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

時間彷彿在那瞬間被凍結。
是哀傷的，高塔上逐漸變的刺骨的風也吹不散那些自Tahlia周身散出的悲傷氣息，面對這樣的Tahlia，Snape內心是難以形容的複雜，尤其充滿矛盾。
沒錯……這次她並沒有拒絕自己的接近，但這不代表Snape會對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感到慶幸。
無論如何，他的希望都不該藉由Tahlia的難受來達成。

要是她真心想忘卻一切──

「Tahlia。」
Snape平緩的開口，然後看著懷中終於停止了哭喊著稍微恢復正常的Tahlia僵硬著身子緩緩退開，然後抬起頭，一雙蒙著水氣的雙目對著自己。

要是她真心想忘卻一切──
「我想……給你個東西。」

他不會阻止。

「……甚麼？」Tahlia的嗓子是啞的，Snape對此一點也不驚訝，考量到在他記憶中，就從沒見過Tahlia這般傷心欲絕的哭吼。
「跟我來。」Snape說道，轉過身子便邁開腳步，但在即將踏下階梯的那刻卻又停了下來。

他知道Tahlia不會馬上跟著走，但她最終會照做……
現在的她會照做。

果然，Snape只等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然後一隻手猶豫的、試探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Snape沒能忍住露出微笑，伸出手去直接抓過了那隻小心翼翼的手臂，領著他再次踏出腳步。

「我們去哪裡？」
「……你不會失望。」

一會兒，Snape領著Tahlia來到她位於地窖的辦公室。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看見身後的女人明顯已經從方才他們走過的路線猜測出現在他們的所在位置，一臉沒能隱藏住的困惑。
Snape伸出手轉動門把，沒有意外，是鎖上的。「Tahlia。」他低聲喚道。然後微微向旁邊讓開了一些。

「不要告訴我你說的地方就是我的辦公室……」Tahlia的聲音在此刻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一個人也沒有的走廊輕輕迴盪著，儘管聽來是抱怨的句子，但在這句話過後，她還是緩緩的走上前，一把拉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畢竟我很確信這裡沒有甚麼你聲稱要給我的東西──」
「不是現在。」Snape跟在Tahlia身後走進房內，帶上門。「在那之前，我恐怕必須借用你替Nigel準備的那些工具。」
「借用……」不知道為何，Tahlia突地笑出聲。「你在開玩笑吧，說要給我東西──前提是我借你工具？」她稍微頓了一會兒。「更何況那些是Nigel很寶貝的東西，你是要我在沒經過他允許的情況下就擅自讓你使用嗎？」
「我不是在開玩笑。」Snape平板的說道。「會這麼要求只不過是因為我認為沒有必要特意為了找個坩鍋而移動地方罷了。」
Tahlia再次笑出聲，似乎是被Snape的反應給逗樂了。她沒有再說甚麼，只掏出魔杖輕揮了一下，一旁櫥櫃中的幾個坩鍋與一個不小的木箱便緩緩地飛了出來，落在剛被Tahlia臨時變形出的一個方桌上。「那麼……你自便。」說著，緩緩的坐到沙發上。

Snape沒有浪費一點時間，迅速移動到了那方桌前，將所有工具一一擺上，才開口問道。「你讓那些學生替你找來的材料，他們在哪？」
Tahlia身子明顯的震了一下，嘴不自覺的張開，整個人瞬間僵住。

「Tahlia──」
「你問這個做什──」Tahlia直覺地就想問出一句話，不過隨即想起事實或許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你……應該不是想毀了他們──」然後她才反應過來，想到方才Snape向她要了製作魔藥的工具，又說要給她一個東西……種種原因都只導向了一個結果。「等等……」她突然間結巴了起來，畢竟這情況實在太令人難以相信。「你……你是想──你是要替我……替我做那魔藥？」
「如你所想。」Snape淡淡地回答。「不過即使是我，頂著魔藥大師的頭銜也無法在沒有材料的情況下做出任何魔藥──」
「我……」Tahlia完全沒能夠反應過來，而等到她發現的時候，Snape已經經由自己方才無意識地指示找到那些被她藏起的魔藥材料，沒有多久，整個辦公室就瀰漫著從燃起的坩鍋中散發出的氣味。

而Tahlia依然呆坐在沙發上，對於Snape的行為感到萬分不解。
其實這不能怪她的，對吧？先前Snape可是口口聲聲的說著要是自己選擇用遺忘的方式去逃避，絕對會後悔……但現在──
聽著耳邊瓶瓶罐罐碰撞，以及小刀與桌面摩擦的聲音，Tahlia終於確信Snape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真的打算替自己製作那魔藥。
「為甚麼？」

方才的那些聲響因為Tahlia的這句問話短暫的停止了，而後，隨著Snape淡淡的答覆語句，那些動靜才又再次傳進耳中。「我只不過是認為……」聲音稍停了一瞬。「沒有人有資格剝奪一個人選擇的權利。」
「……甚麼？」
「似乎人們總是自以為能夠理解對方，甚至理解對方的感受。」Snape的聲音依舊平平淡淡的，從坩鍋中液體的咕嚕聲中可以判斷他此刻沒有停止製作那魔藥。「但不……我不曾經歷過那些令你痛苦的記憶，更不會有甚麼立場去替你做下任何決定。」
Tahlia沒有回答。應該說她差一點就要發出聲音，只不過那話在即將出口的瞬間被她硬生生地吞回肚裡。
梅林曉得她怎麼突然會有種好像甚麼都無所謂的想法……硬要說是因為方才她感受到了Snape的記憶也太過牽強，即使她真的明白那男人已經改變，她也不可能就在這麼一瞬間馬上解開內心的心結而那麼自然地去當作甚麼事也沒有發生，不是嗎？要真那麼容易的話，她也不可能會糾結這麼多年。
「所以你說的沒錯，我會替你做出這魔藥，並且交在你手上……」Snape繼續著開口。「而是否使用它，全憑你的決定」

Tahlia沉默了。

這靜默維持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Snape已經繼續了他的魔藥製作，他進行的很順利，與這魔藥據說是這世上效力最強效的遺忘藥劑的稱號相反，它的製作過程連複雜都稱不上，甚至可以說是簡單，這在任何理論上幾乎不可能，除非讓這魔藥有這種效力的成分根本就不是那些普通的藥材，而是別的……更為珍貴的東西。
Snape幾乎以為Tahlia不打算再開口了，至少在他將魔藥完成並交到她手上之前不打算這麼做，於是，當Tahlia在他正打算倒入最後一項材料的那刻發出聲音的時候，他著實的感到驚訝了。

「你……希望我喝下它嗎？」

Snape的手微微顫了顫，但他及時在自己因此多滴上一滴液體前阻止了自己，不，他絕無可能犯下這種失誤，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
坩鍋中的魔藥冒出一大片的紅色煙霧，而等到煙霧散去之後，顯露出的是裡頭透明的液體。
但這還不算完成。
還差最後一個步驟。

至於方才Tahlia提出的問題……
「你問我的意見……」Snape熄掉了底下的火焰，將坩鍋中的魔藥全數裝進一個玻璃瓶中，轉過身去面向不知道何時走到大桌旁的女人。「老實說，我不知道。」
「……不要敷衍我，Severus──」
「你知道這不是敷衍，Tahlia。」Snape將玻璃瓶擱在桌上，直直地盯著面前的女人。「你是在問我，是否希望你忘了那人？你想我該是甚麼回答？嗯？考量到我對你的感覺──」

Tahlia愣了幾秒，眼睛眨了幾下。「……噢。」她輕咳了一聲。「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需要道歉。」Snape嘆了口氣。「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問題，你知道這魔藥的效果，即使你最後的選擇是喝下它，你依然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名為Derek Hiton的男人，只不過他──」
「只不過他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明白。」Tahlia淡淡的接了話。「你以為我為甚麼會選擇這魔藥？它會被稱作這世上效力最永久的遺忘藥水不是沒有原因，因為它竄改的不是我們的記憶，即使是被修改得最為合理的記憶也會有漏洞，而只要漏洞存在，就有可能會被發現……又或者，即使再也無法恢復，我也永遠會覺得不對勁，而後的日子，或許我就會瘋狂地陷在找尋那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被找到的真相中……」她稍微頓了頓，一隻手向一旁觸去，然後，手指撫過Snape擱在那兒的玻璃瓶。「我會記得他，但我會不記得我曾經如此在乎他……」

Snape只安靜的站著。
沒有錯……所以他才沒有辦法確定他究竟希望Tahlia怎麼做。
情感上他的確希望那男人與Tahlia之間沒有任何超越一般人的感情，但理智上……
「你只需知道，無論你做下甚麼決定，我都會支持。」
「很保守的說詞。」Tahlia輕笑出聲，點點頭，然後才再次問道。「那麼，魔藥完成了？」

Snape瞥了一眼那依舊清澈透明的液體。「還差最後一步。」他的目光移動到了Tahlia依然帶著戒指的左手。「我需要你想遺忘對象曾經贈與你的一樣東西，一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都很重要的東西……Tahlia──」他輕輕地拉起她的左手。

Tahlia身子瞬間僵硬了，猛的抽回手，右手緊緊地將左手給遮掩住。「不。」
「你知道缺少了它，這魔藥甚麼也不是。」Snape按捺住性子，耐心地說著。「你必須放下──」
「只要我還在乎著他，我就不會拿下他給我的戒指！」Tahlia低吼。「你不能要我這麼做！」
「這是唯一讓這魔藥完成的方法，你很清楚。」Snape微微提高了音量。「要是你真想做出這東西，就該有所放棄──」
「我知道，但不是這個！」Tahlia的聲音更大。「我不會放棄戒指，這是他親手……他親手替我戴上的──」
「那麼顯然我無法兌現我的承諾了，Tahlia……」Snape淡淡地說道。「除非你拿出能夠讓魔藥完成的東西──無論那是甚麼。在此之前，這瓶子裡裝的連魔藥都稱不上……」說著，將那瓶子推離開了Thalia身邊。

或許這結果是好的。
這或許正代表著Tahlia心中其實不想放棄他與那男人曾經的羈絆，她依舊……在乎。

「我有。」

Snape停下了動作，詫異地看著Tahlia緩緩走向自己。
「應該說，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