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局中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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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02
  本章節含有靖王夫婦私設。




  蘇沐橙為治療毒患,遠赴微草調養生息,這件事和孫翔沒有太大的關係。

  興許是他重創葉秋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他奪了本該屬於邱非的卻邪緣故,蘇沐橙同他,雖然不能說是勢如水火,關係卻也疏淡許多。

  對此,孫翔一點也不放心上。

  行走江湖,不是四方結緣,就是處處結怨,同派中人偶有齟齬更是再所難免,要是每件事都放在心上,還能做些什麼?再說,蘇沐橙是少數堅信葉秋並未瘋魔的人之一,對他有所不滿,意料中之事。

  他沒和蘇沐橙過不去,蘇沐橙也別來招惹他,這樣就夠了,偏偏,他在那天夜裡遇見邱非,還聽他說了番胡話。

  也不知道是受邱非那席話影響,還是嘉世裡頭真有什麼變化,孫翔總覺得,嘉世的氣氛不大對勁,儘管一眼瞧去,和往昔沒有兩樣,但門人間彷彿隱藏著什麼,處處透著幾分彆扭,見他目光投來,又是一片和睦笑語。

  孫翔想過,這些不過是他自個疑神疑鬼,可,蘇沐橙離開後,情況愈發明顯。

  哪怕見著他的人,仍舊一口一聲孫師兄,他卻能從他們眼中清楚看見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連陶軒,他也覺得那心平氣和的表面下,似乎隱藏著什麼。

  孫翔不敢問,或者該說,他隱隱約約裡已經感覺到什麼。

  陶軒後悔了,也許,他沒有。

  不管結果是哪種,對孫翔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異,許多人,包括陶軒在內,都只以為他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傢伙,卻沒人發現,孫翔不傻。

  以往,他並未將心思用在這些事情上頭,直到他遇著邱非。

  他多了份心眼去試探、去觀察,然後發現,嘉世的內部,其實不像他想像中的清淨,表面上,嘉世還是名門大派,風光無限,但底頭,各自為營,就是口口聲聲稱他是英雄的眾人眼裡,也少不得比較。

  如果葉秋還在的話……

  他不只一次聽見門人如此私語,對這個被逐出門派,偶後在魔教立身的叛徒,嘉世弟子心裡依舊有所懷念,與他交好,不過是因為陶軒這層關係。

  有時,孫翔忍不住會想,真相,真如他所知道的那樣?

  十惡不赦的葉秋,欺師滅祖的葉秋,戮殺同門的葉秋。

  如果,葉秋真是這樣的人,嘉世弟子為何總會對他有所感念?就因為他是鬥神,曾經嘉世帶向榮光?

  如果,葉秋真是這樣的人,為何陶軒偶爾會用他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卻邪,看著蘇沐橙,看著邱非,看著他所不知道,但卻充滿葉秋影子的地方?

  他所知道的葉秋,是不是真的葉秋?

  又或者,這只是一個局?每當想到這裡,孫翔便會打住,他知道,這個池子的水太深太濁,不是他該探究的,又或者該說,一旦他追尋真相,現有的一切便會覆滅不存,不管對他,對陶軒,還是對嘉世。

  於是,他將這些疑問深深收起,若無其事的迎上每一個人,就像面對他的每一個人。

  心知肚明,不能說破。

  他只是按著陶軒安排給他的身份,在嘉世行走,在江湖露面。

  有人說他英雄出少年,說他具將相之相,孫翔卻知道,他們說的從來都不是他,不是那個孫翔,而是在陶軒安排下,崔立打點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天才孫翔,至於他是否付出了什麼,沒有人在乎。

  等他回過神來,早已從得到卻邪時的雀躍驕傲,轉為現在的沉重不快。

  卻邪的重量,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有幾回,他覺得自個就快握不住卻邪了,在面對滿門弟子期待,面對長年支持嘉世的百姓目光,以及他們失望的神態,孫翔終於明白,拿起卻邪代表怎樣的意思,它的前任主人太過榮光,以致於將後來者的努力輕易抹殺。

  與葉秋一樣,是所當然的事。

  勝過葉秋,是他們的期待。

  如果,贏不了葉秋,也成不了葉秋,那麼,他有什麼資格拿起卻邪?孫翔不止一次自人們的目光中讀到這樣的意思。

  他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哪怕葉秋已然成魔,他縱橫武林的事蹟依然存在,前無古人,後……至今尚未有人能及。

  每當看著那些人,承受他們目光中的期待或失望,傾聽他們的低語謾罵,孫翔便會再次想起,葉秋是怎麼扛過這些,一次次提著卻邪衝殺在前?就在孫翔被這些期待壓得喘不過氣,幾乎握不住卻邪時,一時寬厚的手自後方幫了他一把。

  「孫師弟,既然拿了,就該堅持到底。」回首望去,赫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的劉皓,「現在放棄,還嫌太早。」

  「劉皓。」

  如果說,孫翔是嘉世的門面,劉皓無疑是嘉世真正知曉一切內情的人,陶軒對他的重用與信任,甚至超過崔立,這樣的他,對孫翔的態度向來是攏絡大於親近,孫翔不傻,什麼人是真心結交,什麼人是曲意奉承,他不至於分不清楚。

  只是,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犯不著點破。

  劉皓予他,只有同門之誼,這樣的劉皓,突然伸手幫了他一把,說不驚愕是騙人的,可,面對他驚愕且不掩飾的目光,劉皓僅是輕笑,「孫師弟,既然你是嘉世的門面,只要嘉世一天沒倒,我怎麼也得幫著你,不是?」

  這種任何聽了都不知作何反應的話,劉皓說得輕巧,一點也不怕會傳到陶軒耳裡。

  沒等孫翔反應過來,劉皓已伸手為他拍去肩上沾附的落葉,「孫師弟,有些事,別摻和進去,對你有益無害。」

  「既然拿了卻邪,就好好做你該做的事。」

  「什麼該人該幫,什麼人不該救,自己心裡可得明白,要是站錯邊,師兄可幫不了你。」對孫翔,劉皓向來客氣,如此直接乾脆的說話,是頭一遭,幾乎是在他話剛說完的瞬間,金香急馳而來的身影,已落入兩人眼底。

  發現他們站在一塊的金香為之大喜,連忙初聲呼喊,「劉師兄、孫師兄。」

   急忙趕來的金香也不知跑了多遠的路,一張小臉現下紅咚,煞是迷人,好不容易跑到兩人面前,她沒來得及喘上口氣,直接動手抓住兩人的手,「師兄,你們可千 萬評評理,大偉平日為師兄弟們夾帶點東西上山,你們也是知道的,根本算不上個大事,陳師兄近日卻死抓著這點不放,現在還想發落大偉。」

  「不止大偉,明哥和小汪,陳師兄都掐了個由頭要打發他們。」

  「你們說,這對嗎?總不能因為他們和我金香走得近,下山總會順道給我添些小玩意,就指著他們說不是吧!」

  「陳師兄這次太過火了,你們兩位可千萬要替我作主。」

  「別讓外人笑話我們堂堂嘉世的入門弟子,就只會欺負弱女子啊!」

  陳夜輝和金香的事,整個嘉世弟子都略有耳聞,就是對雜事漠不關心的孫翔也知悉一二,對於這種只懂得撒嬌賣潑,藉以獲得所需的女子,孫翔向來反感,陳夜輝喜歡將人捧在掌心疼,孫翔自是管不著。

  哪帕陳夜輝事後斷了一臂,金香的態度驟變,這點讓孫翔在心裡瞧不起好一陣子,真正站在金香面前時,他頂多只是一聲冷哼,不予理會。

  金香大概也知曉,孫翔看她不對眼,平日也不會主動往他面前湊。

  就是不小心遇著,也是百般奉承、千般討好,孫翔不領情,她撕破多少繡帕出氣,又是另一回事,可,眼下金香顯然慌不擇善,見著地位比陳夜輝要高上許多的兩人,便直接動手拉扯,惹得孫翔直皺眉。

  除了陶軒,嘉世上下誰不笑臉迎對的孫翔,幾時受過金香這等脾氣,心下不快的同時,人已甩開金香的手,「放手!有話好好說,拉拉扯扯像什麼話?身為女兒家,還要不要臉?」

  楚雲秀罵她不識尊長,金香忍了,那好歹是一派之主,可孫翔算什麼東西?

  別說是入門時間比她晚上許多,就是入門那場戰事,也不過是因為葉秋早讓人下了化功散,否則憑孫翔就想拿下葉秋,癡人說夢。

  這廝倒好,白白揀了便宜不說,事後還成了什麼鬥神繼承人,也不照照鏡子,自個到底為嘉世付出些什麼,不過是佔了機緣,還有陶軒偏寵才僥倖上位,真當自己是什麼要不得的人物?連個掌門都不是,有臉對著她金香指手劃腳?

  金香心裡氣惱,掩於袖下的小手握得死緊,面上卻是一臉委屈,「孫師兄,我這不是心急嘛!要讓人知道,陳師兄待人不公,越過你這掌門弟子去責罰其他師弟,你的顏面何存?」

  「師兄不懂金香一片赤誠就罷,怎麼這樣兇人家……」說著說著,斗大淚珠就落了下來。

  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孫翔輕薄了金香。

  單論輩份而言,孫翔叫金香師姊也不為過,但,金香為討孫翔歡心,曲意奉承,說是她入門雖早,卻比孫翔晚登門藉,硬是將孫翔自師弟喚作師兄,平日孫翔雖不置可否,對她卻也說不上熱絡。

  就是心裡對金香為人再多不喜,見一女孩子在自個面前哭得梨花帶雨,饒是氣傲如孫翔也不免慌了手腳。

  他耐著性子,安慰金香幾句,沒想到金香卻是哭得愈發傷心,彷彿天下不知的直嚷著孫翔欺負人,搞得孫翔一個頭兩個大,想抽身離去,又怕被人說是欺負弱女子,留著又不知如何是好,翻遍全身,竟是連塊乾淨的帕子也沒有。

  就在孫翔咬牙,準備將袖子遞到金香面前,讓她拭淚時,觀看許久的劉皓出手了。

  他搶在孫翔前頭,遞了塊軟帕給金香,柔聲安慰,「金香,妳這麼說妳孫師兄,豈不是冤枉他了?誰都知道妳孫師兄醉心武藝,誰也不敢拿些閒雜小事煩他,又怎麼會知道夜輝做了什麼,金香妳又是怎麼替他著想?」

  這話說的在情在理,更何況,出自劉皓之口,與失勢的陳夜輝不同,劉皓始終是陶軒面前紅人,單憑這點,金香也不敢太過得寸進尺,當下抽了抽鼻子,乖巧柔順的低頭認錯,「師兄說的對,是金香糊塗了。」

  沒等劉皓開口,她已乖巧的走到孫翔面前,福身,「金香給孫師兄賠罪,希望師兄大人大量,別和金香計較。」

  孫翔心裡再怎麼不喜歡金香,一個女孩兒在他面前伏首認錯,他再怎麼鐵石心腸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他只能既彆扭又不自在的揮手,「沒什麼,妳……剛是為什麼來的?」

  金香趁勢握住孫翔的手,軟聲柔語,「孫師兄,你一定要為師兄弟們作主。」

    ***    ***    ***

  藍雨樓劍聖親自出馬,救回為匪徒所擄的藍雨弟子,此事頓成佳話。

  要知道,哪個大門大宗底頭弟子沒有成千,也有上百,要每個弟子出事,掌門和首座都得親身去救,還不累死他們?

  故,哪怕門下弟子遭難,各大門排向來是交由底頭分舵去辦,不到緊要關頭,誰也不敢拿這些事去煩擾自家掌門,可,藍河出事,不單是喻文州下令嚴查,就連名揚天下的黃少天也親身緝賊,這等風光可謂前無僅有。

  一時間,所有藍雨弟子傳言,藍河資質不凡讓掌門和劍聖看上了,近日就要拔擢至本派了。

  面對這樣的傳聞,藍河只能抬首望天。

  打從他讓黃少天送了回來,藍溪閣的弟子看待他的目光,總透著幾分殷羨,大膽點的,甚至求他說說,劍聖擊敗惡徒的經過。

  頭一回,藍河聽見這要求,只能以身子微恙這理由打發他們,後來實在架不住弟子們的輪番詢問,索性仰頭望天,以明媚而憂傷的側臉示人,到這,大半弟子都怕觸及藍河傷心事,起身告退,但,每個門派裡,總有些不懂眼色的弟子存在。

  遇到這種不長眼又不能一棒敲暈的傢伙,藍河只能壓低語調,幽幽的說句,「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

  此言一出,十人之中會有八至九人離開,至於剩下那個,藍河能做的,就是繼續仰頭望天,或是對著什麼也沒有地上悠悠嘆息,通常只要他將這姿勢襬上一個時辰,那些嫌無聊的弟子就會自己離去,屢試不爽。

  藍雨劍聖英勇救人的事跡?

  根本沒有這回事好不好!先不說黃少天跟著葉修、孫哲平四處殺人放火,幾乎快和江洋大盜沒兩樣的打劫行為,這些日子來,他們端掉的地方還少嗎?都快可以組個小門派了!更何況,擄走他的這件事上,黃少天也出了一份力。

  自家劍聖綁走自家人,這樣的事,讓他怎麼說的出口?待在客棧時,心心念念想著藍溪閣的藍河,現下卻有種,早知如此,別回來算了的無奈。

  就在藍河一邊仰天望地,一面思索這樣的日子何時到頭,送走不知道第幾批弟子,想著自己是不是該以身體不適為由,就此閉門謝客時,藍溪閣中最有份量,平日待他也頗為器重的閣主梁易春來了。

  梁易春什麼也沒說,就這樣坐在藍河面前,眼也不瞬的盯著他直瞧。

  黃少天送他回來時,怕梁易春責罰藍河,特意將他找去談了一下,雖然什麼重點也沒說,但,不準責難藍河,這樣的意思,梁易春還是懂的。

  劍聖大人的吩咐,梁易春自然不會不從,只,身為主要當事人,頗受劍聖青睞的藍河,近來表現實在怪異,不是看著仰天嘆息,就是垂頭沉思,藍河身為藍溪閣五大高手之一,這麼輕易就讓人給擄走,心裡多受打擊,可想而知。

  深怕藍河心結難解,或是鑽牛角尖,幹出些傻事,回頭他對黃少天難以交待的梁易春,只好親身前來,只,見到他來,藍河的臉色愈發微妙。

  以為藍河傷了自尊,現下難受的梁易春輕咳,「藍河,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行走江湖,難免失手,你就別太放在心上。」

  見藍河神情愈發複雜,以為自個戳中藍河痛處的梁易春連忙開口勸慰,「劍聖也提了,此事錯不在你,你能回來就是好事,要是你心裡不痛快,那也好辦,待你身子養好,我們帶人去把那傢伙的老窩抄了,讓他知道,藍溪閣不容得罪。」

  梁易春見藍河的表情彷彿透著一絲悲憤,不由得一愣。

  莫非藍河是覺得失了面子,再大張旗鼓去討,更顯受傷?想起藍河此次被擄,不單面子,連裡子都丟了的梁易春猛地驚覺,自個簡直是在藍河傷上撒鹽。

  滿心愧疚的他,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不帶旁人,就我們幾個兄弟。」話剛說完,梁易春發覺,藍河的神情已由似悲似憤轉作生無可戀。

  看不慣藍河如此消沉的他,猛然拍桌,「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不過是一次失手,就讓你一蹶不振了?」見藍河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覺得自個似乎太過嚴厲,忘了他剛從賊手逃脫,必是受盡折磨委屈的梁易春,嘆息。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回,某種隱誨不明的情感自藍河臉上幾番變化,最終,化作一句勸戒,「春老,聽我的,別追究。」

  哪怕黃少天要他別太深究,但藍河與梁易春情同兄弟,當初藍河被擄,他迫於身份無法親身營救,現在,藍河這話,無疑是在告訴梁易春,他知道是誰綁走自己,其背後勢力,不是梁易春一人招惹的起。

  梁易春眉頭一皺。「藍河,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何止知道,簡直知道的太多,至今沒被滅口,根本是祖上積德……知曉梁易春不過是為他擔心的藍河,搖頭。「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當我是兄弟,就告訴我真相,哪怕我一人不行,整個藍溪閣不行,我們頂頭還有樓主與劍聖,沒理由讓人羞辱了,還不還手!」說到這,梁易春一頓,他像是想通什麼的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難道綁走你的人,是微草山莊?」

  見藍河默不吭聲,梁易春頓時怒不可遏。「欺人太甚!」

  如果真是微草的人對藍河下手,藍河斷不可能為了自己一人挑起兩大門派爭端,想通這點的梁易春冷笑,「以為我們藍溪閣不敢把事情鬧大就為所欲為?」

  知曉自個再不做些什麼,梁易春真會幹出點什麼事的藍河,百般無奈的歎息,「孫哲平也在。」

  梁易春接管藍溪閣時,孫哲平正在武林道上大放異彩,故,聽聞這名字,梁易春一點也不覺得陌生,當下斥罵,「孫哲平?這事又跟百花門……」話語到這,梁易春驀然一頓,前些日子孫哲平以魔教左使之姿行走江湖的事,梁易春自然聽過。

  情知此事和百花門無關,而是與魔教脫不了關係的梁易春,一點也不懷疑,孫哲平背後還有個魔教教主葉秋的事。

  方才氣怒沖沖,打算變個法子回敬微草山莊的梁易春像是被這消息震懵了,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微草和魔教聯手了?」

  如果單是微草和魔教聯手,哪怕葉修不是什麼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藍河也不介意借著江湖語論給微草山莊添堵,怎麼說,微草和藍雨積怨已深,今天不弄死他們,改日就換他們弄死藍雨,偏偏,這事藍雨樓也脫不了關係。

  「黃少也在。」

  四個字,輕輕鬆鬆將梁易春原本盤算著如何利用這事給王傑希製造不痛快的主意打碎。

  今日,要是有人傳言,微草山莊和魔教有所勾結,哪怕微草山莊找不到證據是他們藍溪閣幹的,他們也不會坐視藍雨樓置身事外。

  要死大夥一塊死!

  和魔教扯上關係,那些衛道夫子怎麼看是一回事,霸圖部那位殺氣凜凜的狼王會怎麼看,又是一回事!

  發覺梁易春沒了聲響,此刻用著和他不久之前,相差無幾的臉色盯著桌面瞧的藍河,深深一嘆,「我早說過,你不會想知道的。」說話同時,他拎起茶壺,為梁易春倒了杯茶水,「先喝口茶,壓壓驚。」

  更何況,梁易春並不知道這事裡頭,不單有這幾人參和,還有輪迴宮的新科盟主,以及一名朝廷郡王……

  說是圖謀造反也不為過。

  想到這,藍河又嘆了口氣。

  藍河的歎息聲,梁易春自然聽見了,原本只是來表達關心的他,無意間知道這麼樁不得了的大事,頓時什麼脾氣也發不起來,他也明白,為何對著滿閣透著殷切目光,期待他說上一段劍聖誅惡賊戲碼的弟子們,藍河總是那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換作是他也說不出口。

  他如何當著滿閣期待的弟子面前,若無其事的說出,不好意思,根本沒有什麼惡賊歹徒,綁走藍河的兇手,就是我們最崇拜的黃少天。

  思來想去,想不出個什麼好方法的梁易春只得接過藍河手中茶壺,為他斟滿一杯茶水,滿腹心事只餘一句,「為難你了,日後再有人問起這事,就按黃少吩咐,說是不宵賊人已然伏誅,日後休再提起。」

  至於什麼樣的賊人,可以躲過黃少天的追殺數旬,這樣的問題,梁易春拒絕思考。

  沒有人知道,閣主梁易春去見了藍河一趟,回來後為什麼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們只知道,從那天之後,總湊在一塊泡茶的兩人,常望著不知何處的遠方,悠悠長嘆。

    ***    ***    ***

  當朝廷武林為接連不斷的變化,感到晃眼的時候,一輛裝飾華麗,上頭烙著靖王府徽的馬車,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悄悄駛入靖王府。

  儘管有心人上前打探,也只得到永寧郡王回郡的消息。

  駛入靖王府的馬車,再也沒有離開王府,為永寧王歸鄉,探望父王母妃的消息增添一絲可信度,然而,馬車駛入王府後,並沒有停下,而是就這麼讓人引進府院深處,最終,自馬車上頭步下的人,不是永寧王葉秋,而是另一名身著上等絲綢鍛子,神形英挺的男子。

  走下馬車的他,一點也沒有人在王府的局促,非但如此,他兀自來到那名面和和葉修兄弟有著幾分相似卻年長許多,更顯威嚴的男人面前。

  「虛空賣的,是人命,是情報。」

  「只要出得起銀兩,皇宮內苑,雙鬼亦能取命。」

  不急不徐的嗓音,在王府內苑悠悠揚起,吳羽策彷彿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語,對當今天子何等不敬,他僅是噙著一抹好看,但卻不帶半絲溫度的笑容,看著站在他前頭的靖王,「王爺認為,鬼刻今日為何而來?」

  異於平日妖饒女妝,以男相示人的吳羽策,見靖王非但沒有被自己的言語打動,就連眼神都透著一絲審視的他,旋即一笑。「這個世界上,向來只有敢或不敢,能或不能,虛空鬼刻,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王爺可敢賭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