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

　　
　　席法喝過幾口藥後，再度沉沉睡去。在冒了些汗後，他的體溫不再燙得如火灼，均勻和緩的呼吸頻率，就如往常那般。
　　
　　布拉德躺在他的身旁，將他攬進懷裡，閉上了眼。在確認了席法沒事後，才緩過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這時他才有閒心反覆起最近的事情。
　　
　　首先，僕人不能只有席法一個，他還需要更多的僕人，不是鳥獸，而是能照顧席法的僕人。在幽暗的地牢裡，他只能守在一旁等著席法自己熬過來，那樣的經歷太難受，不想再來第二次，雖然找僕人照顧僕人這種念頭說來很奇怪。
　　
　　人類嗎？但人類只適合當食物，作為僕人實在太過沒用。視覺連結上烏鴉僕人的眼睛，所見的是在燦燦陽光下熱鬧的人類市集，婦人們腰間攬著竹籃沿攤採購著蔬果與肉類，攤販看似愉快地叫賣著各式食材與用品，然後，烏鴉的視線停在一攤佈置上眾多閃閃發亮首飾的小攤……
　　
　　他想起了要給席法找合適項圈的事。
　　
　　攤上擺著鑲有各色寶石的項鍊、手鐲與戒指，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東西，他想找的是……角落黃金與白銀打造的幾個V型頸圈吸引了他的目光。雕上美麗花草曲線的頸圈上綴著幾點璀璨，有祖母綠、鑽石、紅寶石、藍寶石各種奪目色彩，然後他想起了，玫瑰色的寶石。
　　
　　那是被鑲在九世之妻羅莎頸上白金頸圈、雕刻成薔薇花型的玫瑰石英，有著和羅莎那雙美麗眸子一樣的顏色……啊，是的，她的眼睛是相當罕見的美麗粉紅色，她的頭髮是淡得幾乎近白的白金色，她也並非是血族人，據九世提過，她是魅魔，與血族一樣只能生活在黑夜的妖魔。
　　
　　這麼回想起來，才明白……她的頸子上戴著的美麗裝飾並非只是圖個好看罷了，而她之所以喪命在魔棺旁，理由也不只是為他拔出聖矛而已。
　　
　　要讓烏鴉隨便拿一個頸圈回來給席法嗎？布拉德回憶起了羅莎美麗的側影，與九世看著她時，那無法言喻的眼神與表情……布拉德無法理解那之中飽含著什麼樣的思緒，只知道九世相當珍視愛護著他的妻子。布拉德搖了搖頭：『不將就這些廉價的東西。要親手戴在他頸上的，我要找最好的、最適合他的……寶石最好是和他眼睛顏色相同的……頸帶最好是純黑的皮革，而且必須有血族紋章……』
　　
　　一如九世珍愛他的妻子那般，既然是他十世所選上的、打算讓他留在自己身旁的，自然不能馬虎。
　　
　　在布拉德想著這些時，烏鴉相準了一枚鑽石戒指，一個俯衝，在人類沒來得及反應時啣走了它，振翅高飛時回視了一眼暴跳如雷、衝出攤位朝牠扔石子的攤販，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這麼說來，烏鴉原本就很喜歡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了。布拉德輕嘆口氣，人類果然還是食物的份，讓這麼蠢的生物替他照顧席法他相當不放心。那麼，獸人呢？他想起了智障白痴二狼組，搖了搖頭。獸人體力好、力氣大，幹起活來應該很好使，而且對聖咒的抗性比自己要高一些，但就那個腦子不好使，比人類還蠢。
　　
　　或許，該像席法建議的，離開城堡四處走走瞧瞧，也許能物色到不錯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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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醒來後，席法眨了眨眼，先是察覺到布拉德又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裡閉目養神，才注意到頸子上多了什麼東西。下意識地伸手撓上，感覺像是項圈一樣的皮革物品卻多繞了三圈，才想到：『啊……布拉德一定是記得雷利說過的話，怕睡昏頭咬我，拿皮帶先墊著用了吧……』
　　
　　『等等……難道……對，一定是這樣了，之前脖子上沒戴東西和他一起睡時，他一定從沒真的睡著過。』回憶起來，他還真沒見過布拉德睡昏頭的狀態，就算上一秒眼睛閉著的，到下一秒同他說話時那語氣可是清醒得很。
　　
　　看起來總是冷淡、什麼都不值得佔據他的思緒，卻在這樣關鍵的時候，體會到他窩心的地方。
　　
　　席法微微一笑，雖然過厚的皮帶卡得他頸子很難受，領受了布拉德的善意，但他還是打開皮帶扣，把它卸了下。
　　
　　然後才注意到，在溫暖的棉被與冰涼的懷抱中，自己的身體，是全裸著的。先是一陣紅噴上了臉，腦袋空白之後，忍住出手揍飛布拉德的衝動：『慢、慢著冷靜點！想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啊喂？！』
　　
　　身上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布拉德並沒對他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於是長吁了口氣讓自己冷靜冷靜，先倒回記憶，就先從他被血族魔氣從裡到外狠狠割過幾千刀開始好了……
　　
　　他當然知道血族聚魔點的事，只是它被隱藏得太好，若布拉德沒親自帶他去，他以為血族聚魔點早被無知的人類給填平了。根據魔王的藏書史料記載，會產魔的聚魔點被毀，該種魔物就有可能從其他聚魔點出生，而世上有一處聚魔點被毀就必定還會再出現其他聚魔點，又或是擴大某幾處聚魔點，所以魔王才會說出「血族是不滅的」那種話。就算血族聚魔點毀了，血族還是會透過魔力能量的流動改往其他聚魔點出生，要是血族聚魔點真的被毀了，獸王一直往這兒派人巡視是沒用的。
　　
　　血族，是惡魔族裡魔源強大的一脈，如同有光必有影，他們是不會消失的。
　　
　　至於他投下的禁書，有可能就這麼到魔界去，也有可能就此飄盪在血族的聚魔點裡吧？無所謂，只要它別現於人世，其實他覺得怎樣都行。
　　
　　啊，思緒有點飄遠了，重點是他昏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矇矓中，好像有被誰抱著的記憶，有誰……在透骨的冷徹冰涼中，輕輕撫著他的全身……頭髮，臉頰，頸子，胸膛，背脊，腰腹……從手臂到指尖，從大腿到腳趾，從臀部到尾巴……
　　
　　頓時又紅透了臉，席法不自覺地躲下了身子，縮回了布拉德的懷抱，這動作讓布拉德睜了眼：「你醒了？」
　　
　　「嗯……嗯。」用棉被緊緊掩面，席法有自覺現在臉一定超紅的不想讓布拉德見到：「你幫我洗過澡？」
　　
　　「不然一身血上床會把床弄髒吧？」
　　
　　布拉德的秒回讓席法一陣尷尬：「謝謝你……的確是啊。」
　　
　　「不過那是怎麼回事？不可能你自己弄掉的吧？」
　　
　　「？」
　　
　　突然被布拉德這麼一問，席法滿頭問號，直到布拉德出手摸向他的胯下，當然，席法沒讓他順利往股間摸進去，甚至壓下他的手時整隻跳起來：「你幹嘛啊？！」
　　
　　「就是那個，身為雄性應該有的……蛋蛋？」布拉德微歪著頭，顯然用了好幾秒的時間去想那個器官應該怎麼稱呼比較文雅：「就算不需要我還是有那東西的，但是你沒有，以會肉體繁殖的獸妖種來說，這不正常。」
　　
　　「呃……是不正常……」
　　
　　如果布拉德是以開玩笑的調侃態度，他席法大爺一定一拳給他尻下去，但，現在小殿下可是一臉求知慾滿到溢出的狀態，又怎能打哈哈或迴避開呢？要是壞了他求知的慾望會不會讓他以後想知道什麼也不問了？
　　
　　席法先是眼神遊移了一會兒，才低迴至一旁地上：「跟你說是可以……別再跟其他人說哦……被知道會被嘲笑到死的。」
　　
　　「……嗯，我可以答應你。」布拉德這才露出一絲笑意：『是害羞到故障了嗎？我還能跟誰說？』
　　
　　回憶起，席法臉上又是一陣紅：「……我提過我是在人類村莊長大的事嗎？」
　　
　　「沒有。」回想起來，關於席法自身的事，布拉德只聽過跟禁書有關的部份而已。
　　
　　「……我剛出生時只是很普通的小貓，被人類撿到，被人類養大。我的飼主是位虔誠的教徒，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她上教堂，也許是這個緣故，所以後來變成妖怪也能用聖咒吧？對了，那個護身咒項圈就是我飼主賜給我的。」
　　
　　說著時，他臉上微揚淺淺的笑。但那笑很快就褪去，改以無奈的嘆息：「鄰居是位很喜歡貓的人，她說公貓結紮比較不會生病，也能活得長久，我的飼主聽了鄰居的建議，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
　　
　　「拿掉你的蛋蛋？」
　　
　　「別說那麼清楚啦……」席法臉都紅透了。
　　
　　「那麼早就沒了，難怪看起來不像雄性。」布拉德看著那比男人要纖細許多、卻沒女人豐腴的中性體態，很早前就有這種感覺了……從烏鴉的眼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拜託別說了。」席法雙手摀上臉，一副不想面對現實的樣子。
　　
　　「所以你到現在也沒經歷過發情期？」
　　
　　「是啦……」席法放下了遮臉的雙手，很快地直起腰桿、振作起精神：「沒經歷過也沒關係！我不需要死守一塊地盤追著母貓的屁股！我自由我自豪！」
　　
　　「而且以後也不會發情？」
　　
　　「是，以後也不會。」席法回以肯定語句。
　　
　　布拉德先是沈默地盯著他瞧了數秒，瞧到席法又有點心慌地紅了臉、避開視線時，才開口：「我還在想你發情時會不會發著奇怪的聲音、濕潤著眼睛一直蹭上來，一臉很想被弄的樣子，如果那樣我會很困擾……原來不會啊？」
　　
　　「母貓才會那樣！」席法生氣地回吼。
　　
　　「那公貓的發情期是怎樣？」
　　
　　先沈默幾秒，席法才不大好意思地回答：「……領域意識提升到最高到處亂灑尿，脾氣會變得異常暴躁，一聞到母貓的氣味、聽到母貓的叫聲會失去理智，回過神來時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
　　
　　聽著席法的話，布拉德在沈默了一秒後冷回：「那還是切掉蛋蛋的好。」
　　
　　「說什麼啊？！你個渾蛋！」
　　
　　「你飼主做對了人類最該做的事，我由衷感謝她。」
　　
　　「可惡！你這什麼意思？！」
　　
　　看著席法氣鼓鼓的可愛模樣，雖然布拉德很想出手，但發覺他脖子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時，他放棄了在此刻將他壓倒在床的想法。最後，只是伸手摸了摸席法頸畔幾縷銀色碎髮，嘴角的那抹淺笑，也讓席法的怒氣立刻歸零。
　　
　　其實那，正好是貓兒的軟肋。所以席法睜大了眼直直盯著他，當下他是很想撥開布拉德的手，卻又很喜歡這樣子的觸碰，而成了呆愣著任布拉德撫摸的木化狀態，直到布拉德以著笑意問一句：「不穿衣服了嗎？」
　　
　　這才回過神，快速竄過布拉德手臂下，跳下床往衣架上去找衣服。
　　
　　「可惡啊！布拉德！」
　　
　　為自己剛才的失神感到羞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