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午夜時分，賽德托斯依舊燈火通明，來往的人們在這個不夜城中尋歡作樂，每個俱樂部、酒吧和賭場亮著大大的招牌想要吸引偶然路過的客人加入他們狂歡的夜宴，克維爾的夜晚是屬於地下世界的。
　　這樣的夜晚算不上寧靜，卻格外令人安心，Gos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這樣想著，一邊盯著手機上的來電思考著要不要接通，想要無視這樣的打擾。
　　手機還在震動著，顯試著「來電人 貝克海爾」的螢幕也是遲遲沒有消失，Gos認命的把手機接起來。
　　「什麼事？」
　　「你沒有回覆我的訊息呢！」
　　「抱歉，沒注意到。」
　　「出來吧，有工作了。」
　　Gos嘆了口氣掛掉通訊，他戴上手套，抓了把手槍和匕首，拿上了鑰匙就出門了。
　　灰色子彈在賽德托斯的據點位於鬧區的一間叫「明日」的夜店，Gos繞到後巷的緊急出口，對著鏽跡斑斑的鐵門敲了串暗號，進去後直徑走到貝克海爾的辦公室。
　　「其實你大可以走前門，還可以順便在吧檯要杯調酒，你知道的，內部員工都是免費的。」貝克海爾用不太雅觀的姿勢攤在沙發上看著Gos。
　　衣衫不整，頭髮散亂，滿屋子的雪茄味道，肯定才剛跟哪個女人在這裡幹上一砲。對於這種氛圍感到反感的Gos微微的皺了皺眉。
　　「工作不喝酒。目標資料？」
　　「還是這付公事公辦的樣子啊，其實在我們這種幫派不用搞成這樣，」貝克海爾站起身，拿出一個資料袋交給Gos「今天心情不錯，我就好心跟你說明一下。」
　　「安格拉北區區長？不是說政府不干涉？」Gos瞥了一眼資料，看到了目標突然想到幾天前被幹掉的布特拉。
　　「知道前幾天賽德托斯市長布特拉被幹掉了嗎？」貝克海爾輕輕的笑了一下「本來想說死了一個白癡，世界和平了一點，不過馬上又出現了一個想要接收布特拉勢力的蠢貨。」
　　「嗯哼。」
　　「明天安格拉北區區長陶德．欽謝爾，會和當時和布特拉有合作關係的組織『綠鷹閣』的會計見面，我要你先去把那個會計幹掉，然後代替他和欽謝爾見面，然後再把他幹掉。」
　　「何必呢？就算是直接殺死謝欽爾也不會有行跡暴露的問題。」
　　「其實這次他們的會面其實也是相當低調，似乎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他們走的路線都很隱密，你在路上偷偷掉包之後不會有人知道，基本上出事，謝欽爾手下知情的內部成員也會認為是綠鷹閣幹的。」
　　看來是個無聊的離間計。
　　貝克海爾給了Gos一個地址，是在安格拉得一個邊境小區巷弄內。
　　「他們明天中午會從這裡出發，你就在那裏待命吧！」貝克海爾看了看Gos，然後又說「去把自己搞得像個會計，西裝、白襯衫、把頭髮弄一弄，戴副眼鏡……等，反正看起來政經點就好。」
　　見貝克海爾沒有再說話，Gos拿著資料袋轉身準備離開，為明天的任務做準備。
　　「等等。」
　　「嗯？」
　　「你和那個赫默怎麼樣？」
　　「沒怎樣，我可不像你一樣擅長應付一些兒女之情。」
※

　　接近中午時分，Gos已經到了定點，那是一個十分隱密的破舊倉庫，他靜靜的在一旁等待著目標出現，槍保持上膛。
　　Gos難得穿著西裝，現在是夏季，即使是薄料的西裝也是相當悶熱，尤其是像安格拉這種無風地帶更讓人難以忍受，他撥了撥黏在臉頰旁邊的瀏海，今天他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有攻擊性，所以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用髮膠把固定住。
　　過了約半小時，一輛不起眼的銀色轎車從倉庫裡開出來，不能直接開槍，因為那輛車的外貌和車牌也是對方用來辨識身分的方式之一，他不能讓那輛車上出現任何一個彈孔，這太可疑了。
Gos想了想到底該如何在不傷害車體的情況下把裡頭的人通通幹掉，然後搶走那輛車和會計師的資料。
　　看來只能用粗暴一點的方法了，車頂上的一兩個彈孔應該是不會很顯眼。
　　Gos從離車體不遠的二樓平台跳上轎車的後車廂蓋，然後攀上車頂，給駕駛座的位置送上一槍，這一槍讓車子失去控制，但很快的就停下來，大概是坐在副駕駛座的那人踩了煞車，然後一支拿著槍的手從車窗伸出來，Gos快速的將那隻手拉住，然後從打開的車窗射了一槍。
　　確定正副駕駛座的人都死了之後，Gos把手從窗戶伸進去從內部打開車門鎖，打開車門，一具屍體摔了出來，駕駛座上的那個人頭頂開了一個洞，歪歪斜斜的倒靠在車窗上，剩下後座一個想通報卻連手機都拿不穩的人發抖的看著他。
　　「不……不要殺我，求求你。」那人已經哭得滿臉是淚。
　　「蒙德西先生。」
　　「是、是的。」
　　「打通電話給謝欽爾，然後把手機給我。」
　　蒙德西抖得厲害的手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後遞給Gos，Gos接過手機，聽到電話接通。
　　〝蒙德西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車在路上有點拋錨，可能會晚一點到。」
　　〝是這樣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人去接你。〞
　　Gos報了一個離這裡不遠的地址，然後把電話掛了，他轉頭對蒙德西說：「把所有資料留下，現在你可以走了。」
　　蒙德西連滾帶爬的摔出車外，頭也不回的狂奔，這時Gos舉起槍給了他一槍，他就這樣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死了。
　　看到車內噴濺的腦漿和鮮血嘆了口氣，這大概要清很久吧？Gos把剩下的屍體全堆到一個不那麼顯眼的角落然後整理了一下蒙德西留下來，等等需要用到的資料，然後把車開到剛剛跟謝欽爾的人約好的地方，然後直接下車，靠在車上，車窗的隔熱紙可以遮住裡頭的血跡。
　　Gos拿出一副黑框眼鏡戴上，讓自己看上去更像一個精明的會計師。
不久，一輛黑色的禮車從後方靠近，然後停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向Gos走來。
　　「您就是蒙德西先生吧？讓您久等了。」那人朝Gos伸出手，眼神往一旁飄了一下，大概是在確認車牌「請問您的車有需要幫您送修嗎？」
　　「不需要，那不過是避人耳目用的罷了。」Gos和他握了下手「話說像這樣禮車相迎可一點都低調不起來啊。」
　　「不要緊的，這兒是我們的地盤，北區的人們都知道，對我們的任何行為是兒不見是規矩。」他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還是請您先上車在聊吧！」

※
　　場景轉換至赫默這邊。

　　今天赫默心情很差，基本上這種事不常發生，除非是合夥人把自己辦公室弄得滿是菸味或是有人灑了他滿身的伏特加。
　　今天他那個已經死了的老夥伴布特拉的小跟班謝欽爾──那個急著想步入前輩後塵的蠢蛋，他邀約他去和布特拉那個老合夥人綠鷹閣的人去談一些布特拉資產的交接與後續合作動作。
　　謝欽爾和他說過，他希望綠鷹閣可以將布特拉的所有資產和投資項目收回，但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綠鷹閣會答應才有鬼，所以他才請他去幫忙在合約裡加些小手段。
　　身為法律保護人，還想跟非法律保護人的組織搞這種小動作真是無恥到不行。
在五十年前訂下那個秘密條約之後，克維爾的公民就被分成「法律保護人」和「非法律保護人」，大多數的公民為「法律保護人」顧名思義就是受法律保護，他們也必須守法，不然會受到法律制裁；而少部分的「非法律保護人」是指向他們這種地下組織，裏世界的人，他們不受任何的法律拘束，但同時也不受保護，如果你哪天在路上被圍毆、被槍打死或被強暴，那就是你自個兒的問題，順帶一提「不受法律拘束」僅受用於非法律保護族群，要是不小心動到法律保護人，你一樣得被判刑，但如果被某個法律保護人推下樓梯摔斷腿，抱歉，還是自行承擔後果，不公平，但又如何呢？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基本上非法律保護人還是會有自己的潛規則，很少，但必須絕對遵守，要不然可能會落得比後街嗑藥的婊子還悽慘。謝欽爾這傢伙比布特拉還誇張，至少布特拉只是想要合作關係，謝欽爾卻根本只是想把這些地下組織當白痴耍，這人十足是要付出代價的。
　　雖然赫默並不喜歡綠鷹閣，但對於謝欽爾這種完全藐視他們的人更反感，反正綠鷹閣現在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不如就和他們共飲白蘭地吧。
（這是赫默自己一點無趣而又做作的小小習慣，與喜歡的人喝威士忌；與普通客人喝香檳；與合夥人喝紅酒；與討厭的人喝伏特加；與即將要死人喝龍舌蘭；與討厭且即將要死的人喝白蘭地。）

　　看了看手錶確認一下時間，赫默把一瓶白蘭地和所需的資料放進皮箱，突然想到他最近殺人的頻率好像挺高的，那可不是他的本業。希望可以早一點結束，這樣他還來得及跑到賭場去玩個通霄，他需要去賭桌上發洩一下。
　　今天愛路斯不知道跑哪了，赫默只好自己開直升機去了。

※
　　「蒙德西先生，請您在這裡稍後一下。」
　　Gos被請進一間會客室，他這一路上回答了不少辨識身分用的問題，但在前些時候他就已經把這些問題的答案給背熟了，那些問題全一字不漏得被寫在任務資料中，輕而易舉。
　　政府的人都這麼天真嗎？要不大概就是這個謝欽爾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Gos在心裡這麼想。
　　他們似乎對Gos就是蒙德西這件是深信不疑。
　　Gos拿出蒙德西寫的那些資料，確認上頭的訊息和組織所收集機料是否有出入，他仔細看了看，發現綠鷹閣的現況比他想像中的更潦倒，在十年期的商業大樓爆炸之後，就算之後的經營的收入算是不錯，但終究還是被那件事所影響。
　　外頭傳來了皮鞋敲擊地面的喀答聲。
　　有人來了。Gos馬上停下瀏覽的動作，假裝自己在整理資料。
　　「蒙德西先生，很高興見到您，我是陶德．謝欽爾。」一個其貌不揚的高挑男子推開了會客室的門「我還有一位朋友還沒到，請您在稍後一下。」
　　說完，謝欽爾又離開了會客室。
　　還有一個人？這可沒有在任務資料的記錄當中，這可能會對任務的進行造成某種程度的麻煩。
　　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謝欽爾，再殺掉那個不知是誰的倒楣人，但那人會不會是個好處理的人物就不知道了，希望是個像蒙德西一樣，一感到恐懼就什麼事都沒法做的傢伙。
　　過了不久，會客室外面又傳來了談話聲，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是謝欽爾的，而他在交談的對象並沒有發出腳步聲，這裡的地板是大理石製的，鞋底敲在地上的聲音會格外的明顯，希望這個人只是出於習慣性的不發出腳步聲。
　　「讓您久等了，希望這不會影響您的心情。」
　　無妨，在工作結束之前他的心情估計不會更差了，Gos在心中想著。
　　「請進，蒙德西先生已經在裡面了。」謝欽爾讓出了一條路給門外那人。
那人走進會客室，穿著一套暗紅色的條紋雙排扣西裝，深色的長髮鬆鬆的束起並垂在左邊肩膀上，帶著媚氣的眼睛。視線對上的瞬間，很明顯兩人都短暫的驚訝了一下。
　　「這位是赫默．安德密爾，擔任我的顧問。」謝欽爾走過來就座：「相信你很可能已經聽過安德密爾先生的大名了。」
　　「是的，非常榮幸。」
　　「我也很榮幸見到你……蒙德西先生。」赫默和Gos握了手，微笑道：「合作愉快。」
　　早些時候他們還想著如何把對方跟謝欽爾一起送進地獄，這種相遇雖然一如往常的尷尬，但也讓他們樂得輕鬆，現在只要殺死謝欽爾一個人就好了。
　　「現在我想我們可以開始談正事了。」謝欽爾說。
　　「是的，我今天是為了處理謝欽爾先生的事而來的。」我今天是來殺謝欽爾的。
　　「我相信我們都是，我有萬全的準備，我們可以慢慢討論。」我也是，我有計畫，不急。
　　了解目的相同的兩人，煞有其事的拿出一份又一份的合約開始討論。
　　突然，一陣震動聲打斷了所有人的交談，赫默抽出手機看了一下說：「失禮了，容我失陪一下。」
　　赫默走到門邊，接起手機。
　　〝老闆，監視器已經被我們設定成循環撥放了。〞
　　「好，」赫默彎起了嘴角，然後轉頭對Gos說：「Gos，可以了。」
　　「什麼？」
　　謝欽爾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但她什麼都來不及說，一顆子彈就進了他的腦袋。
　　「現在你可以若無其事的出去了，左手邊的逃生梯上去到頂樓，開我的直升機離開吧！」赫默瞥了一眼謝欽爾的屍體「在你離開之前沒有人會發現他死了，放心吧！」
　　「你呢？」
　　「我就假裝是受害者吧，你起飛之後我就會去求救了。」赫默又說「而且我今天想去賭場玩幾場，開直升機不方便。」
　　「那我直升機是要停哪？」
　　「停你們組織那裡吧，小貝克海爾不會介意的，快點走吧，殺人犯。」
　　Gos發出了一聲幾乎不可察覺的輕笑聲，然後說：「後會有期，共犯。」
　　Gos離開之後赫默才想起來忘了跟他說他的頭髮放下來很可愛，但是應該沒有男性喜歡被這樣形容吧？
　　赫默等了幾分鐘，看到直升機出現在不遠處的天空後，才假裝跌跌撞撞得打開門。
　　「綠鷹閣的那個傢伙呢？他把謝欽爾先生殺了之後，襲擊了我，開我的直升機逃走了。」赫默裝出憤怒的樣子「你們之中沒有人發現嗎？」
　　在場的人全都下了一大跳，調監視器的調監視器，叫人的叫人，有人走過來查看謝欽爾的屍體，詢問赫默需不需要醫療服務等。赫默拒絕了，只要求通知他的助理，他可不希望在吃上兩枚橡膠彈，即使死不了人，還是痛得要命，他邊離開謝欽爾的大樓，一邊給愛路斯打了通電話。

　　啊啊，好想來幾場德克西撲克啊！赫默深了個懶腰，隨便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前往安格拉最好的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