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上）

　　沒有辦法得到的話，盡力糾纏就好。
　　說服眾人，哭給他們看，他們會相信你的。
　　人──就是好騙。

　 「啊──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到底還要我怎麼做啊──他有什麼好的讓你這樣對我──」一個穿著自己剪的吊嘎，凌晨兩點在陽台吹冷風咆哮的白斬雞，就這樣勇氣十足地吼了五分鐘有，似乎還有意願繼續吼下去……

　　忍住額角不爆出青筋，在PX內剛得到「Killing spree」的小C皺眉咆哮：「Abel又在陽台大吼大叫了，誰快勸他別擾民！我可不想打個遊戲總被認為是神經病！」

　　小C擁有牡羊座的天性，這使她生起氣來毫無理智、堪比閻王，陪打的隊友不只一次說過：「別一直用吼的啦！耳朵很痛！」這次說的人則換成姍姍，同一時間，人就位在小C隔壁間的藍志在名為「仙女們淫邪的正義」語音群內說：「妳要淡定，又不是不知道他吼吼就好了。都聽多少回了還不能……」那語氣依舊老神在在，但隔沒一分鐘變調：「誒！下路救我！呀啊──」

　　嚇得花容失色的驚叫與芸芸說的：「殺爆他！」頓時混成一片，姍姍聽了複述遊戲語音「Unstoppable」，接續點評：「C，我超討厭跟妳玩每次妳都亂吼，但妳生氣時打得真的溜，哈哈。」這時，顏柒嬌氣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讓人又愛又恨。」

　 「對！哈哈哈！」姍姍剛說完，那陰魂不散的Abel又來了：「為什麼要跟別人說我根本不愛你？我的感情都是演出來的？你憑什麼否定我的愛，我都快被你逼瘋了！你從來都不願意相信我，我們以前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你居然一點都不懂我！」

　　小C想著要換裝備，才剛傳送回家，便氣得狠摔滑鼠：「肏他的影帝！別以為我沒看時間，幹、都快十分鐘了！他現在是想拍一部會上社會版的『精神病患的自白』紀錄片好污名化真正的精神病患嗎！肏！有種去對方面前鬧自殺啊，最好搞得自己半死不活，別在這丟人現眼！」換好裝，剛一飛到敵方塔下沒多久，喇叭就傳來「Dominating」的音效……

　　語音群鴉雀無聲，還就這樣安靜了一段時間。

　　原以為大家是怕掃到小C颱風尾才不敢說話的顏柒，這時說道：「唉。別這樣，太惡毒啦。那個『前男友』已經夠賽的，他何其辜啊？不過劈個腿就惹來他這款戲精，我們圈子誰沒被劈腿過啊？真是個巨嬰……誒、小C，我身旁這顆頭也送妳，消消氣。」小C毫不客氣過去弄死那位已經死過五次的上路可憐蟲，而且很難得的不說話。

　 「突然覺得那個準備被他Tag影片的『前男友』好可憐。」芸芸一開口，群內又熱絡起來，戰局結果早已穩定，小C看來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虐待敵營了。

　　大夥太理解她，推塔的動作也停下來，乾脆站在原地繞圈子，你躲草叢，我看河蟹，只讓小兵去攻擊。但遊戲畫面上，語音是步步抬升，從「Godlike」到至尊的「Legendary」，人頭數不斷上升，小C還很有道德的，讓ACE「保留」，獨留對方的輔助緩慢清理小兵；遊戲內的聊天室早就幹聲連連，死過數次的仙女們，幾乎將小C從平胸罵到欲求不滿再罵到被人始亂終棄……

　　小C充耳不聞，語音群內閒聊一片……

　 「他們會不會以後不跟我們練啊？」芸芸看著Discord列表上方敵營語音房問，多麼可愛的問題啊！語氣也無比天真，搞得眾人狂笑不止。

　 「當然啊。上次我帶阿燁來，讓她去對面，她直接氣到說以後都不跟小C打了，哈哈哈！」藍志說完，姍姍笑得猖狂：「誰讓你們有人間大殺器Abel、哈！」

　　小C看著敵營的仙女們通通復活，又飛去對面「疼愛」他們，一邊嬉戲放招，一邊語氣不穩地說：「我被他逼瘋，也是能去變性、操到他生活不能自理的好嗎！不就菊花癢嗎，肏他媽的……」話越說越難聽，眾人紛紛勸她別在意Abel的行徑……就在這時──

　　遊戲已步入尾聲。

　　小C隊伍的小兵正開心於敵方家開Party，大家的電腦於此時紛紛傳出「ACE」的音效，主堡也同時被小兵推掉、結束這場比賽；語音群內傳來一陣歡呼，敵營的仙女們不甘心，也下到他們聊天室叫囂，眾人的聲音混在一起……

　 「C姊、C姊、C姊！以後我跟妳混了！」、「肏妳媽逼！自己人打遊戲還搞虐待！搞屁喔！」、「讚嘆C姊！」、「小C妳別想以後還有人跟妳打！幹幹幹幹！」、「感謝C姊帶我！」、「媽的C！妳S嗎！滾去愉虐幫啦！」、「幹！是他們家的白痴Abel又發作吼！關小C屁事！有種s9互嘟啊！」……最後不知誰補了個尾刀：「偉哉Abel！」語音群內瞬間又口徑一致幹話連連。

　　等大家終於冷靜下來，這才發現Abel早就沒聲音了……

　 「God! 他跳下去了沒？我暈血。」小C摸著額頭，藍志在群內說：「我去看看，希望不會看見什麼蕃茄醬……我也暈血……」那聲音還有點抖抖的。

　　其他人聽著，忽然又覺得Abel簡直就是災星；跟他一起住是比去地獄受刑還要可怕的事，隨時都害怕看見屍體是個什麼概念？雖然他們都知道，這種成天靠北都是別人的錯（自己都沒錯）、嚷嚷要去尋死的人，不可能這麼輕易死掉。但要是真的掛了，那也是沒有任何預兆的。
　　就像小C說過：「去對方面前鬧自殺、最好死掉好了。」一樣。這話被戲精聽見還得了？他們可是沒有大腦、平行世界裡才存在的生物啊！說不定真認為這有「演出」的價值就去做了；天才知道他們會因為自己太想被世人注意到，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傷害自己與他人的「大事」！

　　等待的期間，眾人又閒聊起Abel過去輝煌的尋死覓活「神蹟」，這時顏柒說道：「小亮也是太誇張啦，平時愛玩就算了，偏玩上他這款……我都能想像他一臉厭惡說著：『不過就操過幾次屁眼，他是母的嗎？』的表情。」群內的女性發出抗議聲，顏柒回：「不是我說的，他還真說過這種話，犯人不是我……」音量越來越小，不知哪位乖乖牌仙女突然說：「劈腿本來就不對！小亮自己錯在前面還對他……」

　　姍姍吐槽：「所以Abel鬧自殺狂騷擾小亮就沒錯了嗎？你們男同志真多屁話。」未料這話直接引爆群內男女同志們的雷點，女性主義戰神前鋒對上白種人驕傲與陽具崇拜，一時間還戰得頗具學術性，搞得小C頭超痛、怒罵：「啊自己人是吵三小啊！都有錯啦！小亮那北七亂搭訕人也有問題，圈內誰不知Abel最愛作妖，超愛演。他偏要追，不追不就沒這些垃圾事了！要不是房租便宜我早搬走！」

　　群內的仙女們被嚇得不清，好在藍志回來了：「大家，沒事！他只是喊累了，回房發影片去了。大家就上FB看唄？可精采了。」說話聲聽來很開心，但當他拿出手機臉都綠了……聽的人有的鬆口氣，有的開網頁，各個發出謎樣的讚歎：「靠！這角度也抓得太好！手機是放哪啊？」、「畫質太高了。好瞎喔……光線還超好！我現在相信小C說的『他想拍紀錄片』的說法了。」、「狂狂狂！誒！大家快看回覆。」

　　Abel剛於陽台大吼個十多分鐘的影片、配著一段文字：「你疼愛過我無數次，卻這樣始亂終棄，對得起我的細心照料嗎？早餐到你出門的領帶結，你回來還給你擦背做晚餐，你卻以背叛我作為這段感情的收尾，他 @Yen Chi 到底有什麼好！@許亮宇 你個負心漢！」留言的人都被風向嚇歪：「@Yen Chi 你原來是這種人？」、「@Yen Chi 靠！是你搶Abel男人喔，你怎麼這麼不要臉！」、「@許亮宇 你是口味變了嗎？」……

　　@Yen Chi 的真身，顏柒，正在語音群內醞釀一波「我是要先殺了小亮再死，還是該直接去死」的情緒，而群內再次炸開鍋：「小七，這是怎麼回事？」因為眾人先前只聽說Abel被劈腿，從未聽說這第三人是誰，這還是頭一次Abel不怕被告，直接挑明是誰。

　　小C深知顏柒是個纖細敏感的，忽然感到有愧於他，明明是自家的事卻連累人，要是打遊戲中有抽空訓斥Abel，說不定他就不會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想著想著，就直接開口解釋，完全忘了當初顏柒說不能說的事……「是小亮主動劈腿小七的，你們別怪小七，他那時根本不知道自己變成小王……」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說時間很晚了要睡了，不是下線就是換別群聊天打遊戲，通通拒絕參和這事。當群內只剩下顏柒、藍志、小C時，藍志問：「小七、小七？還在嗎？」

　 「在。」顏柒的聲音在顫抖，小C聽著口氣也變得小心謹慎：「別理那個『不被愛的第三者*』啦，小七做自己就好，在愛情前面，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犀利人妻》看得多，小C覺得這話就算政治不正確也沒什麼，畢竟感情事誰說的清？就像逃跑的眾人一樣，大家都是明白人，沒人敢管這事。

　　願意繼續糾纏的人會繼續糾纏，即便是在做一件自己理智上都知道屬於「政治不正確」的事、不符合這個社會對一個人的道德期許，但或許，這又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於許亮宇來說，被Abel糾纏或許是值得炫耀的談資。於顏柒來說，陷入這種苦戀說不定是他本身就有的畸戀情結作祟。至於Abel？演出得開心，還管自己真正愛誰，到底有幾分愛對方呢？誰分得清於一段感情關係裡，彼此各自真正索要的是什麼？誰又有資格站在一個道德至高點置喙？

　　就在小C陷入思考的同時，藍志已經開導完顏柒：「有誰要戰你，記得找威爾和阿燁幫你，別覺得丟臉。沒什麼好丟臉的。Abel和小亮都不嫌丟臉了，你怕什麼？」顏柒懦懦地說：「可是我還想和小亮好好相處耶……」

　　藍志想了一會兒：「那你就跟小亮說：『想和我好好在一起，就把你的爛桃花處理乾淨。』這樣就好，他沒處理好，你就再找別人喜歡。反正你條件好，不愁沒男人……喔對，有時候適度的感情勒索可能滿好用的。」

　 「這樣真的好嗎？感情勒索？」顏柒腦袋一片混亂，難以思考複雜的問題，聽著不知哪時候響起的門鈴聲，急促變換鈴聲的按法使他猜到是誰按的了。

　 「好啊！偶爾可當情趣用，但別用得太頻繁，太常用就變公主了，除非你長相和談吐和Abel一樣，不然別嘗試。」藍志還像老媽子打算說個不停，聽著開鎖聲，顏柒急忙說：「我知道啦！對了、小亮突然來我家了，有空再聊。我好多了，謝謝你們！」

　 「不會！」藍志說完，小C也打著呵欠說：「小七和他好好談吧，我也要下……」顏柒聽著就按下關機鍵、咚咚咚！來人就慌慌張張跑到了他的面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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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不被愛的第三者* 出自《犀利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