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

該死的……她就知道有甚麼不對。
她就知道！

這不對……一切都不對──

這次Tahlia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得到足以大過Nigel的力量，猛的停住腳步，沒再被扯著往前進。

「Tahlia？」
「Tahlia？」
兩個聲音同時喊道。

然後發出聲音的兩人愣住，接著，年紀小的那個惡狠狠地瞪了年長的那人一眼，眼神中滿是對於年長者竟然直呼自己母親名字的不悅。

「……沒事。」Tahlia則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搖搖頭。「抱歉……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擠出一個微笑。「走吧。」
或許Snape說的沒有錯，她的確不正常──現在的自己完全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做出些甚麼，她是回來這裡了沒有錯，但更多時候她卻有種自己根本沒有離開過的錯覺……就好像──就好像她現在整個腦子的記憶都混攪在一起了……
不，不只記憶混雜在一起……
應該說他們變得難以調閱，光是與Derek相處的回憶，她也得耗費好一番精力才得以勉強不讓他們被其他無關緊要的記憶給吞沒，又或者是和Snape的相處……她不再能夠分清現在自己該用甚麼態度去和他互動，有時候Remus的勸說會突然竄進腦子，有時候她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但其實他們又都同時的發生了──
越想，Tahlia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她晃了晃腦袋，捏了捏Nigel還握著自己的手。「走吧。」

無論如何，她得設法自己解決這事──

對於竟然馬上就在魔藥課堂上看見這位他們來不及在早餐時候好好認識的戰爭英雄，二年級兩個學院的孩子在一進到教室的那瞬間便無法控制的表現出不可置信的驚訝。
尤其他們還看見Nigel一邊忙活著替魔藥助教整理講桌上的羊皮紙一邊和她有說有笑，梅林……他們可從沒見過他在魔藥教室裡露出那麼歡快的表情──
不過一切震驚與錯愕都在真正的魔藥教授冷著臉走進教室的時候瞬間被吞回肚子裡，一刻也不敢再堵在入口，匆匆忙忙的在各自的位置上就定位，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令他們驚訝的是，魔藥教授並沒有像去年那樣在課堂一開始的時候便開口，而是維持著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站在講桌後方，而他們的魔藥助教，儘管站在桌子的一側，卻是那個對著他們講話的人，重要的是，她是笑著的。

學生們幾乎都要感動的痛哭流涕了，畢竟如果忽略Snape教授，這位站在講桌前給予他們溫暖笑容的助教簡直就像是替他們宛若地獄般的魔藥教室帶來曙光一般。
「我想今天這劑魔藥對你們來說應該不會太難……」Tahlia輕輕地說道，儘管如此，還是清晰的傳進每個學生的耳中。「只要仔細看好步驟應該不會有甚麼太大的問題。」她隨手朝著黑板的位置揮了一下，上頭已經寫好步驟以及注意事項。「不用太擔心……我會一直待在這兒，有問題隨時可以來問我──」

「真的是你策畫殺死神秘人嗎？」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Tahlia的話，她眨眨眼，朝著聲音方向轉過頭。

一時間本就沒什麼談話聲的教室變得更安靜了，整個班級學生的目光都落在Tahlia身上，那些目光熱烈的甚至讓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的她都察覺到了。

好一會兒，在經過反覆思考之後，Tahlia靜靜地說道。「是和我有點關係沒錯，但有時候，報紙上寫的東西也不能全信──黑魔王的失敗是遲早的事，而我們──不是只有我一人──只是想辦法加速了這過程而已。」

台下一片寂靜，似乎沒有人想到Tahlia竟然真的會回答這幾乎可以算是擾亂課堂且極為不禮貌的問話，事實上，方才那學生也只是一時沒忍住的脫口而出，他在問出口的那瞬間，便因為Snape一個嚴厲的瞪視而試圖把自己整個人給藏在魔藥桌後頭。
「不過我覺得你們好奇的應該不是這個。」片刻，Tahlia在那寂靜後再次開口。「或許你們真正想知道的，是關於我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像你們藉由某些管道看見、或聽見的那樣，那麼的──該怎麼說……正義凜然？」她輕笑一聲。「但我不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很多事不是我想做，而是我不得不做。」

依舊是沉默。

「我從來就不是為了甚麼巫師界的未來才決定殺死黑魔王的。」Tahlia繼續道。「我會這麼做，僅僅只是因為我不想辜負那些在我身邊給予我幫助的人罷了──」然後她再次笑出聲。「黑魔王會失敗從來不是因為我的策畫，只是各種僥倖夾雜在一塊兒所造成的結果，抱歉讓你們失望了。」

Snape一直靜靜的看著Tahlia。
在他狠狠的給了那個Ravenclaw男學生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後，他就一直盯著她，深怕她會因此被勾起甚麼會令她崩潰的記憶……

但沒有。
她實在隱藏的太過完美。

他看著她臉上掛著笑平淡的解釋，看著她雲淡風輕的敘述，然後看著她催促著學生趕緊開始製作魔藥，自始至終，自己甚麼話都沒有說。
「我會看著他們。」然後Snape聽見她明顯是在對自己說話的聲音。
他低聲道。「我相信。」

「預言家日報總是喜歡搬弄是非。」Tahlia微微偏過頭，以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說道。「你知道……他們真的該慶幸──」
Snape頓了幾秒。「甚麼意思？」

「他們該慶幸Voldemort的存在會威脅到那些我在乎的人。」Tahlia臉上掛著笑，一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
依舊是好像被甚麼薄幕給遮掩住而變得有些暗灰的黑瞳。

Snape皺起眉頭。
「當初我是真心景仰他的。」她又說。

Snape沒有回答，眉頭依舊緊緊的皺著。
「從我入學開始，我就拚命的想將魔法界的所有知識都裝進腦子裡。」Tahlia緩緩的說著。「然後他出現在我面前，有威嚴、有學識、談吐間又透著優雅──」她頓了頓，然後轉頭面向Snape。「簡直就是當時的我所嚮往的一切。要不是因為──」說著，卻突然閉上嘴，她垂下眼。

「你想表達甚麼？」一會兒，Snape吐出一句。
「你是因為我最後的行為才不再恨我的嗎？」Tahlia淡淡地問道。「因為我站在正義的這邊，殺了Voldemort，成功替Lily復仇──？」

Snape緊抿著唇，然後擠出一個詞。「不。」

「那是為甚麼？」Tahlia問，臉上的神情好像頓了一下。這問題她已經思索好一陣子了，但從來得不出答案。

Snape徹底沉默，為Tahlia的這句問話，不知道甚麼原因，他心情瞬間直盪谷底，不確定是因為Tahlia始終沒有相信自己會有如此改變的真正原因，還是因為她依舊對她自己採取這般全盤否定的態度。

這導致意外發生的時候，Snape完全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先是響亮的有甚麼被溶解了的聲音，接著是撲鼻的惡臭。

Tahlia只愣了一瞬便匆匆的抽出魔杖往前踏了幾步，下一秒，因為爆炸而四濺的魔藥全被一個無形的屏障給包覆住。

解決了？
Tahlia愣愣地舉著魔杖，她無法得知情況究竟怎麼樣了，也沒辦法確定她究竟有沒有成功阻止那些魔藥傷害到學生……

但很快地，Snape伴隨著學生哀號的咆哮像是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巴掌一樣的刺進自己耳裡。
喔，該死……

「蠢貨！」Snape怒罵，氣急敗壞的掠過了依舊呆站著的Tahlia，匆匆走上前去揮動魔杖，幾道清水噴在其中兩個站在坩鍋旁的學生身上。「沒有想到即使是如此簡易的步驟對你們來說也是場災難，Hufflepuff扣十分！現在，在你們炸了這間教室前快滾去醫療翼！」

兩個學生渾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Snape的咆哮還是因為被魔藥濺上而開始生出一個個水泡的皮膚，抽抽咽咽的走了。

而Tahlia依舊站在教室前方，表情很難看。
Snape不會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冷聲讓學生繼續課程後便回到講桌旁，低聲道。「你沒有必要替他們的愚蠢負責。」
Tahlia張嘴，但好一會兒都沒能吐出半句話。

「但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他們，你要我──」
「事實是，如果你沒弄出那屏障，受傷的人會更多。」Snape打斷了依舊失神著的女人。「你已經做到將屏障準確的壟罩住那坩鍋，我不能要求你還得控制範圍──」這根本是強人所難。
即使是雙眼正常的人，也很難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屏障弄成球狀的精確包覆住坩鍋，更何況還得掌控球體的大小──
那兩個Hufflepuff就算是特別不幸吧，恰好人也站在Tahlia的屏障咒語範圍內，被同樣也被包裹在裡頭的魔藥給撒了全身。
「我想這需要練習。」他靜靜地說道。

Tahlia身子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點頭，儘管如此，她的臉色還是非常不好。

又盯著Tahlia好一會兒，Snape決定先別繼續挑起方才的話題，並且在這堂課結束後以要她好好休息一會兒的理由將她送回她的辦公室裡。

至於他本來該回答的問題……因為甚麼？
Snape沉默地看著Tahlia依舊有些喪氣的關上門，自己回到魔藥教室裡。

哪還需要有甚麼理由？
Snape大跨步走至教室最前方，俐落的一個轉身，冰冷的視線掃過台下紛紛就坐的學生，非常好，新生，冒冒失失的、甚麼也不懂的新生。
簡直就是要逼瘋自己──

忍住在心中詛咒那排出這該死的課表的人的衝動，Snape冷著臉，開始上課。

他不知道的是，Tahlia並沒有照他的要求在辦公室裡休息，而是一個人摸索著走到八樓的有求必應室。
不是她刻意不遵守約定，而是她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在休息上。

Snape說的對，她得練習。
否則她回到這兒還有甚麼用處？要是她連在課堂上阻止學生受傷都做不到，她還回來做甚麼？
閉著眼思索著，來回走動三遍，然後推開牆上應要求出現的門。

沒錯，她需要練習。


於是，這導致了Snape趕在晚餐時間開始之前抵達Tahlia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到裡頭根本沒有人。
雖說他本就沒指望自己能夠命令Tahlia做任何事，但以她現在這情況，獨自一人在城堡裡亂跑實在令人十分擔憂……Snape黑著臉，直直地站在門口，開始思考他究竟該等在這兒還是出發去找人，顯然後者對目前情況一點幫助也沒有，鑑於這城堡是該死的複雜。

──或許她只是稍微在附近晃了一下，根本沒去哪。

該死。
Snape煩躁的發現他現在根本靜不下心，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來回張望並且希望在下一秒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從拐角處出現。
但他就那麼站在那兒，直到晚餐時間都過了，還是沒能看見Tahlia的身影。
在開始的煩躁擔憂過後，Snape現在變得有些氣憤。難道她還真當這城堡是她家花園嗎？

突然的腳步聲劃破寂靜，傳進Snape耳中。
他幾乎在瞬間便回過頭，看見方才占滿他幾乎所有思緒的女人緩緩的、小心翼翼的扶著牆一步一步走來。
Snape快步迎上前，本來乾淨的腳步聲加進另一人，變的雜亂，在夜晚的走廊中迴響著，給人一種異常心煩的感覺。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Snape沒等在聽見自己腳步聲後瞬間錯愕了的女人開口，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臂，口中吐出的話卻幾乎逼近質問的怒吼，他完全無法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慌亂，所有的情緒全攪和在一塊兒，連帶著他連自己的語氣都控制不了。「你究竟去了甚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