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前往司法大樓 2

　　「很抱歉，」

　　車裡連鎖反應般發射出一波頗不認同的呻吟浪潮，老師像花崗岩雕刻一般刻劃分明的俊美臉孔轉過來，髮尾有點自然捲的長馬尾鬆鬆的綁在右肩上，垂下胸口，沒綁到的左邊瀏海沿著臉頰滑落到下巴，他嚴謹斯文的臉一低，恭敬的頷首道：「請原諒這些管訓中的未成年吸血鬼，他們要學的還很多。」

　　這真是太奇怪了！老師在幹什麼？車裡發出另一波反對的哀吟。

　　意外地被道歉的蔡佳爾，尷尬又心慌，本來他就要開口認錯了，忽然間立場被掉換，不只堆在嘴邊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實在不懂老師這是在做什麼？他的學生們憤怒嫌棄的眼光，把他逼的不知所措，他們還懷疑的看著老師是不是有哪裡搞混了？

　　奇怪的還不只這些，老師淡棕色的眼珠定定的凝視蔡佳爾，瞳孔縮小小心的審察著蔡佳爾的反應，時間長達好幾分鐘，雖然蔡佳爾不斷地想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錯，不該讓對方承擔錯誤，還是極為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他先被老師警戒的注目弄的心虛不已，想開口道歉時又被自己嚇到：

　　「不！不……我，」

　　好麻的中低音，奇怪？這是誰的聲音？

　　「我、我……其實……」

　　蔡佳爾聽見自己發出一種陌生的嗓音，這不是他的聲音。

　　「我不是……事情是……」

　　蔡佳爾花了一點時間想調整回原本的聲線，每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他都不敢再說下去，最後他覺得羞愧無力，這種花腔真讓他丟臉，像極做作的天音審判長，想到這傢伙他輕喘一下，這輛教學車，即將到達的司法大樓，不會正好是審判長的大本營吧？

　　「您客氣了。」老師不知從哪一點覺得得到了蔡佳爾的諒解，他轉身後一邊向前走一邊輕拍雙手宣告：「好了好了，事情過去就好了，你們待會兒下車以後千萬不要再違抗老師說的話，如果超出審判長的容忍範圍，被審判長抓去關，那樣連老師都救不了喔！」

　　他說了……審判長……

　　老師回頭往車廂後方走時，細心的給予每一位學生溫和堅定的眼神，像安慰一樣。最後他垂著眼瞼深思一般，落坐在蔡佳爾前方座位上，這時學生們開始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音，也有人發出長長的嘆息。將到達的目的地顯然是這趟戶外教學的壓軸，學生們好久都不敢輕舉妄動，只怕會再惹老師不高興。

　　但嘴裡騷癢著想說的話，他們根本按耐不住了。

　　「欸吚——你說老師……」

　　「我想可能……八成是……」

　　他們開始三三兩兩地耳語交談，細微到幾不可聞。

　　蔡佳爾此時整個人已經凍結起來，沒有精神強化耳力，凝固的程度讓灰撲撲的他活像一座石膏塑像。重獲新生又意外接觸吸血鬼教育的激奮心情像澆了冰水的熔岩，還冒著騰騰熱氣，但當前緊迫在即應不應該趕緊跳車的念頭，和老師以敬語跟他說話是一種緩兵計策還是他這個轟動一時甚至被女王密令追殺的蔡佳爾在其他吸血鬼眼中竟然是個值得敬佩的偉人？所有的猜想在起衝突。

　　哈哈，天曉得。蔡佳爾想破頭也想不通，最後癱軟的坐了下來。

　　他的動作引起全體的注意，車廂又肅靜無聲了。

　　蔡佳爾很想說抱歉，但他不敢再用奇怪的聲音說話。

　　眾人睥睨視線攻擊，小小奇怪的特別好奇。

　　這次禁聲延續下去了，沒人打算鬆懈鎖定意外乘客的注意力，班上一片警備緊縮的現象，惹得某人極不滿意。

　　一個特別入耳的細聲不知在問誰：

　　「到底還要多久？」

　　有人破局開口後，第二個聲音欲言又止地說：「麋鹿…，我猜……，快…了吧……？」

　　過了半秒，「不過好險，還是可以去耶！」

　　大膽用正常音量進一步突破緊張感的男孩像回應誰的話繼續說：

　　「我好期待看見活生生的審判長大人！」

　　默契無形中傳播到每個人心中，大家盡心盡力的營造若無其事的氛圍，雖然老師對那怪人的恭敬態度令他們費解，但他們對老師的信任可是怪模怪樣的傢伙無可比擬的，八成有某種高度智慧的原因讓老師必須這麼做。總之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那樣的傢伙搞的緊張兮兮。

　　「嘻嘻…你聽到了沒？他說——大人，」誇飾的嘲弄來的正是時候。

　　「噗哈！」有人跟著誇張大笑了。

　　「啊哈哈哈……好那個！」銀鈴般的笑順利加強輕鬆恣意的氣氛。

　　「哪個？臭小佑！妳笑什麼啦！」

　　「幹嘛？又不是只有我——哎唷！」

　　「反正妳就是——」

　　「妳別跑！」

　　一對漂亮的男孩和女孩強力放閃的離開座位追打起來。

　　車裡一片團結合作的現象，起頭的人撥撩著長達腰際的波浪捲髮，輕輕哼了一聲。

　　「太好了！老師就要帶我們到司法大樓了耶！」

　　小小前座一個眉毛彎彎，容貌秀麗的少年轉過來趴在椅背上對她說。

　　小小低聲咕噥了一句什麼，讓那少年開心地笑了。

　　「噢！真的要去司法大樓了啦！」被彈飛到車廂前方屁股還窩在地上幾乎被遺忘的宙生故意學小小的語氣說。他雖然面向牆壁，背後長了一張叛逆作怪的臉似地，尤其這話分明是針對小小來的。

　　全車又安靜下來，追打的兩人定格在女孩剛出手要推男孩的當口。

　　他們不知該替小小出聲反抗，還是遠遠避開宙生的雷池。敲彈聲又出現了，真希望那個人更張膽地跟宙生對抗。

　　一名全身漆黑搖滾裝，及肩長髮參差不齊，還用紅色、綠色、青灰色染得亂七八糟，又畫著陰陽怪氣的暗紫色煙燻妝的駝著背的纖瘦男孩手指猛彈座椅扶手的金屬邊緣，有幾個人特意看向他，但他直視著前方椅背，表情高深莫測。

　　小小大喘著，扭著嘴唇，不知是在生氣或想哭。

　　「宙生，小過一支。」眾人期待外的，聽見老師溫慢地擲出懲罰，學生們都爽爆了，但沒人敢表現出來。

　　宙生桀驁不馴的怒容猛烈地扭向老師，他狼狽爬起來的同時，車裡氣氛完全恢復，有人輕輕舒了口氣，小小也已經振作起來了，發揮人小鬼大的精神尖聲回擊：「哼！學人精活該倒楣受罰！」

　　「小小，妳也是，」老師語氣不變地說。

　　有人驚呼了一下。

　　這意思是小小也要被記小過嗎？

　　小小呆了兩秒，驚恐受屈地轉頭看老師，一臉要哭的樣子。她臉上還有著狼狽不堪的痕跡，衣領也沾了血跡，鼻子一抽一吸的，隱忍著情緒，緊咬嘴唇不敢發問。

　　看來每個人都不認同這個連座懲罰，紛紛掉頭看小小，一臉的不捨，不知道老師刻意拉長與下段話的空檔：

　　「雖然是宙生的錯，但妳要走淑女路線，忘了嗎？」

　　老師像白開水一樣清淡無味的語調，不帶情緒不參感情，簡單一句話，卻讓小小破涕為笑了。

　　大家又開始放聲喧鬧時，宙生也心不甘情不願地踱回自己位子了。

　　直到車子緩緩停下來後，學生們才停止遊戲回座位坐定，一個個都像乖孩子。

　　沒人再理蔡佳爾一眼。




老師大概會是這個樣子的類型ㄡ。額，圖好大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