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睡者與夢扉少女》第一章:太陽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情之二

本章節 2284 字
更新於: 2019-04-08
  「妳說什麼?」方警員緊張的問。
  「那裏。」我指向貓老大。「應該有一把刀。」
  吳警員蹲身查看了一番,而後一臉鄙夷的瞪視過來。
  「欸,古小姐,妳該不會就是兇手吧?妳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吳警員的質問嚇了我好一大跳。
  原來,警局的人認為我是犯人……嗎?
  這些人其實是這麼想我的嗎?
  一股戰慄令我抖了抖,渾身冰冷。
  「小吳!」也走過去細瞧的方警員大聲喝斥。「別胡說!有哪個犯人會自己報案自己領警察到兇案現場?」
  「那她怎麼會知道現場應該有兇器?」吳警員滿臉質疑地盯著我,彷彿想直直看進我心底似地。
  方警員對我投來含有歉意和懷疑的眼神,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才怪!
  「方大,我沒有……」吳警員還想辯駁些什麼,卻被方警員喚了聲,重又蹲下去。
  「你看看這裡,是手指和手掌的抹痕。」方警員一面說一面將他自己的手攤開並比了比。「和我差不多大。」然後他瞥了我一眼。「擇善的手沒這麼大。你懂嗎?」
  吳警員頻頻注視著我的手和地板的血掌抹痕,老半天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表示他稍微接受方警員的推斷了,但看著我的眼神依舊充滿懷疑。
  「這下糟糕了,居然真的有刀子。」方警員搔搔頭,站起身並朝站在門口的我走來。「擇善,跟我們回去做一下筆錄。」
  儘管很想問是哪裡糟糕了,但一想到剛剛兩位警員的對話──懷疑我的話,所以我什麼都沒問,而是乖順的點頭。
  要是再被懷疑些什麼就麻煩了。
  但我還是太天真了,到警局接受盤問後,我才確定自己真的被警方懷疑了,要不是隨後趕到的我的新任監護人葉遊舅舅幫忙說話,還說要幫我請律師,我真的是百口莫辯。
  因為我根本沒有科學上的證據證明我真的是被託夢,而我也不想說。
  有一個號稱剝皮作者,在警察局有案底,被鎮上的人視為跟蹤狂父親已經夠慘了,我不想接續父親的衣缽,也變成一個怪人,儘管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反正我知道我是無辜的。
  不過,我想方警員應該還在懷疑我吧,因為那把並不存在現場的刀,我也提不出什麼足以說服人的好說詞,尤其我又不想說謊。爺爺從小便教導我,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活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且無愧於天地。
  但是,爺爺,為什麼隨著我越長越大,這個信念也越來越難維持了呢?會不會是因為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光要保護自己便已耗盡全力,有些時候甚至不得不忍耐,甚至要被迫虛與尾蛇?
  已經在天上的他是沒辦法回答我的吧?我想。
  等到總算能離開警局時,天已微微泛白,我心力交瘁的打著哈欠,想到剛剛被方警員盤問的過程,最後吳警員還拋下一句:「我會盯著妳。」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覺得自己又無辜又委屈。
  我是招誰惹誰了我?

  單手撐在方向盤上,開車送我回家的葉遊舅舅說:「冷的話,後面有外套。」
  我搖搖頭。「對不起,麻煩你了。」
  「放心,我沒這麼早睡。」舅舅扶了扶銀框眼鏡,彎了彎形狀優美的唇。
  望著澄澈的天色,再看向舅舅那光滑如雞蛋殼般細緻的肌膚。
  是的,您一點都不「早」睡。
  「要一起吃個早餐嗎?」
  「我想瞇一下。」再在課堂上睡著我就慘了,才高一就被班導盯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啊。
  舅舅沒繼續追問,而是輕聲哼著我不曾聽聞過的歌,就這樣駕駛著房車,安靜無聲地駛入我從小居住的連棟式國宅的巷弄內,然後停在倒數第三個紅色鐵門入口前。
  「記得設鬧鐘。」他叮囑著,而後輕笑道︰「對了,我忘記你有個人體鬧鐘了。」暗示住在我家對門的好鄰居。
  不想接招的我噘了噘嘴,沒有說話。
  下車前,我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舅,你……」什麼都不問,這樣好嗎?
  葉遊舅舅略略側頸,似乎正在思考我的未盡之語為何,垂在胸口的長辮也隨之擺動。
  「我家隨時都歡迎妳來。」
  拋下這句話後,他瀟灑地對我揮揮手,便發動車子,繼續往前開去,然後沿著窄到只能容納一輛房車的路,直接繞行公寓一圈,才能開至出口。
  儘管以前曾有住戶提議要將巷弄兩側的花圃給剷掉,這樣就能空出更多的地會車了,這個提議卻被眾多的居民給推翻了,因為花圃內有許多長年居住於此的退休軍人及其軍眷親手栽種的花草樹木,幾乎一年四季皆有花可賞。
  現在,這處眷村就像許多處的眷村一樣,隨著榮民們的下一代到都市謀生,榮民們一一去逝,熱鬧的眷村也越來越安靜,老舊,終將回歸沉寂。
  爺爺也走了,我還能在這裡住多久呢?
  我不知道。
  我不想想這些,最近已經有太多的死亡了。
  又打了個哈欠,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二樓,開門,關門,衣服也沒換就這樣倒在床上。
  不再見了,貓老大。
  若你在天上遇到爺爺和父親,請替我問爺爺安,然後,幫我好好地咬父親兩口。
  算是我替你完成委託的回報吧。
  然後,我閉上眼睛。
  恍惚間,感覺到有某個人在我的臥房內。
  我半夢半醒的睜開眼睛,迷濛的視線在單調的臥房內巡視,簡樸的單人床、陳舊的木製書桌、桌上的筆電,然後,我看見了。
  一抹輪廓微微發光的身影坐在窗前的窗台上,她身穿白色蓬袖的襯衫,胸口的鈕扣並不是一般的塑膠扣,而是打成四瓣苜蓿草狀的綠色盤扣,裙子則是灰底黃白色格子裙。
  是白苜蓿學院的制服。
  才剛恍悟這點,我便注意到她的領口蝴蝶結的顏色是墨綠色的。
  和我同為一年級生嗎?
  正想開口詢問,她卻對我伸出右手,白嫩的指尖上像是有星子停駐般微微發光,其上有一到橫跨四指的藍色墨水線痕跡。
  不知為何,我自床上站起身,回應了她的邀請,搭上她伸出的手掌,任由對方將我拉至窗前。
  月光皎潔,透窗而灑,將她頭上的檸檬黃髮箍映照一片燦亮,面容也因而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但我卻看不真切,因她的絲絲長髮遮掩了面容。
  「同學妳……」
  彷彿是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似的,這位同學突然拉著我一躍,我們輕若飛羽似地悄悄飄出窗外,而後,重重落下……
  我放聲尖叫。
  並在夢中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