過了之後,電梯就顯得很空了。

  「那……晚上見囉。」多莉絲在出電梯前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微笑。「感覺妳在六樓會很孤單。」

  多莉絲說的沒錯,這就是我到六樓的第一個想法。我突然非常的想念秦颺,希望他等一下就會自我身後出現,並用那溫暖的雙臂環住我。

  一出電梯,面對的就是一扇漆成白色的木門。門上掛著一個木牌,最上面刻著三個大字:路西法。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祢何竟從天墜落?你這攻敗列國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祢心裡曾說: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舉我的寶座在神眾星以上;我要坐在聚會的山上,在北方的極處。我要升到高雲之上;我要與至上者同等。然而,祢必墜落陰間,到坑中極深之處。

  呣……不太好的預感。

  我的房間很大,但也顯得特別的空。一進門是客廳,皮製的L型沙發靠在牆邊,對面的木櫃上則有一台液晶電視。不過自從七十年前的大反撲後,多數的電視臺都倒了,東城和西城的加起來不超過五十臺。我拉開小櫃子,裡面整齊的放著一雙白色的拖鞋。客廳的地板是黑色的花崗岩,牆壁貼著玫瑰色的壁紙。客廳連接著三間房間:臥室、書房和浴室。

  浴室是白色調的,讓人感覺純潔無瑕。浴缸大到可以稱作池子了,配備了三個水龍頭。一旁的架子上排了滿滿的罐子,依紅橙黃綠藍靛紫排列。每種顏色依序是洗髮精、潤絲精、沐浴乳、洗面乳、洗手乳和泡澡香精,旁邊還有一籃玫瑰花瓣。除此之外,所有的浴室用品都是我一生不可能碰到的名牌。另外澡盆旁擺了一面落地鏡,邊緣是用真金鑲成的。

  書房中並沒有書,只放著一台平板,但是我知道薄薄的平板中就能容納千萬本書籍。正中央有一張咖啡色的椅子,鋪著柔軟的褐色墊子。原木書桌嵌著平板架,能立起來也能收起。書房的地板是木板拼成的,咖啡色的地板配上暖橘色的牆壁使得書房感覺格外溫暖。

  臥室是暗色調,地板和客廳的花崗岩是一樣的。床單是高級絲綢,暗紅色給人高貴的神秘感,同時又有種沒來由的沉重。天花板的黃燈既不會太亮也不會太暗,剛好能用「恰當」來形容。臥室的一面牆掛著厚重的布幔,我拉開布幔,馬上置身在昏紅的晚霞中。大反撲後,太陽總是在四點半下山。我站在落地窗前,愣了幾秒才曉得自己看到了什麼。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海上,風平浪靜。大海像一張文風不動的、鉛灰色的桌布,佔據我所有的視野。濃霧籠罩在海上,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太陽懸在空中,是這昏暗天幕中唯一一個模糊的光點,猶如自宇宙墜落的星辰般,發出神秘而奇異的紅光。

  在靠近岸邊的地方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停著,破舊的船殼隨波蕩漾。浪花像牛奶一樣雪白,觸碰到藍色的船緣,碎散成細碎的浪花,又悄聲無息的隱沒在水中。

  這是一幅太過淒涼的景象,我拉起窗簾,走出了臥室。

  等我回到客廳,才發現沙發上也放著一臺平板。平板極薄,而且是淡藍色偏透明的,我還能透過平板看到後面的東西。開機鍵在左上角,完全開機只需要十秒鐘。平板內安裝了遊戲商店,不過我很好奇有誰會有興趣想要玩遊戲。平板還安裝了一個叫路西法遊戲的軟體,圖案是黑色的翅膀和白色的翅膀交纏。

  我點開軟體,裡面有三個選項。第一個是房間設定,第二個是個人資料,第三個則是參賽者互聯,我猜是通訊軟體之類的。

  我打開房間設定,此程式能調燈量、空調、門鎖的密碼更改、門的開關以及能查看誰在我房間門外。它還附了我房間的地圖以及物品擺放配置圖。圖的下方有服務鈴按鈕,服務鈴旁邊有鬧鐘,裡面已經預設了七點的晨鐘、十點的上課鈴、十二點的午餐鈴、下午兩點的上課鈴以及晚上六點的晚餐鈴。

  換打開個人資料,螢幕出現了一隻黑貓,黑貓身後有一黑板,上面用少女體寫著:大家好♪因為接下來第三輪會需要用到各位的平板☆前提是各位要先活過第二輪☆因此煩請各位輸入資料囉♪沒有輸入或輸入不正確會受到懲罰,請不要以身試法♪現在請大家滑開我開始作答吧♪

  面對那一大段帶著音符符號及星星的文字,我一點都沒感受到放鬆,反而還有一些厭惡。

  我面無表情地滑開螢幕,立刻看到了一堆滿是表格的個人資料表。前面幾項都很簡單,不外乎是姓名、性別、父親等基本資料。有一題甚至還問我是東城人還是西城人。到了第七題,我有些猶豫的停下了打字的手,因為表格問我我有何能力。思考了一會兒,我決定只填上暗影擊和命運契約。接續下去的第八題令我更不安了,因為它詢問了我的病史,我突然有預感這題是為了我而量身訂做的。為了不受懲罰,我只好認命的填上血友病。我有預感,審視我回答的將會是派希本人。

  我再三檢查,確認自己沒有填寫錯誤才按下交卷,結果貓咪又出現了。「恭喜你答完第一部分囉☆現在開始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我這麼辛苦的填完資料表它竟然告訴我還有第二部分?我心不甘情不願的滑開貓咪,一堆令人匪夷所思的問題立即閃現。

  第一題:請問你是否見過自己的父親?

  從來沒有。

  第二題:擅長的武器?

  拜託我這輩子也只有用過匕首好嗎?

  第三題:你在第一輪殺了多少人?

  ……一個。

  我幾乎不太想按下下一題鍵,抬頭看看時鐘,已經四點半了,還有一點時間,好吧,我想我還是把問卷寫完好了,這樣我參加完宴會後就不需要回來繼續奮鬥。

  第四題:請問最後讓你脫離的是?(不知道名字可以描述外表)

  秦颺……

  我閉上雙眼,讓螢幕顯示第五題。

  第五題:妳希望他回來嗎?

  我的手就這樣懸在平板上面。

  當然希望。可是……有可能嗎?我知道這題真的是為了我而出現的,連妳都改成了女字旁。

  最終題:如果妳殺光所有的參賽者,他就能回來,妳願意嗎?

  我不知道。

  朋友和情人,哪個比較重要呢?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但我心底知道,如果這樣做他就能回來的話,那我……

  我趕緊中斷這冷酷的想法,伸手打下我不知道,如果教會不滿意這個答案我也沒辦法。我關掉平板,打算等宴會結束後再來研究參賽者互聯。我回到臥室,打開檜木衣櫃,衣櫃的左半部掛著平常服裝,有我習慣的牛仔褲和潮T。中間用一件黑色的泳衣當分隔,另一邊都是光采奪目的禮服,一定是為晚上的晚宴所準備的。

  我挑了一件典雅的白色及膝禮服,還特地洗了澡。浴室抽屜有一條藍絲帶,所以我便拿來用了。我在鏡子前再三確認自己很完美才下樓去,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裝扮成這樣是給誰看的。

  餐廳的天花板刻意挑高,繪著各種不同的星座,星座還會旋轉。我能認出最明亮的北極星,襯托它的北斗七星和處女座。中央的長桌上是一盤盤的佳餚,幾乎都是東城菜,全部都嘗一口可能就飽了。大多數人都已到場,我瞥見有一個人影站在餐廳的入口,不過我並未細看,大概又是解離在搞自閉吧。

  「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準時。各位可以隨便坐,餐點都是自助式的。」派希一說完便消失在辦公室的鐵門後,我猜可能以前有參賽者闖入辦公室鬧事之類的。能當上遊戲主辦者的人,真的都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天啊!潔艾兒!妳好漂亮!」多莉絲一面讚嘆,一面朝我走來。「要是秦颺看到也一定會──」她突然噤口不語。

  「多莉絲,沒關係。關於他的事並不需要避開,我不會怎樣的。」我回答。「我們還是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吧。」

  「潔艾兒!多莉絲!這邊!」蘇菲亞叫道。她和銀奈已經佔領了一桌四人桌。

  蘇菲亞和多莉絲都穿著藍色的裙子,感覺很像姊妹裝。銀奈則是穿著彩色的短裙,可能是因為她父親的關係吧。

  「哈囉,妳們都看過平板了嗎?」多莉絲起了個頭。

  銀奈點頭。「蘇菲亞忽然打參賽者互聯進來,結果我們聊了一個下午就變朋友了。」

  「那妳們有誰做問卷了?」多莉絲又問。「上面問了一些很奇怪的問題。」她的表情略顯不安。

  「我。」我淡淡的說,不讓波濤洶湧的情緒影響到自己。

  「妳有沒有做到什麼妳殺了誰誰誰之類的問題?」

  「有。」我一說完,多莉絲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只有我有做到。對了,不做會被懲罰,建議妳們趕快去做。」多莉絲提醒其他兩位,他們正不以為意的享用晚餐。

  等大家差不多吃飽,服務人員便上前把桌子推向兩側,悠揚的樂聲響起,舞會開始了。

  「冥悠女神!請跟我跳隻舞吧!」史塔克立刻衝向冥悠,表情無比真摯。

  「下輩子吧。」冥悠當著他的面和夜熙蕾跳起舞。我突然覺得史塔克好可憐,竟然被冥悠當著大家的面拒絕。

  「潔艾兒小姐,請問我有沒有榮幸和您跳隻舞呢?」一瀨˙翔優雅的走向我,黑色的西裝配上整齊的短髮讓他看起來十分體面。

  「呃……好。」我想跳隻舞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一瀨牽起我的手,引導我走向餐廳中央。

  我又不經意的瞥到了餐廳門口的那道身影,開始感到奇怪。我看向他,直直的望進了那澄淨有如水晶般的紫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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