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７

　　
　　夕陽西下，布拉德走上石階時，席法已經在大廳角落升起一小簇營火，還插上幾條溪魚正烤著。見到布拉德時，露出個笑容：「晚安，休息得還好嗎？」
　　
　　布拉德頂著一臉漠然地慢步走來營火旁：「為什麼沒想殺了那兩匹狼人？他們不是你的對手吧？」
　　
　　「為什麼要殺了他們？」席法不解地回問，布拉德指向還沒開始修理的、被那兩匹狼人打出的牆洞：「他們的登場方式不是完全無善意嗎？」
　　
　　「啊，對，忘記叫他們幫忙修理了。」席法一笑而過。
　　
　　「以獸人而言，你是不是生性太和平了點？」
　　
　　「那樣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
　　
　　布拉德在他斜對面坐下，以一段剛好在護身咒範圍邊界的距離。沈默了會兒，才問：「……聽過他們的話，對我，你有什麼看法？」
　　
　　席法先回視了他，然後視線往上，思考似地又伏下了一耳，過了數秒才再度回視他：「我是聽說了百年前吸血鬼們的事……也許雷利說的是對的，我應該提防著你，甚至該立刻離開這裡……但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啊。能對我下手的機會，你多得是，但你沒有對我造成過任何傷害，所以我想，我能繼續信任你吧？」
　　
　　「你不認為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麼，才故意讓你守著我嗎？」
　　
　　「也許吧？但我們本來不就是為了得到什麼才會去做什麼的嗎？」席法在擺好杯子後，拿起匕首俐落地朝自己手腕上割了道口子，溢著血，流進了杯裡：「而且你也每天忍耐著這些……我必須承認我還不怎麼瞭解你，若是我想瞭解你，那就不能一直提防著你吧？」
　　
　　「……但在聽過那狼人說的話之後，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足夠信任我。」布拉德看著那杯漸漸滿起的鮮紅，揚起沒有笑意的笑容：「我們來玩個信任遊戲吧，你能使用聖咒，真要對起來我是處下風的，所以遊戲的題目由我來出這才公平。總共兩道題，一道，我測你能不能信任我，一道，我要測你是不是值得我信任。玩嗎？」
　　
　　「……可以啊，我挺喜歡玩遊戲的。」席法以笑回答，之後以聖咒治瘉了腕上的傷口，並將盛滿血的杯子往布拉德腳邊擺。
　　
　　拿起那杯血，布拉德一飲而盡，放下空杯，才一手指向席法的頸子開口：「第一道題，拿下你的護身咒，從現在開始，除非你要進出人類的村莊，否則不能戴著，我會向你證明就算沒有那個東西，我也不會傷害你、咬上你的脖子、吸光你的血，或者對你施展心靈控制。」
　　
　　對自己明顯不利的約定事項，但，面對秒秒都能讓他化作飛灰的天敵，『欲擒故縱』這樣的狩獵本能在支使著他，去誘騙席法完全卸下防備、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所有物。
　　
　　「呃……這本來就不是為了防你才戴著的……」席法一手撫上銀十字架，伏下了雙耳，水汪汪大眼直盯著布拉德擺出一臉為難的模樣。
　　
　　面無表情盯著席法看的布拉德，腦中正映著被自己壓在身下、凌亂不已急喘顫抖著的席法，而自己正得意地扣著他舔唇：『看吧，就算是這時候，我也不會咬你哦。』
　　
　　但是如果沒先在他的頸子上繫個新項圈，果然不敢一下子就壓上他呢。
　　
　　發覺自己為難的態度已經這麼明顯、賣萌裝弱技能開到最大，布拉德還是完全沒有動搖，席法嘆了一口氣，伸手解下項圈，拿出個小小的黑色布袋，將項圈收了進去繫好：「這是隔絕護符咒力的咒布，這麼一來我把它帶身上也不會影響到你了。」
　　
　　這讓他突然想到：『如果能弄上一大片包上布拉德，是不是也能讓他通過人類村莊的結界呢？但是這種布料做大的很昂貴啊……等等，如果能做成馬車的篷布，好像會變得很偉大啊？！要試試看嗎？但是讓他能任意出入人類村莊好嗎？在到處都是護身咒的情況下……』
　　
　　還分神想著事時，突然發現布拉德朝他緊逼而來，一個下意識的後退就被壓在牆角了。
　　
　　「做什麼？」
　　
　　席法直視著那雙黑色微泛紅光的眼睛，布拉德沒有回答，只沈默地移下視線，盯著那兩瓣微露著虎牙的嘴唇，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是想誦聖咒逼退他但又怕傷了他嗎？
　　
　　「等、等等！魚要焦了！」
　　
　　與這驚慌般脫口而出的嚷嚷，由下而上的掌推讓布拉德的頸子發出「喀」的一聲，在他還沒把頭低回來時，就被席法鑽了出去。
　　
　　「……好吧，夜還長得很，等等再繼續。」這麼說著，布拉德以著一臉面癱退了開，扶揉著下巴坐回剛剛的位子：『是人類的話頸骨早斷了吧？雖然不會疼。』
　　
　　「還來啊？！」咬上皮有點焦的烤魚，席法紅赧著臉生氣低吼。
　　
　　「當然，做久了你一定會相信我並不會傷害你。」布拉德回得相當理所當然。
　　
　　「……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是我覺得我的心靈受傷了。」席法垂下了雙耳，一對湖水綠的眸子死盯著布拉德。
　　
　　「你才沒有受傷，那只是你的錯覺。」布拉德的話說得有點像在賭氣。
　　
　　「……我是雄性哦。」
　　
　　「雄性又如何？並不是為了生孩子才對你做這種事。」
　　
　　「……如果只是想證明你是值得信賴的，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不挑戰極限不能證明什麼。」
　　
　　「你想挑戰什麼極限？」席法越聽越不安。
　　
　　「……從今晚開始，每晚我都會陪你睡，我會證明就算在你最沒防備的時候我也不會對你怎樣。」布拉德一臉面癱講得很理所當然。
　　
　　「不，我覺得這不是極限，這明顯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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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光幽暗的臥室裡，布拉德側臥在柔軟的床上，一臂壓在枕上拄著頭，伸手將被子提上席法的胸前，而他正發著規律的細微呼吸，睡得極沈。
　　
　　『只是想找個理由可以任意靠近你、觸碰你罷了。敢解下護身咒，在我身旁睡得這麼沉，不正是你信任著我的表現嗎？』
　　
　　輕撫著那頭微涼的銀髮，席法便側了身，將臉藏進自己頸下，簡直撒嬌一樣可愛。想用力的擁抱著他、想盡情的對他上下其手、想吻到他失神輕喘……
　　
　　但是還不能出手，既不想在失控中失去他，也不想辜負這份信任，他親口說出那極具份量的條件了。
　　
　　『至少……得幫你繫上項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