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睡者與夢扉少女》第一章：太陽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情之一

　　第一章：太陽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情


　　「古小姐，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第三次接到妳的通報了。大半夜的妳不好好睡覺，到處跑來跑去到底是想做什麼？」吳警員一臉沒好氣，用他那雙和我同樣滿佈血絲的眼睛看著我。
　　我知道，要是我的話我也不會給好臉色，這真的太誇張了，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嗎？
　　是這些人……靈魂，自己跑到我的夢中拜託我的，我能怎辦？我只想好好睡覺啊，但讓這些人和靈魂不再入夢的唯一方法，就是搞定他（她／牠）們的委託。
　　和警察講這些他們會相信嗎？
　　我不認為答案是會。
　　於是，我聳聳肩，什麼話都沒說。
　　「好了，小吳，和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局裡的確因此破獲了一件失蹤案不是？」
　　吳警員的搭檔方警員拍了拍他的肩，吳警員抿抿唇，丟給我一個妳小心點的眼神，這才走入空屋內，取出手機給現場拍照取證，閃光燈的光極其強烈，將貓老大殘破的身子照的閃亮，我忍不住瞇細了眼。
　　貓老大應該不是自然死亡的吧？
　　看那俐落的傷口，說不定是人為的。
　　思及此，一股寒顫襲身。
　　我不懂怎麼有人能對如此可愛珍貴的小生命下手，但這世間本就充滿了不公，好比爺爺常說的：「太陽底下沒有一件公平的事情。」長大後我也漸漸懂得這個道理。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有理由，更甚者，理由可笑的令人覺得你是在開玩笑的吧？想給自己找台階下吧？事發後隨便找個理由亂掰的吧？
　　殺害一隻比自己弱小的貓？
　　這是欺負、霸凌和單方面的發洩。
　　這太恐怖了。
　　人常常會得罪人，但是，貓要怎麼得罪人？那是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好嗎？
　　方才夢醒後找來此處之前，我一直希望這不是真的。
　　基本上，每次被這些人和靈魂託夢時我都希望不是真的，只是個夢。
　　我知道我很天真，可是若不抱持著這想法，我覺得我會受不了這個到處都充斥不公的世界。
　　可惜，每次都落空。
　　這一回是我最最最不希望成真的其中一個託夢。
　　偏偏這世間天不從人願的事情總那麼多。
　　好比我希望爺爺還能多陪我幾年、好比我希望父親可以不要丟下一堆爛攤子就走了、好比……我希望能恢復普通且平靜的生活。
　　注視著貓老大垂在嘴外的灰色舌頭，我在心中問牠：「真的好不公平。對吧？貓老大。」
　　牠已經不會對我露出柴郡貓的賊笑了。
　　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
　　簡單單純的令人害怕生命的意義為何？
　　「我可以安葬牠嗎？」至少請個獸醫縫一下也好，不要就這樣……曝屍。
　　突然感覺到眼眶發熱，我連忙轉開視線。
　　方警員刻意伏下頭好與我視線平行地面對面，年邁的面容浮現和藹可親的笑容，對我說道：「擇善，方伯伯也算是看著妳長大的，妳不是會自己惹事的女孩子。來，告訴方伯伯，是不是有人告訴妳這些情報的？對方是不是說他有苦衷不能自己來報案，跑來拜託妳幫忙報警？」
　　注視著方警員隱藏的很好，但依舊充滿審視的銳利雙目，我頓時明白他和湧泉鎮警方的想法了。
　　如果我告訴他是這些人和靈魂自己跑到我的夢中告訴我的，他會信嗎？
　　還是會像那些人一樣，說我是騙子。畢竟，我是騙子的女兒啊！
　　真的好不公平。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猶豫，方警員的口氣一轉，帶了些許威嚇的說：「擇善，指使妳的人是不是妳爸爸的朋友？」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咬了咬下唇。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擇善，妳也知道妳爸爸過去在鎮上就是個小霸王。這些暫且不提，他後來成為了大作家回來，鎮上也因著他的回來而帶動了些許經濟，我們也不是不知道。但妳父親那個怪癖真的是太糟糕了，取材就取材，何必跟蹤人家呢？妳懂嗎？」
　　除了點頭之外，我沒有其餘的選擇。
　　如同上蒼給了我這個做是偏激容易引人誤會的父親，也是我無法選擇的。
　　可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討厭他了。真的。
　　儘管他死後還留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給我，我也沒那麼生氣了。
　　「雖然我們鎮上的確也有些案子是因為妳父親的……」他想了一下比較溫和的措辭。「……過度調查才得以破案，但那都是妳父親運氣好撞上了，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妳懂嗎？妳也不希望妳在天上的爺爺繼續為妳擔心吧？」
　　一聽到方警員提到親代父職，含辛茹苦的扶養我長大的爺爺，我的胸口便沉甸甸的，兩手也忍不住摜的緊緊的，不然我就要罵出來了。
　　你們懂什麼？
　　你們懂我們什麼？
　　這和爺爺無關！
　　是父親他……
　　忽然，一股酸楚湧上，我猛地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平復心情。
　　「我知道了。」喉嚨乾啞的令人感到一股不耐。
　　但我不能在此發怨言或反駁些什麼，這沒有用，人們的偏見根深蒂固，反倒會害到自己，讓我的處境變得更為艱難。
　　方警員不滿的挑起單眉，我裝作沒看見的將目光移至貓老大陳屍處，閃光乍起，再一次照亮不知道多久無人居住的空屋內，細小的灰塵如星子般瞬間閃爍。
　　然後，我發現了。
　　「刀呢？」我低喃並詫異地注視著貓老大捲起的半尾，那裏沒有方才作夢時看到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