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你……為什麼沒有死？」

　　遠對埃利克斯沒頭沒尾的問句感到有些茫然，但他還是乾笑著回了一句：「你有還沒對我怎樣，我當然沒死。」

　　遠的回答讓埃利克斯皺起眉頭，雖然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十年前幼童的模樣，但是他還是能從對方的五官看出他就是那個應該早就死於當年黑洞事件的孩子。

　　「你小時候在青羅沙舊院待過，你的父親是那時院內實驗所的成員，但在十年前舊院就已經毀滅了，你為什麼在那之後活下來了？」站在一旁的蕾門做出了更精準的提問。

　　這個問題一出，遠的表情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後他轉了轉眼珠子，像是在思考些什麼，最後說道：「所以你們現在沒有要追究我為什麼擅自闖入這個人的房間的意思嗎？」

　　「那個之後再說，先回答我們的問題。」埃利克斯用無比認真的表情看著用說。

　　「喔……關於我的父親和我曾經待過青羅沙舊院的事，旁邊這位姐姐說的沒錯，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就是在一堆廢墟中醒來，身邊都是屍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活來了。」遠的語氣很輕鬆，聽起來就像那場劫難並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情，他說完後便又問道：「話說你們問這個幹嘛？」

　　「我只是很驚訝你還活著……我很開心。」埃利克斯彎起了嘴角，在他以為遠已經死去的這十年他不曾微笑過。

　　「啊？」遠露出不解的表情，說道：「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你誰啊你？」

　　蕾門聽到了這句話後忍不住看向埃利克斯，他臉上那抹本來就不太明顯的笑容消失了。她知道埃利克斯一直把幼時那個總來跑來找他聊天學魔法的小男孩當作他的朋友，而遠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在帝國終於同意申利腓們在空閒時間離開青羅沙新院後，埃利克斯第一件事就是跑回青羅沙院的舊址，並在那為遠立了墓碑，固定每年的11月7日去看他。如今雖然得知遠還活著，但卻聽到了這樣的話，他肯定很難受。

　　「埃利克斯，你先別難過，小遠只是還不知道我們是誰而已。」蕾門拍了拍埃利克斯的手臂安慰道。

　　「我知道他是誰啊，朗韋赫．埃利克斯嘛！」遠看了一眼埃利克斯，然後轉頭向蕾門說：「不過你是誰我還真的不太清楚。」

　　蕾門對遠所說的話並不介意，只是指著自己說：「我是一七啊！編號第十七號的申利腓，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在院裡迷路我還帶你回宿舍呢！」

　　「一七……申利腓……」遠低聲的複述著，露出了放空的神情，似乎是努力的在回想些什麼。

　　他努力的從自己的腦中翻出他六歲那年以及更之前以前的記憶，他想起了青羅沙舊院他與父親生活那那個宿舍小房間、院內那些走廊及實驗所、還有他的父親及一些其他人跟他說的那些關於他們研究的小故事，還有一群總是在讀書和訓練並被嚴格對待，一群叫做的申利腓的少年少女們。

　　遠隱約想起了自己那時總愛在院裡亂跑，有次迷路跑到了陌生的地方，然後有個少女牽著他的手回到他的房間裡。

　　遠抬起頭來，不確定的叫了聲：「……姊姊？」

　　「答對了，是姊姊，你那時的確會這麼叫我呢。」蕾門露出了一個微笑，指了指身邊的埃利克斯，又問：「那你記得他是誰嗎？你都記得我了，怎麼可能不記得他呢？」

　　經蕾門這樣提醒，遠才開始覺得埃利克斯的臉有些眼熟，特別是那雙眼睛，湛藍而平靜的色彩讓他覺得有些懷念。

　　遠確定自己不會認錯人，他說了一聲：「二七。」

　　埃利克斯輕輕地點了下頭，伸出手掌從遠的面前揮動了一下，那些緊緊纏著遠的魔力線馬上斷開來，落在地上消失了。突然失去束縛讓遠往前踉蹌了幾步，然後被埃利克斯一把拉住。

　　遠不自覺的含糊的碎唸道：「原來啊，青部就是你們這些申利腓，我曾經以為那天青羅沙舊院裡的人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死了呢。」

　　但知道他們活著自己其實也不太意外，畢竟帝國最寶貝的申利腓們肯定在第一時間就撤離了。遠在心中這麼想著。

　　聽到了遠的喃喃自語，埃利克斯便說道：「我們當時在研究所偵測到異常時又被集合傳送回首都了。」

　　「嗯，可想而知。」

　　「帝國在那之後有派人去搜索舊院，但是卻沒有發現生還者。」埃利克斯說道，他還是相當在意為何在當時並沒有遠的消息。

　　遠聳了聳肩，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當時還在廢墟裡待了一會兒，我試圖找到其他活人，但我沒有，所以我就先離開了，不然就算我沒死在那個事件裡，我也會餓死。」

　　「那你之後是──」

　　「夠了，停。」

　　埃利克斯還想繼續問，但是卻被遠給打斷了，他帶著不解的神情看著遠，遠說道：「你該不會打算要我把我在青羅沙舊院毀了之後的十年在幹嘛詳細的講一遍吧？」

　　「我只是有一些疑問。」

　　「但是，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說明。」遠指了指掛在牆上的時鐘，說：「已經超過五點了，等等五點半院裡學生用的傳送陣就會關閉，到時我就得徒步走回家了，先走了，失陪。」

　　埃利克斯一見遠要離開，上前攔住他，問：「你沒有住在院內的宿舍嗎？」

　　「院裡的宿舍我可住不起。」

　　遠說完後，試圖繞過埃利克斯，但是埃利克斯好像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那你……」

　　遠露出了有些不耐煩的表情。

　　「有什麼事之後再說，我晚上還有工作。」這時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因為你是二七，所以我才特別提醒你，你現在用的那顆枕頭別再用了，趕緊丟掉比較好。」

　　說完，遠一把搶過被埃利克斯握在手中的隱形項鍊，然後彎下身靈活的鑽過埃利克斯與房門之間的縫隙，用草原魔獸般的敏捷速度跑開了。



　　看著遠消失在走廊上，蕾門感慨的說道：「小遠已經跟以前很不一樣呢，是叛逆期嗎？」

　　埃利克斯默默不語。

　　「話說我們沒有問他他到底為什麼會在你的房間裡。」

　　「是來找我的吧……」

　　「哇，你也有腦袋不清楚的時候嗎？他根本就不記得我們，怎麼可能是來找你的。」

　　埃利克斯皺起了眉頭，他無法反駁蕾門所說的，但又不想承認。

　　「別擺出那種臉嘛！至少我們知道小遠還活著。」

　　「嗯。」

　　「那之後呢？」

　　埃利克斯走到了床邊，他才剛靠近床鋪就聞到了一股詭異的味道，有點像是一些混了多種花香的廉價香水再加上一點辛香料，算不上好聞，那味道來自他的枕頭，於是他照著遠的話把它丟到一邊地上（老實說就算遠不講，他也不想再睡那顆餵到恐怖的枕頭），然後從床上拿出那罐紫花糖，在掌中把玩。

　　他盯著手中的紫花糖，說：「我會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