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百花輪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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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10
  劍起,鋒落。

  孫哲平所到之處,無人得以站立,不過一個照面的時間,他們就讓孫哲平手中重劍給砸倒在地,這會兒,正捂手抱腿,或抱著肚子的躺在地上呻吟,這還算好的,運氣差點的,就直接趴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扯到傷處。

  哪怕孫哲平下手時,已有斟酌,揮劍時也避開鋒兩側,改用平坦劍身或劍柄尾端打人,仍是把一票人馬砸得眼冒金星,痛得他們齜牙裂嘴。

  不下殺手,非是孫哲平怕事,而是一個照面,他便發現這些人出自百花門,按輩份來算,不是得叫他一聲師叔,就是師叔祖,衝著這點情份,他就是再狂氣囂然,也得賣百花門幾分面子,雖然,這點面子很快也會被他自己給斷了,不過眼下,他倒是樂意評點後輩幾句。

  「哈,懂得耍幾式暗器,就把自己當張佳樂了?」

  這樣的評語,無疑是傷人的,可,百花門的弟子們,現下卻覺得自個樂得快要飛上青天,誰能想到,他們有生之年還能一睹孫哲平揮動重劍的風采。

  那樣的身姿何其瀟灑狂狷,就是現在接任百花門使之職的於鋒也不能比。

  發覺百花門眾人對孫哲平的目光充滿敬仰與憧憬,於鋒何嘗不知道,百花門眾人心裡想些什麼,一直以來,總有人說他是揀了張佳樂和孫哲平退隱的便宜,如果百花門還是這兩位當家作主,哪怕於鋒再有能耐,也只能當個影子。

  這樣的閒言閒語,於鋒沒少聽過,和他一塊擔當百花門使的鄒遠也是如此。

  不管是百花門弟子,還是管事長老,有心或無心,總會拿他們和孫哲平、張佳樂相比,更荒謬的是,明知道他們武學套路不同,長老卻讓他們按著孫哲平和張佳樂的方式,意圖藉由他們兩人重現當年的繁花血景。

  繁花血景要是那麼容易就能重現的招式,百花門何需他們?

  許多時候,他和鄒遠在練武場上,試著重現繁花血景卻不得時,長老們失望的眼神,就像把刀一樣,刺在他們心頭。

  由始至終,他們看的,不是於鋒,不是鄒遠,是孫哲平和張佳樂。

  這樣的事,他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百花門由上到下,每一個人都惦記著繁花血景,惦記著他們曾經僅差一步就勾著的武林盟主寶座。

  他和鄒遠不過是個替代品,還是個不盡人意的替代品。

  當張佳樂重步江湖,百花門所受的震蕩,遠非外人所人想像,一夕之間,所有人忘了,百花門現在當家的人是於鋒、鄒遠,不斷談論著他們的門使回來了。

  於鋒心裡有些苦澀。

  他沒有試著提醒他們,張佳樂固然重現江湖,卻早已投身霸圖的事,他只是關上房門,看著掌上因為習武磨出的厚繭苦笑。

  真好。

  哪怕離開百花多年,人們還是記得他們。

  一直以來,於鋒喜歡百花門的每一個人,可,今晚的百花門,讓他覺得有些冷,他不禁懷疑,是否這輩子,他始終只是孫哲平的影子?

  正當他這麼想時,與鄒遠寢室相鄰的牆面傳來三聲叩響。

  牆面之間,有處顯得較為薄弱,似是後來才沏上的事,這是他和鄒遠無意間發現的秘密。

  有些話,他們不該說出口,也不能說出口,就好比百花門對他們的期望,沉重的令他們無法喘息,就像他們試圖打出一條出路,卻還是被繁花血景四字壓得抬不起頭,諸如此類的心事,他們只能咬緊牙關忍著。

  直到後來,發現這秘密,他和鄒遠總在睡前,隔著一道牆交心,勉勵彼此,總有一天,他們會超越繁花血景。

  現下,他心裡不好過,鄒遠應該也好不到哪去,他卻仍是來了問候。

  和衣躺在床上的於鋒,想了想,朝牆面叩了兩下,算是對鄒遠問候的回覆。

  他很好,區區一點風波,打不倒他。

  那天,他和鄒遠聊了很久,直到天色方明,他們才稍稍闔眼休憩,當時,他們相信,事情總會過去,他們的努力,終有一天會被認同,直到門人慌慌張張的跑來稟報,他們看見疑似孫哲平的男人。

  這消息就像是在平地炸開的驚雷,震得百花門眾人不能自己。

  繼張佳樂之後,孫哲平也出現了,是否意味繁花血景將重現江湖?

  原本端坐上位的長老,聽聞消息的瞬間倏然起身,就連自個翻倒椅子、撞倒茶盞也沒在意,大步流星的來到報訊的弟子面前,聲色兼厲的詢問,「弄清楚了?真的是孫哲平?」

  再來的事,就像現在上演的情況一樣。

  為探虛實,百花門數名長老下了死令,命於鋒、鄒遠率百花門弟子前來一探虛實,若真是孫哲平,他的手傷已無大礙,立時請他回來重新坐鎮百花門,倘若孫哲平不肯,就是用強的,也要把人給帶回來!

  面對這樣的命令,鄒遠只能和於鋒相視苦笑。

  至於流過他們心頭的那份酸楚與苦澀,兩人極具默契的裝作沒有察覺,這麼多年了,他們早已習慣。

  只是,事情和他們預料的截然不同,面對他們的視探,面對百花門弟子的相請,孫哲平連廢話都索性省下,重劍上手就一陣痛打,要不是百花門的弟子雖然倒下,卻只是發出呻吟,還真叫人看不出,孫哲平已然手下留情。

  看著未盡全力卻瀟灑猖狂的男人,於鋒心裡卻閃過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比起當年坐鎮百花門時的樣子,孫哲平現在的模樣與氣度,愈發令人心折,那時的孫哲平渾身狂然,透著一股遇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氣勢,第一狂劍這名號,當之無愧,現在的孫哲平卻像是一條容納百川的江流,明面上平靜川流,實則暗潮洶湧。

  饒是如此,重劍在手的他,宛若一座難以憾動的高山,氣勢磅礡。

  乍看之下,讓人以為昔日的第一狂劍已然英雄暮遲,失了以往的狂然,直到幾個百花門弟子不知死活的上前挑釁,讓人一招打趴在地,眾人才猛地明白,什麼一嘯龍吟驚雷起。

  孫哲平的狂意猶存,只是多年遊蕩關外,見過各種生離死別,戰火連天的他,體悟更深,若說當初他的狂態現於表面,現下,他的狂意乃是由內而外,念轉之間,一股撲天蓋地的囂狂戰意,籠罩眾人。

  幾個功體較差的百花弟子,就在這股狂意麵前屈膝潰倒。

  第一狂劍這名,孫哲平當之無愧。

  儘管於鋒在心裡暗歎既生瑜,何生亮?人卻是一點也不馬虎的上前為幾名閃避不及的百花門弟子擋下孫哲平的一擊。

  重劍交擊,發聲沉重的金屬之聲。

  他還沒來的及心驚孫哲平功體竟是如此狂霸,孫哲平帶著一絲興味的嗓音已然揚起,「哦,原來是葬花。」

  孫哲平當初離開百花門時,留下配劍葬花。

   葬花固然為重劍之最,可,當時的百花門竟是無人能夠使得,再加上眾人心裡盼望,孫哲平能尋得名醫,治好手傷,重回百花門,故,葬花這把名劍,一度塵封在 百花門的兵器閣,直到於鋒揮使重劍的才能遭人發覺,孫哲平又多年未聞音訊,百花門眾人不得不死了這條心,葬花才又重見天日,成了於鋒配劍。

  這會兒,新舊兩主交手,百花門人只覺得,兩劍交擊時,葬花的鳴聲猶如悲泣。

  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心中的落花狼藉,他們心中那名威風凜凜的百花門使孫哲平,應該是扛著葬花,領在他們前頭才是,怎麼能和他們兵器相向?

  就在這種想法佔據多數人心思時,不知是從哪個角落,哪個人開始,傳出呼籲孫哲平重歸百花的呼聲,「孫門使,回來吧!百花門需要你!」

  「你應該站在我們前頭才對!」

  起初只是三三兩兩的呼聲,一個引動一個,最後,百花門眾多弟子竟是整齊如一的喊道:「恭迎孫門使回轉百花門!」

  「請孫門使坐鎮百花門!」

  面對百花門弟子震動天地的呼喊,孫哲平先是看了眼,神色淡然,眉間卻透著淡淡愁苦的於鋒,旋即以蠻力將對方格開,收回架勢,扛著重劍的他,滿是不以為然的開口,「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百花門了?」

  「咦?」孫哲平的反問,令眾人一愣。

  孫哲平不回百花門?

  他不回百花門,他能去哪?

  孫哲平當初能被冠上第一狂劍的名頭,其人自是狂傲不羈,哪怕他退隱多年,經過多年歷練,他依舊不會輕易為他人言語所動,任憑百花門的人議論紛紛,於鋒看他的眼神何其複雜,他也絲毫不顯在意,「方才留手,是看在往日情份,要是再攔我去路,別怪無鋒不留情。」

  今天之前,孫哲平背的重劍,還是名喚葬花。

  直到百花門的弟子,越過於鋒和鄒遠,出聲請他回轉百花門,孫哲平就是在那一瞬間決定,葬花從此不存,僅留無鋒。

  別的人興許會對自個離開多年,對門派還擁有如此影響力而感到高興,孫哲平重視的,卻不止如此,或者該說,他若是這等心性,當年,他也用不著離開百花門,退居幕後,當個指點江山的前輩,也無不可,可他選擇離去。

  為的,正是希望百花門能收納新血,開創新勢。

  只是他沒想到,百花門對他與張佳樂,對繁花血景的憧憬,將於鋒、鄒遠逼至絕境而渾然未覺,他們期望孫哲平重返百花門的心願,無疑是在於鋒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彷彿是在告訴於鋒,他不過是個頂替孫哲平的影子,正主回來,他便可以滾了。

  於鋒心裡怎麼想,孫哲平管不著,他只知道,百花當初施加在張佳樂身上的壓力,落在兩位師弟身上,更要命的是,沒有人看見於鋒和鄒遠的努力。

  倘若百花門追尋的是他和張佳樂昔日的身影,那麼,身為始作俑者之一的他,便有責任斬斷這份迷障,決心既定,孫哲平也不去看百花門人充滿失望與震驚的神情,僅是朝於鋒舉起無鋒,「我可不像我們教主那般好說話。」

  「讓路,或者死。」

  說這話時,孫哲平的眼神極為鋒利嚴肅,誰也不會懷疑,下秒,無鋒就會從他們身上斬下,但,這樣的孫哲平,這樣一個足以挽救百花劣勢,重現百花榮光的孫哲平,他們怎麼能放棄?

  正當百花門弟子躊躇,不知該如何說服孫哲平時,向來被他們忽略的於鋒,敏銳的發現孫哲平話中涵意,「師兄加入魔教了?」

  「胡說八道!孫門使正氣凜然,怎麼可能和魔教同流合污!」

  孫哲平還沒來得及回話,百花門那幾個心向孫哲平,對繁花血景滿是憧憬的弟子,已爭先恐後出聲斥責於鋒的說詞。

  然而,他們不管不顧的為孫哲平護航的行為,只換來孫哲平一聲曬笑,「我樂意。」

  「莫非師弟認為我擔不起魔教左使的位置?」

  前頭還以為於鋒心有不甘,惡意中傷孫哲平的眾人齊齊一愣,見孫哲平的依然神態自得,彷彿與魔教中人為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怎麼會……孫門使回頭是岸啊!」

  百花門的人苦口婆心,力勸孫哲平浪子回頭,殊知,屋頂上頭卻是一陣輕笑,「幾年不見,你倒是越顯風光,這會,連魔教左使這位置也讓你撈到了。」

  順著聲源望去,赫是叼著一草根的張佳樂。

  不知在上頭待了多久,看了多少好戲的他,朝底頭眾人舉起一隻手,「唷!孫左使,葉秋那傢伙給了你多少好處?」

  「每月一袋上等菸草。」

  張佳樂知曉孫哲平是在與他耍嘴皮,也不氣惱,反倒一臉正色的同他胡說八道,「這麼摳門?我每月給你兩袋菸草,再加兩罈好酒,你來霸圖吧!」

  「待在魔教我是左使。」

  聽到這話,張佳樂樂了。「那個好說,霸圖還缺了名葉護。」

  「你說了算?」

  見孫哲平挑眉,明顯不吃他那套,張佳樂笑顏逐開,他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當家作主的是老韓。」

  「那還談什麼?」

  「說的也是。」音未歇,張佳樂自屋頂一躍而下,同時,手中暗器火藥已然擲出,可,他瞄準的不單是孫哲平,還有百花弟子,以及於峰、鄒遠。

  若說暗器火藥,誰人一絕?非張佳樂莫屬。

  按理來說,施用暗器的他,不利近戰,偏偏,張佳樂憑著自身天賦,硬是琢磨出一套可近可遠,華麗絢爛的武路套子,搭著精量過的火藥,炸開時,宛如百花盛開,令人目不暇給。

  幾乎是在張佳樂出手的瞬間,孫哲平手中的重劍再度揚起,劍風掀起一片塵沙。

  他的對手,不單是張佳樂,還有於鋒和鄒遠。

  曾經並肩作戰的兩人,以各自的方式打開戰局,百花門的人卻像是忘了這點,忘了孫哲平和張佳樂兩人也對他們出手一樣,怔怔看著眼前景象,只見一片絢麗煙花中,重劍的鋒芒閃爍,那樣的場景,他們相當眼熟。

  繁花血景。

  一直以來,他們總認為,於鋒不如孫哲平,所以,他無能重現繁花血景,現在,他們卻看見,於鋒和孫哲平一樣,與張佳樂極其契合,手中葬花大開大闔,狂氣囂然。

  就好似有兩個孫哲平,在張佳樂的掩護下,恣意狂然。

  明明,可以重現繁花血景,為什麼,張佳樂卻選擇了霸圖,孫哲平投身魔教?難道,他們一點也不懷念當初在百花門的時間?不覺間,不知是哪個女弟子,承不住這樣的刺激,尖聲喊叫,「張佳樂,你為什麼要走?」

  百花……百花現在有了於鋒,他不用再苦苦獨撐了,為什麼,他還是要走?

  這問聲聽起來痛徹心肺,搭著後來的低泣聲,聞者不忍,混戰中的於鋒發覺,張佳樂的動作略微一頓,他還沒弄楚是怎麼回事,孫哲平的嗓音已然揚起,「張佳樂!」

  孫哲平的喚聲,令張佳樂明顯轉弱,險些潰亂的招式猛地轉厲。

  沒等孫哲平再說些什麼,他已將目標指向百花門子弟,甫出手,一道人影便正面迎上他的攻擊,炸開滿天絢麗。

  他們的小師弟,鄒遠。

  張佳樂不著痕跡的朝孫哲平的位置瞥了一眼,發覺孫哲平也讓於峰纏住後,他以指縫夾住新的暗器,對擋在他面前,不讓他傷及百花弟子的鄒遠輕笑,「唷!小師弟出息了啊!居然敢對師兄動手了。」

  「別以為玩了幾年暗器,就能和我相提並論啊!」

    ***    ***    ***

  於鋒和張佳樂使出繁花血景,純屬意外之舉,要他再來一次,絕無可能,反倒是孫哲平,哪怕和張佳樂處於對立狀態,他們的發招收勢,仍是無法可免的一再重現繁花血景。

  他們是最瞭解彼此的敵人。

  心知這樣下去不妙的於鋒,和鄒遠交換眼色,一改初時的各自為營,雙方匯合,共同抗敵。

  鄒遠和於鋒兩人,多年來因百花門期待,就是配合,也盡是仿照繁花血景,深知在正主面前,他們的模仿不僅徒勞,甚至可笑的兩人,毫無躊躇的捨棄繁花血景的套路,憑著對彼此多年的瞭解與認知,出招配合彼此。

  兩人聯手,雖然不似張佳樂和孫哲平狂霸華麗的繁花血景,卻有自己獨到之處。

  可惜,以繁花血景之外的招式對敵,兩人皆是頭一遭,雖有默契卻又無法完全發揮,不過多時,便略居下風。

  饒是如此,張佳樂和孫哲平半點也不放鬆,攻勢愈發凌厲,許久不曾全力以赴的孫哲平,狂態盡顯,招招殘霸、式式兇狠。

  他們的爭鬥持續到於鋒一個箭步,擋在某個百花弟子前頭,替他挨下孫哲平劍氣結束。

  原本來沉浸在悲傷中的百花弟子,在於鋒鮮血灑上他臉龐時,眼中滿滿的不敢置信與震驚,他們沒想過,張佳樂和孫哲平真要取他們性命。

  他們一心期待,想著他們總有一天能回來的百花門使,居然要取他們性命!

  就在他們愈發不能接受時,於鋒帶著幾分怒意的嗓音揚起,「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走!」語末,他挺著葬花,再度迎上孫哲平的猛擊。

  百花門的弟子這才如夢初醒,轉身就跑。

  只,方跑數尺,想起於鋒、鄒遠不惜一切擋在他們面前,就是受創亦不肯退的模樣,想起他們鮮血灑落臉龐時的溫熱,幾名弟子陸陸續續停下腳步。

  一直以來,他們對於鋒、鄒遠何等不公,哪怕他們已是百花門面,他們心心念念的,始終是張佳樂和孫哲平,對於他們的努力和付出,他們從來不以為意,他們甚至覺得,如果不是他們太過無能,領在前頭的是張佳樂跟孫哲平,百花的地位絕對不止如此。

  他們就是這麼糟蹋於鋒和鄒遠,可,這兩人非但不記仇,還挺身為他們受創。

  他們甚至不要百花的弟子和孫哲平、張佳樂對抗,因為他們知道,那是他們心中的神,是他們的信仰,可,他們的神把他們的虔誠踩在地上,他們一直冷落的人卻救了他們一命。

  如果他們現在跑了……如果他們現在跑了……

  雙拳緊握的百花弟子知道,他們之所以可以毫髮無傷,就連背對張佳樂他們跑走,都沒有半點事,全是於鋒和鄒遠為他們拖住兩人的關係。

  想起張佳樂和孫哲平對他們的態度,想起於鋒和鄒遠竭盡所能也要護住他們完好。

  幾名性情較為火烈的弟子,心裡掙扎了一下,旋即轉身跑了回去,「於門使,我來幫你!」

  「鄒門使,小心!」

  張佳樂和孫哲平,曾是百花門弟子最為驕傲自豪的前輩,是他們儆仰的存在,哪怕被背叛了,哪怕被傷害了,那份崇敬,也不是那麼容易消失,但,現在,為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的人是誰,誰才是真正為他們好的人,他們還是清楚的。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百花弟子轉身重投戰局。

  幾名弟子跑了回來,抓準時機或是胡亂一通攻擊,張佳樂、孫哲平起初仍舊游刃有餘,隨著人數慢慢增多,他們逐漸感到吃不消,最後,兩人竟是架不住百花弟子上下一心,狼狽敗走。

  當百花門的弟子或悲或喜,慶祝他們的勝利時,於鋒和鄒遠卻是神色複雜的看了彼此一眼。

  張佳樂和孫哲平有何能耐,他們清楚不過,哪怕百花門擁有人數上的優勢,在鐵了心大開殺戒的兩人面前,也是不足為懼,遑論倉皇敗走?更何況,於鋒和鄒遠傷勢雖沉,卻無一處危及要害,就是百花門後來返身投入戰局的受創弟子,也不過皮肉傷。

  真想殺人,怎會是這種結果?

  想起張佳樂脫圍前說的話,鄒遠和於鋒都不由得心情沉重。

  他說,「師弟們,百花就交給你們了。」

  聽到這話,他們如何不知道,張佳樂和孫哲平今日盡扮黑臉的行為,不過是為了替他們收服百花門弟子的心。

  他們以最堅決慘烈的方式,踏著他們自個昔日的屍骸,殘暴的碾開一條出路。

  一條沒有孫哲平,沒有張佳樂,也沒有繁花血景,純粹只屬於於鋒和鄒遠的出路。

  儘管張佳樂、孫哲平此舉,最大的受益人是於鋒和鄒遠,但,面對兩名師兄的苦心孤詣,他們卻是心裡一片苦澀,為了百花門,為了打破迷障,兩位師兄竟然不惜做到這種地步。於鋒正想出聲告訴眾人,張佳樂和孫哲平兩人何等苦心,鄒遠卻一手搭住他肩膀。

  「別讓師兄的苦心白費。」

  好不容易,張佳樂和孫哲平才替他們打開一條新的出路,若是他們說了出來,只是讓百花眾人愈發崇敬不可能回歸師門的兩位師兄,百花依舊是沉浸在過去榮光的百花。

  於鋒最終只能沉重點頭,立誓般的低語,「不負百花。」

  另一方面,看似敗走的張佳樂和孫哲平,一反先頭交手時的兇狠,哥倆好般的勾著彼此肩膀,嘀嘀咕咕自家師弟們的成長。

  好比我家小師弟在我衣服上頭燒了個洞,或是我家小師弟在我身上砍了一劍,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拼比誰家師弟更優秀,最後,話題不知怎的,轉到孫哲平入魔教的事。

  「葉秋真的每個月給你一包菸草?」這問題,張佳樂顯然憋了很久。

  面對張佳樂的詢問,孫哲平冷哼,「別說菸草,就是連個銅板子兒都沒見過,你見過這麼窮的魔教嗎?」

  「你這是給葉秋做白工啊!」

  「大爺我樂意。」

  「樂意,你當然樂意,換成我,我也樂意……」低聲咕噥幾句的張佳樂,見孫哲平不置可否的朝自個看來,心中小算盤撥的飛快,「我說孫哲平,看在我們師兄弟一場,我每天給你隻燒雞,你來霸圖,我去魔教,如何?」

  「哈,我像是用燒雞就能收買的人?」

  「你是不行,但你家教主絕對可以……」

  張佳樂話沒說完,孫哲平的罵聲已然揚起。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