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探求者See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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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6-29
「小琉學姊,妳身體還好嗎?」

「還好,放心吧。」

雖然這麼說,但臉上還是露出痛苦的神情。

在仲裁人離開之後,那一天的時間回到了早上,學校一如往常的繼續上課。

但是小琉學姊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不久便從小璃學姊口中打聽到小琉學姊已經住院的消息。

之後又過了兩天,小琉學姊用電話單獨把我找出來,說要問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便坐在病房這裡了。

「也就是說,離開遊戲的關鍵,就是達成自己當初對仲裁人許下的願望嗎?」

「這也只是我的推測啦,那傢伙就像機器人一樣,回答完自己該回答的問題就走了。」

「那,你指的假小璃,真的是她的第二人格變成的嗎?」

「應該吧……不然怎麼會使用小璃學姊的能力?」

小琉學姊把手放在下巴邊想了想。

「這樣學姊沒辦法看透她的想法也很合理不是嗎?因為對方不是真人啊。」

「那麼,使用超能力的『條件』又是什麼?」

「我想應該是體力吧?用越強的能力體力消耗越快不是嗎?」

「那都只是你的推測。」

小琉學姊嘆一口氣。

「如果『體力』真的是所謂的發動契機的話,為什麼她可以把我們困在那種幻覺世界裡面,又能對所有人使用幻覺?」

「這麼說也對……」

「而且你和假的小璃相處這麼多天,這段時間小璃又被假小璃關在一個可以跟現實隔絕的世界,沒有這麼多無窮無盡的體力吧?」

「再者,小璃只覺得過了數分鐘甚至是數小時,除非那個空間具有扭曲時間的能力,不然人再怎麼遲鈍,時間觀念不可能那麼差,也沒辦法不喝水撐過三天。」

沒錯,小琉學姊的推論十分合理。

「所以,那個人的身分是仲裁人嗎?」

「不,或許我們應該把焦點放在『第二個答案』身上。」

「為什麼要有這個遊戲、這個世界,為的難道就不是看著我們互相殘殺,選出一個值得活下來的人嗎?」

「但是『第二個答案』完全跟這個理念背道而馳,只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完成自己那天許下的願望就可以離開,能幫你美夢成真又可以送你離開,哪有這麼好的事?」

「可是……」

我試著提出相反答案。

「妳想想,當我們被拉進遊戲的那天,小丑說了『我給你的東西不好好利用,倒是還給我啊!』這樣的話,而且我們的能力也都是為我們的願望量身打造的不是嗎?」

「那麼老實告訴我們實話,或者用強迫暗示等的手段都可以達成目的,為什麼要兜這麼大的圈子,去做一些互相矛盾的事情?」

這……真得很矛盾。

「總之,我們都已經知道離開遊戲的方法,能夠脫離就是一件好事,先照著他的規則走吧。」

「這麼說也有道理。」

小琉學姊點頭,把床上的報紙放到小桌上,坐起身子看著我。

這是我第二次這麼近看著小琉學姊,黑耀石般的眼眸散發出自信的光芒,俐落的頭髮十分細直,沒有一絲雜亂,端正的五官與堅挺的鼻樑,可以說是一名美人。

「謝謝你的評價,不過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啊?」

小琉學姊閉眼嘆了口氣。

要是不要三不五時偷窺別人想法,我會更感激的。

「可以告訴我嗎?妳的能力為什麼是心電感應和讀心術的故事。」

我沒有追問,那天在咖啡廳的事,我只想著眼於眼前的事情,沒空讓我追憶過去了。

「嗯,也是呢,我也該學著去面對了。」

小琉學姊笑著點點頭。

「我想要看破,大人們的想法。」

「大人的想法?」








我的父母親,從我懂事以來就不斷在吵架。

吵架的內容,從夫妻間的態度、親友的爭執到生活上的問題都有,幾乎是無所不吵。

不管我怎麼問,他們都把問題迴避掉,不是避重就輕就是敷衍塞責。

而最無知的,莫過於要求小孩支持自己了。

每次吵架,被夾在正中間的小孩,就必須做出抉擇。

要支持自己的父親好,還是自己的母親呢?

不管選擇什麼都十分愚蠢,為什麼要把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牽扯到更不可能解決問題的人身上?

說到底,兩個人都做錯了。

明明是高知識分子、明明讀過很多很多的書,卻連最基本的溝通都做不好。

即使再有社會地位,外在形象再怎麼光鮮亮麗,不和睦的家庭終究不能得到幸福。

所以,兩人離婚了。

即使離婚,雙方也不肯放過對方。

從司法訴訟、贍養費到小孩的監護權,兩人無所不吵。

那究竟是段什麼樣的關係?

是愛人?是仇人?

是親情?是絕情?

我已經分辨不出了。

厭倦兩人把我當成利用的工具,最後我選擇了我的外公外婆,與他們生活在一起。

從那一刻開始,我才感受到什麼叫做「家庭」。

但是,就算外公外婆待我親切,親戚間可不這麼想。

對我滿是狐疑、猜忌、不信任,甚至鼓吹祖父母把我趕回去父母其中一人身邊。

祖父母沒有放棄我,反而十分用心栽培我,要我不要鋪上他們的後塵。

對於父母親為什麼吵架、為什麼交往,他們不願多談。

大概從那時候開始,我開始閱覽很多很多的書。

心理學、歷史、文學、法律、社會學……為的就是找出能讀懂別人心理的方法,從各種角度、統計、經驗去切入。

但是人心出乎我意料善變,我還是不能充分了解別人的想法。

我想要了解,大人們的想法。

想要了解,為什麼他們會視我為眼中釘的理由。








「小琉學姊,這件事妳現在就辦得到了不是嗎?」

「不,我的讀心術只能看見當事人當下的想法,倘若對方想著『不告訴我』,那我也一無所獲。」

要如何下手呢?難道真的要找出每個小琉學姊的親戚或者他的父母親來質問一番嗎?

「今天也晚了,我想休息,不然你先回去吧,明天我想聽聽你的故事,也把小璃一起找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小琉學姊微微笑了,我不多留,離開了醫院。






躺在家裡的沙發上,沒有任何人,回想著一連串的事情與小琉學姊的話。

目標?

明明得知自己要努力的目標,卻突然害怕前進。

我想小璃學姊那時也是這種感受吧?面對恐懼真的需要很多勇氣。

家庭?

從小受到家庭關懷與溫暖的我,實在很難想像家庭離異那種痛苦。

如果是小璃學姊,我就能了解,但是-

要怎麼幫助學姊呢?

倒是我,除了想讓自己活下去,說一堆漂亮話以外,什麼都沒有起步、什麼也沒有結束。

人生……到底該追逐什麼?

當初所許下的願望如果真的實現了,我就追到我的目標了嗎?

「你真的是你自己嗎?」

小琉學姊的話,再次迴響在我的腦袋。

奇怪?幫助學姐?我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幹嘛?

學姐這麼有能力的人都無法處理,我還幫得到她嗎?

小璃學姐是我救的嗎?除了被關在鐵處女裡哀嚎,我什麼也……做不到……

無力。

看著自己慢慢受人宰割……

思考這一個多月來的事,在這之後,一個膽怯的身影閃過我的腦海。

那個總是溫柔待人,羞怯中又想做點什麼的她。

那位總是把心裡的想法藏起來,獨自一個人默默承受的她。

想了解她的故事、想多為她多做點什麼、想多看見那張臉蛋綻放笑容……

想多見到她一面、想走在她的身邊……

最後,陪著她一起度過每個時光。

望著隨著晚霞沉入黑暗而變暗的天花板,我緩緩走入了夢鄉。








啊哈哈哈~

所以我說了,就是……

嗚呼~

搭不上話。

我跟自己的同學,完全搭不上話。

不,也可以說,我並不是很想跟他們搭話,一起成為朋友什麼的,我只想快點從這地方畢業。

在他們的世界裡,永遠容不下別人,眼裡只有自己。

表面上,跟別人稱兄道弟的說是"朋友",但是,一但吸乾了他身上的利益,或者是自己的利益有危險時,就背叛那個人,把他們放在腳底下踩。

有一天,當那個人的身上有值得追求的利益時,又回頭去抱他的大腿,跟寄生蟲有什麼兩樣。

朋友?對你們而言,每個人只是工具、是棋子,用壞了就丟,犧牲也在所不惜,只要目標達成就行了。

我討厭,這樣的世界。

這樣的,詐欺般的世界。

即使想遠離,逃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天地,卻發現自己連這個天地的輪廓都不曾想像過,而且在別的角落,一定也跟這裡半斤八兩吧?

「這麼說不對喔,李景須。」

有什麼好不對的,我又沒有說錯什麼。

那是一個我想不起的臉孔,只隱約記得,他是名短髮少年。

「人啊,之所以會有這麼多的文明、這麼多的成就,很多都是互相幫助辦到的吧?如果沒有合作,是不可能會有這麼多偉大的成就的。」

嗤……我不屑的嗤笑。

「說實話吧,在那些過程中,勢必犧牲不少的人,人們永遠不記得過程中,有多少人的幫忙、有多少人的努力,只會看到美好的結果,還有把發明或成就拿在手上的人。」

少年似乎笑了。

「不過,像景須一樣的人還是有的,會去追溯過程中的人的貢獻。而且,能夠看見未來的人因為自己的成就或發明而感到幸福,那就是件很幸福的事了。」

或許吧,不過這個班級可不只這樣。

有些人,仗著自己有人望、拳頭大就開始在班上當起小流氓,惡意孤立排擠那些話少的人,只因好玩的理由辱罵他們,用拳腳攻擊他們。

那麼你怎麼看呢?那個在我們班被徹底逼瘋的女同學

「我……」

在班級裡沉默寡言,換來的是一陣毒打。

不與人爭辯,換來的是各種不切實際的謠言。

走到哪打到哪,但是—

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做錯了。

"啊,好可怕,我要離他們遠一點"

"一定是這傢伙太孤僻才被打的,活該!"

"死吧,你這個無聲女"

"我不認識他,你們都……離我遠一點!"

"我支持吳延讓,殺光這群社會米蟲!"

"PO上去PO上去!這篇人氣一定會爆相信我!"

這就是我的同學。

那群冷嘲熱諷、殘酷冷淡的同學。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援手過,每次打人事件發生時,有些人呆若木雞的站著、有些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救過她。

「那你出手救過嗎?」

少年的口氣有些激動。

「哼,你不過就是個事後諸葛,就算你在這裡發表長篇大論的演說,你又因此做過什麼了?你拯救她了嗎?你把那些霸凌者打倒了嗎?你不也是個冷酷的人?除了旁觀以外做了什麼?」

我跟你不一樣,我站出來了,但是—

"你是誰啊?想保護人,要不把拳頭練大一點,要不有錢有勢,像你這樣的弱雞能做什麼?還是你喜歡我,哼—哼哈哈—哼哈哈哈哈……"

想到那個一頭亂髮、皮膚遍布傷口與麥克筆塗鴉的痕跡的她,再加上瘋瘋癲癲下說的話,不禁令人感傷。

我一無所有,沒有她所說的武力,亦沒有各種勢力。

「既然她都不領情了,你還去幫她幹嘛?真的不懂你想什麼。」

少年搖了搖手。

「而且,你打算靠什麼來阻止他們?靠自己的拳頭嗎?還是要靠你那張嘴?如果用暴力阻止他們,那跟你口中的『霸凌者』有什麼兩樣?」

我……

「光憑紙上談兵,世界不可能有任何改變。而你,就在做這種蠢事。」

「別一副自視甚高的態度,如果你真的改變的了,你就去做吧!」

說完,少年就走了。








哇啊—

哼,我都還沒打中呢,一直跑?一直跑?

「你們幾個,給我停下來!」

大約有五個人,將一名眼鏡少年團團包圍住。

唉呦,噗哈哈哈哈……

一個小眼睛的高挑男走到我旁邊,他的表情就像是小丑一般,咧著嘴笑,笑聲又是尖銳的高音,各方面來說散發出一股瞧不起人的氣息。

「李景……什麼?李景景?噗哈哈哈……」

「你們在幹什麼?」

「噗哈哈哈……」

「回答我!」

我大吼著。

是長期的壓抑令我渴望發洩的出口,還是想以暴制暴呢?

少年的話迴響在我的耳邊,明知一切是徒勞無功,卻不顧一切又站了出來。

「喔嗚?」

「喔嗚?」

「喔嗚?」

五人彼此互看一眼。

「噗~」

「哈哈哈哈……」

「好啦,你要幹嘛啊?李景景。」

高挑男問著。

「景景漏尿了啦景景—噗哈哈哈哈……」

聲音來自一名矮個頭男,皮膚有些黝黑,雙眼輪廓深,戴個眼鏡,用有些稚氣的聲音嘲笑我。

「你還有臉問嗎?」

「超有臉」

「超沒臉」

「超人臉」

「噗哈哈哈哈……」

每個人一搭一唱的,沒有人認真看待我的話。

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你打算靠什麼來阻止他們?靠自己的拳頭嗎?還是要靠你那張嘴?如果用暴力阻止他們,那跟你口中的『霸凌者』有什麼兩樣?"

不,有些事情,好言相勸是解決不了的。

不用激烈的手段,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不是所有戰爭都能夠和平解決,這就是"以戰止戰"。

這個社會不也是一樣嗎?

因為馬不聽自己的話,便抽鞭子痛打它。

因為小孩做錯事情講不聽,所以爸爸媽媽痛打他的屁股。

因為有人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而發動戰爭。

我只是……我只是在遵從世界給我的教誨而行動!做錯事情的是他們!

「我懶得跟你們打哈哈,你們對那傢伙做什麼,我就對你們做什麼。」

我沒有任何質疑,瞪視者他們吐出這番話。

「喔?」

「是喔?」

「好喔。」

「噗哈哈哈哈……」

多說無益!

「你們在幹什麼!」

「……」

瞬間,五個人安靜了。

沒錯,是那名我記不得長相的少年。

「真是的,開玩笑要有限度。」

「對吧?」

少年走向我身旁,壓低了音量對他們說,氣氛逐漸變得沉重。

「好啦好啦,回去回去。」

那個外貌像小丑的高挑男發號示令下,其他人一副不屑樣走了。

或許是在我們吵架的時候吧?那個被打的眼鏡男已消失無蹤。

「我認識他們,他們不是什麼壞人,只是—」

「只是愛捉弄人又膽小是吧?」

「……」

「為什麼要放走他們?這種人不給他們教訓,他們一輩子都會這樣!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少年沒有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轉身默默走掉,消失在走廊上的盡頭。







下課鐘響,我匆容的收拾起書包,但—

突然間,三個男生壓在我的身上,負擔不了三人體重,從椅子上滑到地板,被緊壓在地板上。

我使盡全力想反抗,但是太重了,根本動彈不得。

不下幾分鐘,我被五花大綁綁到了"老大"面前。

「喂,你叫什麼來著?」

"老大"是我們班"那群人"的領導者,本名叫做吳延讓,皮膚黝黑、身材魁武壯碩,留著平頭,臉上還帶有些鬍子,全身散發著酒精與菸草味。

「我—」

正當我想講話時,背後傳來一陣重擊,喉頭的血腥味和伴隨而來的暈眩感令人作嘔,咳嗽了好幾聲。

「喂,你也等他講完再打。」

「失敬失敬~」

譏諷般的尖銳聲音在我背後。

「那些人,是你指使的嗎—」

話還沒說完,顏面就遭受重踢。

「回答我的問題,以為你是誰啊?」

那隻髒腳伸了回去,而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你這種人渣,沒必要知道我是誰。」

「喔?滿有骨氣的。」

語畢,一張椅子從我的側胸掃過,把我整個人打飛出去,撞到牆壁上,呼吸變得困難,每次呼吸都感受到痛楚,而且無法站起來,或許我肋骨骨折了。

「哼,一副自以為英雄,很了不起的樣子,一點用都沒有。」

「你這麼做,有任何意義嗎?」

我硬擠出力量,朝他大吼著,像個傻瓜一樣,有著莫名的堅持,卻只是讓胸口的撕裂更加擴大。

「打傷別人,用謠言中傷別人,你又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話令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接著是荒唐地大笑。

「爽!」

「我管你這種人怎樣,老子我只要爽就行了。」

吳延讓這話一講完,旁邊的人發出了一陣嘲諷的笑聲。

「你上次跟我們的人講什麼?」

「講什麼啊?」

「講話啊死啞巴!」

「噗啊──」

吳延讓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臉,直接就是往牆壁上一甩,後腦「咚──」地往牆壁上撞了下去。

好暈……我……

「我對你做什麼你就要對我做什麼?哈啊?幹啊!幹我剛才做過的事情啊!大小聲什麼啦!」

"哇拷,英雄唉。"

"噗,超級強的,噗哈哈哈……"

"結果也沒多耐打嘛,一副就快死的樣子。"

會受到制裁的,你們多行不義必自斃!

隨後又是幾句粗話,嘲諷的話語以及不知是誰揮下的拳頭、誰的腳玩弄著我。

意識模糊的我卻是想起那少年的背影與他說過的話。

"你打算靠什麼來阻止他們?"

"別一副自視甚高的態度,如果你真的改變的了,你就去做吧!"

還有那女生的話……

"你是誰啊?想保護人,要不把拳頭練大一點,要不有錢有勢,像你這樣的弱雞能做什麼?還是你喜歡我,哼—哼哈哈—哼哈哈哈哈……"

少年……他是明智的……

我不應該賭氣、不應該自負……滿滿的懊悔,一切都來不及了。

拜託,誰快點發現我啊!

心裡這麼想時,隱約的看見一名少年的身影。

他是誰?

但是現在,我—

正當我這麼想時遇到了小丑,後續發生的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而這場回憶的夢境,也在遇見小丑時逐漸模糊……








「從那時候開始,我變得憤世嫉俗,討厭多管閒事,只覺得一切平平淡淡過去就行了,能做到的我盡力去做,做不到就這麼算了吧。」

望向晴朗無雲的天空,想緩解胸口的沉重,但小琉學姊與小璃學姊雙眼緊盯著我,眼神中充滿傷悲,被這般盯著我也只是將頭轉回去,繼續望著天空。

這裡是醫院,小琉學姊的病房,在此我告訴小琉與小璃學姐我的故事。

「所以……景須是因為強出頭過頭,招來流氓的報復,所以才會……」

小璃學姊問著。

「在那次瀕臨死亡的經驗以後,我便拿到這個能力,醒來時已經在醫院,那些流氓不見蹤影,過幾天回到學校打聽到消息,他們紛紛因為各種不同的理由離開學校,而且都受到不小的傷害。」

「如果照你的推測,你的能力該不會是想束縛住他們,讓他們無法動彈吧?」

小琉學姊這麼問著。

「不無這個可能。」

「你當初許下的願望是什麼?」

小琉學姊接著問。

「我想活下去。」

「不只有這樣吧?」

「什麼意思?」

「如果真的照你的願望走,那為什麼是這種能力?他大可給你類似瞬間移動的能力,讓你一秒內逃離現場。」

「可是照你的說法來看,那些流氓是透過你的能力打倒的,就像小璃的經驗那樣。」

「而且,為什麼是『影子』?影子的象徵通常都和黑暗有關吧?以你的意念、你的為人、你的一切看起來都不像是懷抱惡意的壞人,為什麼會擁有這種能力?」

小琉學姊丟出一堆問題,使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的能力不只於此吧?不只是能夠束縛住別人或抓取物體,要奪走別人性命也是可行的吧?」

「當然也可以,不過我不想這麼做。」

小琉學姊的眼神越來越銳利,使我緊張的撇開頭。

「你是一個雍容大度的人沒錯,但你同時也非常有正義感,會替人打抱不平。」

小琉學姊嘆一口氣,無比認真看著我。

「每當自己的需求未能滿足時,你總是不斷壓抑自己、犧牲自己,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正反兩種不一樣的聲音,當你選擇犧牲的同時,負面能量便往心底沉,累積久了,總會有爆發的一天。」

「人的負面情緒是難以操縱的,特別是不怎發脾氣的人,有一天發脾氣了,誰都擋不了。」

「你要小心點,接下來無論遇上任何事情,都要保持冷靜,盡量讓自己的心情保持在愉悅的狀態,否則哪天情緒爆炸了,你的能力也可能跟著暴走。」

小琉學姊果斷的提出結論。

(明天我出院了,在那之前我還有事情想和你單獨聊聊,切忌是單獨。)

「好的,謝謝你。」

為什麼會質疑我的答案?還有為什麼有關於影子的推測,難道說那天在咖啡廳,學姊他真的知道了甚麼,連我也不知道的事嗎?

這一次會告訴我,那一天的事嗎?那一個對我徹底改觀的理由。








「景須,那個……可以陪我走一段路嗎?」

走出醫院,小璃學姊叫住我。

小璃學姊又回歸成初次見面的長相,蓬鬆的長髮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那穠纖合度的完美身材。

「怎麼了嗎?」

「其實……一個禮拜後的今天就是小琉的生日了,我們替小琉慶祝生日好嗎?若伶也一起。」

沒想到小璃學姊記著若伶,我還以為她從來沒注意過!

「小琉她……其實很少有一起玩樂的朋友,總是很認真的在學習、學習,從小到大都倍受挫折和打擊,我想替她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會。」

「小琉她自己也說了,長期壓抑自己的話總有一天會爆發的吧?或許因為自己體認到這件事,所以才格外清楚。」

「但我認為,小琉才是最壓抑自己的人。」

沒錯,小琉學姊幾乎只信任自己一人,一直不斷壓抑自己,在我們面前扮演好堅韌的領導者的角色。

「這一次,該換我們替學姊做點事情了。」

我說著,小璃學姊笑著大力點點頭。









「哼哼~就交給我吧!」

若伶抬起胸膛說著。

「只想放馬後炮吧……」

「不過要買馬克杯好呢?還是買這個瓶中信好呢?」

我們來到禮品店,沒錯就是上次替小璃學姊挑禮物那一家。

真不愧是好姊妹,連來的店都一樣。

不過,像小琉學姊那樣堅強的女性,會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呢?

四處張望尋找禮物,眼前出現熟悉的身影。

「小璃學姊?」

小璃學姊緊抱著一隻大企鵝,很滿足的瞇著眼睛把頭趴在企鵝頭上,臉頰緩緩磨蹭著企鵝。

好想成為那隻企鵝啊,真幸福。

她果然很喜歡玩偶呢!之前送他泰迪熊真是太好了。

「景……景須你……想到要挑什麼了嗎?」

注意到我在看他,小璃學姊有些吃力的抱起企鵝塞回櫃子上。

「不清楚,小琉學姊總神祕兮兮的,根本沒有跟她怎麼交流。」

小璃學姊走到了玻璃架上,雙手捧著一個雪屋水晶球。

「我想他應該很喜歡這個。」

是啊,感覺很符合小琉學姐的氣質。

「我覺得小璃學姊剛才抱著的那個企鵝不錯啊。」

若伶湊過來小璃學姊臉頰旁,握著她的手把水晶球舉起來對日光燈照著。

小璃學姊垂下頭,若伶你害她更害羞了吧……

「小琉學姊那麼成熟的人,會喜歡這種孩子氣的東西嗎?」

「正好相反吧?照你們的說法,小琉學姊的童年受到不小的傷害,理應很懷念自己童年未曾玩過的東西,而且正因大家都不覺得她會喜歡,也不會收過類似的禮物吧?」

這麼說起來的確有點道理。

「那你手上的音樂盒,該不會也是要送她的吧?」

「當然!」

若伶打開音樂盒,裡面的電子音樂播放著結婚進行曲,音質說實在不太好,過時許久了。

「拜託……現在還有人在送音樂盒嗎?況且這音樂盒上面的灰塵那麼多,你好歹也送個新一點的吧?」

這該不會是什麼鎮店之寶之類的吧?為什麼這麼老舊的東西還會擺在貨架上面賣?音樂盒的四周,除了被擋住的底部以外遍布灰塵,原先金黃色的外觀也失去光澤,打開的鎖也有點生鏽的跡象。

「越舊越好~相信我吧!」

若伶神祕兮兮笑著,硬是把音樂盒塞到我手上。

「那個……景須你等一下還有事情嗎?」

小琉學姐輕輕點兩下我的肩膀。

「應該—沒什麼事吧。」

「我……想跟你單獨說一些話。」

小琉學姊罕見地主動對我提出邀約,聲音越來越小,視線不斷地游移。

可以是可以,不過若伶—

「嚯嚯~你的機會來了喔,要好好把握。」

若伶非但沒有不高興,還笑著勾住我的肩膀,對我嘻嘻哈哈的。

「喂,你認真?」

我壓低音量,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奇怪。

前陣子聽到我喜歡小璃學姐時還很不高興,怎麼會又突然豁達了。

啊!好討厭啊,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不管是若伶還是小琉學姐,為甚麼你們都要……

「當然!現在,就是你和他更進一步的好機會不是嗎?我就不當電燈泡了,掰~」

語畢,她放開手,卻被我抓住。

「吳若伶,你真的甚麼話都沒有要對我說嗎?」

「怎麼啦阿景,需要我對你講甚麼?」

若無其事。

若伶的表情,真的甚麼也沒有,一如往常的自然,像平時那樣對我打哈哈。

「關於小璃學姐……你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嗎?」

我忍不住問了,但若伶卻還是那副表情,旋即我們陷入沉默,誰也沒說話,就這麼對看著,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過。

「如果是阿景的話,絕對沒問題吧!」

「欸?」

這句話,語氣不太一樣。

若伶很快從我手上拿走音樂盒,到櫃檯結帳,接著小跑步跑了。

好冷,為什麼?這種悵然若失又迷惘的失落感,到底又是甚麼?







現在已經傍晚,我與小琉學姊走進一座公園裡。

這裡離禮品店有一段距離,一路上,小璃學姊不斷玩著耳邊的頭髮,不時轉頭過來瞄我一眼,又羞澀地轉回去。

「要怎麼樣……才可以讓自己變成有內涵的人呢?」

學姊唐突的說了,聲音很小,希望我聽又害怕被聽見。

「你……很在意嗎?」

沒想到小璃學姊一直惦記著那句話。

小璃學姊看我一眼,輕輕點點頭。

「呃……至少……有內涵的人不會問這種問題吧,他們不會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內涵。」

這也不過,是我的觀察。

在我眼裡,小琉學姐就是一個很有內涵又很穩重的人,總是把一切掌握在手,安心地給人意見和支援,又有一股不用言說就能吸引人的氣質。

這一點,若伶好像也是一樣吧?總是能夠安心地跟她講上話,總是很溫柔地傾聽我說的話,總能笑嘻嘻地替我加油。

如果是他們,不管誰來說嘴也不會動搖,更不會擔心自己的內涵是否被影響、被撼動了。但這些優點,都只是我對他們的憧憬,是我的話,絕對辦不到的吧?

「那……景須覺得……我怎麼樣……」

小琉學姊的聲音漸漸減弱。

或許是因為傍晚,公園幾乎只有我們兩人。

「很可愛吧,不只是長相,更是個性上的可愛。」

「小璃學姐跟小琉學姐不一樣,很多事情對自己沒有自信,又很膽小,不敢嘗試各種事情。但就因為這樣,在旁邊看著的人會很想幫助你,想替你多做點甚麼,想看見你笑開懷的樣子。」

「這段時間,我看著小璃學姐一路努力地找回自我,看見小璃學姐幸福的表情,自己也真的覺得很滿足,那樣溫柔的人,總算有個幸福快樂的結局了。」

「嗯……」

不同以往,小璃學姊沒有對我提出任何問題,默默表示認同。

我們走到一張長椅上坐下,小璃學姊似乎依舊不安地左右張望。

緩緩的,小璃學姊似乎往我坐的位置靠近。

「為什麼,景須會認為我是個溫柔的人呢?」

「嗯……小璃學姊總是靜靜的聽別人講話,不忍心傷害別人,總是在背後默默幫助支持我們,不會對我們的意見有任何批評。」

「但是,小璃學姐從來就不是沒有個性的人,上次在那個扭曲的學校我看見了,只要朋友們陷入困境,小璃學姐就願意果決地跳出來,守護自己的朋友。」

「這樣溫柔支持的夥伴,無論是誰,都一定覺得很幸福。」

我望著昏暗的天空,細數著過去的回憶。

「謝謝,景須也是個溫柔的人。」

「小璃學姊?」

小璃學姊貼近我的手臂,頭緩緩躺在我的肩膀上。

「可以……讓我靠著嗎?」

「嗯。」

有點緊張的答應學姊的要求,學姊那下垂的眼尾與低落的神情,看上去還是很缺乏自信。

「景須……會討厭和我相處嗎?」

「不會啊,怎麼這麼問?」

今天的學姊,似乎一直……

「我感覺,自己一直在麻煩你、麻煩小琉,每一件事都無法靠自己的主見下決定,遇到問題時,又總在你們的幫助下才得以完成。」

「我好像,什麼都無法替你們做,只是一再替你們帶來困擾。」

小璃學姊抓緊我的手臂,身體的不斷往我這邊傾倒。

「絕對沒有!」

我這麼說,小璃學姊的身體晃了一下。

我沒有轉頭看他,只是望向前方,接著說。

「能夠幫助別人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特別是能幫助自己所喜愛、所珍視的人,能夠看見他們放下煩惱、能夠幸福,我想就是很快樂的事情。」

「我剛才也不是說了嗎?小璃學姐只是信任我們,所以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只要有一天我們──不,只要有誰辦不到,你一定有辦法替別人做很多事情!」

「而且小璃學姊很了不起呢!你是第一個不靠殺人就能脫離遊戲的人。」

我輕輕拍拍小璃學姊的背。

「景須……會一直支持我嗎?」

小璃學姊的聲音帶點哭腔。

「會喔!量力而為吧!」

「你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嗎?」

咦?

學姊坐好,轉身面對我。

「我好喜歡……景須的這份溫柔、這份體貼,很喜歡景須傾聽別人煩惱的善解人意,所以-」

學姊的話越來越小聲,握緊雙拳放在大腿,視線卻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這……算是告白嗎?」

我還是問了,即使這是個地雷一般的疑問。

小璃學姊如果不喜歡我,這可能會連我們碩果僅存的友誼都沒了,但,我還是想確認彼此的想法,即使會因此而受傷也一樣。

想不到,換來的是一陣寂靜。

彷彿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聽見心臟的搏動,希望止息這份脈動,讓心穩定下來、讓身體動起來,但我們,卻一直停留在上一刻。

緊抓我的手臂鬆了,頭也轉回去,這就是你選擇的答案嗎?那麼,我該走了。

「我想要……你一直陪著我。」

轉頭過去看了小琉學姐一眼,她俯著頭,身體依舊緊貼在我身上。

「當你的摯友?」

小璃學姐先是很快點點頭,卻又在這之後搖一搖頭。

總覺得某個地方錯了、怪怪的……

「我們可不可以……一直享受、一直維持在這一刻?」

啊?

我不懂……她所說的話,她想要的事。

怎麼可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我要向前走,我不想再裹足不前了,要跟著喜愛的人,一起走下去!

「我喜歡,像這樣的小璃學姐。」

聽見我的話以後,小璃學姊猛然回首、看著我,那份表情有著喜悅,又轉變成惶恐,接著失望。

「嗯。」

她輕輕回應我一聲,幾乎聽不見她的音量。

「那麼,你的答覆是?」

她沒有回應我,只是用手按住胸口,向著公園的門口跑去。

「就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嗎?」

臨走前,我好像聽見這樣一聲低語。

謎團。

若伶、欽琉、語璃,三人間隱藏我的事情,似乎越來越模糊,我也離他們越來越遠,這一切,到底是什麼?








隔天,我又來到小琉學姊的病房,小琉學姊已經整理好行李、換上便服坐在床上。

烏黑的長髮披在腦後,幾天前還蒼白著的臉頰恢復紅潤,身上穿件白色短T加上一件深藍牛仔外套,下著搭配上卡其色長褲,十分中性率直的打扮。

「你來啦?我剛好要出院了,陪我走一走,邊走邊聊吧!」

不及我開口,小琉學姊抓著沉重的土色行李袋往門口走。

「沒事了嗎?」

「身體沒有大礙了,被打傷的部位只要不要劇烈運動,影響應該不大。」

「小琉學姊,你在醫院留了這麼久,不只是因為身體上的原因吧?」

一直頭也不回的她,聽到我這麼說停下腳步。

「嗯。」

沒有迴避,她淡淡回應,轉開門把再次邁開腳步。

「讓我來替你解答一個事實如何?」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往電梯口的方向時,學姊搶先想說他幾天前承諾要對我說的,口氣中有些挑逗、有些試探,又帶有些嘆婉。

「什麼事?」

「你,喜歡小璃對吧?」

電梯打開了,學姐卻轉過身,電梯裡沒有其他病患,透過裡面的鏡子看見錯愕的自己。

那是一個冷冽嚴肅的表情,一秒鐘就可以在即將結束的秋天降下暴雪。

「咦?怎麼問我這個?」

「騙我也沒用,你一定也認為小璃喜歡你對吧?」

「她……」

該不會-

電梯即將關上,小琉學姐按下電梯按鈕,重新走了進去,「進來」這麼叫我。

不要這麼吊人胃口的!走進電梯以後直到走出醫院前,她一個字也沒有說。

「信不信由你,她似乎有意願,把你當作挽回男朋友的一種手段。」

「什麼意思?」

我們在醫院外的花園停下腳步,附近只有幾個穿著病袍、坐著輪椅的病患,她終於肯開口。

「她喜歡你沒錯,但她也沒有忘記上一個人。」

「她曾經有交往過的男朋友,更進一步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分手過。」

學姊繼續向前走,拿出手機打開相簿,模糊的畫面漸漸載入清楚,是一個害羞的女孩子與一名時髦少年的合照。

這位女孩抿著嘴唇,戴著黑框眼鏡,黑色的長直髮加上妹妹頭的瀏海把臉蓋住大半,身上穿著可愛的連身洋裝,一手挽著少年的手,一手提著小皮包,並把頭靠在少年肩上。

而這名少年留著斜瀏海,細直的小眼睛給人一股銳氣、自信,穿著一件白色短T與深藍色束褲,右耳吊著一枚顯眼的十字架耳環,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微微彎頭與少女緊貼,畫出愛心的形狀。

我清楚的很,少女就是小璃學姐,但比現在看來更年輕幾歲。

「你一直都知道嗎?」

是被嚇怕了?還是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我竟然口氣平淡、順其自然問著。

但是,胸口的悶痛,卻不斷往肋骨和內臟蔓延開來。

「別生氣,我也是在事件過後知道的。」

為什麼啊?

聽見這種事的我應該如小琉學姐說的生氣,接著將情緒都反應在自己的言語、表情、肢體上,但是──

我只是冷靜地……冷……

學姊比一個"請"的手勢,要我在旁邊的鐵椅上坐下。

「事實上最近她和那男生恢復聯絡,小璃有意願挽回這段關係。」

「原先是打算透過接近你,在他面前炫耀你們兩關係,展現自己的身價,讓對方回心轉意,再跟你分手。」

「為什麼?」

我不解問著。

「你應該也有感覺,小璃是對自己很沒有自信的人,他也很喜歡透過周圍的人對他的讚美,滿足自己心裡的空虛。」

「就像他改變自己的外貌那樣?」

「當然。」

小琉學姐轉過頭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只能說得不到的果子比較美吧?看見喜歡自己的女生被別的男生喜歡、放閃、耍甜蜜,對方如果在乎他多少會嫉妒的吧?」

「為……為什麼要這樣?」

「你對小璃很好,小璃知道。」

「小璃其實早就有男朋友了,但是男生一直對小璃忽冷忽熱的,小璃卻是非常喜歡他,這中間似乎還有經歷過很複雜的事。」

「我在小璃的想法中看見一股很複雜的情緒,既是喜歡、抑是討厭,十分在乎對方。」

(我想要……你一直陪著我。)

「某一次,那男生和小璃吵架了,脫口而出討厭小璃是因為他長得醜,於是小璃用幻覺改變自己的外貌。」

「他同時喜歡上你與另一個男生,小璃愛那個男生,但他的冷淡令小璃感到寂寞、不安,在那個時候剛好與你邂逅。」

「諷刺的是也因為那男生的冷淡,令小璃渴求、令她不甘、令她著迷。」

原來如此,所以第一次見面時才會問我那種問題。

「你的溫暖填補了小璃心靈上的空洞,彌補了那男生的不足,而且你身上又有太多與眾不同、沒有辦法和那男生互補的獨特,小璃便在心中有了糾結,到底要和誰在一起。」

「然而前陣子,他的男友又打算接近小璃,與小璃重修舊好,對小璃說了很多甜言蜜語的話,滿足她很多對「男朋友」的期待,身為男女朋友應該有的互動,好比和小璃一起出去玩、一起相處,兩人又恢復往日的甜蜜。」

聽到這裡,我頓時感覺失去所有體重,整個人就要這麼倒在這裡。

這裡是醫院,我想我應該很快就能得到支援……竟然閃過這個傻念頭,想什麼都不管,任性地倒下去。

「這時候,小璃害怕了,害怕失去,你們兩任何一個人。」

「原先會想接近你,或許就只想替即將逝去的戀情找一個備胎,又或者利用你去挽回那男生。」

「但隨著時間過去,你們兩人都喜歡上小璃,對小璃都重要到無法離開任何一個人。」

「少了一個人,就少了一份生命中的幸福,甚至幸福還會轉化為苦痛,再一次刺中已經不堅強的內心。」

「原先小璃認為,壽命只剩下三個月,所以想放棄男友與你在一起,不想讓活著的人留下遺憾──但是自己獲救了。」

「於是小璃陷入掙扎,她不想看到救了她的你死掉,但同時如果你活下來,她又得在兩個人中做出選擇。」

小琉學姊,沒有任何感情,一字一句冷血的打進我的心頭。

好奇怪的感覺。

胸口的悶痛,無法停止。想要昏過去,腦筋卻異常地清醒,心臟賣力地震動著,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心臟的鼓動,現在的我是甚麼表情呢?

過去的畫面歷歷在目,閉上眼又不斷看見兩人相處的一切。

百感交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溫柔又體貼』的她因為不想讓你失望,又不敢保證你能不能在遊戲中解脫,所以-」

「所以她所說的『希望你一直陪著我』的意思是?」

「喔?她對你著麼說啦?」

小琉學姐應該真的不知道,側眼看了我一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吧?她不希望你離開她,永遠成為她人生中的一部分,但這個部分永遠都不會是『男朋友』,就只是撫慰自己心靈的『一部分』」

「畢竟沒有甚麼,比起永恆的幸福更有魅力了吧?」

「什麼跟什麼?那她的男朋友呢?他知道這件事以後會做何感想?如果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跟一個男生走這麼近,卻──」

小琉學姊沒有答覆我,接下去繼續說:

「那麼知道現實的你,會怎麼選擇呢?關心別人之前先講講你自己吧,不要永遠仰賴別人給你意見和建議!」

「你現在打可以把小璃的信物騙走,找那個男生復仇,或者再也不理小璃。」

「告訴我吧,你的真實。」

我……

一幕又一幕,都是小璃學姊的一切。

那麼溫柔的小璃學姊-

那麼膽小的小璃學姊-

那麼沒有自信的她……真的會因為想挽回自己的男友,而利用我嗎?

(我好喜歡……景須的這份溫柔、這份體貼,很喜歡景須傾聽別人煩惱的善解人意,所以-)

「小琉學姊……你真的不知道,她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嗎?」

癱軟身體,我還是無止境的回想。

「你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吧?一個人能夠同時愛上兩個人。」

「你一定是第一次喜歡過人,而且僅只是直率又衝動的喜歡,而且根本沒有作為男朋友的自覺吧?」

「我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

「跟隨本性去追求愛情的你,到底知道過什麼?連我問你小璃過去的一切你都不了解,也不曾展現讓小璃放不下手的魅力,只是因為所以地度過你和她的時光,這樣的『喜歡』再膚淺不過了吧?」

小琉學姊嘆一口氣,靠過來拍拍我的肩膀。

「我……沒有談過戀愛,也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常常被說沒有感情,對很多事情都很冷淡。」

「但是……在我用讀心術看見小璃想法時,還有小璃對我全盤托出這些事情時,她對你們兩個人的心情,都是真的。」

「小璃她既然願意告訴我事實,我想……她也難以做出決定吧?」

「而且愛情是雙向的,只要你沒有讓小璃忘掉另一人的魅力,或者小璃實在不成熟到誰都不想放手,你就只是卡死在這等待的輪迴裡而已。」

「倒不如,你再好好問自己一回吧,你比小璃還要果決,你辦得到。」

鬆開身體,我整個人癱在鐵椅上。

許久,我都只是望著藍天,什麼答案都沒告訴他。

果決?我真的果決嗎?我根本……

「那麼,你就甩掉她,忘了她吧!」

小琉學姊的口氣不如剛才冷血,有了份無奈、有份感慨。

「沒有人會責備你的,這件事情也沒有任何對錯,但你必須盡早做出決定,否則,傷害只會越來越深。」

沒錯,小琉學姊的話我清楚得很。

但是-

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矛盾。

無論是情感上,亦或現實,我都……

為什麼自己會喜歡小璃學姊呢?

喜歡一個人?

朋友?

重視?

友情?

愛情?

想要照顧她?

各式各樣的問題充斥腦海,我──

我──

我卻在這個時候,想起另一位女孩的身影、想起那個側馬尾少女、想起那個和全世界宣戰也毫無畏懼的笑容與自信……

為什麼我會突然想起他?

是想要跟他一樣,總是拿自己的魅力渲染到別人上,牽著別人的手向前走嗎?還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放下她?

……

小琉學姐沒有再說什麼,提著行李轉身離開,留下徬徨的我。


叮叮-

一封突如其來的簡訊,再次把我拉回現實的殘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