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金色異形魔術方塊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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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05
【第三章】13.金色異形魔術方塊崩解


提著武士刀時而緊湊進攻時而嚴密防守的少女身影,充滿黑白閃爍雜訊,不停發出滋滋、滋滋聲響。

一會兒是巧笑倩兮的黑髮莫靜兒,以白皙纖手抵在刀背上止住沙利葉手裡的匕首攻擊。一會兒是傲氣裡藏有嬌羞的藍髮莫寧兒,將武士刀尖端直直往沙利葉的頸部迅速橫劈,沙利葉拍翅以幾毫米差距轉身閃躲而過。大切先上的黑色火焰紋路,映射出紅色眼眸裡的肅穆以及夾在蹙眉之間的難受。

在陸迦儂、N6451079與沙利葉三個人格各自以付出慘痛為代價,取回三份獻祭出去的記憶後,創世紀封印術的幻覺異度空間,此刻進入解除術式最後一道程序:解鎖。

那「鎖」,是受封印者內心最不想觸碰的部份。那「解」,是受封印者必須親自解決最不想觸碰的部份。無論以何種方式。

如今直面封印術管理員的二十三歲黑髮男子,已是由三個人格雜揉成一體的單一人格——全新的沙利葉。最後一道解除封印的考驗之鎖,現正令沙利葉傷透腦筋。

「沙利葉,你別再掙扎了。動手吧。」莫靜兒手腕向內一轉,刀鋒硬生生與沙利葉手裡向左格擋的匕首撞上。擦出橘黃星火,星火還來不及熄滅的時間內莫靜兒已用反作用力拉開一點距離,改用雙腳狠狠踹向沙利葉腹部。

「妳管我!」黑髮男子撫著腹部,張口努力擠出三個字反駁。咬牙隱忍的汗濕面容透露出莫靜兒方才那一踹,踹得相當用力。

「沙利葉,你聽好。在這裡我是封印術管理員,基於中立立場給予建議,你勢必要學會傷害他人。選擇傷害我,選擇殺了我這個存放在封印術的半個靈魂,才能解除封印。沒有太多時間,你必須在三十分鐘內殺了我。現在只剩二十分鐘。不殺我,解除封印步驟等於中途失敗。解除步驟中斷的後果,便是意識洪流會吞噬你那被術式破壞成碎片的靈魂。現實的身軀,會淪為僅剩生理作用的肉體。」縝密連段攻擊來勢洶洶,在在表現出莫靜兒企圖把沙利葉逼進不得不出手反擊的角落。

「選擇傷害?就像妳一樣嗎?」沙利葉以覆有藍色冷焰的左手,抓住莫靜兒踢來的右腳。觸碰到冷焰的肌膚立即壞死泛黑崩解,露出裡面的白骨。莫靜兒一不做二不休揮刀截斷右腿,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懸浮於空的莫靜兒,右腿已恢復成原本模樣。完好如初。

「像妳一樣,先用美好餵養一個人,再一腳把人踹進地獄深淵嗎?」嵌在蒼白面容裡的黑色眼球,冷冷瞧著距離不遠的黑髮少女。

「當跌進地獄的人好不容易拚死攀著陡峭山壁爬回崕邊時,妳不是伸手拉一把,而是用腳狠狠踐踏那人抓住邊緣的手,愉悅笑看那人再次跌回地獄的絕望眼神。莫靜兒,這就是妳。」沙利葉淡然說道。

「對,這就是我。我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樣對待我的,我也無法控制自己一心一意仿照他們的行為如此去做。他們教我會的,就只有『傷害』這麼一件事而已!」黑白雜訊讓莫靜兒面露微慍的身影模糊了幾秒,幾秒後恢復清晰的身影倒映在他眼裡。

「莫靜兒,我必須找出不殺妳的方法來解除封印的考驗之鎖。妳的靈魂已融合莫寧兒的記憶,殺了妳、破壞了妳儲存於此的半個靈魂,等於也把莫寧兒最後的殘存記憶也給抹除。我做不到。更何況,『傷害』從來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他眼神認真。

「除了『傷害』還能有什麼解決方法?」莫靜兒毫不掩飾心中的難以理解。

「我的存在目的,是為了替莫寧兒懲罰父親,替莫寧兒向母親復仇。」黑髮少女的聲音頓時沒了溫度。冷峻語句,足以令聽者脊椎顫抖。

「羅曼特會熱衷竭盡所能傷害莫寧兒,是為了發洩對老婆的不滿。母親費盡心機把莫寧兒培養成和自己一模一樣,只為了製造出一個足以替代自己的工具。這樣羅曼特才不會妨礙她的離婚計劃。」莫靜兒的憤恨神情是沙利葉未曾見過的。

「從來沒有人替寧兒著想。從來沒人知道寧兒的心,被那兩個不配稱為父親與母親的靈長類動物給摧殘到多淒慘的地步。寧兒想死,是她在世唯一的願望。」悲傷自黑曜岩雙眸滿溢而出。如果世界無邊無盡,她的悲傷也無止境。

「我阻止不了寧兒想死的執念,你能明白我有多悲傷嗎?那是另外一個我啊!我承受她所有的苦痛,我的苦痛又有誰能幫我分擔?寧兒死了,我也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我唯一能做的,是利用所有可行的手段,想辦法殺了那一公一母的自私靈長類動物。」莫靜兒向前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激動地說著每字每句。

「你不需要有多餘的顧慮,我只在乎有沒有達成目的。比起寧兒生前所承受的痛苦,我的死一點都不算什麼。」

「我⋯⋯⋯⋯」看著莫靜兒黑色眼眸裡的堅定,令他頓時無所適從。

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沙利葉,殺了這裡的我,你就能恢復現實意識。我與寧兒的事,不想波及到太極。快點動手吧,這樣才來得及去種子實驗室救出太極。救出太極是我唯一的請求,羅曼特不會放過她的。」沙利葉的猶豫,讓她焦急萬分。太極被困在種子實驗室裡,她害怕羅曼特會用如她所預測的手段傷害太極。

「是妳讓陸迦儂學會勇於面對,是妳讓N6451079理解了『生命』是什麼,他們決計不允許讓妳這樣傷害自己。我當然也不會傷害妳⋯我⋯⋯⋯」

匡噹。喀喀。

匡噹。喀喀、喀喀。

匡噹。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匡噹。匡噹。匡噹。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當沙利葉還試圖對莫靜兒說些什麼話的時候,白色空間內的金色異形魔術方塊快速轉動了起來。彷彿有雙無形的手,正快速轉動撥弄著每一個多邊形不規則的面。不是為了解答而將魔術方塊拼組回正立方體,反倒像是要把本來已夠亂的魔術方塊弄得更亂。飛快的轉動速度產生震動,震動的力量強勁到讓整個魔術方塊瀕臨原地解體一般。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匡噹喀喀喀喀喀匡噹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匡噹匡噹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框當匡噹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匡噹匡噹匡噹匡噹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匡噹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沙利葉,快動手⋯⋯」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不用三分鐘後,術式就會執行破壞靈魂程序了⋯⋯⋯⋯」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黑色眼球裡的猩紅,怒視擅自轉動的金色異形魔術方塊。他張口狠狠咬破拇指前端,將流出的鮮血抹上莫靜兒的上下唇。嬌豔欲滴。

他痛苦看著眼前的黑髮少女,他以喉嚨能發出的最大音量開始吟詠:


聖母啊!我的戀人!我願為妳
修築一座隱密的地下祭壇,在我痛苦的深處,
在我內心最幽暗的角落裡,
遠離世俗的慾望與嘲諷的注視,
為妳掘出一座壁龕,飾以碧藍琉璃、黃金琺瑯,
而妳會是令人驚嘆的聖母雕像,遺世而獨立期間。


他傾盡體內全力,讓赤紅與黯黑交雜燃燒的熊熊火焰蔓延整個無盡空間。赤紅火蛇爬上黑髮少女身上熾燒,肌膚剝落,底下的肌肉赤裸露出。黯黑火蛇緊追在後糾纏住少女曼妙身軀,烙成皮開肉綻。


我反覆精煉、拋光的詩句如純金打造的格網,
巧妙地鑲上水晶韻腳的輝光,
我將為妳製作一頂巨冠,戴在妳頭上;
凡胎聖母啊!我將用我的「忌妒」,
為妳制裁一件大衣,
樣式粗陋但沉重硬挺,加上「猜疑」作的襯裡,
讓它像個崗哨亭,為我鎮守妳的魅力;
它的縫繡不以珍珠,而是以我所有的淚滴!


他左手向左一揮,藍色冷焰瞬間包覆黑髮少女,自少女的腳底開始向上侵蝕。

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露崩解露出白骨復原泛黑壞死崩解露出白骨復原。無限循環。


妳的長袍將代替我的情慾,顫抖不已
上下起伏,如同波浪般
擺盪於浪峰,靜臥於波谷,
像以我的熱吻,覆蓋妳白裡透紅的身軀。
我要以我的「敬重」,為妳打造一對美麗緞鞋,
供妳神聖的雙腳踐踏、欺凌,
只為了以柔軟的擁抱,囚禁它們,
相忠實的鑄模,維護妳的完整。


淚水在眼眶內打轉,模糊了視線。


縱然,我使出了渾身解數,仍不能
雕鑿一輪銀光閃閃的明月,做妳的腳凳,
擅於救贖的勝利女王啊!


聲音哽咽。

他第一次怨恨波特萊爾把一首詩寫得這麼長。


我將把咬噬我腑臟的那尾蛇,
那尾身懷怨恨毒液的凶煞
放在妳腳下,讓妳嘲笑、任妳折磨。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金色異形魔術方塊最外層,已在高速轉動產生的振動頻率中瓦解,瓦解的金色方塊向下墜落。跌進遍地烈火中的瞬間,即刻被高溫融解。沒了外層方塊,第二層方塊遇到竄升的躁動火舌正在迅速融化。不用多久,已能看見最裡層核心露出。核心閃動著紅光。


妳將會看到我的一切思緒,如同
鮮花簇擁下,列整於聖母祭壇前的白蠟燭,
藍色的天棚反射點點星光,
火焰炯亮如同我的目光,總是深深凝望妳;
以我全部生命,讚美妳,熱愛妳,
一切都將化為安息香、乳香、檀香、沒藥,
朝妳白雪覆蓋的山頂,
暴風雨下,我動盪的靈魂將氤氳升起。


不行了。

他右手往右一揮,驟然憑空出現的成千上萬把金黃色利劍,劍尖們直指莫靜兒。成千上萬的金黃色利刃,成千上萬次的高速貫穿。千瘡百孔。

真的,不行了。

他抿嘴同時大力咬下自己的嘴唇,強迫不聽使喚的唇瓣遏止顫抖。

她在原地痛苦呻吟、扭動掙扎。

是誰讓她必須凝視絕望?

她隔著搖曳竄燒火舌淌淚看他。

是誰讓她必須縱身躍進死亡?

他張開汗濕手掌,黑色武士刀逕自來到他手裡。

握緊刀。

振翅。向上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

他振翅。

俯衝。


最後,為成全妳這瑪利亞的角色,
為了混合「愛」與「殘忍」,
啊,陰暗的快感!我這充滿悔恨的劊子手
要用那七宗罪,打造七把鋒利的匕首
像個冷酷無情的江湖術士,
以妳愛情的最深邃處為靶子,
把所有匕首,一併插進妳喘動的心,
插進妳啜泣的心、妳淌血的心!


大量鮮血濺進烈焰發出腥臭。

黑色武士刀捅進貫穿直沒刀柄。


「謝謝」


強烈白光將她最後的笑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