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_回溯
本章節 2894 字
更新於: 2019-04-13
總算被呼喚出名諱的約翰露出笑容。他猶似初綻的蓮花，每當現場的戰慄之氣流瀉到他身邊時，就會遭到隔絕。被分為兩半的氣氛之中，唯獨他一人佇立在不被汙染的潔淨空間裡。
「好久不見，相當榮幸你還記得我。青時，還適應死後的新生活嗎？」
「約翰，你這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做？！」浸漬於仇恨之中的青時像是彈簧般衝了出去，手銬阻礙之餘，立刻被夏佐給扯了回來，他回頭低吼：「放開我！」
「小鬼，冷靜點，你做什麼！」
「是他……」留有一絲理智的青時試圖撫平情緒，哮喘般地反覆呼吸吐氣，「當初，殺了我的人……約翰．史密斯！是他！」
夏佐再次打量前方的銀髮青年。
「你是……當初小鬼半死不活時，待在他身邊的人類。」夏佐還有印象，青時當初在醫院遭遇闖入的殺人犯時，這人也在場。然而這個名為約翰的青年，當時隨即因為殺人犯的攻擊而暈眩了過去，夏佐才沒有多加留心。
如今再次與約翰重逢，夏佐終於再次釐清了。當初的事件不過只是促使大火燃燒的引信。
分裂氣流，包裹住約翰的才不是什麼潔白空間，而是──純黑的業。
高濃度的罪業脫離肉體軀殼，而約翰就站在這片業所創造的漆黑深淵裡。這個被業所纏繞、說是與業融為一體的青年，絕非普通人類。
手銬再次傳來被重物拉扯的衝擊，夏佐只看見青時的身影掠過他眼尾，「住手，季青時，你想做什麼！那傢伙身上的業可不是一般靈魂可以比擬的，別擅自接近──」
「放手，放開我！約翰．史密斯……你竟敢、你竟敢……！」
緊接著閃過夏佐眼際的，是宛如初春吹拂的嫩綠色光芒。
青時手腕上的「遺物」正如破繭而出的彩蝶般蠢蠢欲動。
綠色光輝以青時的手腕為源流，朝外延伸，凝聚的光點攀附在連結他與夏佐的手銬鎖鏈上，轉瞬之間，金屬鍊條竟然像是遭受千斤頂壓迫般扭曲變形。清脆「喀！」一聲，響亮地斷成兩截。
「這是、什麼力量……」手銬鎖鏈斷裂的當下，前一刻還試圖將青時拉扯回來的夏佐因反作用力而飛了幾步遠。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鎖鏈的斷裂處，切口平整的簡直像是用線鋸分割而成。
青時與夏佐就此脫離束縛，嫩綠色光輝自鎖鏈化散而去。
「約翰．史密斯！」同樣掙脫手銬桎梏的青時飛躍到約翰面前，揪住他的衣領質問：「為什麼要殺了我？還有竟然讓海絮也……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綠之力，乃緣覺支流。」這種情況下，約翰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口氣悠哉輕鬆到可怕的地步，「看來遇見了個相當不得了的天使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回答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冷風削過青時的眼睫，一股有別於冰霜的低溫凍傷他的面容。
夏佐手中驀地出現一道巨大黑影，那團黑影好似凝聚而成的罪業、卻又沒有業的混沌與瘴氣，反而有種更為逼人窒息的壓迫感。夏佐隨心所欲舞動著手裡的黑影，他飛騰至極將迎面撞擊的兩人，介入他們的同時，手中的黑影一併劈下。
這次有別於霜雪，猶如地獄業火般的燥熱折騰著青時的視網膜。
夏佐手中的黑影早已變換形體，他握住影子形成的黑色長柄，連結頂端的，是一道漆黑悚然的巨大弦月。那是長度超越他身高，勾勒出一道冷光的利刃鐮刀。
青時沒有看漏，夏佐的臉色蒼白鐵青，好似手中的武器正汲取他早已失去的生命力。他冷不防想起，當初他為了自保，將剪刀擲向夏佐時，對方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彷彿打從心底恨透這些刀刃般，每當目睹金屬銳利磨亮的逆光，夏佐就會獰惡地走於理智邊緣。
「該死的野猴子，叫你退後，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夏佐用鐮刀利刃割開青時與約翰之間的距離，朝他怒吼。
「夏、佐……」
「不想灰飛湮滅的話就閃遠點，小鬼，還是要老子順便把你那沒辦法冷卻的腦袋一起割下來？」夏佐將他撞到遠處，「我說過了吧？這人身上充滿著業，不是你這種剛死不久的菜鳥能接觸的等級。」
青時稍早失去理性的神智開始恢復。
夏佐手中的鐮刀劈向他，險些被砍斷手臂的他才即時鬆開揪住約翰的手──動與靜的境界線就在夏佐劈下刀刃的那一瞬間，短短不到一秒的剎那，青時只感受到脊椎發冷的真實。
他顫巍巍地望向約翰，那位曾經對他伸出援手，又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魔。
於約翰手中凝縮、實體化的罪業，正彷彿濃墨形成的洪水猛獸般，攀爬住他纖細的手臂。青時雖無法用肉眼窺視業的流動，但如今鎮靜下來的他，卻依稀察覺到約翰身上傳來的絕望。
只要夏佐再晚個一秒，他或許就會被約翰身上的黑色罪業給吞蝕殆盡。
「我剛才、到底是……」青時瞪著自己的掌心，尤其是右手腕上的傷疤。
摻雜嫩葉的植物細莖自他手背的印記裡攀爬而出，纏繞著他的手腕，就是這股綠意，輕而易舉壓斷了至今為止箝制住他與夏佐的手銬金屬環。
這股力量是他的遺物？那麼停留在夏佐手中的那把鐮刀又是什麼？
夏佐瞧也沒瞧他一眼，向約翰質問：「和剛才這猴子一樣的問題，你這滿身業障的傢伙又是什麼東西？」
約翰笑而不答，揮揮手，收斂起手中暴戾嘶吼的黑色罪業。
「老子好歹死了幾百年，撇開近期肆虐現世的夜叉，至今為止我可沒看過罪業直接衝破人類肉體屏障，甚至產生大量瘴氣的案例。你是什麼人？」何況這傢伙竟然能將罪業當作空調一樣可收可放，完全隱藏在體內，簡直見鬼了。
「意念幻化成的遺物竟然有這種水準……真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無論是你還是青時，都讓我大開眼界呢。」
「遺物……」青時聽見這關鍵字只覺得發毛，那把鐮刀是夏佐的遺物？他下意識望向夏佐頸項上、那刺青般燃燒的俐落刀傷。
清脆果斷，不受摩擦力阻礙，利用重力加速度……割斷夏佐咽喉的某個東西。
手腕傳來的綠意力量正回應青時心中的混亂，植物形成的綠莖與絲線，好似被注入靈魂般茁壯亂竄，青時按住自己的手臂，「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感覺不到痛覺，卻能依稀體會到這股綠意正汲取他體內的某種能源，逐漸擴張立足之地。
不知何時，現場竄出了火苗，大火熊熊燃燒。約翰身上的黑色物質一併朝青時手中靠攏。
青時手上的綠意化為磁石，引導黑色光芒游移的方向。
「見鬼了……」夏佐見到這不合邏輯的景象，只能吐出驚愕：「業被……吸走了？」
約翰笑得置身事外，「果然很有趣。」
青時無法辨別罪業的氣息與動向，只感覺到濃度不一的某種物質流入體內，有時摻雜著若有似無的黑色粒子，全被他的手背印記給蠶食入腹。
「……死兔崽子？我不是叫你退後了嗎！你到底想怎樣！」
「我哪知道！身體就這樣自己動了起來！這像墨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青時吼了回去，不受控制的身體使他慍怒，他接著對著海絮質問：「想問為什麼的是我才對吧？我手上的印記是什麼……還有海絮！為什麼妳又會和約翰在一起？妳知道這個人是誰嗎？他可是當初把我給──」
「夠了，青時。」
制止這陣紛亂的，是沉穩如冰霜的女性嗓音。
「……海絮？」
「是我自願的，約翰沒有錯。倒不如說我相當感謝他。」
至今為止沉默的海絮抵擋在青時面前。
她同時用牙齒咬住指尖處，將手套褪了下來。脫離皮革包覆的手心暴露在空氣中，無血色的蒼白肌膚隱約透著白青色的血管色澤。
「妳想做什麼──」
她將毫無外物阻隔的掌心，貼上青時的臉頰。
「看清楚了，青時，這就是在你離開之後……我的過往。」
霎那，追憶的奔流湧入青時的腦海裡。
「好久不見，相當榮幸你還記得我。青時，還適應死後的新生活嗎？」
「約翰，你這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做？！」浸漬於仇恨之中的青時像是彈簧般衝了出去，手銬阻礙之餘，立刻被夏佐給扯了回來，他回頭低吼：「放開我！」
「小鬼，冷靜點，你做什麼！」
「是他……」留有一絲理智的青時試圖撫平情緒，哮喘般地反覆呼吸吐氣，「當初，殺了我的人……約翰．史密斯！是他！」
夏佐再次打量前方的銀髮青年。
「你是……當初小鬼半死不活時，待在他身邊的人類。」夏佐還有印象，青時當初在醫院遭遇闖入的殺人犯時，這人也在場。然而這個名為約翰的青年，當時隨即因為殺人犯的攻擊而暈眩了過去，夏佐才沒有多加留心。
如今再次與約翰重逢，夏佐終於再次釐清了。當初的事件不過只是促使大火燃燒的引信。
分裂氣流，包裹住約翰的才不是什麼潔白空間，而是──純黑的業。
高濃度的罪業脫離肉體軀殼，而約翰就站在這片業所創造的漆黑深淵裡。這個被業所纏繞、說是與業融為一體的青年，絕非普通人類。
手銬再次傳來被重物拉扯的衝擊，夏佐只看見青時的身影掠過他眼尾，「住手，季青時，你想做什麼！那傢伙身上的業可不是一般靈魂可以比擬的，別擅自接近──」
「放手，放開我！約翰．史密斯……你竟敢、你竟敢……！」
緊接著閃過夏佐眼際的，是宛如初春吹拂的嫩綠色光芒。
青時手腕上的「遺物」正如破繭而出的彩蝶般蠢蠢欲動。
綠色光輝以青時的手腕為源流，朝外延伸，凝聚的光點攀附在連結他與夏佐的手銬鎖鏈上，轉瞬之間，金屬鍊條竟然像是遭受千斤頂壓迫般扭曲變形。清脆「喀！」一聲，響亮地斷成兩截。
「這是、什麼力量……」手銬鎖鏈斷裂的當下，前一刻還試圖將青時拉扯回來的夏佐因反作用力而飛了幾步遠。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鎖鏈的斷裂處，切口平整的簡直像是用線鋸分割而成。
青時與夏佐就此脫離束縛，嫩綠色光輝自鎖鏈化散而去。
「約翰．史密斯！」同樣掙脫手銬桎梏的青時飛躍到約翰面前，揪住他的衣領質問：「為什麼要殺了我？還有竟然讓海絮也……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綠之力，乃緣覺支流。」這種情況下，約翰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口氣悠哉輕鬆到可怕的地步，「看來遇見了個相當不得了的天使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回答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冷風削過青時的眼睫，一股有別於冰霜的低溫凍傷他的面容。
夏佐手中驀地出現一道巨大黑影，那團黑影好似凝聚而成的罪業、卻又沒有業的混沌與瘴氣，反而有種更為逼人窒息的壓迫感。夏佐隨心所欲舞動著手裡的黑影，他飛騰至極將迎面撞擊的兩人，介入他們的同時，手中的黑影一併劈下。
這次有別於霜雪，猶如地獄業火般的燥熱折騰著青時的視網膜。
夏佐手中的黑影早已變換形體，他握住影子形成的黑色長柄，連結頂端的，是一道漆黑悚然的巨大弦月。那是長度超越他身高，勾勒出一道冷光的利刃鐮刀。
青時沒有看漏，夏佐的臉色蒼白鐵青，好似手中的武器正汲取他早已失去的生命力。他冷不防想起，當初他為了自保，將剪刀擲向夏佐時，對方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彷彿打從心底恨透這些刀刃般，每當目睹金屬銳利磨亮的逆光，夏佐就會獰惡地走於理智邊緣。
「該死的野猴子，叫你退後，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夏佐用鐮刀利刃割開青時與約翰之間的距離，朝他怒吼。
「夏、佐……」
「不想灰飛湮滅的話就閃遠點，小鬼，還是要老子順便把你那沒辦法冷卻的腦袋一起割下來？」夏佐將他撞到遠處，「我說過了吧？這人身上充滿著業，不是你這種剛死不久的菜鳥能接觸的等級。」
青時稍早失去理性的神智開始恢復。
夏佐手中的鐮刀劈向他，險些被砍斷手臂的他才即時鬆開揪住約翰的手──動與靜的境界線就在夏佐劈下刀刃的那一瞬間，短短不到一秒的剎那，青時只感受到脊椎發冷的真實。
他顫巍巍地望向約翰，那位曾經對他伸出援手，又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魔。
於約翰手中凝縮、實體化的罪業，正彷彿濃墨形成的洪水猛獸般，攀爬住他纖細的手臂。青時雖無法用肉眼窺視業的流動，但如今鎮靜下來的他，卻依稀察覺到約翰身上傳來的絕望。
只要夏佐再晚個一秒，他或許就會被約翰身上的黑色罪業給吞蝕殆盡。
「我剛才、到底是……」青時瞪著自己的掌心，尤其是右手腕上的傷疤。
摻雜嫩葉的植物細莖自他手背的印記裡攀爬而出，纏繞著他的手腕，就是這股綠意，輕而易舉壓斷了至今為止箝制住他與夏佐的手銬金屬環。
這股力量是他的遺物？那麼停留在夏佐手中的那把鐮刀又是什麼？
夏佐瞧也沒瞧他一眼，向約翰質問：「和剛才這猴子一樣的問題，你這滿身業障的傢伙又是什麼東西？」
約翰笑而不答，揮揮手，收斂起手中暴戾嘶吼的黑色罪業。
「老子好歹死了幾百年，撇開近期肆虐現世的夜叉，至今為止我可沒看過罪業直接衝破人類肉體屏障，甚至產生大量瘴氣的案例。你是什麼人？」何況這傢伙竟然能將罪業當作空調一樣可收可放，完全隱藏在體內，簡直見鬼了。
「意念幻化成的遺物竟然有這種水準……真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無論是你還是青時，都讓我大開眼界呢。」
「遺物……」青時聽見這關鍵字只覺得發毛，那把鐮刀是夏佐的遺物？他下意識望向夏佐頸項上、那刺青般燃燒的俐落刀傷。
清脆果斷，不受摩擦力阻礙，利用重力加速度……割斷夏佐咽喉的某個東西。
手腕傳來的綠意力量正回應青時心中的混亂，植物形成的綠莖與絲線，好似被注入靈魂般茁壯亂竄，青時按住自己的手臂，「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感覺不到痛覺，卻能依稀體會到這股綠意正汲取他體內的某種能源，逐漸擴張立足之地。
不知何時，現場竄出了火苗，大火熊熊燃燒。約翰身上的黑色物質一併朝青時手中靠攏。
青時手上的綠意化為磁石，引導黑色光芒游移的方向。
「見鬼了……」夏佐見到這不合邏輯的景象，只能吐出驚愕：「業被……吸走了？」
約翰笑得置身事外，「果然很有趣。」
青時無法辨別罪業的氣息與動向，只感覺到濃度不一的某種物質流入體內，有時摻雜著若有似無的黑色粒子，全被他的手背印記給蠶食入腹。
「……死兔崽子？我不是叫你退後了嗎！你到底想怎樣！」
「我哪知道！身體就這樣自己動了起來！這像墨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青時吼了回去，不受控制的身體使他慍怒，他接著對著海絮質問：「想問為什麼的是我才對吧？我手上的印記是什麼……還有海絮！為什麼妳又會和約翰在一起？妳知道這個人是誰嗎？他可是當初把我給──」
「夠了，青時。」
制止這陣紛亂的，是沉穩如冰霜的女性嗓音。
「……海絮？」
「是我自願的，約翰沒有錯。倒不如說我相當感謝他。」
至今為止沉默的海絮抵擋在青時面前。
她同時用牙齒咬住指尖處，將手套褪了下來。脫離皮革包覆的手心暴露在空氣中，無血色的蒼白肌膚隱約透著白青色的血管色澤。
「妳想做什麼──」
她將毫無外物阻隔的掌心，貼上青時的臉頰。
「看清楚了，青時，這就是在你離開之後……我的過往。」
霎那，追憶的奔流湧入青時的腦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