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復仇者Avenger
本章節 22309 字
更新於: 2018-06-29
"好久不見啊,李景須!"
"上次還真是OOXX的感謝你啊,把我們打成重傷。"
"我之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了,超能力嘛,了不起!"
"我給你三天,三天後的下午六點,我再打一次電話告訴你地點,如果你不來的話?"
"吳若伶那個O子,外加你旁邊的同學,我會讓他們死不瞑目。"
是老大寄來的簡訊,上頭還有著滿滿的髒話。
沒錯,就是國中時期,把我痛打一頓,差點害我死在學校那位"老大",吳延讓。
把他們打成重傷?在我昏厥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他會知道超能力的事?難道他也是參賽者?
如果他真的是參賽者,那麼他的能力是什麼?
現在是中午,以他的個性,大概又在圖書館了吧?
來到熟悉的左新圖書館,在這裡讀書環境不錯,周邊沒有容易打擾人的場所,而圖書館面對的就是捷運站和公園,隔壁還有一間國中。至於讀書館內部呢?有很大的自修空間加上豐富的藏書,使得這裡不只是一座圖書館,同時也是讀書中心。
而咱們那為吳若伶小姐當然也是,從早上八點半開館前就一直坐在門口排隊看書,真是了不起!
雖然他身上還有著很多謎團,但我實在想不到要找誰商量這件事了,而且,或許他對老大說的話會有點頭緒。
「是嗎?吳延讓那傢伙這樣對你說了啊?」
我把吳若伶從二樓的自修區叫下來一樓的角落,這裡擺放著的是編號最後的美術、攝影類叢書。
若伶今天做著休閒的打扮,牛仔外套搭配上紅T恤,下身則穿著湛藍色牛仔熱褲,露出纖細修長的大腿與長襪,搭配輕便的休閒鞋。
之所以會在圖書館講這個不是因為我們缺德,而是現在假日這個時間點,公園緊鄰著就是捷運站出口,人來人往的人潮難以保證有沒有"參賽者"混在裡面,所以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廁所,只剩這個小角落。
「『打成重傷』這句話,你知道些什麼嗎?」
我問著。
「這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是你動手的不是?」
「不,我的印象只停留在小丑和我講完話,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若伶皺著眉,接著說:
「那就只能去問他本人了吧,反正你勢必得跟老大見上一面。」
「阿景,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如果那傢伙有心要復仇,會拖到一年後嗎?」
「不……不會吧?」
「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老大會突然出現、會知道你的手機、會知道你我還有學姐們的事?」
若伶和我的顧慮是一樣的,我默默點著頭。
「假設他說得是真的好了,去年這一年,他或許受到很重的傷,所以在醫院療養復健好一段時間……」
「但照這麼看來,老大的身上也擁有某種超能力也說不定。」
我和若伶輪流說出自己的想法。
「雖然有可能是老大的能力,但-」
「有可能還有所謂『第三者』存在,某個能力者利用他的能力掌握我們的位置,一直監視我們也說不定。」
「所以老大才知道我們四個人的事?」
若伶點點頭。
「記得打倒戰神無情的人嗎?那個人就是一個可疑份子。」
沒錯,那個不知道是路過撿尾刀還是真的實力強的可怕,把我們從那天晚上吹走的人,希望是前者。
「所以我們就去見老大吧!或許這是個把人釣出來的好機會。」
若伶笑得很有自信,做出結論。
「你不怕嗎?你什麼超能力都沒有,真的想這麼面對老大?」
「放心放心~你都願意為你的『小女朋友』捨身而出,想當然爾,不會見色忘友吧,還是說──」
若伶撫著如流蘇般的側馬尾,笑彎著嘴看我。
「我不想談他的事。」
搶在他說完以前,我打斷對話。
現在的我……思緒很亂,不想提起他。
「喔?那就算了。」
若伶露出驚訝的表情,撇過頭又笑了一下。
「不過阿景,還有些話我想對你說。」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不要強迫自己做一堆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
「你不知道。」
很罕見地,若伶面露難色。
「你一直不希望別人擔心你,但你卻又一直浪費別人對你的關心。」
「……」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冷淡,是因為你一直把莫名其妙的關心,浪費在一群不把你放在眼裡的人。」
「說教說完了嗎?」
聽到若伶這麼說,突然有些不高興,我的口氣有點差。
該說是平常那張不正經的臉突然正經八百的不高興,又或者,我很討厭這樣的命運。
「全部都是你的責任嗎?他們無故被欺負,確實很可憐,但是,為什麼要由身為旁人的你負起責任?連自我求救的勇氣都沒有,完全不反抗,隨波逐流,你還覺得他們可憐嗎?」
「不要因為成就他人而犧牲自己,你做得夠多了,是時候該好好聽聽自己心裡的聲音,替未能下決心的問題做個了結吧!我想說的說完了。」
「不要每件事都攬在自己頭上,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自己該做的事?那應該是指找到世界的答案吧?
「謝謝你,我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了。」
嘴巴上這麼說,但我只是瞥向一邊,內心依舊迷惘而裹足不前,卻無法做出任何決定和改變。
「對了,關於小琉學姊的生日會-」
「就是今天不是嗎?麻煩你先帶小琉學姊亂晃一趟,接著把她邀請到你家吧!別忘了要給我你家鑰匙,我和小璃學姊會先行布置的,布置好再打電話給你。」
語畢,若伶往樓梯口的方向走。
心裡的聲音?這該不會,就是小琉學姐驚訝的理由?想起若伶方才的話,或許……
「幹嘛這樣大費周章準備什麼生日會,別忘了我們的性命可都命懸一線啊。」
根本瞞不過小琉學姊,在她強力的讀心術下。
若伶或許早有意料,所以不事先告訴我生日會的內容,由小璃學姊與他負責。
畢竟我本人也不知道,小琉學姊自然也什麼都看不到了吧?
「老大的事情,你們打算靠自己解決?」
我帶著小琉學姊四處閒逛,順便聊起那封簡訊的事情。
「對不起,拖累到你們……」
「這事情很嚴重。」
小琉學姊冷靜說著。
「對方有辦法找到我們,代表我們應該暴露在對方的監視之中。」
「但是為什麼是『三天後』,而不是偷偷摸摸偷襲我們……」
小琉學姊把手放在下巴邊沉思。
對……這麼說的確很奇怪。
既然掌握的到我們的位置,偷偷下手不是挺好的?
「或許主導權,不在你所謂的『老大』手上。」
「而且這個能力存在某種程度上的缺陷,沒有辦法鎖定我們的絕對位置。」
「有沒有可能是唬人的?」
我問著。
「即使是唬人,我們也沒有本錢嘗試,若是真的,勢必是萬劫不復的後果。」
小琉學姊搖搖頭,語帶無奈說著。
「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你們去找老大,勢必會被支開……」
小琉學姊撐著額頭,很苦惱的低語。
「要不我們一起行動吧?」
小琉學姊提議。
「不行,我和若伶根本無法保護你們,更何況老大的能力還是未知數,如果我們真的死在老大手下,也不能拖累你們。」
「好吧,我相信小璃能夠保護我。」
小琉學姊輕輕的應聲。
「從這個遊戲開始到現在,小琉學姊每天都愁眉苦臉的,從未見過小琉學姊的笑顏。」
「小琉學姊以前和我曾經討論過,擁有超能力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如果拿到超能力卻什麼也沒做、沒有找到任何樂趣的死了,那不就太可惜了?」
「樂趣?那種東西沒有太多意義,再者沉醉在安樂之中,非常容易讓一個人迷失。」
小琉學姊冷冷答道。
「若伶也告訴我了,不管未來如何慘淡,一個人活在當下很重要喔!永遠仰望未來,替未來著想而不懂得珍惜當下的人,很難得到幸福的。」
「……嗯。」
停頓一夥兒,小琉學姊淡淡點頭。
剛好,若伶的電話打來,提醒我們可以回家了。
「你做好決定了嗎?要給小璃的答覆。」
小琉學姐停在紅燈前,對我問著。
「嗯,這早就決定好了。」
「你打算怎麼回應她?」
問到這裡,胸口又是一陣悶痛。
「不可能接受的,即使他不知道,這對她男朋友也是一種傷害。」
我真正說出心裡的話。
「趁傷害還沒擴大之前,把整件事在此打住,不要讓傷悲擴大下去。」
「那麼,你覺得小璃現在的精神狀況,有可能接受你的答案嗎?她會不會變回上次那樣,把整個世界都吃進自己的幻覺裡?」
我停頓了,強烈的心悸讓我每分每秒都感受到不安的悸動。
「就算這樣,她也要面對,這才是事實,那種若即若離卻虛偽的互動,我不需要。」
我斬釘截鐵說著,但,顫抖的手告訴我這不是我想要的。
「但你沒有辦法保證吧,小璃真正渴望的,是一份穩定的關係嗎?還是他希望幸福的延續,能讓自己喜歡的人,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真的是這樣,那我也不在乎了。」
「他想要的從不是我的願望。單方面付出、渴望而不在乎對方的感情的愛情,再虛偽不過了吧?」
感性是現實的,卻與理性背道而馳
「你啊,還真是勇敢……」
仰望著即將迎來黑夜的橙紅色天空,與朵朵白雲互相映照的黃昏,小琉學姐說著。
她看得見我內心的想法,一定也知道我的掙扎。
就算我……有再多愛慕小璃學姐的情感,也不會、不能原諒自己成為兩人的第三者。
這份對錯,對我而言就是錯,所以我不能去做,這樣夠了。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勸說小璃,明明我就是她好幾年來的朋友,卻什麼也辦不到,如我所說,我並不了解愛情─」
「但你卻能勇敢的做出決定,謝謝你!祝福你有一段更好的邂逅,如果她再來找你的話,我會幫忙勸說的。」
小琉學姐側彎著頭,微笑著回頭看我。
綠燈又跳回紅燈,我們好像閒聊太久了……
「這樣我就能放心把這個託付給你了。」
小琉學姊從頸邊取下一個心型金屬項鍊。
「這……該不會是?」
「信物。」
「小琉學姊,你已經-」
小琉學姊湊到我旁邊,把項鍊戴在我脖子上,身體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髮絲飄過我的臉頰,纖細柔軟的手指在頸邊滑動,令人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
「在出院那天,我想了很多。」
「因為這幾天和你的相處,我開始換個角度想事情,試著用你那種替人著想的心情想事情。」
「想著,會不會這就是我父母親彼此相愛的方式?會不會兩人在一起一段時日後,因為知道彼此不合,所以才選擇分開?就像你剛才回答我的一樣,因為兩人對『幸福』和『愛情』的價值觀,徹底的不同。」
小琉學姊說得沉重。
「因為互相替對方著想,所以沒有在一起,也因對我有所愧疚,所以放手,都離開了自己的孩子。」
「或許他們,沒有我所想的自私。」
小琉學姊退開身子,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
隱約瞥見,眼眶有淚珠滑落。
「於是我回去找我的祖父母,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用超能力,只是和他們閒話家常、陪他們看電視、洗碗吃水果……」
「幸福,或許就這麼簡單,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平凡、什麼都如此理所當然……」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管未來的日子還有多長,我想先搬回去陪祖父母一陣子,長年汲汲營營的讀書,很久沒有好好看著他們辛勤的容顏了。」
「過去,你解救了我,解救那個尋尋覓覓,尋找真理的我。」
「現在,解放你自己吧!去完成那個目標,還有找到你渴望的答案,脫離遊戲。」
小琉學姊點一下頭,拋開嚴肅死板的苦瓜臉,幸福洋溢地笑了。
這一刻,是他最美的時分。
揚起嘴角的笑,微微泛紅的雙頰,弦月般的雙眼因淚水而閃閃發亮,無懈可擊的笑容,加上黃昏的街景,宛如那些悲慘的事情皆已宣告結束,伴隨烈日西沉。
「希望你以後還能一直保持現在的笑容。」
我搔搔頭,看著她令我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會的。」
「還有,再不快走,我們真的回不了家了,我們已經跳過兩個紅燈了……」
「嗯。」
小琉學姐用指尖拭一拭淚珠,往斑馬線走過去……
打開熟悉的家門,雖然是透天,客廳前卻有大約一坪的空間是玄關,被我用來擺放鞋櫃和一張可以坐著穿鞋的小板凳。
「你習慣把女生帶進家門嗎?」
「我覺得帶朋友回家慶祝還不賴。」
「也是,如果是你的話,不用什麼讀心術也覺得沒問題。」
「我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小琉學姊很有規矩的蹲下解開鞋帶,整齊放進鞋櫃裡。
從這裡看過去,客廳沒有任何一絲燈光,伸手不見五指。
小琉學姊淡定的提著書包往前走。
啪~
啪~
頓時客廳的燈被打開,若伶和小璃學姊拉開禮炮。
不理會表情呆滯的小琉學姊,若伶走上前拿走他的書包,小璃則把小琉學姊推進客廳。
腳邊的地板放滿各色氣球,電視機上面還有大大的塑膠板上寫著「祝郁欽琉生日快樂!」的字樣,像極了小孩子的生日會。
「祝我們的壽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大家異口同聲喊著。
「你們為什麼—」
「吃我蛋糕!」
若伶迅速拿著一片蛋糕塞進小琉學姊嘴裡,小琉學姊含住蛋糕後,用左腳朝著若伶肚子做出反擊,碰的一聲撞到我家沙發,還好沒有撞到茶几上,不然桌上的食物都翻了,感謝若伶小姐的軌道控制與努力。
「請壽星坐上沙發發表感言。」
我把小琉學姊請到沙發上坐後說著。
「謝謝你們-」
「吃我蛋糕!」
若伶扶著腰椎,拿起桌面上的蛋糕,再度對剛放下蛋糕的學姊展開攻勢。
不過學姐只是一個move用手刀把若伶切到了地面,碰的響亮一聲撞擊地面,蛋糕碎掉,鮮奶油沾到若伶滿臉,真是噁心。
「還有,那蛋糕太甜了,鮮奶油太多了。」
小琉學姐沒有戴上方才的笑臉,再度回歸撲克臉狀態,或許這對她來說比較自然吧?
嘴巴上這麼說,小琉學姊卻小口小口吃起來。
「好啦,那麼現在是禮物時間!有請阿景先送上生日禮物。」
「那個……小琉學姊,希望你喜歡這個。」
打開書包,我拿出禮物盒,裡面裝著在禮品店買的水晶球雪屋。
小琉學姊拆開包裝,拿起水晶球看了看,莞爾一笑。
「謝謝你。」
「小琉……這次換我的……」
小璃學姊抱著電視旁的企鵝大玩偶步伐蹣跚走過來。
「小琉小琉,抱著它以後把頭靠在企鵝頭上,很舒服喔。」
小璃學姊揮動雙手,臉頰泛紅說著。
呃,小琉學姊會嫌你很幼稚吧?
「像這樣?」
小琉學姊從背後雙手環抱住企鵝,企鵝的雙手朝天變成一個「火」字型,臉頰靠上企鵝的頭,髮絲飄落在企鵝身上,舒服的瞇起眼睛。
沒想到他真的很喜歡!
「那麼最後,就剩下我的禮物啦。」
「嗯?」
小琉學姊頭也不抬,瞇著眼舒服靠著。
若伶面帶笑容,雙手捧著遞出禮物盒。
小琉學姊放下手中的企鵝,企鵝以「Orz」的姿勢倒下,接過禮物,緩緩拆開它。
我想企鵝如果會說話,應該想說它快窒息了。
當音樂盒被拿出來時,小琉學姊的嘴緩緩張開,張大雙眼,非常驚訝地看著音樂盒,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他把音樂盒舉高放在眼前,三百六十度轉了轉,端詳著音樂盒的外貌。
接著,緩緩扳開上頭的鎖-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粗劣的電子音播送著結婚進行曲,裡面的兩個小人一男一女,男生穿著吊帶褲、女生穿著一見小洋裝,手牽著手,隨著音樂聲原地踏步。
小琉學姊的手發抖著,沒有說話,眼眶的淚水緩緩滑落,滑過堅挺的鼻樑、滑過紅潤的臉頰,低落在企鵝的頭上、在布料上暈開。
「學姊?」
小琉學姊沒有回應我,只是呆然看著音樂盒,雙眼不斷流出淚水。
「吳若伶!你看你送這什麼東西。」
我把若伶架到小琉學姊面前。
「不……我很喜歡。」
小琉學姊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依舊掉著眼淚,淡淡回應我。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個的。」
待音樂盒的歌聲結束,小琉學姊擦一擦眼淚,轉頭問從後背對若伶使用十字固定法的我。
「我們在禮品店找到的。」
「禮品店還有賣這種東西嗎?我應該早點找到它的。」
小琉學姊接過小璃學姐手上的面紙。
「你很喜歡音樂盒嗎?」
我問著。
「雖然沒有特別的喜好,但這音樂盒與我記憶中,一個裝載美好回憶的音樂盒很像。」
「那音樂盒的音樂恰巧也是結婚進行曲,是我父母親結婚典禮送給嘉賓的禮物,恰巧有留下一個,而在某一年我的生日,作為我的生日禮物。」
「我的父母親如我過去所言經常在吵架,但我有份回憶,音樂盒被打開時,父母親分別握住我的一隻小手,坐在我左右兩旁,面帶微笑看著它,沒有爭吵、沒有冷漠,是我最幸福的一刻。」
「隨著父母親離婚,那個音樂盒也失蹤了,記不起它的長相,但我覺得它很像。」
「謝謝你,吳若伶。」
「哼哼,包在姐的身上沒問題!」
吳若伶甩開我,挺起一無所有的胸膛說了,側馬尾也前後擺了一下。
「你們所說的替我解決問題,難道就是指這個?」
小琉學姊將音樂盒放在桌上,問我們。
「當然。你說過的吧,我們不可能替你解決你的家務事。」
若伶說著。
「而且我相信,那些答案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你渴望的,是家庭以外的事情。」
「什麼意思啊,若伶?」
雖然已知道小琉學姐的答案,但我不解若伶的話。
「你想嘛,能力是在一年前拿到的,如果小琉學姊真的有心,在遊戲開始前就能用能力去找到他想要聽的答案。」
「而且小琉學姊是一個熟稔他人心思,思考細膩的女孩子,能不能挽回自己的家庭,心裡早有答案了。」
小琉學姊沒有回答,手指在倒地的企鵝上滑呀滑。
「你對我們說了一部分的謊,家庭對你的傷痛,應該是真的。不過你想找到的答案或許是—」
「找回對人群的信任,是嗎?」
我、小璃和若伶的目光都重疊到小琉學姊身上。
「精闢的推理,不過除此之外,我更想做好一件事情──保護好你們。」
「小琉……」
小璃學姊湊近小琉學姊旁,輕輕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沒錯,自從看得到別人的想法以後,我越來越討厭這個世界,每個人心裡都有很多話想對別人訴說,但是那些實話,卻往往被一層又一層的謊言包裹著,或是被隱藏,往自己腹裡吞。」
「為了利益、為了愛情、為了和諧,說了很多謊話,表面上如此和平,每個人卻都各懷鬼胎,互相欺騙,互相麻痺,沒有現實,活在謊言與欺騙中。」
「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猜疑與欺騙?為什麼要在我面前固做堅強?每個人能夠展現出真實的自己不是很好嗎?每當我跟以友善之名的人們接觸,知道一切只是一連串表面工夫,內心就有這股感嘆。」
「不好意思,我不盡然認同你說的話喔,小琉學姊。」
我對小琉學姊說著。
「是的,每個人對自己周遭的事情會有猜疑與抱怨,有些抱怨只是一時的負面情緒,不把這些講出來,是因為體貼喔!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轉移到關心自己的其他人身上,這種讓人擔心的話,說出來只是徒增他人煩惱。」
「不是所有人都會替人著想的,大部分都是為了利益—」
不及小琉學姊說完,就搶話開口:
「小琉是個很在乎別人的人吧?因為體貼別人,所以希望他們說出實話,希望去照顧所有人。」
小璃學姊很罕見的搶話。
「我……」
小琉學姊突然辭窮,嘴巴緩緩闔上,眼神飄到一旁,有些緊張的點著雙腳。
或許,小琉學姊跟我很像,希望所有自己周圍的人得到幸福。
卻也因為如此,被周圍的人傷得很深,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同理心,也有很多自私的人。
就像她對她的家庭一樣,即使被傷得很深,依舊希望有個完整的家庭,父母能破鏡重圓,在冷酷的外表下,內心卻是如此溫柔。
「啊啊,你們好無聊啊,一直說著什麼利益啊謊言的,無聊死了。」
若伶突然插進話題。
「我們是來過生日的不是嗎?既然清楚了就不應該講那堆無聊的話題,我連一口蛋糕還沒吃到咧!」
若伶起身,笑嘻嘻地雙手插腰說著,臉上還沾著些許鮮奶油,其實你在跌倒的時候就已經吃到了吧?
「所以呢,你想要辜負我們的心意嗎,小琉學姊?」
「笨蛋……」
小琉學姊微微笑了。
就在大家的努力下,生日會順利的結束了。
如果要跟小琉學姊辯論,不會有結果的。
比起去煩惱一堆素昧平生的人怎麼想、比起擔憂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騙—
活在當下最重要!
生日會的目的也是這個吧?長期替人著想的小琉學姊,這次也該我們替他做點事情了。
珍惜身旁珍愛自己的人們、珍惜自己擁有的,這就是幸福了吧!
「那我先回去了,阿景掰~」
「小琉再見,若伶再見。」
我把小璃學姐留在我家門前,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講明。
或許是生日會的關係,小璃學姊依舊用著那份幻覺做成的外表,蓬鬆的挑染長髮搭配上連身的蛋糕裙,臉上還有些淡妝,宛如動漫人物般夢幻可愛的感覺。
「他們都走了嗎?」
我問著。
「嗯。」
小璃學姊淡淡吐出這句。
(景須?會跟我談甚麼?)
用讀心術以後,我看見她的想法,她也很明瞭,我找她的理由。
「我只能說……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在這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裡,這場遊戲。」
「嗯……」
小璃學姐淡淡說著,幾乎要聽不見她的聲音。
(講什麼啊?真的是……)
但,心裡想的完全不是這回事,帶有一點不耐的口氣。
「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
「……」
小璃學姐看我這一眼,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又變得鎮定。
(……)
腦筋也是一片空白。
「什麼要求?」
在和我裝傻嗎?不過沒有用的,我看得很清楚,你真正的想法。
「我不可能,當那個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
「你在說什麼啊?誰曾經跟你說過要你陪在我身邊了?」
裝傻嗎?小璃學姐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為什麼啊?李景須他到底在搞什麼?)
小璃學姐的眼神一瞬間就死掉了。
「你忘記自己之前說過的,要我一直陪在你身邊這件事-」
「我哪有說過這種話,你自以為嗎?」
小璃學姐雙手抱胸,口氣十分死沉,完全不想承認自己說過的話。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
「我曾幾何時說過要你陪我了?你倒是說說看?還是說我的話曾經造成你的誤會嗎?」
「這就是你面對事情的態度了嗎?面對自己無力解決的問題就選擇裝傻面對,這樣逃避問題的你跟拿到信物時完全不一樣!」
我的口氣越來越重,完全沒有料想過他會這般答覆。
「什……什麼啊?李景須你是不是被什麼超能力搞得瘋瘋癲癲的,連我是誰都忘記了?你到底是幻聽還是錯覺啊?」
「前幾天在晚上的公園,你這麼說對吧?」
「我根本沒說過什麼要你陪著我好嘛!是在自以為是甚麼?」
小璃學姐和往常截然不同,話多的程度超乎我的想像,甚至比當時看見他的幻覺分身時話還要多。
(誰講過那種話啊?什麼叫要跟我講個明白?白癡嗎?你就呆呆得守著現狀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
他的意識也越來越難解讀,傳入腦海的雜訊越來越多,陷入混亂的狀態。
「你靠在我旁邊,輕輕說著『你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嗎?』」
「你傻啊?我幹嘛說那種蠢話。」
林語璃扯開嗓門罵著,措詞也越來越沒禮貌。
完全沒看過這樣的他,就算幾個禮拜前,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我也沒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說話。
「你說了『我好喜歡……景須的這份溫柔、這份體貼,很喜歡景須傾聽別人煩惱的善解人意-』」
「講那一兩句話就爽成這樣,你有病啊?誇獎你兩句就大言不慚地說要你陪著我,太自以為了吧?」
不及我講完,林語璃搶了我的話。
「你要我,一直陪——」
「自以為!白癡!可以不要利用別人對你的關心去騷擾別人嗎?你的溫柔,難道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妄想嗎?太可悲了吧!」
林語璃不計形象大喊,完全破壞以往建立起的好感。
胸腔的怒火在全身蔓延開來,在怒火溢出之後,被一種失重空洞的感覺取代在心中,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景須一定會原諒我的吧?像他這種沒個性又溫柔簡單的人。)
(今晚過後,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有……我們依然為終結這場遊戲努力著……)
牙一咬,我吼出心中的憤怒。
「就非得要我拿出你做過一切的證據,你才願意承認嗎?林語璃!」
林語璃的臉變得扭曲,身體不斷顫抖著。
「拿來……」
他小聲唸著。
「拿來啊!不是要拿出證據嗎?」
(反正……反正……景須不可能會有什麼證據的。)
(都是他的錯……他的錯……)
(是在自以為什麼啊?為甚麼會認為我想追你?)
(而且還是要我倒追,太不要臉了吧?還是他又被亂七八糟的超能力影響了?)
他已經亂了,只想把一切矇混過去。
「反正,景須不可能會有什麼證據的,一切都是他的錯,對吧?」
我複誦他心中的想法。
「你……你……!」
「為什麼我會知道?小琉學姐把他的信物交給我了。」
「原來如此,口口聲聲說得最好的朋友,連關係他的性命這種大事都不知道,你的本性,早就已經被小琉學姐看個徹底了吧?」
「滾!滾開!」
林語璃大吼著,聲音劃破寧靜的夜晚。
「既然你那麼不想再見到我,那就如你所願!」
他一手大力地推開我,一邊往我的反方向踩著小碎步跑走。
而我,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不想做,只是任由百感交集的情緒迸裂開來,漠然站在原地,感受著刺骨的秋風與悸動的心跳,反覆質問著自己到底做對些什麼,又反覆地陷入傷悲。
這,就是實話、就是現實的代價嗎?
隔天,拖著慵懶的身軀走到學校,完全沒有心情上課,反覆品味思索他所說過的話,即便知道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但那些話卻如同空谷的迴音,反覆迴盪在我的腦海裡。
……
「你們談了甚麼嗎?你和小璃學姐?」
完全瞞不過她的眼睛,我一整個上午消極頹廢的樣子,全被若伶看在眼裡。
中午午休時間,其他同學各自群聚在一起吃著飯,只有我附近空蕩蕩的,正好不會被其他人發現我們的對話。
我大致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她,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聽著,一邊把土黃色的蔬菜和一口米飯放進嘴裡。
對話中途有些人走過來找她,她都搖搖手拒絕了。
「今天的飯依舊很難吃啊。」
說了一堆沉重的話,我想換個話題。
「畢竟是大鍋飯,對品質也不能太要求吧?」
大部分高雄的高中都如同我們學校,是吃學校的營養午餐,也就是將食材放進大鍋裡面煮,一次就是煮三、四十人份,故經常出現菜太老、太鹹、沒熟或味道不好等等狀況。
學校裡的學生都戲稱它「餿水」,雖然有繳費卻很少有人願意吃,甚至叫起外送或泡泡麵,不知道當初繳費的用意為何。
但我看若伶總吃得津津有味,不曾聽她抱怨過,在任何情況下都吃得下去,就像現在這樣。
「或許事情不像你所想的,要是你再努力一點,真的有可能追到她喔!」
她沒有開玩笑,只是正經地、溫柔地唸著。
「或許吧,不過,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的。」
「哼~」
她用鼻子發出氣音笑了,是因為嘲笑我而笑的,還是看見一個幼稚的小鬼覺得可愛笑的呢?
(……)
什麼都聽不見,就只有他聽不見,為甚麼看不到若伶的想法是甚麼?
幾度我有嘗試用讀心術看她的想法,卻什麼也沒感受到。
「那麼,你拿到信物了嗎?」
「還沒有,這應該不是我對這遊戲的答案。」
「我們再去找學姊他們吧!我有些話想說。」
若伶吭吭鏘鏘收起便當盒,起身對我說。
「等等,你想說什麼啊。」
若伶只是莞爾一笑:
「秘密。」
然而,我們卻連人都沒有見到。
「你找郁欽琉?她今天請假喔,林語璃也是。」
從他們班同學口中得到了這樣的答覆。
我和若伶面面相覷,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今天剛好是老大把我約出來打架的時間,該不會-
「是老大下的手,還是林語璃的報復?」
我問了。
「兩個都有可能啊,不過我覺得是前者。」
若伶看著佈滿黑雲的天空,手指撥弄著髮絲推測了。
今天就要跟老大見面了吧?昨天還萬里無雲的,今天卻烏雲密布,說變就變的天氣會讓氣象局會很困擾的。
「如果說小璃學姐想報復的話會一次針對兩個人,特別是你,應該會透露些許訊息給你之類的。」
若伶把手伸出去走廊外,些許雨滴濺落在手掌上。
「又或者,只是『還沒有發生』?」
我問著。
「試著打過手機了嗎?」
「沒有通,兩個人都是。」
若伶皺著眉。
「那麼吳延讓的可能性就越來越大了。總而言之,現在沒有線索的狀況下,也只能先等了,等到老大約定的時間到以後再說。」
「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嗎?」
「難不成你要一通電話給吳延讓『喂?你有綁架我朋友嗎?』這樣子問他嗎?」
雖然很不甘心,但若伶說得也沒錯,我不可能真的打電話過去。
於是我們一路等到放學,手機都沒有響起來過,也再去過學姐們的教室了,去到學長姐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們,不知道我們為何而來。
午後就開始下起大雨,原先煩躁的心情又再上升一個檔次,看向窗外也是霧茫茫一片。
「怎麼會連吳延讓都沒有打來?他該不會嚇得跑了吧?」
現在是下午五點半,距離六點只剩半個小時,我和若伶還在學校。
一路等待,等到夕陽西下,街燈都亮了起來,學校的捲鐵門都關上只剩一扇出入時,手機終於響起來了。
是吳延讓的號碼沒錯。
「呦——」
熟悉的聲音。
令人作嘔厭惡的聲音。
令人燃燒起一把無名火的聲音。
真希望這聲音,就這麼被窗外的大雨埋沒,裝做什麼都沒聽見。
「怎麼啦?約一約自己夾著尾巴跑啦?」
「講話給老子放尊重點,你可愛的學姐們現在都在我的手上。」
「個頭啦,剛才學姐們才站在我旁邊欸。」
我故意說反話,想測試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喔?那你看一下你們教室裡的電視啊?我看你連他們沒有去上學都不知道吧?」
我背脊一涼,立刻從樓梯口衝回教室,但從走廊就發現不對勁了。
每間教室所安裝的液晶電視都被打開,這本來應由學校操控,連我們學生自己都開不了的電視,全部播放著一模一樣的景象。
兩名少女,背對背被綁起來,雖然畫面昏暗,但還是認得出他們是小璃、小琉學姐,而且小璃學姐沒有用幻覺的外表。
「你這個禽獸!人渣!是什麼時候把他們綁走的?」
「老子爽!就喜歡看你這種渣渣氣個半死的表情,你們一整天都被監視了也不知道?」
監視?
「午休的時候,你和吳若伶好像靠在一起吃午餐,對吧?」
我的嘴巴一張一合,完全無法接受耳邊聽來的現實。
「你怎麼辦到的?你這個蠢蛋不可能會有那種力量可以控制全校的監視攝影機,甚至是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
「干你屁事?我告訴你,現在五點四十三,如果六點沒有來我們國中,你的學姐們,你知道他們會怎樣。」
「你瘋了!我現在在鹽埕區,我要趕到我們國中的三民區少說也要半個小時,現在又是放學下班時段,我根本不可能到那裡!喂?喂!」
電話掛斷了。
我們的學校位於高雄的鹽埕區,就算搭捷運後轉摩托車最快也要二十分鐘才會到達我的國中母校,而且我們沒有駕照,又沒有摩托車可以載我們兩個,要怎麼在六點以前到達那個地方?
叫計程車也不可能的,走公路少說也要半小時,現在放學時段除非用飛的,不然怎麼可能十五分鐘衝過去。
「阿景,你現在想回我們國中嗎?」
回過頭來,若伶已經追上站在走廊的我,勢必也聽見剛才和老大的對話。
「怎麼辦……若伶,我真的想救他們,可是……」
若伶也面有難色,看著下著暴雨、起著濃霧的外頭,這種惡劣的天氣,更不可能用超能力甚麼直接到。
若伶轉過頭來,反覆深呼吸以後,雙手搭在我的肩膀,看著我鄭重說著:
「阿景,答應我,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不要問起有關我的事情,做得到的話我就帶你去找學姐,辦得到嗎?」
我別無選擇,大力點著頭。
若伶隨即抱住我,在耳邊輕輕對我說「閉上眼睛」以後──
「夢想成真了呢!通往國中母校的大門。」好像聽到若伶這麼說,接著被他推了一把──
再度睜眼,我已經到達國中母校的門口。
實在很想問他一句「怎麼辦到的」,但我對他有過承諾,而且答案顯而易見-
他勢必也是一名參賽者。
而且若伶沒有跟我過來,大雨「唰啪噠噠噠噠──」地把我淋濕。
那麼,他們會在哪裡呢?
從畫面來看是教室吧?現在還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一間一間找吧,有人的教室一定很嫌眼。
奇怪,現在才將近六點,老師們都還沒下班,為什麼──難道是能力者的影響,所以不會被妨礙嗎?
跑過陰暗的走廊,雨滴與汗水不斷滴落在走廊上,這間學校不算大,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出他們的所在。
走廊間迴盪著我的喘氣聲,伴隨著暴雨,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聽見。
該往哪裡去找?整間學校都是暗的不是嗎?難道說他們沒有躲在這裡,而是在別的地方埋伏嗎?又或者學姊的教室被關上燈,所以我看不見?
對了!
(小琉學姐,你在附近嗎?)
(小琉學姐,你還醒著嗎?回答我!)
要是心電感應可以傳給小琉學姐就好了,心裡想著那個人,應該就能傳達想法給他。
(李景須?)
(對了!小琉學姐,我來救你們了,快告訴我你們的位置在哪裡!)
聽見了,我聽見小琉學姐的聲音。
(李景須,不要這麼貿然地跑進來!事情演變成你不能想像的程度了,別管我們快逃離這裡!)
(不可能!我要連同你們一起救出去!把你們救出來我就走!)
(敵人不只一個!你和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現在的你根本──啊!)
(怎麼了,小琉學姐──)
那!那是?
超級大的龍捲風盤旋在兩棟校舍中間,同時可以感受到整棟大樓在搖晃,有如地震一般。
接著在天空的上方,降下的雨被匯聚成一顆大水球,逐漸往龍捲風的方向擴張。
超能力?
腳下的地板搖動雖然停止了,但遠方的水球扭曲變形,該不會會爆開吧!我沒剩多少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快讓我去救你!)
(我們的眼睛被蒙住了,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啊!可以確定的是綁架我們的人在外面,剛才好像因為要跟誰交戰出去了,那個人不是你吧?)
(才不是!不過沒有一間教室有燈啊,為甚麼──)
不,有一間教室,一間靠學校中心的教室,不走到它外圍,僅從外部走廊不會注意到它正被使用中。
離開學校太久,我已經徹底忘記這件事情了。
跑到學校三樓中心,這裡是大會議室,果不其然從走廊上可見,裡頭開著燈。
轉一轉手把,裡頭上鎖了,後方的水球被壓縮得變形,而且已經膨脹到與龍捲風接觸,一些水飛濺過來。
只能用超能力了!等到完全接觸時這個水量打過來,絕對承受不住!
集中精神在腳底,自己的下半身慢慢變成影子,接著是上半身,緩緩化作一道長影,從門縫鑽了進去。
鑽過很多大型物體,接著感受到亮光後化回原形。
裡面聚集著將近十個人,吳延讓就站在這群人正中心,看到我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有些驚訝,但吳延讓倒是一陣冷笑。
「呦~你會飛嗎?本來想說反正你不可能會到,我就直接玩那群──」
砰──
話說到一半,我背後的門被強力的風推開了,挾帶著大量雨水沖了進來,用來堵住門的桌椅全被撞到一邊,剛才鑽過的桌椅是那些大桌椅嗎?
「喂!別再拖了,外面已經打成一片,我們再打下去會有危險的,你也知道這一點不是嗎?」
「哼!老子我跟你的恩怨還沒結束,想跑?去死吧你!」
吳延讓抓起一把椅子,往我這邊直接摔過來,看到他動作的我往一旁閃開,丟出去的椅子再我後方發出強烈碰撞聲「砰──咯咯咯」,塑膠椅馬上扭曲變形,這股力道不是開玩笑的。
我後方的門還不斷吹來劇烈的冷風,地震又再度開始,會議室的燈光一閃一閃。
抬頭一看,天花板正劇烈地晃動,龜裂不斷在擴大,還有一些灰塵落了下來。
「看戲啊?你們再不上就全部給我變成那張椅子,一個一個被我扔!」
「喂!老大不是,外面都打成一團了,而且這地方也快垮了──」
「吵死了!」
旁邊一個側分短髮男想勸,但吳延讓根本不理他,直接蹲下把他的雙腳抓住,像抓起一根球棒般。
其他的人見狀,紛紛往會議廳中躲了起來,有人瑟縮在某個角落,用桌椅擋住頭部;有人衝進廁所和廣播室躲了起來,狼狽地四處鳥獸散。
「啊啊啊啊──救我、拜託、誰來、快點!李景須!」
男生一陣哀號,不斷地奮力掙扎著,甚至還唸出我的名字。
難道說他認識我嗎?但現在沒空管這個了,哪邊都是四面楚歌,再不打倒老大救出學姊們就要來不及了!
可是好晃,想踩穩腳步卻被後方的風猛吹,雨水打在我的背和頸上有如針扎,沒有比這更嚴峻的狀況了。
但為什麼,前方的吳延讓一點影響都沒有?剛才的桌椅也是,是強化自己的肌力嗎?
(把他丟出去,之後衝上去一拳打到他臉上他就完了!)
「啊啊啊啊──」
吳延讓抓起這男生,如同擲鉛球般開始旋轉。
我!我應該救他嗎?他是參賽者嗎?還是我應該──
「死吧──」
影子化,快點!
「啊啊──」
深黑色物體穿過影子化的我,在我灰飛煙滅後又變回原形。
咚──!沉重的鈍音之後,再也沒有了聲音。我不敢回頭、不敢再多想,就只是讓影子化的我往吳延讓的方向衝過去。
「想死了嗎?我成全你!」
影子人形化的我在空中做出影子的道路,讓我不會因為震盪的地面或強風而影響,踩在有如氣墊床的道路上起跑,略為將我的腳底往上彈,然後到了前方漆黑的人影面前──
「死吧!」
聽到這麼一聲,直線的一拳讓我的影子瞬間破出一個大洞。
但是我就這麼衝過吳延讓,在他身上留下一攤足以把他蓋住的影子,讓一部份的影子留在十指,如同抓住魁儡繩一般使勁往後扯,接著在還原回原本的自己。
「嗚啊啊啊──」
傾協的地面已經不如方才水平,我整個人滑倒在地板上,卻不敢解開影子繩的牽引。
「臭傢伙,你以為這種東西網得住我嗎?」
吳延讓用手把這些影子使勁撕開、扯開,慢慢把每一條牽引的影子扯掉。
好喘,而且剛才左半邊的腰椎都重敲到地面,根本爬不太起來,只能維持側臥在地上的姿勢,慢慢被吳延讓往他的方向脫過去。
「別再打了!就算你贏了我,外面的超能力者也會把你解決掉!」
「誰在乎啊?老子我就是讓你下地獄!」
我又用手編織出一條影子,讓它們綁住我身旁的桌椅,但那些桌椅也只是被吳延讓拉著走,只稍微減緩吳延讓的速度。
倒不如──
瞬間我放開所有對吳延讓的牽引,我往後彈開一小段距離,方才被拉往前方的桌椅留在地面,阻擋吳延讓往我這邊的方向。同時吳延讓也因為拉力中斷,向後有些重心不穩,花點時間重新站直。
我又將自己影子化往後跑,但願這招會有用。
額外伸出一隻影子手抓起一旁的椅子,跑了一段距離後轉向跳起──
「想跑?我跑得比你快啊!」
看樣子他已經反應過來了,踩下的每一步踏破地板,準備朝我這裡衝過來,直接撞開擋路的桌椅。
「投擲!」
影子手投出它手上的椅子,椅子歷經加速後飛了出去,筆直地往吳延讓方向飛,同時把黏著的影子快速拉動。
「沒有用!」
吳延讓一拳揍向椅子,椅子瞬間被打個粉碎,但真正的攻擊應該是──
「喝啊!」
順著椅子拉動飛出去的我!有如騎上一台飆速中機車的我,用飛踢的姿勢往吳延讓踢過去,正好在他打碎椅子的那一刻,我的腳就會恰巧踢在他的臉──
嘎啊──
甚麼?
我的腳筆直踢中他的頭,但不科學的反作用力卻把我向後彈了出去,踢出的右腳踝往九十度的方向扭曲變形,我向後滾倒在地板上。
「嘎啊啊啊啊──」
我抱著腳慘叫,但這怎麼可能──
「哼哈哈哈哈,很聰明嘛!李景須!」
吳延讓的鼻子被我踢得變形了,還不斷流出血來,但他還能若無其事往我方向走。
「到底為甚麼……」
「可惜你好像不是很耐打啊,李景須,就這樣讓你再見了,死前我讓你說一下,你的超能力到底是什麼?不然我拿到你的能力不知道也沒用。」
「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好了,反正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我的能力是強化身體,可以讓自己的身體跟鋼筋水泥一樣堅硬,這可是我費一番工夫才弄來的,哼哼……」
「我還沒輸──喀啊啊啊!」
我嘗試要往後爬,但扭傷的腳好痛,說不定裡面的骨頭已經斷了。
影子化,快把自己影子化!
!
心臟突如其來一陣劇烈的陣痛,身體明顯告訴我,自己的體力已經撐不住了。
「死期到了,你到你說不說?」
不行!我怎麼可能輸!我沒有輸!
我還要救小璃學姐和小琉學姐、我答應若伶要離開這場遊戲。
我又再一次死在自己最憎恨的人手上,明明這次有超能力的,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去死!
要死的應該是你才對!
你那麼慘忍地殺害同伴,根本不珍惜自己身邊的人。
你倒是去死啊!
吳延讓出手想抓住我的身體,但他一出手,我就把那個部位影子化,讓他抓不中我。
!
「呃啊啊啊──」
心臟跳得更加大力,絞痛的感覺甚至令我視線模糊。
「哼!好像抓不到你,那你吃吃看這個吧!」
吳延讓直接掀開一塊地板,準備把他壓在我身上。
真的、真的束手無策了嗎?
地板不停的在搖,就算吳延讓倒了,我也不可能逃出這裡了吧?
咚咚咚咚──
剎那間,我失去了重心,整間教室崩毀,我和吳延讓都在下墜。
「甚麼──」
吳延讓這樣叫了一聲,然後我們一起往下方墜落下去。
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呃啊啊啊啊!」
全部都變成影子,只要像上次一樣在底下用影子做的彈簧床一定有得救!
若伶會來的!他會像上次跟戰神的戰鬥一樣溫柔地等著我!
「啊啊啊啊!」
朝天空無謀的大喊,要是這一切──
「都是噩夢就好了!」
要撞上地面了嗎?我感受到背後具現化的影子正在蔓延開來,會有救的吧?
視線的前方卻慢慢被一團黑影所包圍,包住整個落下的教室,遮住幾乎要看不見的月光,吞噬掉所有的視野,什麼都看不見了……
……嗚嗯。
我死了嗎?醒來時,自己在一團烏漆麻黑的地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看不見任何地方。
試著往前走幾步路,但除了我自己,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怎麼會有這種地方啊?我看得見我自己身上任何一個地方,但我的身體、衣服都沒有顏色,想往口袋翻翻手機錢包,它們也都消失不見。
腳踩著的地方也是神奇,看不見道路,腳下沒鞋子,但踩在地上腳底板沒感覺,只像踩到一塊地面,卻感受不到觸感。
「嘿!你好啊!」
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有如紅綠燈上小綠人的人向我打招呼,接著往我的方向靠過來。
他有身體、有臉,卻都是幾何圖形做成的,頭是一個完美的圓形,身體和手臂、腳是長方形,手是扇形做的,至於顏色……不對,為甚麼我看得見他?
這種全黑沒有燈光的地方,不可能看得見自己吧?全黑怎麼可能看得見任何東西?更別說前方的人。
「你是?」
「我是誰?」
「這是我要問你的吧?」
「嗯?」
這個人接著問,然後就一直看著我──
「他」應該是看著我的吧?雖然他沒有五官,但那顆圓球做出歪一邊的動作。
「我是李景須,然後……你是甚麼超能力之類的嗎?」
「那我也是李景須。」
什麼跟什麼?
「欸我問你喔,阿景你有朋友嗎?」
「有啊,怎麼會沒有?」
「是誰?」
「這個人」逕自就向前走,不知道他要幹嘛,不過他揮揮手,要我跟上他的腳步。
「小琉學姐、小璃學姐還有若伶都是我的朋友吧?」
「你是說,那個看穿你心思的陰毒女,還有在你頭上扣綠帽的假掰女對吧?」
「什麼態度?他們──」
「我說錯了嗎?」
「他」停下腳步,又再次做出歪頭的動作。
「那若伶咧,若伶總沒有對我不好了吧?」
「你是說,那個從頭到尾不告訴你自己是參賽者,虎視眈眈你的超能力的大騙子嗎?」
「不……才不是咧,我根本沒想到他是參賽者啊!」
「因為他騙人,就跟我朋友一樣是個騙子。」
「那個人」就此停下腳步,握住我的雙手。
「誰?」
「是李景須。」
然後,一拳打在我得臉上。
「嗚啊!」
「還手啊,不是很討厭這種感覺嗎?」
……
「用你最自豪的『影子』超能力啊,你騙自己的超能力。」
「我騙我自己甚麼了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找我碴,問東問西問個沒完,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有說錯嗎?」
「他」再度歪著頭。
「你的超能力殺不了人嗎?」
「為什麼要殺人!」
「就像這樣啊!」
講完,從黑影中走來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之後──
被「他」用黑色的刀子一刀刺下去。
「啊!」
「甚麼!」
被刀子刺中的黑影人尖叫,這聲音是剛才的──
「剛才的那男生不是嗎?剛才被當鉛球丟出去,你見死不救的男生。」
「他是──」
「你想問他是誰?你又騙人了,你哪不認識他?」
「他……」
「他是當年踹你第三腳的男生,你們班的同學,因為被你阻止霸凌而懷恨在心,就把你當成霸凌的對象呢!」
「……」
我沒有說話。
「為什麼不動手?」
「為什麼要騙自己,不認識剛才在會議室的人?」
「每個人都記得的啊,每個人都有對你拳打腳踢,就在那一天,你得到超能力的那天。」
「可是你殺得掉他們啊!」
「殺掉他們之後又怎樣?就算我的超能力真的能報復又怎樣?若伶、小琉學姐、小璃學姐還有那些我珍視的人不就因此失去幸福了嗎?」
我反駁著。
「誰珍惜他們啊!」
「他」舉起雙手,做一個聳肩的動作。
「一個讓你戴了綠帽、一個不願意對你實話實說,總是把你的心裡話看光,都只是想利用你而已啊。」
「你殺得掉他們、你殺得掉戰神無情,為什麼你不動手?」
「為什麼,你要用影子手抓住他們?直接變成一把刀,殺掉他們不就行了?」
那個聲音死板而嚴肅,不帶任何感情。
「像這樣。」
眼前出現好多人的黑影,明明身處漆黑之中,卻可以明顯看見這些黑影。
這些黑影被影子所做成的刀子砍成兩半,發出刺耳淒厲的叫聲,令人作嘔反胃,而且每一個聲音我都認得。
有小琉學姐的聲音、小璃學姐的聲音、戰神無情的聲音、若伶的聲音……
停下來,不要做這種事!
我不想看任何人受傷!
我嘗試說出這些話,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來,沒有任何聲音。
我的聲音呢?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你總是想這樣當別人的影子呢!依附在別人身旁,看著別人的行動而依附他,卻永遠不會被別人看見。」
「總是被人踩在腳底下、拋棄在腦後,卻又一直跟著別人,但你有真的被他們看見過嗎?」
「讓他們感同身受自己的噩夢不是很棒嗎?就讓他們也成為影子吧!這樣就可以很溫柔地對你了不是嗎?他們也知道影子的感受了。」
「為什麼,你要這樣委屈你自己,多為自己著想一點不好嗎?」
接著,一個接著一個人影子,圍繞著我,把我的身體抓住。
停下來,我不想這樣!為什麼我控制不了這些影子?可惡!
「你一直在騙你自己不是嗎?騙你自己影子不能傷害人,把一堆可以避免的傷背負在自己身上,大聖人?」
這樣的聲音,不斷在質問著我。
「你有真正聽過我的聲音嗎?」
語畢,耳邊傳來大量的窸窣聲,有如一群人竊竊私語。
(不要原諒他們!)
(給他們一個教訓!)
(這種學姊還理他幹嘛?)
(不是說會幫我的嗎?若伶跑哪去了?)
不行……我想逃離這裡……
「既然如此,接下來就交給我吧,讓我來替你玩這場遊戲,讓我征服所有的人。」
這種事情,死都不會答應!
「那麼,不需要你。」
影子遍布了我的全身,逐漸要把我吞噬掉。
開什麼玩笑,為什麼……為什麼……我要一直被別人左右我的人生。
我說不想傷害人就不要傷害人,為什麼……要一直逼我做這種事……
我不想要投降……不想……
「絕對不想!」
這麼一吼,讓所有影子都從我身上退開,我重新找回我的聲音。
「因為我也想要,李景須的那份溫柔。」
他那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變得憤怒起來,他握起手彎著手臂,一副憤怒的樣子。
「甚麼……?」
「總是在當別人影子的景須,卻從來沒有看見自己的影子、看見自己朋友的影子。」
「總是擅自決定別人的答案、總是那麼自以為是。揣測平頭男的答案、揣測戰神無情的答案、揣測林語璃的答案、揣測郁欽琉的答案,總是自以為地認為別人的答案要怎樣、決定別人的想法、決定別人的未來。」
「永遠活在理想裡面、永遠看不見自己的答案。」
「那麼,你找到自己的理想鄉了嗎?他們,都按照你的劇本走了嗎?」
「他」的每句話,句句都打在我心頭。
這就是小璃學姐要對我說的「自以為」嗎?
「我知道你是誰了。」
我這麼說了。
「那麼你也該想起來了吧?把他們處決掉的那股快感。」
「在你全身被打斷時拿到超能力,化身成一道黑影,他們的噩夢。」
「解決掉所有人以後,他們的無力感、他們的懺悔、他們的恐懼。」
「再一次讓恐懼降臨吧!在現實被實現的噩夢。」
看著那個黑壓壓的人影,完全看不見他的長相。但,他就是我、是那個被壓抑的我。
「又一次,我保護你、我利用你真正的超能力保護你。」
「所以,那不是影子,是我的恐懼嗎?包括現在所處這個世界。」
「是。」
「他」淡淡地答道。
「國中時也是、剛才也是,你一直都保護我嗎?」
「是。」
放鬆下來以後,我才重新感受到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一片黑,也沒有除了我們以外的聲音、任何的畫面,直到那個「他」開口,才打破這片死寂。
在這裡,既給人安穩、也帶來恐懼;既給人寧靜,也給人空虛。
「你一直待在這裡嗎?待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是。」
沒有抑揚頓挫,「他」冷冷答著。
我要怎麼面對他?
我……根本沒有好好見過他,也沒有和他說過話,甚至沒有意識過他的存在。
「他」,一直待在這個寂寞地令人發慌的地方,在我遇上戰神無情、吳延讓還有每次到了危險之際跳出來。
在脫離險境之後,我又把它遺忘,如此不斷輪迴下去。就像小琉學姐說的,我一直忽略了自己的聲音,欺騙自己很幸福。
「你真正的超能力,是『夢靨』吧?是那個把夢靨化做現實的能力。」
「你內心裡真正想許下的願望,應該是『讓那群藐視別人的人付出代價』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所以小丑給你『夢靨』的能力。」
「那一天,你用這股能力,把身上所遭受的痛苦,全部移轉到攻擊你的那群人身上,影子的黑刃砍傷他們,加上把他們抓起的影子手四處摔,造成他們重傷。」
「你的本性告訴你要攻擊人、要爭取自己的利益,而你卻不斷把這一切壓抑下來。郁欽琉看見我以後,不斷提示你要找出你心裡真正的答案,可惜你卻沒有辦到。」
「你的能力之所以會大量消耗體力,是因為夢境來得快、去得也快,要維持並不容易。」
「至於照到光會解除,是因為白天不容易產生夢靨,黑夜是恐懼的象徵,而且你的內心黑暗面總見不得人,你總不希望自己的黑暗面被人看見。當自己的一切受人注意時,一切仇恨又冰消瓦解。」
「夢魘下的世界裡,你認為可以操控拉住一切,所以產生了你認為『影子』的超能力。同時你也可以融入夢靨,暫時脫離這個世界,像影子一般,不被任何人事物接觸,但相對的,你也無法看清周圍的人了。」
「如果你選擇走向光明,那影子就會消失;如果你選擇走向我這邊,就再也看不見周圍的朋友了。」
「做出選擇吧,你想相信自己的夢,還是那些醒來的現實?」
這真的……算是夢嗎?
如此真實的他、如此難受的現實。
沒有聲音的存在,即使不被看見,卻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影子」。
我──
「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你說。」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我、我只是、只是就這樣留下眼淚,垂下雙臂。
「謝謝這個果決的你,替優柔寡斷又欠缺能力的我做出決定,一次又一次,在危機降臨時保護我,成為我的『影子』……但是我、我、我卻-」
我什麼都做不到,卻一直想幫助別人、一直渴望和平,傷害了別人,更深深傷了我自己。
「對不起,我一而再再而三辜負你的心意,那份想守護好我的心意。」
「殺了他們,沒錯吧?」
「他」淡淡問了一句。
「從今以後,你要保護自己,還是就這樣犧牲?」
黑影處傳來這樣的聲音,與我聲線一樣卻沒有感情的聲音。
「讓你來決定,行嗎?」
「喔?」
這是他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起伏。
「未來,我的安全就拜託你了,我不會任意干涉你的決定,但可別做得太過火啊。」
他沒有答覆。
「理性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啊,但有一個永遠該相信的人,就是我自己不是嗎?」
「或許未來,還會做錯很多事情,但我們可以慢慢學、慢慢成長、慢慢找出這之間的平衡,只要我們兩個一起就行了,不偏執某個自我的想法就行了,對吧?」
「所以,我不會選擇任何一邊,我要你一起跟我走出去!」
「為什麼,你那麼保證我和你一定會有未來。」
「他」問著。
「因為你就是我,擁有不想傷人的溫柔,但是你不只有溫柔,還有強韌的信念,這樣溫柔的我,不願意看見任何人消失的,我們缺一不可。」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和你一起走出這裡?」
「因為我需要你!要怎麼贏過吳延讓,全都拜託你了,好嗎?替我保護最喜歡的朋友們、替我守護未來,我們兩個人缺一不可啊!」
我向黑色人影伸出自己的手,黑影再次浸蝕我的身體,但我不再閃躲、不再逃避,就這麼沒入影中。
心理揚起一陣安穩的暖意,我用手摸一摸他的臉,漸漸地感受到他的身體在變化,不再是那個幾何圖形。
他,就是我,變成了我的外貌,表情比我還兇一些,但毫無疑問地,他就是我。
「走吧!」
我這麼說了,他沒做回應,就這麼往我身上貼了進去,與我合為一體。
啪唰啦啦啦──
大雨依舊延續,使勁撥開頭上的石塊,移動右腳依然有困難,無情的暴雨打落到我頭上,再一次把我淋濕,混雜著沙粒與一股鐵鏽的噁心味,狂風也不斷剝奪身上的體溫。
「哼!命真硬啊,李景須。」
吳延讓打碎身邊的石磚塊,從瓦礫堆中爬了出來,沉重的腳步踩碎腳下的瓦礫,朝我這邊慢慢走了過來。他全身是傷,各種痕跡劃破他的肌膚,鮮血不斷從中溢了出來,全身都是血。
「這下也不用擔心學姊們了吧?他們已經往生了,不可能從剛才的地震中活下來,你可以毫無懸念的死掉了啊!李景須。」
手腳的肌肉酸痛,彷彿要失去自己的體重般,撐起自己都有困難,沒剩多少本錢和吳延讓戰鬥了。
不過吳延讓那邊也是一樣的吧?他可不是會留後路給別人的人,要是他的超能力真如他所說像鋼筋水泥般堅硬,維持的代價應該也不小。
蹲坐在瓦礫上的我視線不穩,不斷來回在模糊與清晰之間,看著吳延讓緩緩往這裡走來。
「不好意思,我跟你的遊戲,徹底玩完了。」
也只能孤注一擲了吧?不過說來諷刺,我的人生總是在冒險,從沒有過安定的時刻。
不需要太大,只要能夠做出一個人大小的影子就行了。
拱起手掌,吳延讓的周圍凝聚出吞噬掉黑夜中殘弱燈光的能量團,朝著吳延讓的身體展開,逐漸包住他的身體。
「同樣的招想玩幾次啊李景須,我現在就把他通通扯掉!」
黏附上去的影子不斷被吳延讓撕個粉碎,但是無妨,原先被創造出來的影子很薄,就只是想包覆住吳延讓,又因為在黑夜之中,沒有過多燈光的阻礙,並不是很耗費體力。
當他破壞後,大量的薄片影子又再度吸附上去,來自全方位的薄片影子反覆吸黏,一雙手撕開的速度根本跟不上。
接著呢──
「呃啊啊啊──」
吳延讓發出一聲粗曠的慘叫。
薄片影子中增生出如同針一般細小的刺往內部突出,一根又一根,直到布滿整個表面。
當吳延讓意圖撕開他時,雖然身體不會被刺傷,但皮膚表面就不一樣了,一滴一滴的血跡,不斷滴落在腳下的大樓殘骸上。
這一招針對一個人或許很強,但弱點是必須全神貫注在同一個點上,只要他的夥伴剛才還活著的話,趁我發動能力時對我攻擊,我沒有任何還手的手段,只有放棄一途,這招是不可能奏效的。
一切都是你的報應,永遠把身旁的人當作滿足自己工具的你,不可能會懂的。
這一點是從他摔下來後皮膚的傷猜測的,即使再怎麼強壯的身體,失血過多也沒有用了吧?
「李景須!少玩這種小把戲,等到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吳延讓無謀地狂奔起來,「喀啦喀啦」地重重踩在破碎的石片上,十分可怕的氣勢。
我翻一圈勉強躲進瓦礫中,加強上方的影子厚度,令上方不要垮下,沒多久就聽見「砰──」重重一聲。
再次咬著牙,強忍著痛爬出瓦礫堆,吳延讓已經跌倒在地。
這是個機會,大量的影子包裹住他,緊緊貼合著他的身體,沒有意思縫隙。
就這樣聽不見吳延讓的聲音,只見那個被黑影吞噬的人影在地面掙扎,反覆想掙脫卻未果。
就這樣,黑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然後消失不見。
畢竟,影子會隔離外界的所有東西,在沒被破壞的情形下。於是吳延讓就在氧氣被隔絕的情況下死了吧?他應該……就這麼倒下了吧?
那麼,剩下的……
眼前一陣搖晃模糊,我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