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怨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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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24
朱藍騎著他那輛看起來很貴的街車把我載到一棟辦公樓前，大樓正門上方掛著一副立體字招牌——煌伸企業。
呃，沒聽過。
我們往公司大門走去時，很順利地被警衛給攔了下來——確切來說，是我被攔下來。
光頭的中年警衛沒有先攔住為首穿得很潮、像是要去夜店狂歡的朱藍，反而攔住穿著白襯衫、黑西裝褲的我。
「兩位有沒有預約？」警衛目光不善地看著我，問完，才又看向一旁的朱藍。
朱藍絲毫不畏懼中年警衛的不友善態度，面帶微笑主動說明起來意：「請您通知一下老闆，我們和黃老闆有約，我來早了，請您跟他說我是姓朱的大學生。」
警衛雖然一臉不信，但還是回到警衛室內撥通電話。
通話很快就結束了，光頭警衛再出來時，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等一下老闆會請劉經理帶你們上去，你們先進去坐一下。」
警衛笑咪咪地跟朱藍說話，但在目送我們走進公司時，還是有用不信任的眼光偷掃我幾眼。
剛通過玻璃自動門，就有一名身穿黑色立領衫配卡其褲的眼鏡大叔朝我們走來。眼鏡大叔跟我對上視線時，眉頭皺起不到半秒鐘就鬆開了，很客氣地與我們問好：「兩位好，我姓劉，叫我劉經理就好。啊老闆在上面，我請你們上來。」
劉經理帶著我們兩人搭電梯去到八樓的董事長辦公室，會客用的黑色沙發上坐著一位頭髮斑白的發福老伯，臉上皺紋不算多，但嘴角和眼袋下垂嚴重，第一眼看上去像六、七十歲。
見我們進來，黃老闆便笑著起身迎接。
「黃老闆您好。」朱藍笑得像個乖學生，還順帶介紹我：「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事，要跟我一起辦您這次的委託。」
「好，好，都是青年才俊，不用客氣，都坐都坐。」黃老闆國語和台語交雜，坐下後給我和朱藍各斟了一杯茶，然後和藹地笑著：「啊我拜託朱同學做的那個，怎樣啦？有沒有問題？」
「黃老闆，昨晚我去了您的工廠，發現除了您說的原本死過人的位置外，還有另一個地方怨氣很重欸，是在一棟四層樓的白色建築裡。黃老闆知道工廠蓋好之前，那裡還有發生過別的事嗎？我擔心那邊怨氣會對你們員工造成不好的影響。」朱藍語速不急不慢，配上一臉誠懇的表情，看起來還挺有說服力。
「啊？」黃老闆一臉驚訝，然後斂眉歎了一口氣，說道：「不是故意不告訴朱同學，我也是想要顧公司形象。」
黃老闆臉上突然浮現哀傷又疲憊的表情……我總覺得他應該是在演戲，畢竟瞞著還有其他死人，明顯是想隱瞞什麼重要的秘密啊！
「請問是怎麼了嗎？如果真的不太好說明，那黃老闆不用勉強。我覺得今天貿然跟您約時間還打擾您是我的不好，可能我的能力還不夠好，所以才沒辦法很快處理完這件事，如果我爺爺知道了，肯定又要罵我。」
朱藍露出謙虛笑容，語氣是從來沒對我展現過的恭順，但在他提起「爺爺」兩個字的時候，黃老闆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哪有，朱同學一表人才嘿，莫怪聽別人都說朱家的小孩俊俏又巧，今仔日見到真的是名不虛傳。」黃老闆大力稱讚著朱藍，卻突然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並親切地問：「這位也是跟朱同學一樣在讀書嗎？」
「沒有，我大學剛畢業。」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黃老闆右手食指輕磨小瓷杯杯緣，緩緩開口：「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真好，現在有些人啊，就是禁不起一點壓力，上班事情也做不好，工作做不好就鬧事，想不開。」他惋惜地搖頭，然後失望歎道：「研發室那裡有個叫劉莊頤的年輕人，上班不認真，啊做不好事要給他調個單位，結果在辦公室吞藥了，人沒救回來，怎麼就這樣想不開咧？看他老父都給他養這麼大了。」
看來這位自殺的劉莊頤就是朱藍說的剛死不久的……鬼。
如果這隻鬼真的怨氣很強，事情應該不會像黃老闆所說的那麼簡單吧？只是調單位，又不是解僱——這個老頭一定還在說謊。
「原來是這樣，那真的很可惜，也許他是一時沒想清楚才會選擇自殺。」朱藍微微垂下眉，表情帶著一絲憐憫。
「真是……唉，朱同學知道要怎樣做比較好嗎？工廠裡要不要擺什麼東西？」黃老闆雙手交握放在膝上，臉上滿是無奈。
「不用，工廠那裡地勢與風水都好，只要讓鬼好好安息就行。」朱藍重新拾起笑容，拿起擺在他面前的小瓷杯喝了一小口：「我大概知道要怎樣做了，謝謝黃老闆告訴我這些事。」
黃老闆笑了起來，一拍大腿：「好，好，朱同學果然是青年中出才俊。」
朱藍沒再跟黃老闆多聊，找了一個「還有事要處理」的理由後就告辭了。
我現在一臉糾結。
由於小可愛對我以外的人都是呈現隱形狀態，所以朱藍和黃老闆自然看不到她——剛才小可愛偶然飛到黃老闆準備的茶水旁，一下子就跳開了。
當時她一直對我搖頭，好像是想表達那杯茶水有問題或不乾淨……這件事應該要提醒一下朱藍比較好。
「朱、朱藍啊……」
「幹嘛？」
「那個茶水好像有點問題，小可愛很不喜歡……剛才我也不能直接說，而且我覺得黃老闆沒理由害你，不然他就是跟自己的工廠過不去。」我心虛解釋。
朱藍聽到我的話後，沒有表現出驚訝或害怕，只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頭。
「喔，也不算有問題啦。」朱藍伸手把安全帽遞給我，一邊推測：「這間公司嚴重缺乏自然靈氣，整棟樓死氣沉沉的，應該是這老闆做了不少缺德事吧，所以有不少好兄弟來這邊光顧過，導致環境與水質有受到一點影響。」
「那你還敢喝？人喝了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啦！這種程度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人類平常喝的水也只是好一點點而已，只不過精靈不會喜歡這種水啦，他們喜歡沒沾染過死氣的東西。我說你這樣不行啊，No，No，你這樣子果然只能跟著恕亞去做那些不和人交際的工作。」朱藍手指輕叩著安全帽，狡黠一笑：「嗯——因為一些原因，這老闆挺想跟我家搞好關係，我喝了他的茶又跟他客套，他等等大概就會叫人多匯一筆錢到我這邊。」
「欸？怎麼……」
「可是這筆多出來的錢不能用，之後還要看捐到哪裡去，髒錢我是一律不收的。」財奴朱藍努著嘴，聳了一下肩膀，又說：「我很討厭吃來路不明的東西，但是如果我剛才不喝，他一定會防我，搞不好還會在我們離開之後讓人到工廠做什麼手腳。」
朱藍這樣講，倒是提醒了我。
「那個老闆還是沒說真話吧？」
朱藍點頭，斜眼看著別處：「對，很有可能連死因都是假的。」
「那你怎麼辦啊？真的不了解內幕就不好辦事嗎？」
「不是，就算我不知道那鬼是什麼來歷，我一樣可以收了他，只不過我不喜歡不了解內情就去辦事，這樣只是單純被人利用而已，這可是有損自尊的事啊。」朱藍語氣平淡地說著，然後咧嘴露出笑容：「不過這樣也夠了！我只要知道名字，後面的事就好辦很多。就算他不說，我自己也有管道可以查到，畢竟屍體要經過的地方太多了，除非人被秘密處理掉了，否則一切有跡可循。」
看到朱藍這麼胸有成竹，我便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半夜抓厲鬼會輕鬆一點……吧？
「半夜去抓鬼的時候，我不用做什麼吧？」我戴上安全帽問朱藍。
「嗯，你看著就好，這隻不算麻煩的鬼，我應付得來！要是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你還可以幫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朱藍將車牽出停車格，這時我發現被我包覆在手中的小可愛一直盯著某個方向，我跟著看去，正好對上一旁大樓的……八樓窗戶？
成片的鍍膜玻璃窗反射著夕陽，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如果我的記憶和方向認知沒有錯誤，那個方向是黃老闆的辦公室。
我心裡頓時冒出一個噁心的猜想——那個老闆正在看著我們。
呃，沒聽過。
我們往公司大門走去時，很順利地被警衛給攔了下來——確切來說，是我被攔下來。
光頭的中年警衛沒有先攔住為首穿得很潮、像是要去夜店狂歡的朱藍，反而攔住穿著白襯衫、黑西裝褲的我。
「兩位有沒有預約？」警衛目光不善地看著我，問完，才又看向一旁的朱藍。
朱藍絲毫不畏懼中年警衛的不友善態度，面帶微笑主動說明起來意：「請您通知一下老闆，我們和黃老闆有約，我來早了，請您跟他說我是姓朱的大學生。」
警衛雖然一臉不信，但還是回到警衛室內撥通電話。
通話很快就結束了，光頭警衛再出來時，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等一下老闆會請劉經理帶你們上去，你們先進去坐一下。」
警衛笑咪咪地跟朱藍說話，但在目送我們走進公司時，還是有用不信任的眼光偷掃我幾眼。
剛通過玻璃自動門，就有一名身穿黑色立領衫配卡其褲的眼鏡大叔朝我們走來。眼鏡大叔跟我對上視線時，眉頭皺起不到半秒鐘就鬆開了，很客氣地與我們問好：「兩位好，我姓劉，叫我劉經理就好。啊老闆在上面，我請你們上來。」
劉經理帶著我們兩人搭電梯去到八樓的董事長辦公室，會客用的黑色沙發上坐著一位頭髮斑白的發福老伯，臉上皺紋不算多，但嘴角和眼袋下垂嚴重，第一眼看上去像六、七十歲。
見我們進來，黃老闆便笑著起身迎接。
「黃老闆您好。」朱藍笑得像個乖學生，還順帶介紹我：「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事，要跟我一起辦您這次的委託。」
「好，好，都是青年才俊，不用客氣，都坐都坐。」黃老闆國語和台語交雜，坐下後給我和朱藍各斟了一杯茶，然後和藹地笑著：「啊我拜託朱同學做的那個，怎樣啦？有沒有問題？」
「黃老闆，昨晚我去了您的工廠，發現除了您說的原本死過人的位置外，還有另一個地方怨氣很重欸，是在一棟四層樓的白色建築裡。黃老闆知道工廠蓋好之前，那裡還有發生過別的事嗎？我擔心那邊怨氣會對你們員工造成不好的影響。」朱藍語速不急不慢，配上一臉誠懇的表情，看起來還挺有說服力。
「啊？」黃老闆一臉驚訝，然後斂眉歎了一口氣，說道：「不是故意不告訴朱同學，我也是想要顧公司形象。」
黃老闆臉上突然浮現哀傷又疲憊的表情……我總覺得他應該是在演戲，畢竟瞞著還有其他死人，明顯是想隱瞞什麼重要的秘密啊！
「請問是怎麼了嗎？如果真的不太好說明，那黃老闆不用勉強。我覺得今天貿然跟您約時間還打擾您是我的不好，可能我的能力還不夠好，所以才沒辦法很快處理完這件事，如果我爺爺知道了，肯定又要罵我。」
朱藍露出謙虛笑容，語氣是從來沒對我展現過的恭順，但在他提起「爺爺」兩個字的時候，黃老闆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哪有，朱同學一表人才嘿，莫怪聽別人都說朱家的小孩俊俏又巧，今仔日見到真的是名不虛傳。」黃老闆大力稱讚著朱藍，卻突然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並親切地問：「這位也是跟朱同學一樣在讀書嗎？」
「沒有，我大學剛畢業。」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黃老闆右手食指輕磨小瓷杯杯緣，緩緩開口：「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真好，現在有些人啊，就是禁不起一點壓力，上班事情也做不好，工作做不好就鬧事，想不開。」他惋惜地搖頭，然後失望歎道：「研發室那裡有個叫劉莊頤的年輕人，上班不認真，啊做不好事要給他調個單位，結果在辦公室吞藥了，人沒救回來，怎麼就這樣想不開咧？看他老父都給他養這麼大了。」
看來這位自殺的劉莊頤就是朱藍說的剛死不久的……鬼。
如果這隻鬼真的怨氣很強，事情應該不會像黃老闆所說的那麼簡單吧？只是調單位，又不是解僱——這個老頭一定還在說謊。
「原來是這樣，那真的很可惜，也許他是一時沒想清楚才會選擇自殺。」朱藍微微垂下眉，表情帶著一絲憐憫。
「真是……唉，朱同學知道要怎樣做比較好嗎？工廠裡要不要擺什麼東西？」黃老闆雙手交握放在膝上，臉上滿是無奈。
「不用，工廠那裡地勢與風水都好，只要讓鬼好好安息就行。」朱藍重新拾起笑容，拿起擺在他面前的小瓷杯喝了一小口：「我大概知道要怎樣做了，謝謝黃老闆告訴我這些事。」
黃老闆笑了起來，一拍大腿：「好，好，朱同學果然是青年中出才俊。」
朱藍沒再跟黃老闆多聊，找了一個「還有事要處理」的理由後就告辭了。
我現在一臉糾結。
由於小可愛對我以外的人都是呈現隱形狀態，所以朱藍和黃老闆自然看不到她——剛才小可愛偶然飛到黃老闆準備的茶水旁，一下子就跳開了。
當時她一直對我搖頭，好像是想表達那杯茶水有問題或不乾淨……這件事應該要提醒一下朱藍比較好。
「朱、朱藍啊……」
「幹嘛？」
「那個茶水好像有點問題，小可愛很不喜歡……剛才我也不能直接說，而且我覺得黃老闆沒理由害你，不然他就是跟自己的工廠過不去。」我心虛解釋。
朱藍聽到我的話後，沒有表現出驚訝或害怕，只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頭。
「喔，也不算有問題啦。」朱藍伸手把安全帽遞給我，一邊推測：「這間公司嚴重缺乏自然靈氣，整棟樓死氣沉沉的，應該是這老闆做了不少缺德事吧，所以有不少好兄弟來這邊光顧過，導致環境與水質有受到一點影響。」
「那你還敢喝？人喝了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啦！這種程度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人類平常喝的水也只是好一點點而已，只不過精靈不會喜歡這種水啦，他們喜歡沒沾染過死氣的東西。我說你這樣不行啊，No，No，你這樣子果然只能跟著恕亞去做那些不和人交際的工作。」朱藍手指輕叩著安全帽，狡黠一笑：「嗯——因為一些原因，這老闆挺想跟我家搞好關係，我喝了他的茶又跟他客套，他等等大概就會叫人多匯一筆錢到我這邊。」
「欸？怎麼……」
「可是這筆多出來的錢不能用，之後還要看捐到哪裡去，髒錢我是一律不收的。」財奴朱藍努著嘴，聳了一下肩膀，又說：「我很討厭吃來路不明的東西，但是如果我剛才不喝，他一定會防我，搞不好還會在我們離開之後讓人到工廠做什麼手腳。」
朱藍這樣講，倒是提醒了我。
「那個老闆還是沒說真話吧？」
朱藍點頭，斜眼看著別處：「對，很有可能連死因都是假的。」
「那你怎麼辦啊？真的不了解內幕就不好辦事嗎？」
「不是，就算我不知道那鬼是什麼來歷，我一樣可以收了他，只不過我不喜歡不了解內情就去辦事，這樣只是單純被人利用而已，這可是有損自尊的事啊。」朱藍語氣平淡地說著，然後咧嘴露出笑容：「不過這樣也夠了！我只要知道名字，後面的事就好辦很多。就算他不說，我自己也有管道可以查到，畢竟屍體要經過的地方太多了，除非人被秘密處理掉了，否則一切有跡可循。」
看到朱藍這麼胸有成竹，我便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半夜抓厲鬼會輕鬆一點……吧？
「半夜去抓鬼的時候，我不用做什麼吧？」我戴上安全帽問朱藍。
「嗯，你看著就好，這隻不算麻煩的鬼，我應付得來！要是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你還可以幫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朱藍將車牽出停車格，這時我發現被我包覆在手中的小可愛一直盯著某個方向，我跟著看去，正好對上一旁大樓的……八樓窗戶？
成片的鍍膜玻璃窗反射著夕陽，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如果我的記憶和方向認知沒有錯誤，那個方向是黃老闆的辦公室。
我心裡頓時冒出一個噁心的猜想——那個老闆正在看著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