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

「你究竟去了甚麼地方！」

Tahlia愣住。她是……被吼了？
現在是甚麼情況，梅林曉得她已經夠累的了，好不容易回到這兒，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聲震的她耳朵痛的怒吼。
「……甚麼去哪裡？」她眨眨眼，茫然地說道。

看著Tahlia一臉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模樣，Snape覺得胸中就是一股氣。「我想我們對於某些詞彙的認知有些差異，Tahlia。我不得不懷疑所謂『好好休息』這詞對你來說到底是甚麼意思──」聲音從齒縫間嘶嘶的擠出，手也不自覺地更用了力。

「嘶──」

Snape的話被Tahlia突然倒抽了的一口氣給止住，他頓了一瞬，然後反射性的放鬆力道，但馬上反應過來，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只不過抓握處往下移，強硬的握住女人的手掌。
接著左手迅速的將她的長袍袖口往上掀。

「Severus！」Tahlia驚呼了一聲。然後才下意識的就想掙脫開，另一隻手也慌亂的試圖阻止Snape的動作。「放開！」她尖聲喊道。

Snape倏地鬆開手。

或許他現在的臉色很不看……不，是絕對不好看。
他知道他不該對著Tahlia吼，但現在他腦子一團亂，見到她在明顯已經情緒不對勁的情況下還不好好待著休息而是不知道跑去哪兒並且弄傷自己，他只覺得絕對的憤怒。

「我道歉。」Snape冷聲道，然後沒等Tahlia有任何反應，逕直伸出手拖著她就走，但不是回她辦公室，他的目的是自己的地盤。

而壓根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愣愣地被拉著走了將近一半路程的Tahlia終於意識到他們現在究竟要去哪個地方，在發現自己怎樣都無法掙脫開Snape的抓握之後，下意識的便開始拖下腳步，儘管在Snape突然間強勢起來的態度下顯得一點用也沒有，但這還是造成剩餘一半的路程中，Snape看起來像是硬拖著個人勉強往前走的。
通往魔藥教授辦公室的路途中不可能沒有碰上任何學生，但現在Snape壓根沒那心思去理會那些一看見他們出現便嚇愣在原地並且嘴巴大張的蠢貨，依舊盡可能的迅速拉著不甘不願的女人往前走。
Snape微微瞥了身後，內心突然竄起了又一股不安。

Tahlia依舊沒恢復正常。
要是在以前，她根本沒可能只這樣掙扎著便繼續讓自己拉著。要是在以前，她該會馬上掏出魔杖迫使自己住手──

啊，不對，她魔杖終於掏出來了，但這反應時間未免也增加太多……

「別讓我逼你放手，Severus！」
聽聽……她甚至喊的依舊是自己名字。

但不。
這次他說甚麼也不會照做，他得將事給解決了。

「給你兩個選擇，Tahlia。」他壓著嗓子說道，稍微停下了腳步，自己也抽出魔杖。「自己跟我走，或者我讓你沒法反抗我。」

Tahlia頓住。下一秒，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壓根忘了她能夠使用自己手上緊緊握著的魔杖。

「看來你的答案很明顯了。」Snape依舊沒放開Tahlia，先是一個眼神狠狠地趕跑了幾個不小心經過了的自家學院學生，接著回過頭，發現Tahlia還是沒有真的使用魔法，他微微勾起嘴角，低聲念了一句咒語。
「你……」

然後他往前一步，接住突然間整個人癱軟下來的女人，一個用力將她打橫抱起，再次跨出步伐。
這次的前進較之前順利許多。除了──

「你到底想做甚麼──」
懷中，意識依然清楚的Tahlia吐出一句，語氣很平淡，讓人沒辦法判斷她現在心中究竟想的是甚麼。
「我說過了。」Snape甚至沒有低下頭，只冷著臉繼續就這抱著人的動作拐過一個彎，順道驚嚇途中經過的所有學生。「而你選擇了後者。」

「你會後悔的。」Tahlia的聲音再次搔進自己耳中。

Snape卻罕見地微微露出微笑，魔藥教室的木門已經出現在眼前。「不。」他說道，一腳踢開那礙事的障礙物，掠過一排排桌椅逕直往更裏頭走。

一會兒，Tahlia發現到她被放在沙發上，身子也可以動了，第一反應是舉起魔杖，但在許久都沒等到男人進一步的攻擊，並且相反的，還聽見瓷器碰在桌上的聲響後，便又訕訕的放下了，她知道男人沒有坐下，而是站著，但她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做甚麼，或者說，想做甚麼。
「我需要解釋。」良久，她才開口。

「不，Tahlia。」Snape卻一口回絕，將茶杯粗魯的塞到Tahlia手中。「現在我才是需要你解釋的人。」
Tahlia皺起眉頭，手不自覺的攢緊茶杯。「甚麼意思？」

「你想持續這狀態到甚麼時候？」Snape緩緩地問道，在注意到Tahlia一臉茫然，明顯沒有弄清楚自己問題之後再次開口。「你該休息，而不是弄傷自己──」
「我……」Tahlia脫口，但馬上閉上嘴，低下頭，才低聲繼續道。「我只是不想有任何人因為我的疏忽而受傷──」
「沒有人因為你的疏忽而受傷。」Snape說道。「那也不是你的疏忽，並且──」他頓了頓。「你不該總這麼逼迫自己。」
「我沒有。」Tahlia瞪眼。
「沒有逼迫自己？」Snape卻瞇起眼。「會造成這東西？」他一把拉過Tahlia的手臂，用力的朝著某一處按下。

「嘶──該死的你做甚麼！」Tahlia痛呼，猛的抽回手，從椅子上彈起，再次舉起魔杖，剛好抵在Snape的胸膛。「我想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管！」憤怒直打心中升起，貌似今天Snape總在挑戰自己的底線，她實在不知道為甚麼她現在還沒直接一個魔咒甩出去然後揚長而去。
Snape卻冷靜的異常，只微微挑起眉。「怎麼？你生氣？或許你該直接弄暈我，如此也不會有人隨時在你耳邊嘮叨著甚麼。」他頓了頓，直接握緊抵住自己的魔杖，沒讓它移動。「即使那人這麼做是出於對你的關心──要是你真無法忍受，不想有人這麼做……你一定知道些咒語。」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Tahlia怒吼，嘗試著抽回魔杖，但隨即發現Snape緊緊的揪著它。「該死的你今天到底發甚麼瘋──」
「發瘋的不是我。」Snape靜靜地說道。

「難道是我？」Tahlia怒目朝上瞪著，黑色眼睛中跳動著憤怒的火花，直接刺進Snape眼中。

沒錯……
不只發瘋……還易怒，種種表現都是她逐漸無法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徵兆，考量到先前的她也熟悉大腦封閉術。
果然任何感受都不可能被壓抑太久──Tahlia現在已經快要鄰近崩潰點。
下意識的攢緊拳頭，手中Tahlia的魔杖被他握的發熱。
他絕對得在今天讓Tahlia──總之，至少別都封閉著，距離那男人的死亡也不過經過一天，她就已經這樣不對勁。Snape完全不敢想像繼續無視的後果會是怎麼樣。

思及此，他一個用力，藉著Tahlia一時鬆懈將她的魔杖抽走並且扔到一邊的地上，知道現在看不見的女人絕對沒有辦法迅速的找回它，才緩緩地開口。「要是我說，你的確瘋了──」
「我會說你錯了。」Tahlia冷冷地說道。

Snape沒有馬上反駁她，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說道。「我不禁注意到，自從Derek死──」

「不要提起他！」

Snape閉上嘴，因為Tahlia猛的爆出的一聲怒吼，內心卻毫無意外的瞭然。果然，他猜測的一點也沒錯……現在Tahlia的反應，與當初自己得知Lily死訊的時候非常相似，但顯然她的要嚴重多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開口。「自從Derek死了之後──」
「Severus，我警告你──」
「自他死了之後，你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這讓我不禁懷疑你對他的感情──」

啪！
一生響亮的巴掌聲，硬生生地打斷了Snape的說話。

Snape不是第一次被人在臉上招呼，但卻是第一次被人直接賞巴掌，尤其這人還是Tahlia。
臉頰熱辣辣的，Snape偏著頭，而對方舉著的手沒有放下，就這麼抬在那兒，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憤怒的發抖。
「你敢再說一次，Severus──你再說一次──」

Snape勾起嘴角，他知道Tahlia要是看得見肯定會更加氣憤，但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了不是？激起她內心深藏著的情緒，無論是哀傷或是甚麼的，只要能夠讓她適時的發洩出來，總會有幫助。
「你真的喜歡那人？」他轉回頭，制住了又想朝他身上揮舞的手，淡淡的說道。「口口聲聲喜歡，卻吝於對他的死亡給出哪怕一點哀傷的情緒？」
Tahlia開口掙扎，試圖脫離Snape的掌控，一雙眼仍然直直的瞪視著前方。

「我十分好奇，Tahlia。」Snape繼續說，刻意放慢了語速。「你究竟喜歡上他甚麼？」
「全部！」Tahlia咬牙，聲音像是被硬擠出來的一樣。「他愛我。」
「但你不愛他──」
「閉嘴！」

Snape閉上嘴，但身前的女人在怒吼一聲，幾次想睜開自己掌控卻徒勞無功之後改變了計畫，整個人朝著自己撲過來。下一秒，他發現他被猛的撞上，踉蹌的後退幾步卻反而被身後沙發桌給絆住，接著兩人一起重重的跌在桌上。
本來被Tahlia拿著的茶杯硬生生的碎了，溫熱的液體濺在他們身上，Snape張著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本來握著她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鬆開了。

Tahlia跪坐在他身上，臉氣的脹紅，然後Snape生平第一次的嚐到了脖子被緊緊壓迫著的窒息感。

很難受，但他壓抑住了掙扎的本能，強迫自己冷靜的任憑著女人發怒，事實上，有一部分的他甚至覺得要是就這麼死在她手上也無所謂。

「道歉。」Tahlia顫著聲說，眼前照常的一片黑暗，她甚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做甚麼，此刻她只想阻止男人繼續說下去，因為某種她無法解釋的害怕情緒。「我要你道歉──」
「不。」Snape勉強擠出一句，聲音因喉頭受擠壓而沙啞異常。「你不……愛他──」

「我讓你道歉！」Tahlia再次怒吼一聲，手上的力道無法控制的加重，她想讓他閉嘴……她不想再聽見任何關於自己和Derek的事。「道歉！」

Snape沉默了。
不是他沒想說話，而是他已經快要無法克制讓自己不要做出掙扎的行為，似乎求生的意志總是凌駕於任何其他情緒之上。

「咳咳……」他終究是無法控制的咳出聲，手無意識的受本能驅使揪住了緊掐著自己脖子的手。

然後一切壓迫隨之停止。

Snape勉強抬眼，天花板上的燈光令他有些看不清Tahlia的表情，他大口的喘著氣，重新得以呼吸新鮮空氣的舒適感讓他腦袋一瞬間愣了一會兒。
等到他回過神，發現到Tahlia已經遠遠退開，唯一不變的只有她依舊抖得厲害，臉上寫滿錯愕。

Snape緩緩地坐起身，手無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現在疼的厲害的脖頸，在這同時，Tahlia的聲音傳進耳裡。
「……我很……我很抱歉。」

聲音很微弱，並且顫抖著，語氣中透出的哀傷情緒幾乎淹沒了Snape。

「我不是──」她開口，嘴巴張了張，但再沒說出下一句話。

然後，沒等Snape有任何反應，她猛的轉身，倉皇的撞開辦公室的門衝出。
而她的魔杖被遺留下，孤零零地躺在方才被Snape扔出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