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暗潮湧現的前刻。

　　真是，這一周也太過充實了吧……

　　我從沒想過，自己是這般期待禮拜五的到來。儘管身為學生，的確是覺得假日快點到會好點啦，但沒有像這次如此希望。
　　……等等，還有狂龍的問題呢。這個假日的休閒時光，大概也會因為她的「肚子餓」行為、被消耗掉一半吧。畢竟，我們根本不知道，這頭龍什麼時候會感到飢餓、然後就擅自開啟「結界」覓食。
　　唉……
　　而且，讓人擔心起的是，還有那名叫「汝汝」的女孩。她今天也因為身體不適、沒有來到學校。只能希望，她不要像之前一樣、被「鬼怪」附身才好。
　　話又說回來，當初倪武心到底怎麼被附身的？

　　抵達學校後，望著早自習發下的小考卷，我隨意填了下答案、就趴在桌子上休息。
　　考屁試喔。現在我可沒有做這種雜事的心情啊。

　　就在我心煩氣亂、而四處張望教室的角落時，發現在座位上的黃仲彥、神情有些奇怪。
　　像是跟我一樣、巴不得考試馬上結束般，他的眉間皺得難以張開，雙腿還不時抖動，全身皆散發著急躁的氣息。
　　是在尿急嗎？好像也不是的樣子。或許，他有什麼要緊的事？
　　──算了吧，那種傢伙和我無關。我才不認識那種會積極報復的混帳。


　　然而，就在不久後，他傳達過來的情報，卻強迫我無法無視。


　　※　※　※


　　甫一下課，那雞冠頭就快速交出小考卷，宛如剛重獲自由般、飛奔來到奈饋雪的桌邊。
　　奈饋雪聽了他的細語後，臉色急遽變得嚴肅，接著越來越凝重，最終瞳孔明顯放大、嘴巴也不自覺張開。
　　我還沒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麼，可奈饋雪──她的表情、已經足夠動搖了。
　　接著，奈饋雪就以手勢、要求我過去了解狀況。

　　稍早前，我無意間聽過，黃仲彥和倪武心似乎去了「汝汝」的家。
　　果然是發生了什麼嗎……

　　儘管昨天才吵過架、彼此間肯定有些尷尬，我還是硬著頭皮、來到兩人身旁。

　　「所以呢？」我搔搔頭，想裝沒事地介入話題。「要說什麼事？」
　　但接著，奈饋雪談話的內容、讓我有不小的震驚。
　　「下人，有『鬼怪』纏上那女孩了。而且是在正常世界裡。」
　　「！？？？」
　　我沒能忍住自己的訝異，全力擺出受到驚嚇的表情。彷彿我早就知道、只是配合演出似的。
　　不……打從他們在交頭接耳時，我想、我就有所心理準備了吧。
　　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人，你還沒了解『鬼怪』的全部特質呢，有必要這麼訝異嗎……」奈饋雪一邊批評我的反應，一邊擺出困惑的神情。
　　「總之，『鬼怪』化為人形、甚至出言迷惑人心這件事，是本小姐頭次見到……
本小姐會通知本部那邊進行調查，在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不該輕舉妄動，太危險了。下人，專心處理好眼前的事，知道嗎？」

　　「……等等！那女孩怎麼辦！？」我提出抗議，「不能見死不救吧！？」
　　「冷靜點、下人！本小姐說的『事情』，當然包含那女的在內啊！」奈饋雪回吼我，「但是『人形鬼怪』就……弄個不好，我們也可能變成那副鬼樣子的。你不會不了解吧？！」
　　「……知道了。」

　　聽見這口氣兇惡的上司回應，我才總算放下一點擔心。但是，相關的疑問、還在我腦中盤旋。
　　人形「鬼怪」？還會出言誘惑人？天啊，雖然「鬼怪」的確生自人類，但智能居然和人類一樣會進步？
　　這樣下去，戰局只會越來越險惡……

　　「唔！」
　　突然，一隻小手拍上我的背。我很清楚，那是奈饋雪的人手。
　　她紫髮側馬尾下的稚嫩小臉，透露出一股神奇的自信。
　　「下人，沒聽見本小姐的話嗎？專心顧眼前的事就好。我們一定能處理完，就和平常一樣。」
　　不知為何，眼前這小女孩的細長瞳孔，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力量。
　　是啊。我們總是能度過難關，她很清楚嘛。
　　我也只好回以一個算燦爛的苦笑。
　　「是啊。這就是我們。」

　　「那個，兩位？」
　　這時，在一旁的黃仲彥出言打斷我們，「我還在喔？」

　　「……」

　　突然發生尷尬氣場的我們，於是把對望的眼神移開彼此。
　　真是，不用特別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好嗎！？

　　為了打破這莫名的氣氛，我拋出其他話題。
　　「呃，那個……這件事，不用和林語音他們說嗎？」
　　「倪武心那邊，我待會去就說明。」黃仲彥自告奮勇，「至於那位學藝……」

　　我們三人，幾乎是同時看向林語音目前的所在地──潰甸瑟的座位旁。
　　她正和那頭還沒領到制服、穿著黑風帽衣的龍族交談，似乎是想要好好交流。
　　可不知為什麼，我身邊的兩位、突然發出奇怪音調的感嘆聲。
　　「吼吼──這麼回事啊。」「嗯……這下人，不錯。」
　　「呃，現在她們是怎麼回事？」我不禁發問，「是林語音在追求狂龍嗎？這麼刺激？」
　　沒想到，我隨意說出的話語、竟得到了兩人的冷酷反駁。

　　「才不是這樣哩。這種觀察力，難怪你沒什麼朋友。」
　　「笨下人、果然是笨下人嗎……」

　　「蛤！？喂，你們說什麼屁話──」「噹──噹──」
　　我才正想要回擊，上課鐘聲就響了。由於老師馬上就進入教室，我們也不得不解散。

　　而黃仲彥他離去前、還悄悄在我耳邊補了一句：
　　「我不會道歉的──那件事，我的最佳做法就是那樣。」
　　「你……」
　　無視我的怒瞪，黃仲彥看來一派輕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傢伙……

　　話又說回來，林語音那件事，我上課時越想越不對。她們之間的氣氛，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樣。
　　呃，真的是我白癡、想錯了嗎？


　　※　※　※


　　【第三人稱】

　　害怕他人眼光的汝汝，今天仍舊請了病假、在家中休息。

　　「汝汝──要中午了，妳還不下來吃飯啊？」
　　儘管自己的母親、以溫和又甜美的聲線在樓下叫喊，女孩依然一頭窩在被褥中、不肯理會。
　　「……這孩子，要不要帶她去看看精神科好了？昨天還撕壞了窗簾。會不會和孩子她爸一個樣啊……」
　　母親最終失望地、從樓梯旁離去，回到廚房繼續開伙。

　　而這女孩之所以不甩自己母親、在家中鬱鬱寡歡的原因，則是昨天、自己遇見的那個「東西」。
　　自己完全不知道、為何會接受「那東西」的誘惑，從二樓的窗戶、把窗簾做成垂降索逃出家中，還光腳地到了某處完全不認識的死巷子中、和「那東西」會面。
　　她明白，那個說著「力量」的鬼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傢伙。當初也是因為「聲音聽起來向某個朋友」、卻無法認定是誰，她才想去看看的。
　　畢竟她家規定很嚴，媽媽總是不想讓她和這些朋友見面。為了迴避，他們也總是從宅邸後方的窗戶聯繫、而很少用手機。

　　可明明那件事發生、已經過了半天以上的時間，她卻不如平常一般健忘、現在還是難以釋懷。
　　像是「那東西」的影子，在她心中深深打上了烙印似的。

　　「任　何　事。」

　　尤其是那三個字。有股不可思議的吸引力。
　　如果「那東西」說的是真的，那麼，無論是討人厭的死胖子，還有那群煩人的同夥，以及、混帳雞冠頭都……！

　　「……」
　　當這樣的思緒，逐漸充滿了她的腦袋時，她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行動。
　　她的身軀以稍快的步調、迅速走下樓梯。
　　「汝汝？」
　　察覺自己女孩下樓的母親，立刻上前關注。
　　「身體還好嗎？待會、妳東西帶一帶，我們去看精神──等等，妳要去哪？」

　　無視於母親的問候和要求，在穿著居家服的狀態下、女孩走向了門口，打算沒穿鞋就走出去。
　　汝汝的母親發現異狀，一把抓住她纖弱的手臂：
　　「等等！汝汝，妳到底怎麼了？身體沒──」
　　「！」
　　下刻，女孩突然猛然揮臂、耍開母親的手掌。

　　「汝汝！？」
　　尊嚴受到強烈打擊的母親，原來想出言責備；可她看見自己女孩、目前的眼神和姿態後，卻嚇得整個人跌坐在地。

　　「不對……妳，妳是誰？」

　　儘管無論是衣著、還是外表都沒有改變，但感覺……就是哪裡不一樣。
　　那不是她的女兒。汝汝的媽媽清楚這點。
　　她甚至是不想靠近那女孩的。一種名為「生存本能」的反應，在阻止這位母親、接近那像自己骨肉的生物。

　　等「汝汝」走出家門，那名女性的恐懼感、才總算消退一些；可以行走之後，這名母親也不管自己雙腿能不能好好站立，立刻連滾帶爬、打開家門找尋女兒。
　　「汝汝！汝……汝。」
　　只是，這平日的烈陽下，家門前的社區街道、沒有任何人煙。
　　包括汝汝。

　　「啊……怎麼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想不出任何辦法的她，最終打給了警察和學校。


　　※　※　※


　　以對話持續進攻未果的林語音，總算等到了午餐時段。
　　她開心地從蒸飯室、拿著自己熱騰騰的兩份便當盒，回到教室裡。
　　隨後，她毫不客氣，將自己的椅子、直接搬到潰甸瑟的桌旁並坐下。

　　「來，這份給妳！」林語音將其中一個便當盒、放到潰甸瑟的桌上，「趁熱快點吃吧！」
　　而當潰甸瑟打開盒子，幾乎塞住整個盒子的豐富菜色，就以舖在飽滿米粒的姿態、隨著撲鼻香味出現在她眼前。
　　「！」
　　潰甸瑟想都不想，以隨便的方式拿起筷子，用胡亂的方式、將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扒入口中。
　　「哎呀，不用那麼急啦。」即便語帶責罵，林語音的笑意卻止不住。「要仔細咀嚼、才會更好吃喔。」
　　「……」
　　把建言聽進去的潰甸瑟，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專心品嘗口中的食物總匯。
　　每多咬一下，口中炸裂出的甘甜與鮮美，就更是震撼著她的味蕾。
　　「！！」
　　發現眼前同學、漸漸揚起的嘴角，林語音的笑容逐漸闔不住。
　　「好吃，對吧？」

　　只是，在這般歡樂的情況下，四周的某些留言、卻傳入林語音的耳中。

　　「所以說，『汝汝』會那樣做，是當然的對吧？」
　　「還不是因為她爸很廢、會打女人，她媽忍受不住、就叫人來處理了。果然有其母就有其女、對吧？」

　　「……」
　　林語音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番話無法忍受，於是上前理論。
　　「他人不在就說閒話，還真是好習慣啊。」
　　而邊吃飯邊閒聊的幾人、馬上給予反擊。
　　「蛤？那也輪不到妳來說話吧？『班長』。」「就是啊。你們那夥人，還不是當面打臉人家，『班長』。」
　　雖然「班長」的稱呼、也讓林語音相當在意，可她、更在乎其他事情。

　　「我可沒做過、能暗地中傷他人的事吧！」


　　「……」
　　似乎是受到了林語音的情緒刺激，狂龍的肚子、又傳出了飢餓的訊號。
　　她於是放下手中的熱便當，猛然跑出教室。
　　「潰甸瑟！？」
　　發現狂龍舉動的林語音，暫時放下跟他人的爭執、上前一把抓住那頭龍的手臂。
　　「……！」「別去……」
　　就算有一瞬間的猶豫，狂龍、最終還是甩開了林語音的手、朝教室外跑去。

　　「別──可惡！」
　　林語音也順著追了上去。
　　她知道，這次自己絕對不能放手。

　　這位下定決心的班長，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周遭的景色、已經被陳龍德厭惡的翠綠色所染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