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單位報到
本章節 5150 字
更新於: 2019-05-14
時間滴答走動，結訓假三天一轉眼就晃過去。雖然因為沒有退出軍隊而被碧翠絲訓一頓，但是也就是那樣了。畢竟現在能為克林姆的人生負責的只有她自己。
克林姆住在沿海城市，重裝戰術小組所在的大漠基地則在國土的另一端。她和漢娜從東平車站出發，到了第三天早上才抵達營區。
生活區域是從原本廢棄的營區整理出來的，雖然已經重新上漆，還是能看見以前生活的痕跡。準備好的房間非常多，克林姆和漢娜就選了一間空的兩人房搬進去。一邊整理行李，一邊熟悉環境，偶爾和新到的軍官、士官交談。兩天之後克林姆才等到正式的開訓典禮。
整個小組三十六人排成方陣。克林姆在就業博覽會上看到的中年男子走到隊前開始演講。他看起來比一個月前精瘦，反而先露出眼窩深陷的老態。
「我是邁爾．高斯，歡迎來到重裝戰術小組。你們或許會期待有什麼開訓儀式，不過我們不是那種單位。不說廢話，你們只要知道一點，會被派到這裡代表各位都是各部隊的菁英。」
「接下來會有幾個星期的時間讓各位習慣我們單位使用的裝備。請各位上緊發條，要知道下一站就是前線。」
「等一下九人一班，各自選出班長。八點十分格鬥技訓練場集合。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那種單位。為了維持戰場上戰力分配的彈性，各位必須有自我組織的能力。我們不會為各位安排每一件事情。另外，二兵克林姆。」
「右！」
「午休時間到長官室找我。」
「報告，是！」
「以上，解散。」
邁爾離開之後眾人發出一陣騷動。這陣騷動與簡短的演說和討論分組都沒有關係，因為克林姆可以聽到「二兵？開玩笑吧？」這類細碎言語。
克林姆環顧四週，確實有視線在打量她，但並不是全部，大部分的人都開始互相攀談，集結成隊伍。看來這群人真的是菁英中的菁英，儘管心中有所疑惑，也以完成任務為首要目標。
沒關係，這裡也不是只有我是二兵。克林姆看向被包圍著、露出瞇眼微笑的漢娜這樣想。
「麥基中尉。」
這時一個金髮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和漢娜握手拍肩。漢娜的瞇眼微笑瞬間打開，那是看見熟人的表情。
「這裡好像也不分階級，就不要這樣叫我了。」
「私事處理完了嗎？」
「差不多了。要一起嗎？」
「這是我的榮幸。」
「太好了。克林姆，這是我在特勤隊受訓時的同梯克里斯。」
咦？好像有點不對？漢娜興高采烈的轉頭向克林姆介紹金髮男子，看到克林姆嘴唇緊抿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什麼。天啊！我忘了告訴她！漢娜戰戰兢兢地說：「克林姆？」
「嗯，當然，初次見面，我是蓓瑞．克林姆。」
「克里斯．沃克。」
克林姆僵硬地向前一步和克里斯握手。克里斯迅速地環視四周，他轉頭看向站在附近的人，說：「就是這樣，現在還有人要加入我們嗎？」
原本看到漢娜臂章而圍過來的人們露出為難表情，但是整個小組的人數實在太少，現在退出也找不到其他組別。幾個人紛紛點頭表示加入。
「那現在誰要當班長？」
其中一個平頭男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提問，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漢娜身上。漢娜遲疑地張嘴時克里斯打斷她：「不如讓克林姆當班長吧？」
克林姆「咦？」了一聲，眾人也議論紛紛。克里斯繼續說明，他說：「要讓特別的人不突兀，還有比把他放在特別的位置還要更好的方法了嗎？況且，如果大家都不願意為克林姆的表現負責，讓她為自己的表現負責豈不美哉？妳說呢，克林姆？」
克林姆看向漢娜，但漢娜只是張闔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來克林姆知道的漢娜全都是假的，只有軟弱的性格是真的。
「如果沒人有意見，那就這樣吧。」克林姆歎一口氣，她說：「現在大家都知道我了。但我連你們的階級都分不清楚呢。要不要先來自我介紹一下？」
「這堂課主要目的是透過格鬥技了解各位身體的協調程度。身體的協調性會決定各位穿戴裝備能不能投入實際作戰。不要問我這兩者有什麼關連，這是研發單位的結論。」
在戰技訓練場等著他們的教官是一個精瘦的平頭男子。男子手拿寫字板聲音死沉，散發出接到麻煩差事又推不掉的那種厭煩感。克林姆感覺男子隨時會說出「做這種事真是愚蠢。」這類的話語。男子繼續說：「要看身體協調性做韻律體操也是可以，不過演練格鬥技比較符合這裡的感覺。等一下兩兩一組上來，我會就各位對自己身體的掌握程度還有反應速度評分。不合格的人接下來需要進行加強訓練。相反的，可以躺著展現這兩點的人下午就自由活動。好了，你們誰要先上？」
「我。」一個粗壯的男人從克林姆右邊的班走出來，一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樣子。男人的體型比上在場的人大上一圈，沒有人自願上場。
「這樣啊。那不然每班都依順序派人好了。」教官指著克林姆的班：「你們要派誰？快一點，不然班長出來。」
「我幫妳去吧？」
漢娜拉住向前邁步的克林姆，但克林姆甩開她的手。男人高大且筋肉糾結，和克林姆形成鮮明對比。當克林姆走到粗壯的男人面前時，還有人笑了。
漢娜估計男人光是體重就比克林姆重三倍。這要怎麼展演格鬥技？漢娜深吸一口氣舉手發言：「報告教官，我覺得太危險了，請讓我上場。」
「我是不知道受的你們都是什麼訓練啦，一個一個都變成變成沒有骨氣的傢伙。」教官搔搔頭發牢騷，然後一句話將漢娜逼到場外：「我看著呢，妳有什麼意見嗎，『麥基中尉』？我還真的想看看她為什麼能站在這裡。哪，小鬼，妳叫什麼？」
「蓓瑞．克林姆。」
「克林姆，二兵。喔？是『插班生』。」
教官將資料翻到最後面才看見克林姆的資料，他諷刺地笑兩聲才向男人確認姓名。這時克林姆抬頭看向男人。
好可怕。
就像看見穿著重裝鎧甲的騎士迫近自己那樣，克林姆感到沉重的壓迫感，恐懼油然而生。男人全身筋肉盤結在一起形成無懈可擊的防壁，克林姆覺得就算她拿著一把小刀都不能對對方造成任何傷害。要她對抗眼前的男人，實在是無能為力。
但是不能退後。
克林姆壓低身體，在教官指示「開始」的瞬間向前衝刺，抓住男人伸出的手臂，兩步踩過男人大腿，將自己甩到對方背上，雙手交握重擊他的後腦。
毫無效果。
男人驚嚇之後一陣惱怒，雙手伸到後背將克林姆甩到前方，再補上一腳。克林姆彈出向前翻滾兩圈，像破布一般攤在地上。
「你幹什麼！」看到男人還想追擊，漢娜箭步向前將男子摔翻。
這時在場的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和男人同一班的高大女人趕忙向前查看克林姆傷勢。克林姆的眼淚和鼻涕橫流，還不停吐出胃液。
「啊……確實有點危險，我是說克林姆。之後我們再好好研究適合妳的格鬥技。」教官像是嚇傻了，但他故作鎮定地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他說：「麥基中尉，帶克林姆去急救站。妳們兩個合格了。哈蒙，你繼續下一場，等一下課程結束之後去檢查一下有沒有腦震盪。」
在漢娜抱著克林姆離開的時候，漢娜聽見教官喃喃自語：「高斯偶爾也找得到可以用的人嘛。」
漢娜因為教官的惡意感到一陣惡寒。他到底期待克林姆能夠做到什麼？從頭到尾他就想看克林姆的笑話，就連發生事情也因為面子問題而絲毫不見悔改。
這就是高斯最信任的人？她絕對不能原諒。
全身都好痛。
克林姆慢慢睜眼，模糊的視線裡出現類似漢娜的形象，她馬上閉起眼睛。
「妳醒了啊？」
「唔。」果然是漢娜。
「醫官說妳目前沒有大礙，就是一些挫傷。只是不能排除有肋骨開裂和內出血的可能，所以之後要注意身體有沒有持續疼痛。」
克林姆沒有回話，反正她現在光是呼吸都會痛，有理由沉默。
「妳會餓嗎？我幫妳把中餐拿來了喔？哪，妳看，是濃縮柳橙汁。」
就連擺弄柳橙汁克林姆也沒有看向漢娜。漢娜鬆開她的瞇眼微笑，低下視線，她說：「妳為什麼要這麼亂來？」
「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不讓大家刮目相看是不行的。」
「怎麼這樣說？我一直都會站在妳這一邊。」
「妳是站著，但我沒有。」
漢娜抬頭看向克林姆，她說：「妳生氣了？」
克林姆撇頭看向另一邊。
「對不起嘛，沒有告訴妳是我不好。」
「所以妳那時候才會拒絕我嗎？」
「也有那一部分的原因。」漢娜抿抿嘴唇，她說：「我也不是故意要騙妳的。不過，當妳說要繼續當兵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任務沒有失敗當然高興。」
「欸？」
「妳的任務不就是確保我到這裡來嗎？」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是。」
「我是不知道我有什麼特別的，還需要一個人在旁邊照顧我。還是說因為我看起來像小孩所以不能讓人放心嗎？喔對，我也不是人，真抱歉啊。」
「不是這樣的。」
「我不懂，為什麼來這裡之後妳還要跟我一起行動。」
「因為我真的想跟妳在一起。」
漢娜試著回答克林姆的每一個問題，但克林姆根本不在乎漢娜的辯解。她只是在獨白、在傾吐鬱悶的情緒。克林姆沉默了一陣子，說：「中尉很大嗎？」
「妳在意這個？」
「說真的，中尉很大嗎？」
「不會，大概軍校畢業再過一兩年就有了。」
「『軍校』。」克林姆回想漢娜和她說的「故事」，她說：「妳到底有什麼是真的？」
「除了跟任務有關的都是真的。」
「那什麼跟任務有關？」
「我不能說。」
克林姆翻了一個白眼，雙手一攤，說：「妳的名字是真的嗎？」
「是真的。」
「妳的媽媽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想也是。那妳的學業呢？從大學休學，想要自我挑戰那些鬼話？」
「就是，妳知道的。」漢娜想對於這件事找點好聽的措辭，她說：「大家都會這樣的嘛，想要把自己說得年輕一點。」
「幾歲？」
「二十二。」
「幾歲？」
克林姆不相信，她再問了一次。漢娜嘟嘴轉轉眼睛。
「二十五。」
「這跟任務有關係？」
「這部分是我自己想的。」
「才和大家差五歲有什麼區別？」
「妳自己還不是很在意那兩歲，我也需要融入大家。」
克林姆想到她作為次人類年齡少報二十多歲的事情。她說：「妳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次人類？」
「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說到這裡，漢娜也開始有點生氣。她埋怨她的上司：「我也是莫名其妙就被派到新訓營，還要忍受那些事情。」
「不過是次人類嘛，有什麼特別的？好像說出來很丟臉一樣。」
聽見這樣的想法真是讓人心痛。但漢娜回想起克里斯談論起次人類就像談論貓狗，上世紀末惡名昭彰的「次人類特攻隊」也讓她到害怕。漢娜說：「我覺得那是有意義的。妳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妳是次人類比較好。」
「怎麼？妳不是知道了嗎？」
「我不是別人！」漢娜第一次大聲說話，隨後她又放低音量：「瞞著妳是我不好，但可不可以拜託妳適可而止？我是真的很關心妳。妳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看待次人類的，妳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對待……不是人的東西。他們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漢娜的感覺跟碧翠絲真像。克林姆心裡這樣想著。然後她突然想起碧翠絲曾經在深夜的實驗室裡看穿牧師袍的男人口沫橫飛的佈道影片偷偷落淚。對於先前的莽撞克林姆心裡一陣驚駭，她故作鎮定地說：「不過漢娜果然是好人呢。有些基督徒對我們，怎麼說呢？反應都很激烈。說是什麼違反自然、科學家受到靈的網羅才造出的、破壞人類基本價值的東西。」
「我覺得，次人類也是上帝創造的。」
「欸？」
「上帝創造了宇宙裡的一切，祂可以用任何方法造出任何祂想造出的事物。我們不能揣測祂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祂一定有祂的目的。克林姆，妳一定也是被神愛著的。妳誕生在這世界上有必須要完成的事，妳的存在也一定有其意義。只是妳現在還不知道而已。」
「存在的意義。」克林姆輕輕地唸著漢娜的用詞，心裡雖然想著：「這孩子病得不輕。」不過這些話真是好聽。
「所以以後不要再自暴自棄了。」
「我才沒有自暴自棄。」
「那是為什麼？」
「我說過了。」克林姆撥弄自己的手指，隔了一陣子才繼續說道：「我想跟妳站在一起。」
「啊，嗯。這樣啊。」漢娜擺弄手中的柳橙汁。柳橙汁被她握在手中已經有點溫度。她說：「我可以陪妳。」
「別再說了。柳橙汁給我吧。怪難為情的。」
「不是，我是說真的。」漢娜將柳橙汁的吸管插好，遞給克林姆。漢娜說：「剛剛我去找過高斯士官長了。他要妳在訓練的空閒時間完成士官訓。我可以陪妳準備考試。」
「不會吧，所以……」
「嗯，妳晚上原本要用來打混的時間沒有了。」
克林姆露出厭煩的表情，漢娜說：「但是、但是士官長也有提到好消息。新的制服送來了，妳不用再穿過大的衣服了。」
「跟大家的一樣嗎？」
「看起來是很像啦。」漢娜又露出她那瞇眼微笑，只是這次眉頭沒有往上抬，她說：「但感覺是從童裝網站網購送來的。」
「嘛，我想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克林姆聳聳肩，開始喝她的柳橙汁。漢娜則學著克林姆的語氣，兩手一攤感嘆地為事情作結。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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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正式上線。
人/非人、成人/小孩、中尉/二兵、友情/戀心……
漢娜和克林姆之間參雜的情感交錯實在太多了，
希望她們能有好結果。
下回，重裝戰術小組的真面目。
克林姆住在沿海城市，重裝戰術小組所在的大漠基地則在國土的另一端。她和漢娜從東平車站出發，到了第三天早上才抵達營區。
生活區域是從原本廢棄的營區整理出來的，雖然已經重新上漆，還是能看見以前生活的痕跡。準備好的房間非常多，克林姆和漢娜就選了一間空的兩人房搬進去。一邊整理行李，一邊熟悉環境，偶爾和新到的軍官、士官交談。兩天之後克林姆才等到正式的開訓典禮。
整個小組三十六人排成方陣。克林姆在就業博覽會上看到的中年男子走到隊前開始演講。他看起來比一個月前精瘦，反而先露出眼窩深陷的老態。
「我是邁爾．高斯，歡迎來到重裝戰術小組。你們或許會期待有什麼開訓儀式，不過我們不是那種單位。不說廢話，你們只要知道一點，會被派到這裡代表各位都是各部隊的菁英。」
「接下來會有幾個星期的時間讓各位習慣我們單位使用的裝備。請各位上緊發條，要知道下一站就是前線。」
「等一下九人一班，各自選出班長。八點十分格鬥技訓練場集合。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那種單位。為了維持戰場上戰力分配的彈性，各位必須有自我組織的能力。我們不會為各位安排每一件事情。另外，二兵克林姆。」
「右！」
「午休時間到長官室找我。」
「報告，是！」
「以上，解散。」
邁爾離開之後眾人發出一陣騷動。這陣騷動與簡短的演說和討論分組都沒有關係，因為克林姆可以聽到「二兵？開玩笑吧？」這類細碎言語。
克林姆環顧四週，確實有視線在打量她，但並不是全部，大部分的人都開始互相攀談，集結成隊伍。看來這群人真的是菁英中的菁英，儘管心中有所疑惑，也以完成任務為首要目標。
沒關係，這裡也不是只有我是二兵。克林姆看向被包圍著、露出瞇眼微笑的漢娜這樣想。
「麥基中尉。」
這時一個金髮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和漢娜握手拍肩。漢娜的瞇眼微笑瞬間打開，那是看見熟人的表情。
「這裡好像也不分階級，就不要這樣叫我了。」
「私事處理完了嗎？」
「差不多了。要一起嗎？」
「這是我的榮幸。」
「太好了。克林姆，這是我在特勤隊受訓時的同梯克里斯。」
咦？好像有點不對？漢娜興高采烈的轉頭向克林姆介紹金髮男子，看到克林姆嘴唇緊抿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什麼。天啊！我忘了告訴她！漢娜戰戰兢兢地說：「克林姆？」
「嗯，當然，初次見面，我是蓓瑞．克林姆。」
「克里斯．沃克。」
克林姆僵硬地向前一步和克里斯握手。克里斯迅速地環視四周，他轉頭看向站在附近的人，說：「就是這樣，現在還有人要加入我們嗎？」
原本看到漢娜臂章而圍過來的人們露出為難表情，但是整個小組的人數實在太少，現在退出也找不到其他組別。幾個人紛紛點頭表示加入。
「那現在誰要當班長？」
其中一個平頭男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提問，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漢娜身上。漢娜遲疑地張嘴時克里斯打斷她：「不如讓克林姆當班長吧？」
克林姆「咦？」了一聲，眾人也議論紛紛。克里斯繼續說明，他說：「要讓特別的人不突兀，還有比把他放在特別的位置還要更好的方法了嗎？況且，如果大家都不願意為克林姆的表現負責，讓她為自己的表現負責豈不美哉？妳說呢，克林姆？」
克林姆看向漢娜，但漢娜只是張闔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來克林姆知道的漢娜全都是假的，只有軟弱的性格是真的。
「如果沒人有意見，那就這樣吧。」克林姆歎一口氣，她說：「現在大家都知道我了。但我連你們的階級都分不清楚呢。要不要先來自我介紹一下？」
「這堂課主要目的是透過格鬥技了解各位身體的協調程度。身體的協調性會決定各位穿戴裝備能不能投入實際作戰。不要問我這兩者有什麼關連，這是研發單位的結論。」
在戰技訓練場等著他們的教官是一個精瘦的平頭男子。男子手拿寫字板聲音死沉，散發出接到麻煩差事又推不掉的那種厭煩感。克林姆感覺男子隨時會說出「做這種事真是愚蠢。」這類的話語。男子繼續說：「要看身體協調性做韻律體操也是可以，不過演練格鬥技比較符合這裡的感覺。等一下兩兩一組上來，我會就各位對自己身體的掌握程度還有反應速度評分。不合格的人接下來需要進行加強訓練。相反的，可以躺著展現這兩點的人下午就自由活動。好了，你們誰要先上？」
「我。」一個粗壯的男人從克林姆右邊的班走出來，一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樣子。男人的體型比上在場的人大上一圈，沒有人自願上場。
「這樣啊。那不然每班都依順序派人好了。」教官指著克林姆的班：「你們要派誰？快一點，不然班長出來。」
「我幫妳去吧？」
漢娜拉住向前邁步的克林姆，但克林姆甩開她的手。男人高大且筋肉糾結，和克林姆形成鮮明對比。當克林姆走到粗壯的男人面前時，還有人笑了。
漢娜估計男人光是體重就比克林姆重三倍。這要怎麼展演格鬥技？漢娜深吸一口氣舉手發言：「報告教官，我覺得太危險了，請讓我上場。」
「我是不知道受的你們都是什麼訓練啦，一個一個都變成變成沒有骨氣的傢伙。」教官搔搔頭發牢騷，然後一句話將漢娜逼到場外：「我看著呢，妳有什麼意見嗎，『麥基中尉』？我還真的想看看她為什麼能站在這裡。哪，小鬼，妳叫什麼？」
「蓓瑞．克林姆。」
「克林姆，二兵。喔？是『插班生』。」
教官將資料翻到最後面才看見克林姆的資料，他諷刺地笑兩聲才向男人確認姓名。這時克林姆抬頭看向男人。
好可怕。
就像看見穿著重裝鎧甲的騎士迫近自己那樣，克林姆感到沉重的壓迫感，恐懼油然而生。男人全身筋肉盤結在一起形成無懈可擊的防壁，克林姆覺得就算她拿著一把小刀都不能對對方造成任何傷害。要她對抗眼前的男人，實在是無能為力。
但是不能退後。
克林姆壓低身體，在教官指示「開始」的瞬間向前衝刺，抓住男人伸出的手臂，兩步踩過男人大腿，將自己甩到對方背上，雙手交握重擊他的後腦。
毫無效果。
男人驚嚇之後一陣惱怒，雙手伸到後背將克林姆甩到前方，再補上一腳。克林姆彈出向前翻滾兩圈，像破布一般攤在地上。
「你幹什麼！」看到男人還想追擊，漢娜箭步向前將男子摔翻。
這時在場的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和男人同一班的高大女人趕忙向前查看克林姆傷勢。克林姆的眼淚和鼻涕橫流，還不停吐出胃液。
「啊……確實有點危險，我是說克林姆。之後我們再好好研究適合妳的格鬥技。」教官像是嚇傻了，但他故作鎮定地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他說：「麥基中尉，帶克林姆去急救站。妳們兩個合格了。哈蒙，你繼續下一場，等一下課程結束之後去檢查一下有沒有腦震盪。」
在漢娜抱著克林姆離開的時候，漢娜聽見教官喃喃自語：「高斯偶爾也找得到可以用的人嘛。」
漢娜因為教官的惡意感到一陣惡寒。他到底期待克林姆能夠做到什麼？從頭到尾他就想看克林姆的笑話，就連發生事情也因為面子問題而絲毫不見悔改。
這就是高斯最信任的人？她絕對不能原諒。
全身都好痛。
克林姆慢慢睜眼，模糊的視線裡出現類似漢娜的形象，她馬上閉起眼睛。
「妳醒了啊？」
「唔。」果然是漢娜。
「醫官說妳目前沒有大礙，就是一些挫傷。只是不能排除有肋骨開裂和內出血的可能，所以之後要注意身體有沒有持續疼痛。」
克林姆沒有回話，反正她現在光是呼吸都會痛，有理由沉默。
「妳會餓嗎？我幫妳把中餐拿來了喔？哪，妳看，是濃縮柳橙汁。」
就連擺弄柳橙汁克林姆也沒有看向漢娜。漢娜鬆開她的瞇眼微笑，低下視線，她說：「妳為什麼要這麼亂來？」
「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不讓大家刮目相看是不行的。」
「怎麼這樣說？我一直都會站在妳這一邊。」
「妳是站著，但我沒有。」
漢娜抬頭看向克林姆，她說：「妳生氣了？」
克林姆撇頭看向另一邊。
「對不起嘛，沒有告訴妳是我不好。」
「所以妳那時候才會拒絕我嗎？」
「也有那一部分的原因。」漢娜抿抿嘴唇，她說：「我也不是故意要騙妳的。不過，當妳說要繼續當兵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任務沒有失敗當然高興。」
「欸？」
「妳的任務不就是確保我到這裡來嗎？」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是。」
「我是不知道我有什麼特別的，還需要一個人在旁邊照顧我。還是說因為我看起來像小孩所以不能讓人放心嗎？喔對，我也不是人，真抱歉啊。」
「不是這樣的。」
「我不懂，為什麼來這裡之後妳還要跟我一起行動。」
「因為我真的想跟妳在一起。」
漢娜試著回答克林姆的每一個問題，但克林姆根本不在乎漢娜的辯解。她只是在獨白、在傾吐鬱悶的情緒。克林姆沉默了一陣子，說：「中尉很大嗎？」
「妳在意這個？」
「說真的，中尉很大嗎？」
「不會，大概軍校畢業再過一兩年就有了。」
「『軍校』。」克林姆回想漢娜和她說的「故事」，她說：「妳到底有什麼是真的？」
「除了跟任務有關的都是真的。」
「那什麼跟任務有關？」
「我不能說。」
克林姆翻了一個白眼，雙手一攤，說：「妳的名字是真的嗎？」
「是真的。」
「妳的媽媽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想也是。那妳的學業呢？從大學休學，想要自我挑戰那些鬼話？」
「就是，妳知道的。」漢娜想對於這件事找點好聽的措辭，她說：「大家都會這樣的嘛，想要把自己說得年輕一點。」
「幾歲？」
「二十二。」
「幾歲？」
克林姆不相信，她再問了一次。漢娜嘟嘴轉轉眼睛。
「二十五。」
「這跟任務有關係？」
「這部分是我自己想的。」
「才和大家差五歲有什麼區別？」
「妳自己還不是很在意那兩歲，我也需要融入大家。」
克林姆想到她作為次人類年齡少報二十多歲的事情。她說：「妳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次人類？」
「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說到這裡，漢娜也開始有點生氣。她埋怨她的上司：「我也是莫名其妙就被派到新訓營，還要忍受那些事情。」
「不過是次人類嘛，有什麼特別的？好像說出來很丟臉一樣。」
聽見這樣的想法真是讓人心痛。但漢娜回想起克里斯談論起次人類就像談論貓狗，上世紀末惡名昭彰的「次人類特攻隊」也讓她到害怕。漢娜說：「我覺得那是有意義的。妳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妳是次人類比較好。」
「怎麼？妳不是知道了嗎？」
「我不是別人！」漢娜第一次大聲說話，隨後她又放低音量：「瞞著妳是我不好，但可不可以拜託妳適可而止？我是真的很關心妳。妳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看待次人類的，妳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對待……不是人的東西。他們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漢娜的感覺跟碧翠絲真像。克林姆心裡這樣想著。然後她突然想起碧翠絲曾經在深夜的實驗室裡看穿牧師袍的男人口沫橫飛的佈道影片偷偷落淚。對於先前的莽撞克林姆心裡一陣驚駭，她故作鎮定地說：「不過漢娜果然是好人呢。有些基督徒對我們，怎麼說呢？反應都很激烈。說是什麼違反自然、科學家受到靈的網羅才造出的、破壞人類基本價值的東西。」
「我覺得，次人類也是上帝創造的。」
「欸？」
「上帝創造了宇宙裡的一切，祂可以用任何方法造出任何祂想造出的事物。我們不能揣測祂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祂一定有祂的目的。克林姆，妳一定也是被神愛著的。妳誕生在這世界上有必須要完成的事，妳的存在也一定有其意義。只是妳現在還不知道而已。」
「存在的意義。」克林姆輕輕地唸著漢娜的用詞，心裡雖然想著：「這孩子病得不輕。」不過這些話真是好聽。
「所以以後不要再自暴自棄了。」
「我才沒有自暴自棄。」
「那是為什麼？」
「我說過了。」克林姆撥弄自己的手指，隔了一陣子才繼續說道：「我想跟妳站在一起。」
「啊，嗯。這樣啊。」漢娜擺弄手中的柳橙汁。柳橙汁被她握在手中已經有點溫度。她說：「我可以陪妳。」
「別再說了。柳橙汁給我吧。怪難為情的。」
「不是，我是說真的。」漢娜將柳橙汁的吸管插好，遞給克林姆。漢娜說：「剛剛我去找過高斯士官長了。他要妳在訓練的空閒時間完成士官訓。我可以陪妳準備考試。」
「不會吧，所以……」
「嗯，妳晚上原本要用來打混的時間沒有了。」
克林姆露出厭煩的表情，漢娜說：「但是、但是士官長也有提到好消息。新的制服送來了，妳不用再穿過大的衣服了。」
「跟大家的一樣嗎？」
「看起來是很像啦。」漢娜又露出她那瞇眼微笑，只是這次眉頭沒有往上抬，她說：「但感覺是從童裝網站網購送來的。」
「嘛，我想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克林姆聳聳肩，開始喝她的柳橙汁。漢娜則學著克林姆的語氣，兩手一攤感嘆地為事情作結。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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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正式上線。
人/非人、成人/小孩、中尉/二兵、友情/戀心……
漢娜和克林姆之間參雜的情感交錯實在太多了，
希望她們能有好結果。
下回，重裝戰術小組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