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在命運之前，沒有神！02

我此刻真是恨不得多長兩條腿，但一進冥界時我就試驗過了，我的魔法壓根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只能繼續邁著我欠缺鍛鍊的兩條小短腿賣命狂奔。
就在我跑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懷疑自己懷疑人生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嗓音，嚇得我差點在沒坑的路上大摔一跤。
「丫頭，跑那麼急，趕著去哪？」
那是我從沒聽過的陌生嗓音，帶著些許嘲弄意味的男聲，但這不是重點，在我周身的模糊人影都沒有意識，難得清晰的人無法接觸，似乎跟他們處在不同維度，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卻有人喊住我？
「你哪位？」
我轉身看見一名男子就倚在路邊的一棵樹上，長得挺斯文，有些人畜無害的氣質，對上我的視線時立刻擺出相當燦爛的笑──
「靠！是你這王八蛋！」
媽的，這詐欺性百分百的笑容是家族遺傳嗎？
「怎麼跟爸爸這樣說話？太沒禮貌了。」
「你不是我爸，你不夠格。你只是個強暴我媽的敗類。」
我以為在見過我母親生前的畫面後，我對這人間渣滓的憤怒感應該會爆錶，直接衝上去撕了這傢伙。但我卻意外地平靜，就是覺得有點噁心而已。
那傢伙擰起眉宇，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就我對這類心理扭曲的傢伙的認知，應該是我越生氣他就越開心，所以我幹嘛順他的意？
那傢伙露出一種彷彿我不可理喻的表情，很理所當然開口道：「神可以對人類為所欲為，身為『半神』的我們為什麼不行？我想上什麼女人就上，誰管得了我？不，應該說，誰管得動我，呵呵。」
「你不就被你爸殺了嗎？呵呵。」
來啊，來互相傷害啊！
以為你有神邏輯我就怕了你嗎？告訴你我連神都按在地上打過，我怕你嗎！
不過，跟有病的人講話果然好累！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腦迴路啊！
見這傢伙被我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我也懶得多嘴砲什麼，轉身繼續跑我的黃金路，但跑沒幾秒就發現旁邊多了個跟著大跨步的身影，只好忍無可忍地停下腳步。
「你想怎樣？」
「我就想看看我女兒為什麼蠢到死期還沒到，就跑來這種地方，只為了救一個朋友？值得嗎？自己活得好好的就行，管別人的命有多長幹嘛？一個不小心還可能把自己的命賠了。就說了，我們是擁有命運碎片的人，要不是肉身太弱小，無法承受完全覺醒的狀態，我們的存在甚至比多數二流神祇都強大。為了一個弱小的人類犧牲這麼強大的自己，一點也不值，簡直就是愚蠢透頂。」
我回頭望著他，發現這種成天只能聽著自己的聲音的人，其實挺可笑又挺可悲的。
「再強調一次，你不是我老子，不要沒事亂認女兒。我也懶得跟你爭辯這些，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讓人評判我做的事有何價值。我的想法一直都很簡單：朋友有難，我就竭盡所能去幫他。現在，麻煩你滾一邊去繼續自戀，我沒空聽你鬼扯。」
聞言，那傢伙勾起笑，雙眼眼瞳忽然消失，變成詭異的白眼，張嘴再次發出聲音時，講的不是平時溝通用的語言，而是古老又生澀、讓人耳朵聽了生疼的神語，我明明從未學過，字句拆開來我八成也認不得，但整段話傳進耳裡後卻自動翻譯成我能理解的意思。
「雖然還是搞不懂妳的想法，但妳讓我覺得相當有趣。那麼，就如妳所願。」
我眼前所有事物化為虛無，在一陣璀璨的金光消散之後，命運之神出現在我面前。祂依然高大得像座山一樣，我站在祂的腳尖之前，就算竭盡所能地仰起頭，也無法看清祂的面容。
驀地，祂的身形開始縮小，最後變成大約五米高的型態。雖然對我而言依然是巨人般的存在，但總算能將祂的樣貌一覽無遺。
祂以一種相當慵懶的姿態側躺下來，瞇起眼像是打算睡個午覺。但祂肩頭上坐著的人讓我失聲尖叫，刺耳程度保證祂絕對無法入睡。
「歐若菈！」我焦急地衝上前，卻被命運之神身上發散的神力彈開，狼狽不堪地向後滾了好幾圈才煞住車。
歐若菈就靜靜地坐在命運之神的肩頭上，如同平時在聖殿裡與信徒們散播歡樂散播愛時那樣端莊，只是雙眸緊閉，又對我的喊聲充耳不聞，好像坐著睡著了。
我忍著痛站起身，不敢再浪費任何時間，單刀直入問道：「怎樣才能讓祢願意放人？」
「跟我做一場交易。」
「祢要我用什麼來換取她的靈魂？」
「那個。」
命運之神的指尖在我身前一點，我的身體突然變成透明無色的狀態，唯獨一個位在我後腰處的黃色光點，正在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祂想要拿回存在我靈魂中的命運碎片？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我立刻就要開口答應，但命運之神卻搶先開口。
「就算因此喪失使用魔法的能力，妳也願意拿出來交換嗎？」
這話讓我愣了一下，沒有馬上作答，略一思索後才應道：「艾爾莉亞可以沒有我這個特級魔法師，卻不能沒有光明賢者。所以，我當然願意交換。」
命運之神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用眼神示意我說下去。
「在時局已經有些動亂的情況下，唯一能夠凝聚所有人的，就只有全大陸唯一的中心信仰，光明神。哪怕王族跟聖殿之間有多少衝突、中央和附庸之間有多少摩擦，只要搬出光明神的名頭來，大家說什麼也會先退一步。也只有身為光明神代言人的歐若菈，才能說出讓所有勢力都信服的話；就算不願信服，至少也會先靜下來聽個幾句再說。
「神界那堆烏煙瘴氣的事已經蔓延到人界，人類再繼續盲目地投注自己的信仰給這些王八蛋，只會加速自己的毀滅。所以，歐若菈不能死，她的存在太重要，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培養起另一位光明賢者。」
「妳這一路上和那些殘影的互動，我只能看出妳的決心，倒是沒料到，原來妳並不莽撞，不是拚著一股熱血的幼稚情懷來拯救朋友的。」
歐若菈的死或許不是哪個神直接策畫的，但每個參與進這場亂鬥裡的神都是造成這個結果的共犯，因為祂們都希望能最大力度削減光明神對人界那種巍峨如山的影響力。
但命運之神的話還是讓我覺得很心虛。其實我本來屬於先動手再動腦的人，所以多少還是有些莽撞啦，只是沒有蠢到看不透這件事背後隱含的深意而已，哈哈……哈……
被命運之神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牙酸，我只好訥訥地補充道：「說是這麼說，但不管歐若菈的身分是什麼，就衝著她是我的摯友、我的姊妹，我都一定會跑這一趟，盡自己所有力量去拯救她，所以……可能還是……有點莽撞吧……」
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怕歐若菈復活之後，聽到我把命豁出去的做法，會氣到直接把我殺了，讓我走一趟豪華冥界之旅，單趟不含回程車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