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在日光即出之際，布拉德回到地下二樓，在稍微撥了點石頭堵住往地下三樓的石階後，再回到地下一樓處，坐在幽暗不見光之位，閉眼休息。
　　
　　透過烏鴉的眼睛，凝視著因日光而醒的席法。在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後，他先是戴上項圈，開始祈禱，過後才收集了些柴火，再架上個杯子，在往牆上收集些雪塊堆進杯裡後，才點了火，把雪溶成水，在變燙前取下喝掉。
　　
　　東張西望後，席法起身穿起白色斗篷，並以斗篷帽掩去頭髮與耳朵，才步離城堡。順著山勢往下，到了人類的村莊。他先往餐館去點了些東西吃，飽腹了才往市集去，找裁縫師修理了身上的衣服破損，往澡堂洗去一身血汙，又買了些乾糧、紙筆工具等一大堆東西，向村人租借了一台雪上用的推車，載著那堆東西往山上走。
　　
　　人類似乎沒發現他妖物的身份，只把他當一般旅人，親切地招呼他。
　　
　　當他回到城堡時，已經是日光漸微的黃昏。先拿起車上的掃帚與畚斗，打掃起地上一樓被旅人留下的垃圾與灰塵，將那些髒物倒往離城堡較遠的地方，再回來便是研究起石塊的大小、調和一桶水泥，堆砌起被破壞得亂七八糟的石牆。
　　
　　發現到布拉德站在一樓石階處看著自己修牆時，席法先是嘆了一聲才說：「這好歹也是歷史古蹟，不好好愛護怎麼行？」
　　
　　布拉德想起那些來來往往、把這裡當成觀光景點的人類，還有任意破牆出入的狼人與妖魔獵人，忍不住一笑：「只有你把它當古蹟。」
　　
　　「大家都太小看歷史的重要與珍貴了。」席法蹙著眉，專注地選石抹泥堆石。
　　
　　「……你腰後的那本書不是應該有恢復這座城堡模樣的咒式嗎？」
　　
　　「我只是解讀出它的作用，我就算能誦出它的音詞，也是發動不了，屬性不對啊。」
　　
　　『明明沒把他變成我的僕人，卻主動做起僕人的事，天生僕人命嗎？』布拉德看著那忙碌著的白色身影，忍不住這麼想。
　　
　　「對了，白天沒見到你，在地下室睡覺嗎？」
　　
　　「嗯。」
　　
　　「能讓我看看你睡覺的地方嗎？」
　　
　　雖然不太明白席法又想忙什麼，但那對湖水綠的眸子一望過來，實在很難拒絕他的請求。布拉德指向地下一樓：「跟我來。」
　　
　　席法跟著布拉德的腳步往下，布拉德指著地下一樓的角落，那看來只有一格一格的無門大空間，席法想了會兒，認真地開口：「好，明天我去買木材和寢具，先做床，再造牆和門，地板也得修。否則這麼開放的空間太不像能好好睡覺的地方了。」
　　
　　席法說的布拉德頗有同感，過去他在城堡高處有自己的臥房，沒有日光視野極佳的石窗、華美雕飾的大床、柔軟雪白的床褥……眼前閃過席法衣衫不整、微露鎖骨與胸膛地躺臥在雪白床褥上，有著靦腆的神情、微帶波光的眸子，無力微攤的指間像是誘惑人扣上似地……
　　
　　「好。」布拉德很乾脆地出了聲。
　　
　　「嗯，櫃子、桌椅之類的之後再看情況加上。」席法回過身往石階上踏：「總之我先打掃打掃，弄乾淨了做什麼都方便。」
　　
　　『僕人命……』看著那往上的背影，布拉德心裡這麼想。
　　
　　之後一天，席法自村莊裡選了已有雕刻的床具零件回城堡裡組合，也在烏鴉的陪同下選購了布拉德選上的寢具，先弄好了足以睡上兩人的寬大睡床，才著手為房間砌牆造門，與整修地下一樓的破落地板，用了約三天的時間，而這些工作都是利用布拉德能自由進出的夜晚進行，到了白天就是備料與休息，作息幾乎與布拉德一致，只是他選擇在地上一樓牆角陰暗處坐著休息。
　　
　　「你白天能在地下休息。」布拉德這麼說。
　　
　　「在地上才好，這樣無論誰來，他們都會先叫醒我。」席法笑回。
　　
　　那就像是在為布拉德守門那般。
　　
　　「你不會以為做了這些就算報恩吧？」
　　
　　布拉德的笑意顯得嘲諷，席法回以笑容：「你沒拜託我的事就不算報恩，這只是我想做的，不是你需要的。」
　　
　　「……解下你的項圈，床是你造的，今天一起睡吧。」
　　
　　深思過後，席法同意了：「也對，舒不舒服睡過才知道。」
　　
　　解下了項圈和腰後的書，也解下了斗篷和外衣，席法這才想到：「對，還要衣櫃和衣架。」
　　
　　解得只剩雪白的襯衣與長褲，席法坐到床沿脫下長靴，一躺一滾就往床的內側去，平躺好心滿意足地嘆了一聲：「舒服，好久沒睡這麼軟的地方了。」
　　
　　布拉德空嚥了一口，故作緩慢地解下斗篷與外衣，褪下長靴，一腿跪上床沿，一腿跪上席法腰畔，雙手越過席法的身子，撐在他的上臂與臉旁，直視著身下席法的笑容退去，雙眼圓睜著，淡粉的嘴唇微啟，勾引人似的……
　　
　　「……我是雄性哦。」像是查覺了布拉德接下來想做什麼，席法正色地吐了一句提醒。
　　
　　「我知道。」以著笑意，布拉德回答，並縮回手，在席法身旁躺下，拉上薄被，以著極為端正的正躺，靜靜的閉了眼，剛剛的行為就像玩笑似地，不尋常地冒了出來又立馬消失無蹤。
　　
　　見布拉德一副冷淡尋常的模樣，反而席法困惑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了？在說了句「晚安。」後，身子一側，面向牆壁很快地沉沉睡去。
　　
　　在確認他睡熟之後，布拉德悄悄靠上，低頭將唇抵進銀髮裡，嗅著那淡淡的溫暖氣味，他知道席法在村子裡用過澡堂，血腥味和硝煙味都已被洗去，現在的純粹是他的體香，有著生命特有的溫暖，而且相當好聞。
　　
　　想咬下他，想看他痛苦的表情……還能忍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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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法……席法啊……』
　　
　　城堡裡幽幽暗暗的角落，縹緲著淡白透明的靈氣。
　　
　　『布拉德……吸血鬼……』
　　
　　那些像是逝去已久的人類思念殘留，輕輕隨風搖晃。
　　
　　『吸血鬼……是不可信的……』
　　
　　『離開這裡。』
　　
　　在矗直了的貓耳旁，細細呢喃著比蟲兒振翅更輕的聲音。
　　
　　『他會傷害你……』
　　
　　『在還來得及之前……』
　　
　　『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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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過了白晝，到了夜晚，席法起身，一手亂撥了會兒側額瀏海，斜瞪向還躺在他身旁但已睜眼的布拉德，而布拉德的手正擱在他的腰上，一查覺立刻撥下他的手：「這樣不行，夏天還可以，任何溫體動物都沒辦法忍受冬天和冰塊一起睡啊。」
　　
　　「很冷嗎？」看著席法起身小心地越過自己，下了床開始著裝，布拉德也只是冷淡回問。
　　
　　「冷死了。」席法將項圈戴回頸上並扣好：「我還是不和你一起睡了。」
　　
　　見他已經戴好護身咒，布拉德別開了視線，同樣淡漠地：「隨你。」
　　
　　現在那護身咒看起來就是在防他似的，布拉德感到相當不悅。在席法關門離去後，看著自己的手掌，回憶著那溫暖的體溫。
　　
　　吸血鬼生不出孩子，調情只是為了更方便誘惑人類而有的狩獵技巧，人類無論男女，在進行性行為時能名正言順地單獨相處，避免其他人類的打擾，並且在交歡當中沉迷快感無法意識到危機將至，而且……高潮時的血液最是熾熱鮮美，在那當下咬上時，簡直像是急欲被飲盡那般地劇烈湧出，無論是更美妙的滋味或是更方便的飲用，令人類達到性高潮是極好的享用方式。
　　
　　對吸血鬼而言，食慾和性慾是連結在一起的。所以他反而不太理解九世當時飲用人血的習慣，只是擅自猜測自認高貴的血族不想用太野蠻的方式品嚐美味罷了。
　　
　　過去沒想過這些事，在只剩自己一人後，才發覺，同族的事他也並不怎麼了解。
　　
　　書呆子席法能有個好解釋嗎？
　　
　　每每在睡覺前的祈禱之前，他總會拿起一本小冊子寫著些文字，日記嗎？不認識人類文字的自己就算透過烏鴉的眼睛也不知道他記著些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