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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7395 字
更新於: 2019-05-05
柴弗做出要塞後,世界之敵的攻勢一口氣收緩。他們從波森國土進入到教皇國裡面紮營,火炮在接下來的戰鬥沒有用,也全部撤走。現在,世界之敵的部隊一千人在教皇過的廢墟中紮營,除了他們以外就是那個純白色的圓球。以大神官為首還有六十三個人把自己關在裡面,完全沒有反應。靜姑且把刀靠著白球架著,想看看他們會不會把自己悶死,不過裡面空間這麼大,六十三個人要把氧氣吸完不太可能。
他們得想個辦法進去,幸好審判聖殿裡面沒有像樣的醫療設施,大神官的傷不會一下就好,他們決定靜下心來想辦法,順便消除一整天的疲勞。
他們挑的地方是先前候補生們的宿舍,這裡受砲火的摧殘較少,大部分的房間還可以住。一般士兵分成幾組,全方位的包圍要塞同時輪班休息,碎片則是指派一個人現場指揮,其他人包紮的同時計畫下一場進攻。
「在鈦合金牆上開洞的方法,有人有提案嗎。」
「瓦列斯的白火焰不行嗎?」
赫拉上的繃帶固定得很好,讓她還可以繼續打。
「可以是可以……」
瓦列斯語調帶著遲疑。
「怎麼了,瓦列斯先生?」
「牆的厚度不一樣,我們只探了一層就有三十公分厚,就算融化也很花時間。還有我會累。我們不能拿真的火來嗎?」
「沒有特殊機器沒辦法噴個兩千度的火呢。不然靠王子?」
科學家說話了,大家往古斯塔夫看去。
「嗯……如果研究所有的話我可以搬過來,不過我不確定多適用於在牆上面開洞。火焰放射器溫度好像也沒有這麼高。」
「你可以去看看,沒有就算了。下次請研究所的人開發新的武器吧,如果這次史岡赫爾還活著的話。還有沒有人有提案的?」
「老爺子?」
「沼澤侵蝕不了那個東西。」
「好吧。波耶納魯你的光怎麼樣?」
「我自己會累死,不如靠瓦列斯。」
「嗯……」
周圍似乎沒有更好的提案了,他們也問了一下一般士兵們,雖然有不少人有能力,也沒有能幫上忙的。這個時候咒術師敬一也過來休息,他們也順口問了他這個問題。
「嗯……不行呢,式神沒有這麼強的力量。要折斷十幾公分的鋼板都有困難了。不過融化嗎,我以為不用太多精神就能解決了?」
「什麼?為什麼,要把這麼厚的鈦合金熔到開一個人能通過的大洞耶。」
「不,不用這麼麻煩吧。各位可能沒這方面的經驗,不過鐵工不是這樣做的吧。正常來說,不是燒一個ㄇ字型的缺口出來,然後把中間拔掉?」
「啊。」
碎片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要是吉爾貝特還在的話,他應該會想到的呢……」
「是啊,他專業的嘛。」
沒有人打從心底笑著,一個個表情都很僵硬。
「不過只燒一圈的話,我的火力應該沒有問題。多謝了,敬一。沒想到你會知道這種事。」
「我也是最近才學到,是最近村裡的人教我的。」
「喔,村裡嗎。」
「是啊。多虧了你們,我們咒術師能在新的地方生活。而且,我們終於過得……平常一點了。很多人放棄了咒術,在以前,我們會說這是浪費血統而把他放逐出去,而現在我們覺得,這樣也不錯。」
「聽起來是個很好的變化啊。」
「是啊。只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咒術會不會就在我這代斷絕了呢。」
「那你不是該把咒術發展成不管誰都可以用嗎?」
「咒術這種東西──」
「──我也會用。」
瓦列斯在手中變出了一隻紙片做成的鳥。那是式神,他憑著先前和咒術師合作的經驗自己創造的式神,雖然沒有真正的靈魂而不完全,不過已經夠讓敬一開眼界。
「一定有辦法的,所以才需要我們解決問題不是嗎?」
「哈哈,你說的對。多謝你的提點,腦袋好像清醒了不少。」
「我們這邊也是。對了,回到作戰。我可以在牆上開洞,我們怎麼把金屬塊拉出來?」
「用真空吸盤吧。這個我確定我們有,除此之外還要有人負責拉。」
不知道為什麼蘇芬會知道有這種東西,反正肯定沒好事。
「盧梅娜上。」
「可以啊,記得不要燒到外小內大,會卡住。」
「明白。靜,我們需要考慮位置嗎?一個方便我們偷襲的位置。」
「大神官都受重傷……應該不用考慮到這個地步。我比較好奇的是光,莉迪亞妳確定地下也都封死了吧。」
「嗯,我剛剛用土撥鼠繞了一圈,雖然沒有找過每一吋,不過應該是了。」
「這樣他們沒水也沒電還真受得了啊。」
「有啊,托西流斯。」
「托西流斯用他的能力只會把燈炮炸了吧。」
想到這個畫面,蘇芬忍不住笑。
「這就不知道了。不重要,靜妳好奇的是什麼?」
「沒太陽,裡面的光應該很微弱。我們應該利用這點?還是該警戒這點?我們開的洞不會太大,戰鬥的時候環境應該不會改變。」
「哼嗯……等等,我好像有一個好主意。」
「什麼?」
「瓦列斯你從正上方挖一塊一個超大的洞然後我用512G把他們全部壓死。」
「喔喔,好兇殘好兇殘。」
「不不,裡面有支柱吧,我有看到裡面有支柱所以沒用。還有,繞那麼大的圈我會累死。」
「嗯……真是可惜,我還以為是好主意。」
盧梅娜婉惜地說,然後思考起來,這個人絕對沒有放棄亂來,其他人察覺這點流下冷汗。看來作戰的時候還要注意一下自己人。
蘇芬的手指抵著嘴唇,繼續思考:
「先不管盧梅娜,如果缺光源的話,伊歐瑟夫和瓦列斯都能照明。」
「但是不均勻,也不是我們平常習慣的樣子。就想像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那種晚上,我們要偷襲別人營地。」
「這樣確實麻煩……如果要避免這點,就跟盧梅娜說的一樣,讓瓦列斯在上面開洞吧。只要有一定大小應該就可以照亮全局。」
「嗯……我再想想,大家也先思考一下。兩個小時再回來?」
靜還不確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作戰,讓頭腦休息一下。現在時間不到晚上九點,要睡覺還嫌太早。他們暫時解散,想吃東西的吃東西,要洗澡的洗澡,古斯塔夫覺得很累乾脆小睡片刻。瓦列斯則是拿了杯咖啡走到外面,吹冷風。
十一月的薩德空氣不到十度,周圍被炸得殘破不堪。世界之敵的部隊把斷掉的線路盡量接回,加上自己的發電機,湊出了功能完善的營地。士兵在周圍來來去去,瓦列斯則是靠在傾斜的大理石柱上,看著這幅畫面,腦袋裡什麼都沒想。
過了五分鐘,一個人從柱子後面跳出來。
「瓦列斯,找到你了。」
是莉迪亞,搭著瓦列斯肩膀。
「啊,莉迪亞啊。怎麼了?」
「問你啊。」
莉迪亞就地盤腿坐,瓦列斯低頭看她,她就乾脆拉著手也把瓦列斯拉著坐下來。
「聽你剛剛說話,心情好像很不好一樣都低低的,然後還莫名的客套。就覺得你應該有什麼心事吧,所以就過來囉。」
「……被發現了啊。」
「當然。別小看本小姐……雖然想這麼說,很多人都有發現喔。不過他們都說我來就好,一群沒義氣的傢伙。」
「哈哈哈。」
那大概不是沒義氣而是出於某種沒必要的體貼,瓦列斯淺笑了幾聲,他沒心情談情說愛。
「不想笑的話就不用笑喔。」
莉迪亞把手放在瓦列斯的嘴角。
「見外什麼呢,我們不是家人嗎?要是在家裡還要賠笑的話,那不是很寂寞嗎?」
「……嗯。」
瓦列斯的嘴角垂了下來,看向前面。
「莉迪亞,能讓我問個問題嗎?」
「說。」
「我做這個提案,是不是錯的。」
瓦列斯看著前面,看著周圍,除了大量的歷史古蹟被消失以外,也有多了一些東西。被他們殺死的人超過一千,幾個士兵隨便挖了個坑堆了起來,高高的就在遠方,從他們這個位置也看得到。
「拉布勒娜……在戰鬥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沒有一點虛假。她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悲慘,打從心底對此哀傷。我提的這個計畫,也造成了一樣的慘劇吧。這樣真的好嗎,就為了報仇殺了這麼多人。如果真的好的話,為什麼連大神官都還沒殺死,我就已經覺得空虛了……」
拉布勒娜的信念直接震撼了瓦列斯的內心,要說這是『理解』的副作用也好,讓瓦列斯懷疑起自己,難以承受。
「就算是你的提案,也是大家的決定啊。我們全部人,都是在理解你的提案,仔細思考之後才同意的,不用把責任全部扛起來。如果錯了,也是我們大家的錯誤。」
「莉迪亞……」
「沒有人會怪你。」
莉迪亞直接將瓦列斯攬到身上,讓他感到放心。
「也許我們的做法真的是錯的,那就下次改進吧。我不這麼覺得就是了,不然我早就反對啦。沒問題的,多相信自己一點。」
「……謝謝。」
瓦列斯靠在莉迪亞身上,享受短暫的安穩時光。他大概花了二十分鐘才感到不好意思,在那之前都一直靠著。二十分鐘後,尷尬的脫離莉迪亞的懷抱。
「嗯?可以不用害羞喔。」
「沒有害羞,沒有害羞。嗯。我沒問題了,謝謝你。」
「少來,臉紅成那個樣子。」
莉迪亞笑嘻嘻地戳瓦列斯。之後兩個人肩並著肩,看著今天的成果。
「……瓦列斯,我也可以說話嗎?雖然跟你的煩惱比起來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可以啊。」
「好,不說了,這麼客套。」
「欸?那……好啊。」
「這還差不多。」
莉迪亞促狹地笑了起來。
「我以前不是說,我想談戀愛嗎。在發生這麼多事之後,我有點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了。如果沒有這麼多在乎的人,是不是就不會跟吉爾貝特一樣。是不是該為了殺神的目標,而放棄這個夢想。這樣是不是更好一點,對自己和對對方都是。」
「那樣不行。」
瓦列斯立刻反對,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莉迪亞。
「預言者不是說過嗎,想要經由弒神,真正的達成什麼事。如果為了共同的目標而放棄夢想,那就本末倒置了。」
「這……也是呢。我知道這個意思,但是……真的好嗎?這樣真的好嗎?」
「這樣就好。只是要小心點,還有,不要跟吉爾貝特一樣,要馬上跟大家說。」
「那倒是不會重蹈覆轍。」
有了瓦列斯的支持,莉迪亞的內心堅強了一點。順帶一提,大部分碎片的家人現在都已經接受安置。處在諾夫卡的保護下,雖然干擾他們平常生活很抱歉,不過他們也都能諒解。
「好,既然瓦列斯你這麼支持我。那我就打起精神吧,這次任務結束就要繼續找男朋友了。」
這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宣言,不過和以前一樣熟悉的胃痛,比什麼都讓人懷念。瓦列斯終於有找回自己步調的感覺,恐怕莉迪亞也是吧。他們兩人興高采烈的披著厚外套在營地跑來跑去,到處和休息中的士兵們交談,順便幫他們帶熱飲料。
也許是這兩個人很和善又也許是他們很年輕,基層士兵們大膽給了許多建議,其中很多都不錯。莉迪亞暫時記在筆記本上,準備之後回去交給拉斐拉。
「啊,不過不要就照我們說的講喔?」
一名士兵看他們這麼作,先提醒了一下。
「嗯?什麼意思?不太懂。」
「這個嘛。」
那名士兵先看了看旁邊,才安心地告訴他們兩個。
「你們根本不認識我,所以沒有匿名的問題。可是如果照我剛剛講得直接說,搞不好可以從描述推論出是我講的。」
「……不太懂,被認出來不好嗎?」
「當然不好,因為會被說成在指責他們指揮無能。我上面的排長會大暴怒,連長也會大暴怒,營長也會大暴怒。旅長也會大暴怒。」
「嗯……我以為我們有在阻止這種事。」
「沒有用的。我以前在外面當過軍人,有很多立意良善的舉動,到最後面都被冗長的指揮鏈埋沒了,埋沒還好,更慘的是到下面變成智障,這就是通常指揮官親自跟小兵溝通都會被說作秀的原因。啊,我不是說你們,你們看起來只是想聊天而已根本不是來親民的。」
他這麼一說,旁邊有好幾個人點頭。
「妳這樣講雖然是對的但是好像拐個彎在罵我們啊……」
「我才沒有在拐彎。」
「幹。」
莉迪亞笑著敲那名士兵的腦袋。
「嘛,我要說的是。雖然你們是善人,但請不要只相信人的善良,也要請相信人的邪惡。」
「這我們倒是看多了。好吧,我們會努力把你描述的東西弄模糊一點,具體的改進可能會變小就是了。雖然我們真正想要打造的是那種能夠自由溝通有效率有彈性的組織……」
「那是理想,不太可能,越大越不可能。不過這已經和一般軍隊比起來夠好了,不用難過。」
看來事情還是有先後順序,軍隊是工具,瓦列斯他們與其把精力花在改良工具上。不如做更有意義的事,工具就湊合著用。
「對了,最後有件事想問你們意見。」
「什麼。」
「你們對全黑作戰這件事有什麼感想?你們的指揮官說OK耶?」
「可以不要嗎?我們的槍上沒有燈,頭上也沒有燈。雖然有在晚上演習,不過那有點靠月光作弊。」
「純防守呢?」
「還是不太好,對方是聖戰士吧,我們的夜間戰術目前都還是以軍隊作假想敵。一片黑漆漆中突然有人衝進我們之間大殺一陣,應該會很亂吧。你要說能不能發揮戰力,我想我們是可以堆屍體不讓他們出去啦。」
「了解。」
就這樣他們在營地幾乎晃了一圈,除了聊戰術以外還聊了他們對今天這場戰鬥的感想,意外的是沒什麼人在意把聖戰士全部斃了,心理壓力不大。
畢竟從黑手黨找來的,大都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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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碎片們再次集合。
「好了,重新決定戰術吧。我剛剛請王子瞬移進去看看狀況,不過他說裡面被炸爛了所以他進不去,所以我就跑去問預言者。
我們明天早上進攻的話,沃爾梭和費吉迪安不可能參戰。史岡赫爾現在在輸血,明天早上可能會恢復幾成功力,尼傑路思身上雖然有傷,不過她純靠能力所以沒差多少。」
「也就是我們只要打兩個就好?」
「還有六十個雜魚,有些人能打,有些人不能打。不過對我們來說沒有差別。有了這些資訊,我們來正式決定作戰。誰有『我覺得我根本是天才』的提案?」
「我。」
蘇芬舉手。
「他們把自己封死,我們就從下面挖洞挖到他們正下方,準備好之後讓地板塌下來解決他們。」
「否決。妳只是想玩而已吧。」
「我不否認。但是我覺得不錯啊。」
「那麼大的洞要挖很久然後變數太多,裡面很安靜的話,他們很可能發現,光靠史岡赫爾就可以把在地底的人全滅。」
「嗚嗚……」
蘇芬放棄了,接下來沒人覺得自己是天才,大家開始提可能派上用場的點子。
「那就很普通的開洞進去呢?」
「問題是光源,怎麼提供光源?」
「從上面開洞垂降進去。」
「感覺有點危險,光線太顯眼會被發現,垂降到一半會被史岡赫爾打死。」
「我覺得還好,有靜和盧梅娜在的話。」
「側面的光真的不夠嗎?」
「不太夠。我算了一下照不到中心。」
「嗯,那就分兩路怎麼樣。」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到一半,蘇芬再接再厲,提出新的作戰。
「我們分兩路,主要隊伍從地底,早早開好洞,挖洞進去,沒有要挖什麼大洞,就一條小通路而已,應該不會被他們發現。」
「然後?」
「然後時間到了瓦列斯在上面再開一個洞,他們注意力一定都往上,洞一開埋伏的人就全部突襲。」
「嗯……好像不錯。」
「當然不錯,我想的。」
蘇芬得意的哼哼笑,他們之後又作了一些提案,例如說巴斯汀在密閉空間放毒氣把他們全部毒死,或是丟火把進去把氧氣燒光。不過為了怕出意外決定不這麼作。
最終他們決定還是使用蘇芬的策略,進攻時間定在明天早上,瓦列斯立刻開始著手挖地道,在莉迪亞的協助下花了四個小時完成,他們在確定可以通到內部之後將土壤安靜的填回去。通知其他人。
之後他們一路休息到早上九點,準備決戰。
//
早上九點,瓦列斯爬到了球體的正上方,準備開洞,太陽反射在四周十分刺眼,瓦列斯瞇著眼睛對著正下方集中火力。在他旁邊的是盧梅娜和靜,一個為了進攻、一個為了防禦守在旁邊。
白火焰一下就將鈦合金融化掉,融化的金屬液沒什麼溫度,盧梅娜輕戳著幾乎是新物質的液體,輕聲感嘆。
「啊,盧梅娜,小心一點,那個隨時會凝固喔。到時候不再燒一次是不會融化的。」
「喔,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這實在很神奇。金屬沒溫度而會融化,難不成是壓力嗎?不太像啊。哼嗯……」
「拜託妳回去之後再研究吧,要多久我都陪妳。」
「好啦好啦。」
盧梅娜拿著類似鏟子的東西把融化的金屬液撥到一邊,瓦列斯邊燒邊走,先燒出一個圈的痕跡確定範圍,在開始動工。
「呼叫內部組,情況還好嗎?」
《小聲一點啦,這裡面超安靜的,會被發現啦!》
「不用擔心,莉迪亞,聲音消散得比你想像的還快。」
盧梅娜一邊移除金屬液一邊接話。
《不管總之安靜一點啦,裡面沒事啦,要好了再叫我們啦。》
「好喔。」
無趣的靜把對講機關起來,看著瓦列斯繼續動工。
「沒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還是我也來鏟?」
「一個人就好了,而且這個這麼好玩怎麼可能讓給妳。」
「這樣我很無聊,我冥想一下吧,不然戰意都沒了,羅梅洛,還要多久?」
「昨天晚上在地底搞了一個小時,現在開的洞要更大,應該一個半小時吧。」
「那我看可以先回去吃個午飯再來了?」
「拜託不要。」
主要是瓦列斯不知道這個球形的結構如何。球面的厚度不一,燒到一半就整個垮掉也很有機會,他們才得像這樣備戰,不然內部組也不用這麼早就去待命了。
靜沒辦法,正坐在旁邊,安靜培養嚴肅氣氛,他們默默動工,一圈又一圈的往下挖。過了四十分鐘,喀擦一聲,被挖開的部分下陷,不需要融化就已經斷裂。
「喔幹!」
盧梅娜拋下鏟子趕快去抓已經裝好了的真空把手,發動能力,免得三個人一起掉下去,靜也從冥想中睜開眼睛。
「比預估的早?」
「是啊,上面比下面薄,柴弗偷工減料。」
「也可以說是不得不偷工減料。」
靜咧出兇狠的笑容,拿起鏟子,接續盧梅娜的工作。既然都已經開始崩塌了,他們也不企圖隱瞞,瓦列斯進行最後的手續燒出一條十公分寬的圓弧,陽光透過弧線照進要塞的內部。
《我看到光了,那是你嗎,瓦列斯?》
「對。看的到其他地方的樣子嗎?」
《還不太清楚。》
由於內部昏暗,就算他們先進來埋伏也不清楚到底變成什麼樣子,直到現在,柴弗防衛的全貌才漸漸藉著光線展現。
《……這什麼鬼東西啊?》
「什麼?描述清楚一點。」
《……不知道怎麼描述。蘇芬你要挑戰嗎?還是莎赫拉?》
《嗯……超大型的鋼鐵荊棘林?》
《沒刺就是了。》
《對,沒刺。》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站在圓頂上面的三個人滿臉問號。
「算了,我們實際看就知道了。照計畫把東西扔下去應該可以吧。」
《是可以,不過沒什麼用。看就知道了。》
話講到現在,瓦列斯終於開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出來。現在只因為盧梅娜的能力,所以還漂浮在半空中。
一切準備就緒,悠閒的氣氛消失。
「準備完畢。」
「我也好了,裡面呢?」
《給我們一分鐘,我們回個神。》
「嗯。對時,現在時間十點四十八分三十秒,作戰在十點五十分準時開始。」
《嗯。》
緊張感開始瀰漫,瓦列斯不停地看自己的表,十點四十九分、二十秒、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五十五、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上!」
綁著長鋼索的鈦合金硬塊帶著512倍的重力加速度下降。半秒過後,三個人也從洞中一躍而下。
「這是……!」
光明照亮了黑暗,驚人的龐然大物出現在他們面前。如果要瓦列斯形容的話,他會說像是公園裡面給小朋友玩的鐵格子,但是更複雜離奇,更雜亂無章,最重要的是巨大無比。像座山一樣,將他們的視線佔據,完全看不見內部。
瓦列斯用火焰切下的鈦合金快像是砲彈一般重重打在鋼鐵迷宮上,卻一點動搖都沒有。反而是一個人影出現在迷宮上方,拉布勒娜。
「靜!」
火焰朝他們噴來。拉布勒娜會飛,他們不會飛,只能靠著瓦列斯阻擋以及盧梅娜的能力讓他們下降得快一點。同時許多人影從迷宮的各處出現,是還能戰鬥的聖戰士。他們人數不多,但每個都拚了命攻擊。盧梅娜吃力地加速閃躲,忽然,兩根鈦合金長槍從迷宮上長出,相對速度快得讓瓦列斯差點來不及閃。被靜砍到之後才停下來
對空砲火,這是他們早有預想的,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上面,正合他們的計畫。
「上。」
《了解!》
火焰從南邊飛來,是古斯塔夫的三發火箭砲,第一發炸開之後是超遠距離的高溫光束,瞄準無防備的拉布勒娜。拉布勒娜慘叫一聲,後背被燒了兩公分深才反應過來,隨後迎接她的是鋪天蓋地的劇毒毒氣。她點了火,毒氣炸開,她自己只是被震退幾公尺,周圍的聖戰士就沒這麼幸運,最多只有留全屍。
「可惡!柴弗!不是上面!雙方面攻擊!」
「我看到了!」
他們用喊的溝通,柴弗的聲音很小,龜縮在迷宮的正中心。知道這點的地面組全力進攻,先把聖戰士解決,再把拉布勒娜解決,小黃和莉迪亞打頭陣靠近,各挑一個聖戰士,在他們躲到複雜的迷宮之前搞定。
然而在最後一刻,兩根鈦合金長槍伸出,掉了小命的差點變成他們兩個。
「「!」」
小黃被擦過手腕,莉迪亞則是翅膀。都是小傷,但是驚愕的事實阻斷了地面組的攻勢。
《怎麼回事!小靜你不是砍到了嗎!》
「我是這麼覺得!」
異變發生的同時瓦列斯等人落在迷宮上面,靜二話不說再往下刺一刀。但鈦合金長槍沒有停止的跡象,追著莉迪亞和小黃跑,同時威脅著其他人。
燒傷的拉布勒娜奮力作戰,阻擋巴斯汀的攻勢,瓦列斯移動腳步想要協助,新的一根長槍卻往他下顎刺出,逼他側翻躲掉。
「……!」
而在空中,他看清楚了迷宮的秘密。
「靜!沒有用!這些金屬條沒有連在一起!妳砍到的確實沒有辦法生長了,但是其他的還可以!」
靜花了兩秒才理解瓦列斯到底在說什麼,這是柴弗最後的防禦陣形,二十四條交叉而不連接的鈦合金條編織成的巨大迷宮,所有的合金條最終都延伸到柴弗身邊,讓他隨時操控。
這麼複雜的設計,就為了一個對手,靜可以為此感到榮幸。
「有二十四條!」
「可惡,這根本不可能全部砍到啊,瓦列斯、克拉科夫,你們先下去。尤其是瓦列斯,史岡赫爾的目標是你!」
說著,靜又砍了一條準備襲擊瓦列斯的合金條,用力過猛,連鈦合金都被砍出缺口。
「我知道了。」
「你們先去,我掩護你們!老爺子!這迷宮有洞你就可以放毒氣吧!把尼傑路思交給其他人,把柴弗幹掉,或逼他把自己封起來!」
《知道了,好主意。》
《我來對付尼傑路思。》
《我也來幫忙。》
蘇芬和伊歐瑟夫牽制起拉布勒娜,幫巴斯汀爭取時間。巴斯汀的動作很快,毒氣一下子就沿著迷宮的縫隙鑽了進去,但是沒有效果,不管過了多久,柴弗的攻勢依舊。
原因很簡單,他們的敵人不只大神官。
「不行,老爺子!他們還有別的能力者!只要能用個風牆就能擋住毒霧!」
《唔。那該怎麼做才好?照這個道理就算我用濃酸灌進去也有可能被防住。》
「詛咒不行嗎!」
《沒辦法目視,威力強不到能殺大神官。我試試把阻礙的聖戰士殺掉吧。》
「想得美!!」
大概是知道巴斯汀的企圖了,三名聖戰士朝巴斯汀捨身攻擊,他們當然不是對手,他們自己最清楚,但是為了勝利,他們甘願犧牲性命。
柴弗不會辜負他們,攻擊瓦列斯的頻度減了一半,轉為朝巴斯汀進攻,他被逼上高空,無暇詠唱。
瓦列斯趁這個機會拉開距離,在複雜的迷宮上跳躍,同時注意自己的腳不要卡到縫隙裡。盧梅娜早他幾步,已經回到土地上,瓦列斯跑向迷宮的邊緣,打算用跳的下去,但是兩邊的鈦合金突然生長,將瓦列斯隔絕起來,是柴弗最擅長的無差別攻擊。
「哼!」
趕上的靜用力一砍才免得瓦列斯被刺成蜂窩,只是去路被阻斷,瓦列斯還得找別的路下去。柴弗還轉向援護拉布勒娜,本來被古斯塔夫逼到絕境的她因此得救,反過來用強火力將逼其他碎片分散。
明明是極具優勢的戰鬥卻沒有戰果,他們太小看作困獸之鬥的大神官,開始焦躁起來。
盧梅娜靈光一閃。
「讓我來!大家注意頭上喔!」
《盧梅娜?》
盧梅娜沒有回答,只是握上了鈦合金藤蔓的其中一條。
「512g!」
轟,沉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以複雜方法編織出來的要塞晃動了一瞬間,大力震了一下。
這一下,讓三條分離的鈦合金連在了一起。
「再來!」
轟隆,重力的範圍擴大了,像滾雪球一樣的引起連鎖崩塌,不只如此,靜的弒神效果也跟著延伸到更大的範圍。迷宮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沒過多久,二十四條精密計算的鈦合金條全部被絞在一起,最完美的防禦成了柴弗的棺材。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才是真正誰也沒想到的。
整個區域開始地震。
「欸?欸?」
盧梅娜已經停下了能力,但地震沒有停止。地面裂開,戰鬥的人們都停下來看著自己腳下,無法理解現在發生的事。
地面裂了開來,莎赫拉所佔的位置是第一個,一瞬間下陷了十五公分。
「要崩塌了!?」
「大家小心喔!」
他們才剛說完,整片地面就像承受不住柴弗狀造出來的大量鈦合金一樣,垮了下去。不管是聖戰士還是職員還是大神官或是神之碎片都一樣,被突然出現的大洞吞噬。周遭的圓壁全垮,整個大洞展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崩落沒有持續太久,瓦列斯在五秒鐘後就著地了,跌了大概十層樓的距離。周圍全是土灰,瓦列斯咳起嗽,努力站起來。
「大家,沒事嗎?」
《嗯,姑且沒事。》
《除了摔到很痛以外。》
站起來的不只他們,還有敵人,他們帶著疑惑與警戒看著對方,看著周圍,看著太陽照下,展現周圍的樣貌。
「……」
附近是柴弗的鋼鐵棺材,崩落的聖堂遺跡,還有他們曾經踩在腳下的庭園。
除此之外,還有一整座無人城市。
安靜且寂寞的無人城市,靜靜地待在地底,只有灰塵慢慢堆積,好像時間在此停止。城市中心的巨大圓形建築物散發著莊嚴神聖的氣息,看起來虛幻脆弱的城市就算經歷了這麼大的崩塌,卻沒有一點損壞。
這個城市散發出來的神祕氣息讓他們忘了要戰鬥,各自退到一邊。
他們知道這個地方,正確的說,是這種地方。不管是大神官還是碎片都知道,這裡是凡人不應涉足的區域。
在世界之敵再次下定決心把大神官幹掉之前,一名男人出現了。
「離開吧。」
他出現在城市的中心廣場,所有人都看的到的地方。僅僅只是現身,從上方崩落的所有物體就像雲霧一般消失。
神明的威壓讓瓦列斯幾乎站不直,他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神明降臨。
「離開這裡。這裡不是供你們打鬧的場所,僅僅是我留存的一些古老記憶而已。這裡沒有對你們有價值的東西,我上次應該已經警告過你們了。」
「啊、啊啊……」
信仰深厚的人們口中只發出不成文字的聲音,一個個都跪了下來,有的五體投地,有的低念禱文,每個人都對見證這一刻感到無比的光榮。大神官們也一樣,就連重傷的托西流斯和李奧尼達也爬起來下跪,以示絕對的尊敬。
碎片們眼睛睜大,冷汗直流,惡神開口之後,沉默持續了整整一分鐘,像是緊繃的線一樣。
拉斷這根線的人是莉迪亞。
「惡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衝了上去。
//
「不行!!!」
//
「等一下,莉迪亞!」
瓦列斯想阻止,但是太晚了,有人打破了僵局,所有人都跟上。神之碎片們沒有不想在這把一切的元兇殺死的,一個個動起腳步,拿起武器朝惡神殺去。
驅動他們的只有一半是義憤,剩下的一半是恐懼。
惡神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是嗎。」
他看向莉迪亞,瓦列斯在最後一刻把她推開,一道無形的力量貫穿了他的腹部。
噴濺的鮮血讓碎片們從恐懼中解放出來。看到瓦列斯無力的跪倒在地,他們瞪大眼睛,朝他趕去。
「瓦列斯!」
惡神不在意他們的慘叫,視線轉向靠近的靜。
「靜!!!」
「嗯!?」
奇怪的感覺讓她毛骨悚然,靜揮刀阻擋,一股重壓打在她的劍身上。毫無疑問是神力的範疇,但攻擊沒有像以往一樣消失無蹤,強大的力道還讓靜往後飛了出去。
「嘎啊!!」
靜在地上滾了兩圈,能夠遠程戰鬥的伊歐瑟夫和蘇芬立刻開槍。子彈在空中卻不見了,並非像巴斯汀一樣腐蝕子彈,也不是用高溫燒熔,單純的就只是在空氣中消失。伊歐瑟夫用盡全力投射強光,光線卻在神明眼前消失無蹤。
這時,莎赫拉趕到瓦列斯身邊,想要把他拖往後面治療,莉迪亞也顧不得進攻,前來查看瓦列斯的傷勢,順便幫力氣不大的莎赫拉幫人。小黃衝在前面,巴斯汀在她旁邊詠唱魔法,盧梅娜鬆開重錘的鋼線,準備攻擊。
簡直沒有個作戰,對於這沒有預想到的敵人,他們只是全力攻擊。
瓦列斯掙扎著,拿起自己的無線電,用喘息般的聲音說話:
「大家……不能和他打,不能,和他打……快……!」
他還沒說完,惡神已經再次攻擊。
一場爆炸產生,連是不是爆炸都讓人搞不懂,瓦列斯只感到強風和支離破碎的場景,還有他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
周遭已是一片殘破,碎片們被炸到遺跡的外圍,地面比他們昨天炮擊造成的還破爛不堪。
而神明漸漸靠近他們,用走的。
「大家,撤退,快撤退……」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的現在,他們終於有餘裕聽他說話了,然而他們已經用掉了惡神給他們的最後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下一波攻擊襲來,所有人咬牙準備承受衝擊。就在這個時候,巴斯汀飛到了他們前面,雙方的力量在空中衝突,產生的爆炸將他們再次吹飛。瓦列斯的傷口繼續流血,耳鳴讓他快聽不清無線電傳來的聲音:
《你們走吧,這裡我來殿後。》
《但是老爺子。》
《沒什麼好但是的,靜,妳應該很清楚現在的狀況。》
《……》
《這裡只有我能拖延時間,快去吧。牆壁上有些現代的通道,應該可以回到地面。》
《……所有、人、照老爺子說的、撤退。》
靜的聲音顫抖,做出了決定。他們努力忍住淚水,逃往後面的通道。瓦列斯感到有人在拉他,但是第二次衝擊傷到了他的喉嚨和胸口,他沒辦法發出聲音。
他被莉迪亞抱起來,抬進了旁邊的走道裡面。碎片們各自分散逃命,在他旁邊的只有莉迪亞和莎赫拉。
他們沒有逃太久,莎赫拉就要莉迪亞停下來。
「不行了,莉迪亞,這樣瓦列斯撐不下去。」
「不……不行……不行!已經是老爺子了,如果連瓦列斯都在這裡死掉的話……!」
莉迪亞歇斯底里地大喊,像是保護瓦列斯一樣將他抱在懷裡。她的呼吸急促,不自覺地流淚,不想面對事實──她的一時衝動害死了親愛的人的事實。
莎赫拉猛力抓住她的肩膀。
「妳冷靜點,莉迪亞。我沒有說要放棄他,我要在這裡應急治療。只要止得住血就可以撐到地面,妳要幫助我,聽到了嗎!」
「……知道了。我要做什麼好。」
「把瓦列斯放下來,幫我開公事包!舉燈!」
在狹窄無光的通道中,他們與時間賽跑。
//
遺跡之中,兩個人影對峙著。巴斯汀和惡神,在巴斯汀留下來之後,惡神也不忙於追擊,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巴斯汀在空中飄移,聲音透露出其他碎片們從沒聽見過的緊張感。
「你好,大前輩。我一直很想和你討教兩招。」
「……最接近真實的人啊。你就儘管展現你的力量吧,這是你最後的光輝了。」
「別誤會了,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戰鬥。是為了我的同伴,還有徒弟,還有這個世界。」
巴斯汀長袖一揮,魔力從全身散發而出。
「我和你不一樣。」
「是嗎。」
惡神像是全不感興趣,任由魔力的波動在他身邊吹拂,宛如大海中的方舟,卻又紋風不動。
周圍的信徒們依然跪在原地,只是帶著堅定的信仰看著這個畫面。他們不會,也不可能加入戰鬥,因為光是和神一起戰鬥這件事,或是想要幫助神的念頭,就是對神明的一種褻瀆。神不需要幫助,不需要合作,他自身就是完全的個體,至高的個體,他們只能跪在那裡景仰,如此而已。
惡神看著巴斯汀,雖然沒有開口,明眼人都看得出在讓招,就連巴斯汀自己也知道,在屈辱之中用上全力。
「惡神!報上名來!」
比李奧尼達見識過的還要強烈,魔力侵蝕了每一寸空間。土地化為泥沼,無底的泥沼,黑暗深邃的空氣像是死者之手一樣在地表繚繞,伸向最近的活物。陽光在蒸氣之下發出綠色的光芒,有毒的鮮豔黃花盛開,放出紫黑色的胞子,毒蟲與惡獸從沼澤中浮現,朝惡神逼近,就算是大神官,待在這種環境下不出十秒就會死亡,無一例外。
「你沒有知道的資格。」
但惡神只說了一句話,一切就像幻想一般的隨風而逝。遺跡還是遺跡,永遠且孤獨,就和惡神本人一樣。
「我應該說了,不會讓你破壞這裡。」
「怎麼可能,難不成,這個世界本身……?」
巴斯汀的語尾消散在空氣中,他理解到了恐怖的事實。
「我沒有興趣玩幻想的家家酒。在這裡的都是實物,和你的內心景色不一樣。你不會了解他們的價值的。」
「我還不知道哪樣更糟啊……」
不是拿更強力的魔法侵蝕,而是精細的驅散,兩者表現出來的水準天差地遠。惡神可是一邊保護著自己的回憶一邊戰鬥,巴斯汀啞口無言,他不是對手,就算惡神輕敵他也不是對手。
巴斯汀主動進攻,用的魔法不是平常那樣壓倒性的毒霧,而是更精準確實的魔法,若不是這樣可能就算命中也傷不了對方分毫。只讓一招的惡神動了起來,讓巴斯汀鬆了一口氣,要是對方硬吃還沒事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下一秒的畫面讓他把那口氣吞了回去,魔力風暴在視線的每一個角落颳起,和他造成的規模不在同一個次元上。就連周圍那些不是魔法師的人都感覺的到,而他們景仰的看著,把這稱為神威。
拉開距離,巴斯汀只有這個念頭。他是魔法師,拉開距離,觀察,反擊。他向上高飛,讓自己脫離混沌的漩渦。
「Fristir fa』ira──!」
深紫色的大球包圍了惡神,然後在下一秒被撐破,大球的碎片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各自化成小球,隨之往惡神衝擊。
命中了,巴斯汀抱著這個希望,然後希望破滅。惡神揮動右手,長披風一抖,所有的小球就被震開,化為碎屑。
惡神的手上拿著一把──劍型的某種事物,抬起頭,眼神對上的那一刻,巴斯汀腦中一片空白。
到現在為止,都不過是惡神出手的前奏。
他消失了,出現在巴斯汀的背後。神明的劍鋒切過巴斯汀的側身,黑色的霧氣發散,巴斯汀發出無聲的慘叫。
幸好他的反應保住了他一命,在急速漂移的同時放出遮蔽視線的霧氣,同時在空中設下魔法陣,作為反擊。
然而神明的眼睛不會被蒙蔽,惡神正確無比的出現在巴斯汀身後,劍刃往他頭砍去。巴斯汀躲過了,手動引發魔法陣,液態的強酸炸開。惡神在空中迴旋,劍圍將酸液阻隔在外,停滯在空中,然後違反物理規則的轉向,像是子彈一樣噴向巴斯汀自身。腐蝕性不致命,但動量致命,巴斯汀只好閃躲自己的強酸。
然後他發現長劍貫穿了他的身體,惡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無法被觀察的劍型物體刺穿了他,他緊急用障壁止住自己的生命流逝,但惡神的攻勢毫無憐憫。拔出之後第二劍橫砍,第三劍斜批,在遠方看來他似乎揮動著二十公尺長的巨刃,每一擊都紮紮實實的連著周遭的空間,將巴斯汀一分為二。他已經死了三次,只是靠著自己的身體已經腐朽,用魔力維持才繼續活著。
惡神抓住他的身體,用力往下帶,然後順著勢頭把他釘在地上。從三十公尺高的空中墜地,衝擊讓巴斯汀失去意識。他的魔法再也無法維持,身體開始消失。
「就這樣嗎?……那麼,再去解決幾個吧。」
惡神轉身離開,朝向的是碎片們逃命的方向。
腳步越來越遠,然後由於一句話停了下來。
「給我等一下。」
「……果然,沒讓我失望啊。」
惡神轉過頭,眼神透露出些微的滿足,巴斯汀再次站了起來。但是惡神看的出來,那已經是本質完全不同的東西了。
「我說過了,我會守護這個世界。」
「你什麼都守護不了。」
「可以,至少,我還能守護希望,就算用我的全部換上也會。希望會傳承下去。」
純黑的氣息從地面升起,來自地底的深淵,灌進了巴斯汀的身體,黑霧開始膨脹。
禁咒,獻祭自己的一切,生命、理智、魔力,巴斯汀已經在這一刻死亡,取而代之的,是誕生自異界的怪物。法力恐獸,純粹的力量化身,只帶著呼喚他前來的意志──阻止惡神。
「喔。這還真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啊。」
惡神揮劍,殺了上去。
//
「給我針線,從左邊打光,左邊,再下面一點。」
通道裡,緊急手術進行到了最後階段,莎赫拉不顧自己的醫療用具被扔得滿地都是,只顧著治療的效率。瓦列斯的出血已經幾乎止住,現在只等莎赫拉把傷口縫合,瓦列斯依然動不了身體,只有模糊的意識看著賭命救他的兩人。
「快、走……」
「瓦列斯你閉嘴,我給你麻醉喔。」
「不要、管我了,快點,老爺子已經……」
「莉迪亞,麻醉劑。」
「別鬧快點縫啦。」
莎赫拉的巧手將瓦列斯的傷口縫合,最後簡單的用繃帶纏起來,手術完畢。他們兩人鬆了一口氣,準備繼續逃跑。
「莉迪亞,搬瓦列斯,我們要走了!」
「嗯!」
但就在這個時候,通道傳來的氣息讓他們停止呼吸。他們知道為什麼瓦列斯要著急了,惡神已經解決了法力恐獸,只用了一分鐘。世界最強的魔法師做出的犧牲也不過如此,神明的腳步快速逼近他們,而且是以他們不可能逃離的速度。
莎赫拉淺笑一聲,知道自己的命運到此為止。
她放下手術刀,拿起槍。
「瓦列斯就交給你了,莉迪亞。我來拖住惡神。」
「莎……莎赫拉?妳在開什麼玩笑?別這樣!?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死我來死就行了!」
「那樣不行。」
莎赫拉輕輕按住了莉迪亞,像是開玩笑一樣的說著:
「瓦列斯這麼重,我又搬不動他。」
「……!」
莉迪亞的眼淚奪眶而出,莎赫拉幫她擦掉,輕輕推了她一把。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哭泣了,每一秒過去,都是增加死亡的機率。莉迪亞變形,將瓦列斯帶走。
莎赫拉靜靜地拿起槍,拿起骰子,迎向步步逼近的死亡。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莎赫拉的內心出奇的平靜。他一如以往的弱小,對上惡神或是對上聖戰士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更神奇的是,她不覺得她會輸,她身上有使命。
她丟出骰子,同時惡神出現在她面前。
6、6、6。
「命運嗎……選到最爛的對手了。」
莎赫拉沒有回答,扣下板機,連瞄準都沒有,火力全開。而惡神竟然閃躲了,拿著武器往莎赫拉衝刺。莎赫拉沒有體能可言,只是單純的對他開槍。隨著每一發槍擊,惡神被跑越遠,子彈在整個空間中彈跳,像是活物一般追著惡神。惡神試圖用魔力將子彈擊落,但是這些平凡的子彈突破率異常的高,讓他備感棘手。
「瓦列斯。如果你聽的到的話,就聽我說吧。」
莎赫拉開口了,對不在現場的人,他還有最後的話要說。
惡神沒有大意,等待時機,他抓準莎赫拉換子彈的那一刻,魔力全出,打碎了一半的子彈,從縫隙殺了上去。
喀啦啦,一陣微小的聲音傳到他耳中,他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瞄去。
又是骰子,6、6、6。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希望你們幫我報仇。」
惡神轉向了,從正面襲擊。子彈從惡神的眼前擦過,但這是最後了,他一劍刺進莎赫拉的胸口。一擊斃命──本應如此的,莎赫拉卻抓住他的手。
被一把劍刺穿身體卻沒有傷到任何主要器官,這就是奇蹟,不只如此,她還揮出湊巧放在口袋中的備用手術刀。讓惡神鬆手,裝彈,丟骰子,開槍。
6、6、6。
「我有一個夢想。」
惡神受不了這種鳥事,從遠距離放出魔力,將莎赫拉吞沒。但是命運從來沒有對他友善過,周圍的通道不是他所守護的回憶之地,而是凡人所建的地下室。承受不住這種威壓,脆弱的開始崩塌。莎赫拉所站的位置下陷,讓她避開致命一擊,裝好彈藥。
「我想要救更多的人。為了救更多的人,我加入了世界之敵,拯救世界。」
惡神在崩塌的地下室空間飛行,無形的長槍瞄準莎赫拉,而她無畏的反擊,剛好擊中長槍的中心點,讓魔力霧散。
她繼續丟骰子,骰子往崩塌的下方落下了,但她知道骰子的結果。
6、6、6。
惡神這次做出了六十四把長槍,從全方位射擊,徹底的殲滅目標。莎赫拉再努力,十也不會變成六十四。好幾根無形長槍打在她身上,她像破布一樣飛了出去。
「我的夢想,是拯救世界。」
莎赫拉看著惡神,身體不受控制的墜落,重重摔在地上,雙腳摔斷,內臟也幾乎全毀,只剩奇蹟還讓她活著。而她還沒放棄,看向上方,看著惡神跟著落下。看著她的殘破身體。
她利用這個機會,開了最後一槍。
「如果,你想為我做些什麼的話,就幫我完成我的夢想吧。」
子彈疾飛,正中惡神的胸口,惡神沒有受傷,卻像是被打了一拳。不是滋味的看著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戰鬥至此,五分鐘十秒。
她贏了。
「去拯救世界。」
//
回到波森本部之後,過了三天。這三天和過去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又少了兩個人。觸景傷情,酒吧裡也少了平時的歡笑。
莉迪亞和瓦列斯的房門被封起來,不是不讓他們出來,而是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兩個的狀況就是這麼糟,連好好生活都沒有辦法。靜決定讓他們睡在酒吧裡面,大家輪流陪他們,以免發生意外。
作戰本身終究是成功了,摩林帶著五分之一的聖葬隊叛逃到他們麾下,教皇國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惡神少了一個有利的支柱。但是這對瓦列斯來說,怎麼樣都好。
今天早上,其他人整理了莎赫拉和巴斯汀的遺物。瓦列斯看著面前,巴斯汀留給他的信及書籍,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莎赫拉最後的話一直在他心中迴盪,好像重重打了他一拳一樣。她是不是在恨我?恨我做出了報仇戰的提案?最後害死了她?老爺子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問題的答案已經沒人能回答了,瓦列斯只能坐在這裡,無法鼓起勇氣打開最後的信。如果在信裡也被否定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
「……」
「……」
「啊──煩死人了!」
「嗚喔!」
一陣鬼吼鬼叫從旁邊傳來,是一直擔心著看情況的靜。瓦列斯被嚇得貼在牆壁上,滿臉疑惑的看她。
靜連刀帶鞘指著瓦列斯:
「要開就快點開啊跟個娘泡一樣,老爺子怎麼可能會寫什麼怪罪你的話,你不開我幫你開喔!」
「等、等一下,這信是寫給我的──」
「搞不好不是給你的信啊!你在自戀什麼?只是因為你跟老爺子關係最好才給你開而已!搞不好是給我們全部的信啊!」
靜伸手去搶,瓦列斯看了,趕快把桌上的信抽過來,用身體護住。
「我,我自己拆就是了……」
「嗯,快拆。我也在旁邊看。」
其實是以防有個萬一,靜看著瓦列斯把信拿到面前,沉重的喘息。
「……你再拖我就真的搶喔。」
「心理準備,心理準備。」
瓦列斯緊張的將信口撕開,信紙抽出,歪歪斜斜的字寫在紙上:
『瓦列斯、靜、或是任何看到這封信的其他人:
如果你們看到這封信的話,那我大概已經死了吧。活了六百多年,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眷戀。若要說有的話,就是我希望你們完成你們想做的事。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才再次參加世界之敵的。
我不希望你們為我的死感到難過,這是人生必經的過程,而我已經迴避太久了,我對死亡沒有怨言。你們也許會失去一名戰鬥人員,但是你們已經成長了,組織已經茁壯到我沒有見過的規模,不只內部,就連外部也有很多的人提供幫助。就算沒有我,你們也不會有問題的。
最後,瓦列斯,你是我最後的徒弟,所以我還是得提醒你,魔法的危險之處在它的強大。在這之後你的魔力也會飛躍性的成長吧,不要因此被自己的魔力吞噬了,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必須每天練習,你除了要發揮以外,還要控制你的魔力,就跟我們一直做的一樣。只有這樣,你才能找到你自己的魔法,那個代表你本質的魔法。
我把所有的知識都記在書上了,你們儘管翻我的房間吧,如果有其他人想要學習的話,可以問瓦列斯,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很久沒動筆了,就在此告一段落。再見了,各位。』
念完,瓦列斯的臉已經縮成了一團。
「所以我說,他不會怪你吧。」
靜的聲音十分溫柔。瓦列斯心中只有感謝之意。再也不要讓任何人死了,他下了這個決定。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還有一陣疑問,讓瓦列斯抬起頭。
預言者站在門口,這是他們回來之後,第一次看見她。
「對不起,大家,我有話要說。」
她露出了笑容,那個虛幻且脆弱的笑容,無比美麗。
「『我,十天之內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