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心轉意
本章節 2660 字
更新於: 2019-05-10
「克里斯？」
「漢娜？妳這幾個星期跑到哪裡去了？都沒有看到妳。」
漢娜一如往常拿起公共電話的話筒，話筒另一端卻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我有一些私事。」對於現在在這裡的理由漢娜隨便唬弄過去，她說：「我問你喔，你們家是不是有次人類？」
「是啊，是有一個。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我想問一下什麼是『依附關係』？」
漢娜努力地回想完整詞彙，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這一生會和次人類有關聯。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朋友在談話中提到家裡的小貓小狗鬧了什麼脾氣，又或者是誰家的執事、女僕做了什麼。漢娜只能微笑著聽過去，因為和母親一起住的套房裡不能養寵物，更沒有錢請幫傭。
那不是漢娜能夠想像的世界。
「我想想，簡單來講就是所有權……」男子話說到一半發出遲疑哼聲，他改口：「有點像監護人那樣，次人類簽署契約都要通過依附對象的同意。妳們家最近想要次人類嗎？陪伴型的？」
「啊啊，就是那樣。」
他剛剛是不是說了「所有權」？陪伴型是什麼？次人類還有分類別嗎？其實漢娜完全聽不懂男子在講什麼，她只能順著男子的話語接續話題。男子就漢娜的答覆開始提供建議。
「如果是陪伴型的話，領養要考慮一下。因為原生家庭的習慣影響很大，也不知道個性怎麼樣。與其領養一個成年次人類，不如從幼年期開始養。是朋友要轉讓給妳們嗎？」
「沒有啦。」怎麼感覺有點像在談論領養寵物？次人類，不是跟人差不多嗎？漢娜說：「怎麼說？有一個次人類說想要和我登記依附關係。」
男人「呃」了一聲，他說：「妳是不是遇到新型態的詐騙？」
「為什麼這麼說？」
「一般次人類剛出產就會登記在生產的公司底下，我們向公司購買的時候才會把依附關係轉到我們身上。不太可能是由次人類跟人訂依附關係。如果跟逃跑或產權不明的次人類扯上關係很麻煩的。我勸妳還是不要貪小便宜。」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謝謝你。」
漢娜掛上電話，心裡亂糟糟的。轉讓？產權？貪小便宜？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克林姆！」
漢娜在車站的剪票口叫住克林姆。昨天交換禮物之後漢娜要克林姆給她一些考慮時間，她想了一整夜都沒有睡著。心裡不停閃過邪惡的念頭、貪婪的念頭、自私的念頭，還有完全佔有的慾望。但是漢娜無法忽視她和男人講話時，心裡深處產生的厭惡感。
她也無法忘記克林姆聽到連長話語時失落的神情。
「決定好了嗎？」
克林姆轉過身來，語調高昂。在漢娜眼中，克林姆除了嬌小了點，和普通的人類沒有不同。
「果然還是不行。」
「是這樣嗎？沒關係，我之後再找找看。」
克林姆的語氣有點無奈，好像對於被拒絕已經習以為常。她想這樣就結束話題，但漢娜還沒有。
「我覺得妳也要再考慮一下。」
「我？」
「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種東西。不過那對妳來說很重要吧？妳應該要找一個妳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漢娜對於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猶豫：「不是像我這種認識不到一個月，來路不明的傢伙。」
「可是漢娜是好人啊。」
「妳又來了！」現在是這樣、決定加入軍隊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難道自己的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嗎？漢娜說：「妳一點都不了解我。只有感覺是不夠的。我看起來像是好人，但妳怎麼知道我有沒有暴力傾向？會不會有很強的佔有慾？還有我的家人呢？他們真的會好好對待妳嗎？妳什麼都不知道。」
「事情應該沒有這麼複雜。」克林姆感覺漢娜心中的依附關係和她認知的不太一樣。她說：「只是以後簽一些合約的時候要請妳幫忙把關而已。」
「妳有任何不如人的地方嗎？」
「嗯？」
「妳確實會隨便就決定重要的事情，但那是因為妳根本沒有在乎過吧？妳幫爺爺，等等，那不是妳爺爺。」漢娜突然發現克林姆以前直呼長輩的名字有她的道理，她說：「為什麼妳幫克拉克安排照護院的時候亦步亦趨，為妳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就蠻不在乎？那是妳的人生啊。還是，妳覺得妳的人生不是……『人生』？」
克林姆看著漢娜的眼睛，說不出話來。她心裡最近一次出現這樣的困惑是克拉克的喪禮結束，打電話給高斯先生的那天晚上。
付完喪葬費，然後呢？
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看啊。珉荷擅長家務、小倩做事勤快、上京細心耐勞，亞美討人喜歡而擅於陪伴。每個次人類都有被造出的目的，明明白白地分門別類。但克林姆沒有，她是「其他類」！
如果說克拉克是為了研究而造出她，那她存在的意義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
如果克拉克是因為寂寞、是因為覺得對她有責任而繼續養著她，克拉克逝去的現在克林姆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死了，然後呢？
在克林姆試著擺脫那陰暗黏膩的念頭的同時，漢娜繼續她的獨白。
「在妳告訴我之前，我完全不曉得妳是次人類。應該說我完全感覺不出來妳和大家有什麼區別。妳有自己的個性、也有自己的想法、有喜歡的東西，也會對不認同的事情進行反抗。妳還對第一次見面的我說了：『不要怕，我保護妳。』我都記得。如我這樣的妳都不能自己做決定，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可是他們都說沒有依附關係很危險……」
「難道別人以為妳不行，妳就不行嗎？克林姆不喜歡連長把我們當財產看待，為什麼幾句話就讓妳覺得自己可以被當作財產看待？我不知道妳以前遇到的都是什麼事情，但以前既然沒事，現在也不需要特別去依附他人吧？」
漢娜說到這裡，克林姆回想克拉克和碧翠絲從來沒有因為她身為次人類而限制她的行為。但是克林姆還是不明白，因為研究員們、網路上留言的人、學校老師、周遭的朋友一舉一動都在強調：她只是一個次人類。
沒有人對她有任何期待。
「要我簽登記表也不是不行。」
突如其來的轉圜餘地讓克林姆抬頭看向漢娜，但漢娜依舊低著頭，沒有和克林姆交會視線。
「如果妳更了解我，如果我們有更穩定、更緊密的關係。」漢娜為自己的話語焦急地揮手，她說：「就是普通的那種朋友關係，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一起到新的部門，花更多相處時間。等到我們對彼此有更深入的了解之後，如果妳還是想要依附我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可以呀。」
「雖然這樣講可能有點自私，也可能只是我自己單方面的願望。嗯？」
漢娜還在磨磨蹭蹭的時候克林姆爽快地答應了。因為漢娜還沒有反應過來，克林姆再說一次她的答案。
「可以呀。反正我之後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走吧，中午想吃什麼？」
漢娜永遠忘不了這時克林姆臉上的笑容：開朗、溫暖，還摻了一點點淚光。
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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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序章結束。
終於交代完背景。
下回，二兵克林姆──以薩內戰時期開始。
「漢娜？妳這幾個星期跑到哪裡去了？都沒有看到妳。」
漢娜一如往常拿起公共電話的話筒，話筒另一端卻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我有一些私事。」對於現在在這裡的理由漢娜隨便唬弄過去，她說：「我問你喔，你們家是不是有次人類？」
「是啊，是有一個。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我想問一下什麼是『依附關係』？」
漢娜努力地回想完整詞彙，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這一生會和次人類有關聯。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朋友在談話中提到家裡的小貓小狗鬧了什麼脾氣，又或者是誰家的執事、女僕做了什麼。漢娜只能微笑著聽過去，因為和母親一起住的套房裡不能養寵物，更沒有錢請幫傭。
那不是漢娜能夠想像的世界。
「我想想，簡單來講就是所有權……」男子話說到一半發出遲疑哼聲，他改口：「有點像監護人那樣，次人類簽署契約都要通過依附對象的同意。妳們家最近想要次人類嗎？陪伴型的？」
「啊啊，就是那樣。」
他剛剛是不是說了「所有權」？陪伴型是什麼？次人類還有分類別嗎？其實漢娜完全聽不懂男子在講什麼，她只能順著男子的話語接續話題。男子就漢娜的答覆開始提供建議。
「如果是陪伴型的話，領養要考慮一下。因為原生家庭的習慣影響很大，也不知道個性怎麼樣。與其領養一個成年次人類，不如從幼年期開始養。是朋友要轉讓給妳們嗎？」
「沒有啦。」怎麼感覺有點像在談論領養寵物？次人類，不是跟人差不多嗎？漢娜說：「怎麼說？有一個次人類說想要和我登記依附關係。」
男人「呃」了一聲，他說：「妳是不是遇到新型態的詐騙？」
「為什麼這麼說？」
「一般次人類剛出產就會登記在生產的公司底下，我們向公司購買的時候才會把依附關係轉到我們身上。不太可能是由次人類跟人訂依附關係。如果跟逃跑或產權不明的次人類扯上關係很麻煩的。我勸妳還是不要貪小便宜。」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謝謝你。」
漢娜掛上電話，心裡亂糟糟的。轉讓？產權？貪小便宜？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克林姆！」
漢娜在車站的剪票口叫住克林姆。昨天交換禮物之後漢娜要克林姆給她一些考慮時間，她想了一整夜都沒有睡著。心裡不停閃過邪惡的念頭、貪婪的念頭、自私的念頭，還有完全佔有的慾望。但是漢娜無法忽視她和男人講話時，心裡深處產生的厭惡感。
她也無法忘記克林姆聽到連長話語時失落的神情。
「決定好了嗎？」
克林姆轉過身來，語調高昂。在漢娜眼中，克林姆除了嬌小了點，和普通的人類沒有不同。
「果然還是不行。」
「是這樣嗎？沒關係，我之後再找找看。」
克林姆的語氣有點無奈，好像對於被拒絕已經習以為常。她想這樣就結束話題，但漢娜還沒有。
「我覺得妳也要再考慮一下。」
「我？」
「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種東西。不過那對妳來說很重要吧？妳應該要找一個妳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漢娜對於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猶豫：「不是像我這種認識不到一個月，來路不明的傢伙。」
「可是漢娜是好人啊。」
「妳又來了！」現在是這樣、決定加入軍隊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難道自己的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嗎？漢娜說：「妳一點都不了解我。只有感覺是不夠的。我看起來像是好人，但妳怎麼知道我有沒有暴力傾向？會不會有很強的佔有慾？還有我的家人呢？他們真的會好好對待妳嗎？妳什麼都不知道。」
「事情應該沒有這麼複雜。」克林姆感覺漢娜心中的依附關係和她認知的不太一樣。她說：「只是以後簽一些合約的時候要請妳幫忙把關而已。」
「妳有任何不如人的地方嗎？」
「嗯？」
「妳確實會隨便就決定重要的事情，但那是因為妳根本沒有在乎過吧？妳幫爺爺，等等，那不是妳爺爺。」漢娜突然發現克林姆以前直呼長輩的名字有她的道理，她說：「為什麼妳幫克拉克安排照護院的時候亦步亦趨，為妳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就蠻不在乎？那是妳的人生啊。還是，妳覺得妳的人生不是……『人生』？」
克林姆看著漢娜的眼睛，說不出話來。她心裡最近一次出現這樣的困惑是克拉克的喪禮結束，打電話給高斯先生的那天晚上。
付完喪葬費，然後呢？
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看啊。珉荷擅長家務、小倩做事勤快、上京細心耐勞，亞美討人喜歡而擅於陪伴。每個次人類都有被造出的目的，明明白白地分門別類。但克林姆沒有，她是「其他類」！
如果說克拉克是為了研究而造出她，那她存在的意義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
如果克拉克是因為寂寞、是因為覺得對她有責任而繼續養著她，克拉克逝去的現在克林姆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死了，然後呢？
在克林姆試著擺脫那陰暗黏膩的念頭的同時，漢娜繼續她的獨白。
「在妳告訴我之前，我完全不曉得妳是次人類。應該說我完全感覺不出來妳和大家有什麼區別。妳有自己的個性、也有自己的想法、有喜歡的東西，也會對不認同的事情進行反抗。妳還對第一次見面的我說了：『不要怕，我保護妳。』我都記得。如我這樣的妳都不能自己做決定，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可是他們都說沒有依附關係很危險……」
「難道別人以為妳不行，妳就不行嗎？克林姆不喜歡連長把我們當財產看待，為什麼幾句話就讓妳覺得自己可以被當作財產看待？我不知道妳以前遇到的都是什麼事情，但以前既然沒事，現在也不需要特別去依附他人吧？」
漢娜說到這裡，克林姆回想克拉克和碧翠絲從來沒有因為她身為次人類而限制她的行為。但是克林姆還是不明白，因為研究員們、網路上留言的人、學校老師、周遭的朋友一舉一動都在強調：她只是一個次人類。
沒有人對她有任何期待。
「要我簽登記表也不是不行。」
突如其來的轉圜餘地讓克林姆抬頭看向漢娜，但漢娜依舊低著頭，沒有和克林姆交會視線。
「如果妳更了解我，如果我們有更穩定、更緊密的關係。」漢娜為自己的話語焦急地揮手，她說：「就是普通的那種朋友關係，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一起到新的部門，花更多相處時間。等到我們對彼此有更深入的了解之後，如果妳還是想要依附我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可以呀。」
「雖然這樣講可能有點自私，也可能只是我自己單方面的願望。嗯？」
漢娜還在磨磨蹭蹭的時候克林姆爽快地答應了。因為漢娜還沒有反應過來，克林姆再說一次她的答案。
「可以呀。反正我之後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走吧，中午想吃什麼？」
漢娜永遠忘不了這時克林姆臉上的笑容：開朗、溫暖，還摻了一點點淚光。
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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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交代完背景。
下回，二兵克林姆──以薩內戰時期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