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就

「應該說，你有。」

Snape皺起眉頭，一時沒有明白過來Tahlia究竟甚麼意思，他確信他身上沒有甚麼Hilton贈與Tahlia的……
然後他頓住，過了幾秒，緩緩從懷中摸出方才他曾放到Tahlia手中的小盒子。
「……我不確定這能夠起上作用。」他低聲說道。「他沒能夠交給你。」
「但你交給我了。」Tahlia直直的直視著前方，目光罕見凌厲的盯著Snape，先前一直罩著她雙眼的那淡灰色的薄霧已經消失不見，令他幾乎要忘了她現在甚麼也看不見。「那是他的意思。」

Snape緊緊握著那盒子，看著Tahlia，他不明白她如此自信的原因，事實上，那男人並沒有明確表示出這意思，尤其這東西理論上來說根本就不能夠隨便交由別人轉送，說是託付也絕對說不通。
「我仍然無法確定這究竟──」
「但你可以試試……」Tahlia輕輕地說道。「要是成功了……我是說，
你第一眼就能夠明白究竟有沒有作用。」說完，她伸出手來，觸到了Snape的手，她眨眨眼，摸索著讓Snape打開那小盒子。

Snape沒再說話，事實上他也想不出他還能夠說些甚麼，Tahlia顯然已經做下決定，他知道她絕對不會改變主意，應該說，要是此刻他們兩人的角色互換，他不確定他是不是會願意放棄Tahlia曾經贈與他的東西，又或是Lily送給自己的禮物。
「至少不會有損失，不是嗎？」等不到Snape的回應，Tahlia再次開口。「無論如何，這些在未來已經沒有……沒有任何用處了。」她的聲音漸小，最後的一個音節消散在空氣中。
沒錯……沒有用處了。現在那東西，只代表著Derek和自己永遠不可能實現的未來。

發覺到Tahlia在不知不覺間又開始陷入哀傷情緒中，Snape嘆了口氣，壓抑住內心湧現出的那種酸楚，取出盒子中的兩枚戒指，隨意地將已經沒有用處的小盒子扔在一旁，然後才把那兩枚戒指放到Tahlia手中。
「那就試試。」他低聲說道。

Tahlia身子顫了一下，然後微微的點了頭。她的手掌握緊，又鬆開，之後一手輕輕的撫過掌心的那兩枚戒指，似在緬懷著甚麼，但一會兒之後，待她轉過身子，確定了盛著魔藥的玻璃瓶的位置，並且將那兩枚戒指扔進魔藥中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惆悵。

Snape移動目光，看見本來透明的魔藥，在那兩枚戒指落進的那一瞬間像是沸騰般的湧出氣泡，然後逐漸發生變化。
Tahlia說的沒有錯，他一眼就能夠看出魔藥究竟成功了沒有，此刻玻璃瓶中的液體已經完全變了顏色，變的非常──他不得不承認──非常符合那男人的形象。
「怎麼樣？」Snape轉過頭，見Tahlia一臉緊張。

「我想你說的沒錯。」他淡淡的說道。「幾乎可以說是眩目的……燦金色。」說完，便想將那瓶子拿起，交至Tahlia手中。「如我先前的承諾。」
Tahlia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瓶子，嘴唇開合了幾次，似乎是想說些甚麼，最後，Snape聽見了一絲細碎的聲音。「真的……很謝謝你。」
「這是我該做的。」Snape平淡的說著。「我也不會干涉你的決定。」

Tahlia直直的站著，手中依舊緊緊地抓著那魔藥，Snape不知道她現在在等待甚麼，考量到她並沒有馬上喝下它。

「我……我能再問你的問題嗎？」一會兒，Tahlia細細地問出一句。
Snape愣了一會兒。「甚麼問題？」

「我是不是個懦夫？」Tahlia顫顫地說著，沒等Snape反射性地就想反駁便繼續著說道。「別否認我，Severus，我知道這種行為……想著要是能夠忘了就好了，假裝甚麼事都沒發生過，甚麼事都不曾存在過，就像你先前說的……逃避。」她閉上眼，然後將那魔藥擱在一邊。「而你說的沒錯，這樣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是嗎？」
「沒錯。」Snape緩緩地說。「逃避的確無法解決任何事，但──」
「──但卻會讓我好受一點。」Tahlia輕輕的接話。「所以我想問，我是不是……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去面對任何事──」
「不。」Snape簡短的答道。
「你是在安慰我嗎？」Tahlia突然間輕笑出聲。「我是在問你的想法，不是要你安慰我……」
「我想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Tahlia。」Snape說，再次將那魔藥瓶塞進Tahlia手中。「很多時候，遺忘也需要勇氣──」
「是嗎？」Tahlia勾起了一邊的嘴角。「即使知道這些是場面話，聽來卻好像很有道理……」
「我的意思是，那不代表你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選擇……」Snape的語氣依舊平淡。「成就了我們的，恰恰是那些回憶，無論如何，那些都不該是隨意忘卻的東西。」
「是啊……」Tahlia喃喃的說，低下頭，看似在凝視著手中的魔藥。「這麼說也很對。」

兩人短暫的沉默了。
方才誰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那魔藥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到，瓶中本來呈現燦金色的液體，在不知不覺間黯淡下來，似是混進了一點甚麼，但那變化太過細微，不說Tahlia此刻的視力狀態，連Snape也沒能夠察覺出有任何不對勁。

「我知道了。」好一會兒，Tahlia才又輕聲地開口。「我想我決定好了。」
Snape低聲應了一聲，看著面前的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仰頭，將玻璃瓶中的液體全數灌下。
「噢……」Tahlia眼睛眨了幾下。

下一秒，Snape一個箭步上前，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穩穩地接住了突然間失去意識的Tahlia，耳邊響起的是玻璃瓶掉至地上碎裂的聲響。
Snape沒有心思去理會地上的碎玻璃，腳尖隨意地將那些玻璃掃到一邊去，快步抱著Tahlia走至沙發邊，輕輕地將她放下。

然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睡得很安穩。
Snape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看著Tahlia，靜靜地候在一旁看著她且不是處在焦慮的狀態，考量到先前幾次她毫無防備的在自己面前睡著的時候通常是在經歷到甚麼危險之後。
更重要的是，他不確定清醒過後的Tahlia面對自己會是甚麼反應，不久前她願意嘗試對自己卸下一些心房，但前提是，她是在深受那男人帶來的痛苦之後才有後續的情況，或許他們之間短暫的拉近了些距離的相處也將不復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到鼓起勇氣再次嘗試……

「唔……」
Snape深吸一口氣。
總是得面對……

他坐在沙發旁的矮桌上，看著躺在沙發上的女人有了些動靜，而他幾乎屏住了呼吸，Tahlia的眼瞼動了動，然後，緩緩的睜了開，她看起來有些茫然，這是自然，畢竟她方才喝下一劑魔藥。
Tahlia再次眨了幾下眼睛，接著，往Snape的方向望了過來。

「Sev……Severus？」她不確定的開了口，但突然整個人陷入驚恐，掙扎著從沙發上坐起。「你……我……我怎麼了？」
Snape皺起眉頭，張嘴正欲開口，但隨即又被Tahlia慌亂的語句給打斷。
「我……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然後她移動目光，落到牆上的時鐘上。「梅林，我把這一天都睡過了嗎？」她轉回頭，但不知道甚麼原因，始終不敢直視Snape，結結巴巴地說道。「抱歉……我不知道怎麼了，今天是你替我上的課嗎？是Albus要你做的嗎？我會……我會去跟他說的──他該……他該叫醒我──怎麼都不該去麻煩你──」

Snape眉頭皺得更緊，隱隱覺得似乎有甚麼不對勁，但這舉動似乎讓面前的女人更加驚恐，她雙眼瞪的老大，眼神中流露出的愧疚幾乎要淹沒了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Tahlia低下頭，雙手緊緊的揪著自己的長袍。「我不是……你別生氣──」
「停下。」Snape終於按捺不住，抬手說道。

出乎他意料的，Tahlia真的乖順的閉上嘴，Snape不禁錯愕，面前女人這樣的表現簡直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過去，那時候對自己百般遷就的Tahlia。
不，直覺告訴他，現在的Tahlia絕對不對勁。

「你不必道歉。」他低聲說。「何況我並沒有生氣。」
「你……你沒有？」Tahlia眨眨眼，依舊一臉驚恐。「但──等等，我道歉……我不該擅自猜測你的想法，對不起──」
「Tahlia。」Snape不得不再次出聲，以阻止Tahlia繼續永無止盡的怪罪自己，他伸出手，落在她的肩上，稍微將她按下，讓她好好地坐著。「我說了，停下。」

……該死。

Snape其實不知道他現在究竟該做些甚麼。
看著Tahlia幾乎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地坐著，生怕她一不小心又觸怒到他實在讓自己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Severus？」

……該死。
尤其現在的Tahlia明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眼神中除了緊張，只能看出無辜。
「該死……」Snape終於忍不住低罵了一聲。

理所當然的，Tahlia聽見了。
「我很抱歉。」在Snape說出任何解釋的語句之前，Tahlia的道歉就已經傳進自己耳中。
……該死。
他曾多麼希望Tahlia能夠回到過去在乎自己的那時候，但此刻，當他真的面對記憶中總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是卑微地站在自己身旁的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了。
這不是她……
他不禁明白到，他壓根就不希望Tahlia變回過去那模樣，那是錯誤的。無論如何，一段感情中，兩人這般不對等的關係絕對是錯誤──簡直錯得離譜。

「Tahlia，你並沒有錯。」思及此，Snape緩緩地開口了。「錯的是我，你完全不需要道歉──」
「但你──」
「這事與你無關。」Snape抬手打斷了就想開口說些甚麼的Tahlia。「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氣的是我自己……」

「……甚麼意思？」
Snape頓了一會兒。

一時間的沉默，壁爐中映出的火光反射在兩人臉龐，Snape突然間發現到一件非常不尋常的事，重要到甚至讓他一瞬間便忘了方才Tahlia的問題。

「Tahlia……」他微微湊近了些，隨即發現到面前女人因他這舉動反射性地跟著也往後退了些。
但這不對勁。
──就好像她是確確實實的看見自己的舉動一般。

「你……看得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