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本章節 9987 字
更新於: 2019-02-25
(賽德托斯中區的一間不大但有些名氣的賭場)
  「Show hand.」赫默將自己所有的籌碼往前推了出去──一手漂亮的同花順。
  能贏我的只能是那個殺手先生。赫默想到這裡不禁勾了勾嘴角。
  不出所料,賭桌上的所有籌碼全進了赫默的手中,他吩咐一旁的愛路斯將所有籌碼收好,欠身離開賭桌。
  「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知道不可能會贏,但還是老愛跟你賭。」愛路斯跟在赫默旁邊,邊走邊說。
  「因為啊,人們喜歡去突破那些極限,越是困難,就越會激起挑戰的慾望。
」赫默伸手將頭髮攏到耳後「而我,身為一個傳奇,就會不停的被人們挑戰。」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百戰百勝的?看你好像也沒在耍老千的樣子。」
「一般流傳的那種傳說是有些太誇張了,什麼和惡魔簽約,其實我也不是沒輸過。就是精算機率和一點天生的運氣,加上一點混亂人心的嘴上功夫,」赫默輕輕的笑了一下「我也不是真的每戰必勝,只是不會把自己搞得太狼狽。」
  赫默很清楚如何將人引向絕境,那些戰戰兢兢的賭上重要財產或家產的人是很難不在他每一個表情和語句的引導下做出對自己不利的選擇。
  真是個徹徹底底的惡魔呢。愛路斯這樣想著。
 
  赫默和愛路斯走向停車場,今天赫默並沒有心情去VIP貴賓室和那些錢多到不知道往哪花的大佬玩幾把,其實他更樂意去找Gos,不管做什麼,就算看著他發呆也好。從那天首都酒店意外遇見之後,也過了一段時間了,有些懷念他那雙紫色的眼睛呢。
  「等一下去一下巷口的巴洛吧。」赫默走向他今天開的那輛深藍色的跑車。
  「上次去載你的那家酒館?」愛路斯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看來你這次是認真的,真看不出來你喜歡那型的,你是想操他還是被他操?」
  「真是粗魯的發言啊,小愛。」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上了車,沒注意到在停在遠方角落的一輛不怎麼顯眼的車子裡,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的觀察著他們,還有一支長長的槍管對準著他們的腦門。

  砰!

  一顆子彈打在跑車的玻璃上,在防彈玻璃上留下了一張蜘蛛網狀的痕跡。
  「媽的!」赫默咬著牙咒罵了一聲。
  「真他媽優雅啊!安德密爾先生。」愛路斯一邊從座椅旁抽出一支手槍,不忘調侃一下赫默。
  砰!
  第二發子彈射來,打在離第一發子彈不遠處,玻璃幾乎碎裂,裂痕布滿了整個窗子,已經再也禁不住什麼衝擊了。
  「快開車!防彈玻璃擋不住下一發子彈了。」
  「你知道是從哪裡射來的嗎?」
  「大概知道了,」赫默鑽到後座,抽出一把改造手槍「讓我來回敬一下。等我指示就降下窗戶。」
  愛路斯一個倒車閃過一顆子彈,然後一個衝刺後甩尾,將車子的側面面像子彈射來的方向。
  「我看到了,電梯口出來右轉十公尺處那輛黑色轎車,開窗!」赫默注意到了其中一輛車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那個不大的縫隙中卡了一支槍管。
  車窗降下的那瞬間,赫默瞄準那輛轎車,扣下板機,一顆漆黑的子彈從槍口衝向目標,在衝破車窗玻璃的瞬間,引起了一個小型爆炸。
  爆炸彈,可以引起小型爆炸,有點類似手槍型的火箭筒,但因後座力強大,一般人是不可能使用的,要說的話,世界上可以操作的大概只有安裝特殊強化義肢的赫默而已。
  赫默在開完槍之後順手將車窗關上,然後環顧一下四周,並沒有其他動靜。
  「等等,先不要下車。」赫默阻止了想要下車查看的愛路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停車場沒有任何賭場方人員看管,而且為什麼他不在我們還沒上車前就開槍?」
  「警告?」
  「不對。」赫默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快點走!有其他人在這裡等著要抓我們。」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也出不去啊,出口的門根本就不會打開。」
  「等我朝出口的門開槍後就用撞得出去,這種二流賭場的門應該不會多堅固。」
  赫默降下車窗,將半個上半身探出車外,朝出口的門開了三槍,那三顆子彈撞上鐵門時引發的爆炸發出巨大的聲響,其他本來靜止觀察著他們的車輛因為這個動靜全都發動開始朝他們包圍過來。
  愛路斯這時已經衝向出口,赫默急時縮回車內閃過了一顆子彈,改裝過的跑車很輕鬆的就衝破了已經被炸的搖搖欲墜的鐵門。
  「果然小賭場就是有這種風險,安全性真低。」衝出停車場之後,赫默將手槍塞回原本的地方「今天賽德托斯似乎不太安全,先到安格拉那裡再看看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小賭場也不常有這種過街老鼠般的客人。」
  赫默拿出手機撥了個號。
  「迪普,我今天在勝利家賭場被開槍,幫我查查是誰,怎麼沒人跟我講今天這裡會有人等我大駕光臨?」
  〝情報網那裡沒有關於今天的任何訊息,至於是誰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馬上幫你查。〞
  「不,不用了。」
  〝啊?〞
  赫默掛上電話,咋了下舌。
  愛路斯停下了車,因為當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整個街區已經被包圍了。
  「可惡,他們是叫軍隊來嗎?」愛路斯看到了整個區域都布滿了對方的人馬,各式牽制性和攻擊性武器全對準了他們。
  從前方車隊中央的那輛禮車上,走下了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男性,視線直勾勾的盯著坐在跑車後座的赫默。
  看來這次是跑不掉了。赫默給愛路斯打了一個留在車上的暗示後下車。

  「好久不見啊,赫默。」那人擺出一個標準的作業式笑容。
  「久別無恙。」赫默敷衍地打了聲招呼「請問是有何貴幹呢?市長先生。」
  這人站得挺直,身邊的隨扈幾乎將他團團包圍住,只露出約一人寬的空隙,讓他能夠面對著赫默。他是賽德托斯的市長約翰.布特拉,在私下也是經營了一點「小」生意,幾年前請到赫默做了一些合法和不合法的周轉手段,最後因為合作夥伴的選擇問題弄得有些不愉快。
  「只不過想跟你喝個茶敘個舊而已。」布特拉說得輕鬆,要不是這樣的排場,幾乎要讓人以為他真的只是遞出了一個午茶的邀約。
  「如果只是喝茶敘舊的話,陣仗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在這裡站著談話不太舒服吧?還是先移動到室內吧。」
  赫默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敲了敲車窗要愛路斯降下車窗。
  「小愛,你就先回去等我吧。」
  愛路斯似乎想說什麼,但赫默一個眼神讓他把話吞了回去,只好不甘願的點了點頭。
  「不讓你的司機一起來嗎?」一旁的布特拉說。
  「不了,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赫默替愛路斯婉拒了邀請,他知道,愛路斯跟著去的話關鍵時刻十之八九會成為人質。
  愛路斯雖覺得不妥,但是也知道赫默有他的考量,一般愛路斯並不會太聽赫默的話,但是現在赫默的眼神能顯示他對此決定的堅持之強硬,愛路斯也難得地照著他的話上車離開了。
  在愛路斯離開後,赫默跟著布特拉上了車。他很清楚這是個大陷阱,但令他疑惑的是,雖然他們兩個之間有些嫌隙,但這幾年並沒有任何要謀他命的行動,大概是真有什麼行動非要他才做得到吧?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出現如此讓他赫默警戒的事了,希望這次可以脫身才好。

  「我相信我們不需要先閒話家常一番,請直接進入主題吧!」赫默難得把笑容收起來,語氣裡還有一絲不耐煩。
  「是的,我也不喜歡拖泥帶水。」進了私人別墅,布特拉也沒了方才在路上的客氣「把奧裘斯的武器開發資料給我。」
  「為什麼?」赫默聽到了之後挑了挑眉。
  給他?憑什麼?赫默本來就不喜歡有人向他討任何他贏來的戰利品,何況他其實對那份武器開發非常有興趣,包括那個爆炸彈也是從那裡衍生出來的,再加上他並不喜歡布特拉,儘管他是要用買的赫默都不願意。
  「因為這是我和奧裘斯買來的,懂了嗎?那是我的東西。」布特拉冷著臉說。
  「這可不關我的事,找奧裘斯要吧。誰叫他要把這東西輸給我。」赫默抬起下巴,勾起右邊嘴角,盡力露出最嘲諷的姿態。
  他當然知道現在用這種態度面對布特拉並不妥,畢竟自己現在孤身一人待在他的領域,但不知怎麼都忍不住那股想嘲諷他的衝動。反正他也不能殺他,因為他有想要的東西在他手上。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嗎?」布特拉顯然也沒有耐心跟赫默這樣扯下去,丟出了一個赤裸裸的威脅。
  「你想提醒我我現在在你的地盤上嗎?當然知道啊。」赫默冷笑了一聲,道:「你也知道的,想從我這裡得到東西,就得自己贏回去。」
  「真是死性不改,你連這裡都不一定走得出去。」布特拉皺著眉頭,拳頭下意識的緊握:「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不要逼我。」
  「只要你有想要的東西在我手中你就殺不了我,」赫默表現出自己才是控制場面的人的樣子,說:「現在照著我的規則來,首先,把你的籌碼拿過來。」
  赫默表面上鎮靜,心跳卻不知不覺得開始加速,他那準確過人的預感告訴他……
  危險,非常危險。
  「你想要什麼?」布拉克咬著牙說。
  「你手上的改造人計畫。」
  赫默此話一出,就像時間凍住一般,連空氣都不會流動,布拉克雙眼微微睜大的看著他,許久沒有反應,似乎是沒想到對方知道自己手上有什麼東西。
  「真是獅子大開口,貪心的傢伙大多不會有好下場。」
  「你不也一樣?想要我無條件把東西交出來。」
  「好,我就跟你賭!」布特拉心一橫「要玩什麼就你決定吧!」
  赫默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拿出手機,被布拉克一把搶過去。
  「你想幹嘛?」
  「叫人把資料拿來啊!這是正常程序,籌碼是要擺在桌上的。」赫默把手心伸向布特拉,意示他將手機還給他「你也不想要我從中做手腳對吧?」
  「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偷叫人?」
  「不叫人來誰把資料拿來?」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看著我講我能叫人?就算我叫了人又能怎樣?這裡可都是你的手下。」
  僵持了一會兒,布特拉將手機放到赫默手上。
  「謝謝。」
  上鉤了。
  其實布特拉這人之前就有傳出一些不好的傳聞,不只他們,連一般的民眾也略有耳聞,就算現在把這人幹掉應該也不會有後續問題,這是最後手段,畢竟他很清楚,就算他乖乖的交出資料,也是後患無窮,更何況他根本沒有要輸的念頭。
  在離這裡有幾個點可以用狙擊的方式把布拉克殺死,但愛路斯並不擅長狙擊,其他人基本上不會懂他的暗示。
  Gos。這個名字浮現在赫默的腦海。可是他會幫自己嗎?Gos身為一個老練殺手絕對對這些暗號比較敏感,而且有那個實力可以把子彈精準的射進布特拉的腦袋,但他們也才見過兩次面,而且兩次都是在十分尷尬的場合。
  不管了,就賭看看吧!這不是他赫默最擅長的嗎?赫默撥通了Gos的號碼,一邊祈禱他接電話。
  〝赫默?〞
  過了一段時間,電話被接了起來,赫默默默的在心裡鬆了口氣。
  「戴席克,可以幫我把奧裘斯的武器開發資料拿來嗎?」
  〝什麼? 〞
  「東西就放在書櫃裡,在普羅斯罕的銀匕首那本書的旁邊。」危機。
  真希望Gos有去讀那本書。
  〝你遇到麻煩了嗎? 〞
  Gos不負赫默的期望,話語中的暗示解讀對他來講並不是難事,只差他願不願意跑這一趟來營救他了。
  「是啊,你看到了嗎?就是那個紅色的資料夾。」危險。
  〝我該怎麼做? 〞
  「鎖住了?鑰匙應該在我櫃子*中間(Middle)的抽屜裡,第二排第四個。」狙擊。(*M24,狙擊槍的一種)
  〝你在哪裡? 〞
  「我在賽德托斯北區國王街十巷三號,我的車鑰匙在書櫃的第二層,有玻璃的那個。」我在建築物的二樓,透過玻璃窗就看得到了。
  〝我知道了,等我。〞
  赫默把電話掛掉,重新面向布拉克,一邊鬆了口氣,幸好對方沒有叫他開擴音,不然應該會更麻煩。
  「把東西拿過來大概半小時,那我們可以先來喝一杯,白蘭地如何?」
  「你還真有閒情逸致。」
  拜託了啊,Gos。



  今天是星期天,一個美好的假日,Gos也剛好沒有工作,他倒了杯紅茶拿起那本《普羅斯罕與銀匕首》,那本被赫默半推銷強迫借回來的書,說實在的,其實他滿喜歡那本書的,總覺得有種奇妙的共鳴。
看看也無妨吧?Gos翻開了那本書。
  「獻給 所有被命運欺壓的人們。」這句話被用漂亮的書法體寫在封面翻開的第一頁。
  「我們所在的社會有兩個大的面相,一個是『表』,那些每天規律作息,起床、工作、陪伴家人、睡覺,有著政府和法律作為基礎的世界;另一個是『裏』,骯髒、混亂,不需要法律只需要活下來的地域。裏就是一個永遠都無法爬出的大坑,表的人們單單是生活在地面上就是對裏的人們莫大的嘲笑。
  這個故事是在講一個生活在裏的人-----普羅斯罕.坎特的故事,他與他的銀匕首掀起了一場大風暴,讓『普羅斯罕的銀匕首』成了危機的代名詞。
普羅斯罕從一出生就是裏的居民,從來沒有乾淨過的人生在三十年後當然就只有變得夠加骯髒的份……」
  這時,一陣震動聲打斷了Gos的閱讀,他從桌子上抓起他的手機,本來並不打算理會這個來電,但他看到了上頭的名字──親愛的朋友 赫默。
  他怎麼會打電話過來呢?而且他輸入這是什麼名稱啊?Gos先是翻了個白眼,然後疑惑的接了起來。
  「赫默?」
  〝戴席克,可以幫我把奧裘斯的武器開發資料拿來嗎?〞
  赫默沒頭沒尾的交代他這個外人去拿東西,一開頭就很明顯的不對勁,從一連串對話,他大概知道赫默遇到麻煩了,請他幫忙從遠處把人射殺掉。
  Gos把手機掛了。赫默手下的人一定不少,會向他求助應該是什麼非它不可的情況。他走進臥房,從床底下拉出一只長型的黑色皮箱,他打開檢查了一下,裡頭有定情維護的狙擊槍依舊狀態良好。
  賽德托斯北區國王街十巷那區基本上是有錢人們的別墅區,高度都在兩到三層樓,要找狙擊點只能去大概離目標約百公尺遠的商業區大樓,從他位於中區的家過去只要不到二十分鐘。
  希望在這之前他不要出什麼事才好。Gos被自己這樣子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己跟他又不是什麼關係,只好姑且解釋為任務目標死掉會很麻煩。
  Gos不再去思考這類問題,背起那隻長皮箱,抓了鑰匙就出門了,開了他最普通,辨識度最低的黑色轎車,如果赫默惹上了過度麻煩的傢伙,可以降低自己被追蹤機會。
  商業區的邊緣有一棟廢棄的大樓,應該是惹到某個大勢力而倒閉的公司吧?

  真是個不錯的狙擊點,Gos站在廢棄大樓的頂樓,俯瞰著整個國王街的別墅住宅區這麼想著。
  找到十巷的概略位置,他架起狙擊槍,透過狙擊鏡尋找著赫默的位置。
  三號……看到了。Gos從狙擊鏡看到了某扇窗戶內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影,面對窗戶的那個人是赫默,背對窗戶的人肯定就是他要幹掉的目標。
  看到赫默還是一如往常就是那副應付人的樣子,應該是趕上了。
  今天是個無風的日子,適合開槍的好天氣,Gos十分喜歡狙擊這種殺人方式,他喜歡的並不是殺人,而是喜歡看著子彈準確打中目標的瞬間,他帶著開槍前那種相當愉悅的的心情,扣下板機。
  他看到那人從後腦炸開的血花,倒下的身影和赫默的笑容,接著赫默看像玻璃窗上的那個彈孔,用口型對Gos說「可以麻煩你到十巷巷口接我嗎?」,然後他看到到赫默打開了窗戶,從二樓跳了出去,輕盈的落在隔壁住家的圍牆上,翻了進去。
  Gos很快的收起槍下樓,開車到指定的巷口,正好看到赫默從某戶人家的別墅裡翻出來,他輕輕的敲了兩下車窗,赫默聽到了之後向他快步的走來,然後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本來想說賭賭運氣,沒想到你真的來救我了。」赫默笑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恭喜你又一次賭贏了,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救你。如果不是我今天沒事,看你要怎麼辦。」Gos一個迴轉,用最快的速度駛離國王街。
  「欸,Gos。」
  「嗯?」
  「布特拉市長死了。」
  「不意外,那傢伙有點勢力就想在裏世界立足,做事都不經大腦,手下也毫無忠心可言,搞得滿身臭名,連政府都想除掉他了,但誰知道殺了他會不會惹禍上身,終於有人肯幹這件事了。」Gos又問:「不過你跟我講這個幹嘛?」
  「你有看我的書啊,真令人開心。」赫默一臉無辜的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剛剛把布特拉開槍射死了。」
  「……媽的。」

  在從國王街逃出來之後,他們在賽德托斯的市區轉了幾區之後,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才回到赫默位於中區的(其中一個)家裡。
  那是一棟高級住宅大樓,赫默買下了四十樓,整面的玻璃牆可以讓裡頭的人俯視整個都市,在夜間,可以將整片的夜景收進眼底。
  「怎麼一直站著?不坐下嗎?」赫默看著Gos站在玻璃牆邊發呆,他走到他旁邊跟他一起看向窗外的夜景「喜歡這裡的景觀?要不這裡送給你好了。」
  「不需要。」Gos稍稍的垂下眼簾。
  「不要嗎?就當作你來救我的回禮。」赫默又說「不然不給你些什麼我會良心不安。」
  「不了,你也是幫助我完成一些任務。」
  赫默偏著頭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黑桃型狀的別針遞給Gos,Gos接下了別針,一臉疑惑的看著赫默。
  「只是個小小的飾品,別在衣領上。」赫默對他眨了眨眼,說道:「這是我的分身,表示我與你同在。」
  反正不會是什麼害他的東西吧?Gos仔細端詳了那枚別針,上頭用書法體刻著「H.E」,就像之前赫默拿來玩正反面的那枚硬幣的花紋一樣。
  他把別針別在右邊的領子上,然後看到赫默微微皺起眉頭,他把它拿下來,別到了左邊的領子上,滿意的笑了笑。
  「別在左邊比較好,離心臟比較近。」
  離心臟近又怎麼樣?Gos並沒有問出來,只是挑了下眉。
  「好了!猜猜看接下來我要幹嘛?」赫默脫下西裝外套,扯下領帶,然後把它們隨手丟在一邊。
  「威士忌?」
  「答對了!」
  Gos坐在離玻璃牆最近的那個沙發上,看著赫默轉身踏著愉快的腳步取下酒櫃上威士忌和酒杯,然後又哼著小調走到冰箱取了些冰塊放到杯子裡。
  Gos突然覺得赫默真是個很奇妙的人,他擁有可以把人心和企業玩弄於股掌的頭腦,操縱局勢和金錢的高超手腕,可以微笑著讓人逼到絕境,可以冷笑著把人殺死,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在他面前毫無防備。比起那些城府比海溝還深的老狐狸,說實在赫默更像一個孩子,他其實根本就很討厭帶上那個微笑的面具,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或許只是遊戲,所有的人對他來說不過就是遊戲的一部分。
  只有威士忌是真實人生吧?Gos這麼想,但他不知道,對赫默而言,他也是屬於真實的那一部分。
  赫默將盛滿酒杯遞給Gos,把自己的份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Gos對面的沙發上,然後從桌下抽出一副撲克牌。
  「那我們接下來要幹嘛呢?吹牛?大老二?還是抽鬼牌?」赫默滿臉期待的看著Gos。
  赫默現在的樣子就像極了是第一次參加睡衣派對的小女孩,拿著自己最愛的玩具扯著身邊的人一起玩。
  「我玩哪樣是有可能贏得過你的?」說真的比起玩牌這種事,他還比較希望喝著酒聽赫默講一些有的沒的。
  「這個嘛……」赫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一樣都沒有,不過我可以放水啊!」
  Gos嘆了口氣,他是不在意啦!不過這句話聽起來令人有些生氣,雖然他也知道赫默基本上是有口無心。
  「放水的話就沒有玩的必要了,不是嗎?」Gos用手掌撐起下巴,裝做漫不經心的回應,事實上他突然很想看看,他被自己拒絕後的反應。
  赫默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看上去沒有什麼異狀,但有點失落的樣子。
  「唔……還是,可以玩啊,搞不好你運氣真的很好就贏過我了。」赫默的眼神左右飄移,尋找著一個讓Gos加入遊戲的理由。
  真是像小孩子一樣,這一次就當他的玩伴吧。Gos這樣想,沒有意識到自己總是不知不覺得在很多事上放任他。
  「不然我們換個方式,我們來賭一場,不過……」Gos看到赫默幾乎是發著光的眼神不自覺得揚起嘴角「這次是由輸的那方獲得賭注。」
  「好啊!那選擇遊戲方式和賭注吧!」赫默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遊戲方式就隨你喜歡吧!」Gos將手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如果你輸了,我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反之,你得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
  「那就大老二吧!其實我並不擅長這個。」赫默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了一句:「不可以放水。」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Gos腹誹,就算這麼說,他也還是堅信自己會輸。

  赫默熟練的抽出盒子中的撲克牌,修長的手指讓洗牌如此單純平凡的動作都變得像是一場表演。
  牌發妥之後,Gos看了一眼手牌,他只能說,他雖然不常玩大老二,但他知道,可能很難出現比他此時手中還要再更爛的牌了,果然賭徒之王名不虛傳。
牌局很快就結束了,當赫默將自己的手牌全數丟出時,Gos的牌還剩下將近一半,輸得毫無懸念。
  「我輸了,接下來告訴我一件事。」
  「嗯?什麼事?」
  「關於你和約翰.布特拉的事,」Gos聳了聳肩「對於我在不知不覺幹掉賽德托斯市長這件事,總要給我個交代。」
  這對赫默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隱藏的事,更正確來說,這件事沒有什麼內幕,就算當酒後拿出來消遣的話題他都很樂意。
  「他要求我把奧裘斯當初輸給我的武器開發案給他,然而我不想,就這樣。」赫默又問:「你不想要求點其他東西?這種事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不了,我沒什麼想要的。」Gos繼續把談話拉回布特拉的問題「我相信如果只是這樣,你應該有辦法自己脫身。」
  「這個嘛,因為我和布特拉之間有點淵源,我們幾年前有點小小的恩仇,我相信他不會這麼簡單的放過我。」
  「嗯,繼續。」
  「這也不是什麼有趣的故事,就是一些不少人都遇過的事而已。」赫默靠上椅背一副準備講上個幾小時故事的樣子「大約五十年前,當時政府與克維爾的地下組織已經私下訂了個祕密條約,內容大概就是兩方互不干涉,政府已經懶得管我們,乾脆就把克維爾切成『表』和『裏』兩方。但距今十年前,出現了一個蠢貨,沒錯,那個蠢貨就是約翰.布特拉,這傢伙在表裏兩方都想佔有一席之地,在這之前,政府就算有藉助我們的力量也只是沾到裏的邊而已,布特拉卻想要一路衝到這個地下世界的最深處而且同時在表也擁有勢力。」
  「這件事我們大多數的人都知道了,重點是,你和布特拉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就是當時,布特拉剛踏入我們的領域時很需要錢,他就請我幫忙做了點投資和周轉,那時我還年輕,也正是缺錢的時候,理所當然就幫了他,順便給自己累積一點資金。」赫默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抱怨道:「布特拉真是個徹徹底底白痴,一點投資的概念都沒有,每次跟他討論這些我都快氣死了,他媽到底有沒有生頭腦給他啊?」
  「好了,直接跳到你們起爭議的時候吧。」看赫默似乎要開始花很長的時間貶低布特拉,所以Gos毅然決然的選擇直接跳到重點以節省時間。
  「說實在我在為他工作的時候無時無刻都在跟他爭執,他早期資金都是我決意要變更投資項目來的。」赫默喝了口威士忌休息一會兒繼續說「最後我真的跟他鬧翻是因為,他想跟當時一個勢力不小,但樹敵過多的組織合作。」
  「綠鷹閣?十七聯?」
  「是綠鷹閣,我當時跟他吵說綠鷹閣絕對不是一個合作的好對象,在還沒出手就可能被敵人搞死,但布特拉堅持說綠鷹閣有勢力和能力可以應付,然後說我年輕人看不懂大局。」赫默冷笑了一聲「當時我才二十歲,真的就是血氣方剛,一時生氣,所以我讓他見識一下大局長什麼樣子。細節有複雜我就長話短說,我就勸他回收資金後直接投資綠鷹閣旗下的建案。然後放了一些簡單的假消息讓綠鷹閣和其他組織在鬧兇一點,然後再把他們的大樓炸了,順便點手段將他們的規劃權被取消,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嗯……等等。」Gos聽完了整件事的經過,突然想起了什麼「這大概是幾年前的事?」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吧?我是布特拉第一個請的顧問。」赫默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不過你問這幹嘛?」
  「所以你現在三十歲?」
  「是啊,差不多二九、三十吧。怎麼了?」
  「不,沒事。」
  Gos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注意這種東西,不過令他有點驚訝,他原本認為赫默不過二十齣頭。
  「話說我也應該回去了。」Gos站起身,順了順衣服,走向大門。
  「等等!」赫默在Gos經過身邊的時候站起身來拉住他的衣角,臉上明顯的寫著「要走了嗎?不留下來嗎?真的不留下來嗎?」,並直直的盯著他的臉。
  「外面很危險喔,市長才剛被殺。」
  「對,我殺的,不想想是誰害的。」
  「搞不好路上會有布特拉的人要殺你喔!」
  「你覺得我會應付不來嗎?」
  「可是你酒駕。」
  「你覺得我會在意這種東西嗎?不然我用走的也是可以。」
  「可是……」
  赫默還在想一些理由阻止Gos離開,這時大門被狠狠的踹開,伴隨著兩聲槍響,正在被赫默無理取鬧的Gos一時反應不過來,赫默就應聲倒下。Gos正要出手壓制開槍的人時,看到來者時愣了一下。
  「不要緊張,那只是橡膠彈,槍也是改造過的,打到頂多只是瘀青而已。」愛路斯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赫默。
  愛路斯把門關好,走向趴在地上微微顫抖的赫默,用腳為他翻了個身。
  「逃出來了是不用跟我講一下嗎?嗯?」愛路斯抓住赫默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是當我都不會擔心嗎?」
  「小愛……好、痛……」
  「還知道痛啊?混蛋。」愛路斯憤怒地瞪著赫默「留下布特拉的屍體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害我他媽的找了半天。」
  Gos無言的看著這兩個人,之前赫默有跟他講過愛路斯是他的養子,這種相處方式對於父親和兒子似乎有些過於暴力了。
  「抱歉讓你見笑了,不管出了什麼事,就算在這傢伙身上吧!」
  「戴席克,今天謝謝你了,你就先走吧!抱歉沒辦法送你。」
  赫默保持著被愛路斯抓住領子的姿勢,對著Gos硬是扯出一個笑容,Gos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離開的路上,Gos想的事除了這兩個人怪怪的之外,他就是想到那兩聲槍響和赫默倒下的瞬間,說實在的他被嚇到了,在那個瞬間真的覺得心臟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周遭的時間是靜止了,在他倒下的時候,Gos幾乎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反應,讓他感覺這些年都是白混的。
  Gos拒絕再繼續思考類似問題,他回到家,連外套都沒脫就趴到床上,他覺得很累(絕對不是被赫默嚇到的關係),忽視了兩封貝克海爾傳來的簡訊,雙眼一閉,什麼都不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