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沒有想到你還是追過來了……」
門後，Tahlia背對Snape，握著魔杖的右手低垂著，冷冷的說道，她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輕易地蓋過了從兩旁一間間小隔間中傳出的怒吼咆哮聲。
「……你說我該怎麼對付你？」

Snape沒有回答，緩緩地向前走，然後一道咒語便擊在自己跟前的地板上。

「或許我現在是看不見了，但我聽得見。」Tahlia幾乎是在瞬間轉過身，聲音依舊冰冰冷冷的。「你真打定主意要阻止我了？」
Snape沉默了幾秒，然後也抽出魔杖。「我不能讓你殺了Anderson──」
「為甚麼？」Tahlia突然一聲失控的怒吼。「你不能──你憑甚麼阻止我？他殺了他！」
「即使你殺了他，Derek也不會活過來。」Snape淡淡的說了一句。
「那又怎樣？」Tahlia魔杖直直地指著前方。「這是我自己的事──」
「不，這不是你自己的事。」Snape深吸一口氣。「要是你真殺了他，阿茲卡班會是你唯一的歸屬。」
「那麼我就該被帶走！我活該！因為我Derek才會死──」
「Nigel呢？」

Tahlia突然間失了神，嘴巴微張著，好一會兒都沒能再說出任何話。直至這一刻，Snape才覺得她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別告訴我你完全沒替他想過。」Snape靜靜地說。

Tahlia愣了幾秒，然後低下頭，本來直指著Snape的魔杖也無意識地放下了些。
「復仇從來都不能改變甚麼，你以為你能因此滿足，但等著你的絕對只有無盡的空虛……你真打算如此衝動的執行你的復仇，完全不顧後果？」Snape繼續問道，或許Tahlia已經稍微恢復些理智，但他還是沒能完全放下心。「要是你因此被送進阿茲卡班，你要Nigel怎麼──」
「閉嘴。」Tahlia突然開口，依舊微低著頭，在Snape上前幾步之後，才又抬起頭，他發現到她的雙眼彷彿蒙了一層淡灰色薄幕，幾乎沒了從前的生氣……
「你想扔下他一人？」
「我要你閉嘴！」Tahlia一聲怒吼。「沒錯！我根本沒有想到！我就是個很失敗的母親！你還想說甚麼？」她渾身顫抖著。「不用你來提醒我──」

「不，你只是失去理智……」Snape說道，突然一把抓住了Tahlia握著魔杖的手。「你得冷靜下來……」
「我很冷靜！」Tahlia吼道，然後瞬間轉為低喃。「我只是──」
「闖入魔法部壓根稱不上冷靜，Tahlia。」Snape語氣依舊平淡，然後他直接抽走了Tahlia的魔杖。「這不是你。」
「……甚麼？」Tahlia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前方，下意識的便想奪回魔杖，但沒能如願。「你在說甚麼──」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心思紊亂。」Snape輕聲說道。「情緒控制了你的大腦，你該靜下心來，仔細想想……」
Tahlia身子僵硬著，下意識的就拒絕。「我不想。」

她現在根本不敢去想……甚麼也不敢想──
要是她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仔細思考──她就得再次面對先前的事……
身為一個女巫，但卻自私的想擺脫魔法，甚至將等同於巫師半條生命的魔杖擺在抽屜裡？當他們遭受到另一名巫師攻擊的時候，她甚麼也做不了……
「是我的錯，對嗎？」Tahlia失神的吐出一句。

Snape愣了一瞬，先是反射性的開口。
「不。」然後才反應過來Tahlia究竟說的是甚麼。「不是你的錯。」他也該負一部份責任，畢竟他沒能夠救回那男人的性命。「是我──」
「你？別騙人了，Severus。」Tahlia突然笑出聲，笑聲異常淒涼。「好笑的是，我很想說服自己相信是你。如果是你，那一切就簡單的多了，是不是？來這兒的時候我拚命告訴自己你有多麼討厭Derek，你有多少理由對他見死不救──」她別過臉。「但你依舊盡力了，對吧？主要原因依然在我，魔藥本來就對麻瓜無法起作用，我根本不該要你救他，應該說，我根本就不該讓他受傷──」
「……即使你沒要我這麼做，我也不會讓他死。」
「所以依舊是我的錯。」Tahlia閉上眼。「我從來就不可能擺脫這東西──你瞧見後果了，他因為我的愚蠢而死，身為一個女巫，卻連唯一能夠自保的魔杖都捨棄……」

Snape沒有接話，似乎Tahlia還打算著要說甚麼。

「你追來我這兒，究竟是為了甚麼？」良久，她終於問道。
「阻止你做出讓你後悔的事──」
「不，我問的不是你追來這兒做甚麼，Severus。」Tahlia打斷他。「我問的是，你追來──出現在我的店裡，做甚麼？」

Snape沉默了幾秒，像在思考一般，一會兒，才回答。「帶你回去。」
「……是不是我當初答應你，Derek就不會死了？」

這句話又讓Snape愣了好一會兒。
他該怎麼回答？理論上或許沒錯，畢竟照目前情況來看，Anderson大概是一路從車站跟蹤他們回去的……但誰能篤定的回答這種壓根已經無法改變的假設性過去事件？

而Tahlia顯然將他的沉默當成肯定的回答了。

「我真註定一輩子都不能過上哪怕只有一天的安穩日子了，是嗎？」她輕聲問道。「無論我決定怎麼做，最後總是會造成錯誤的結果……」先是決定到霍格華茲念書，才發現她體內流著的是魔法界最為卑賤的血，然後認識Sirius，害得他差點被家族除名，自作主張的傷害朋友，愚蠢的想擺脫飽受歧視的眼光受黑魔王蠱惑而去恐嚇同學……
所以她被打下烙印其實早在預料中，被Snape討厭也情有可原……
直到黑魔王都已經死亡的現在，她依舊一次次的犯錯──

Derek其實根本不該認識自己……要是他們兩人從來沒有接觸，或者說，要是她先前沒有逃去那兒而是另外尋覓一個地方待著，讓他一個人經營他那間小店鋪，他現在還會活著。
當Anderson找來只有她自己一人的位在其他地點的屋子的時候，付出代價的就只會是自己──
「……魔杖還我。」

Snape皺了眉頭。「好讓你繼續做傻事？」

「沒有。」Tahlia抬起頭。「我算是想清楚一件事了……」
「想必你並不打算告訴我？」
「沒錯。」Tahlia的拒絕就像方才那般迅速且果斷。「魔杖還我。」

Snape眉頭依舊緊緊皺著，不過直覺告訴他，Tahlia的確是不打算在這兒繼續待下去，當然也不會繼續想著要殺了Anderson，於是緩緩地將她的魔杖交在她手上。「那麼，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Tahlia已經掠過Snape的身子正朝外頭走，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稍稍頓住了腳步。「回家。」她說。「你贏了……我早該回來，無論如何我都是個女巫──我屬於這裡。」說完，她再次邁開步伐，在入口處正巧迎上了後來趕上終於打開門鎖的Sirius等人。

「Tahlia，你──」
「抱歉。」Tahlia搶先打斷了他們，對著他們露出一個微笑。「剛才沒和你們打聲招呼──我們……好久不見。」

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不是還應該再說些甚麼？」好一會兒，Lucius幽幽的說道。「你當初可沒和我說你看不見了，Tahlia。」他頓了頓。「老實說，我有點不高興。」
「你不高興？」Tahlia挑起了一邊的眉毛。「眼睛出問題的是我又不是你，何況我也沒騙你們──」
「但你刻意隱瞞。」Lucius淡淡地回答。「在我看來這兩者沒什麼不同。」

「……好吧。」Tahlia聳肩。「我承認是我的錯，我不該隱瞞你們，抱歉，我保證接下來你們問甚麼我都會說──」說著，擠過他們之間。「不過現在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兒比較好，我弄在他們門上的咒語可沒辦法撐上那麼長時間──我們去……去你那裏？Lucius？」
Lucius依舊一臉不悅，不過還是很快地應了一聲，跟在Tahlia後頭離開。

接著幾個人才趕忙跟上，只有Snape一人異常緩慢的走在後頭，眉頭緊皺的觀看前方Tahlia和那幾人的互動。

依舊不對勁。
並且非常的不對勁。

Tahlia表現的絕對正常，再正常不過了，沒有人會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前提是他們沒見過稍早之前的她。
「你也覺得她狀態不對，是吧？」Snape回過神，發現Lupin也稍稍落後了隊伍，走在他前面一些的位置，對著自己悄聲說話。
Snape瞥了狼人一眼，然後草草的點了點頭，他都要忘了，這個男人當時也在場。

「剛才你們在裡面發生了甚麼？」Lupin又問道。「她真的是打算去──」
「不重要。」Snape不耐的回答。「最終她放棄了，她甚麼也沒做。」
「……你說服了她。」

Snape愣了一會兒，然後沉聲開口。「不，我只是給她個提醒。」他只不過是將Nigel那孩子搬出來。「我沒那能耐說服她──」
「這還是我聽過最荒唐的事了，Severus。」令Snape意外的是，Lupin竟然笑出聲。「你從來都是唯一一個能夠說服她的人……難道你沒發現嗎？」
Snape頓了一瞬，然後冷冷地說道。「你糊塗了嗎，Lupin？我從來沒能夠說服她做任何事，否則她怎麼可能會在我們都還在上學的時候便混進黑魔王身前──」

「你錯了。」Lupin搖搖頭。「儘管她看似堅定不移，但你總是能夠輕易左右她意志，或許你沒有直接要求，但她的確只會為了你而改變本來的決定……只要你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到的──」

Snape沒有回答，但Lupin卻更放慢了腳步，變成與自己並肩，並且自顧自地繼續開口了。
「你想想，我們一年級的時候──她本來沒打算公開自己的出身，後來卻無預警的招示所有人，只因為你的身分也暴露了。」
Snape腳步停佇了一瞬，但他馬上繼續向前走。
「你從前希望她替你引薦──別這樣看我，Severus，我知道這事──她起先不願意，並且本來也打算阻止你一輩子，後來卻還是推薦你了，因為唯有如此你才能夠活下去。」
Snape的臉沉了下來。「如果你是想藉此嘲弄我──」
「不，我是在告訴你她究竟有多麼在乎你──」
「你說的我沒有一點不知道。」Snape冷冷地打斷了Lupin的話。「接下去你打算說甚麼？說她因為我而改變決定到學校教書？因為我逃開整整五年？最後又因為我獨自養大一個孩子？Lupin先生，不要試圖愚弄我──」

Lupin輕嘆了一口氣。「我以為，你該更理智一些，Severus。」
「對你們，我從來不需要那種情緒──」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像的要多上許多。」Lupin突然冒出的一句話，便讓Snape閉上嘴。「所以你該稍微忍著別對我發脾氣，冷靜聽我說，畢竟──或許我是現在唯一知道要怎麼解決你們兩人之間癥結點的人了。」

Snape沉默下來。

然後猛的發現到他們兩人已經落後前方的那群人好一段距離，而正巧一旁通往Auror辦公室的門再他們經過的時候突然被撞開。

該死！

「你們……」衝出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巫，但在慌張中卻一不小心往前撲倒，而本來好不容易被打開了的門不知道怎麼的，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重重的關了回去，從裏頭傳來的混雜著咒罵的拍打聲來看，大概Tahlia的魔咒實在非常頑強。一會兒，那女巫狼狽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袍子，對著他們眨了眨眼，一臉不可置信。
Snape貌似認得這個女人，但他不記得他在哪兒見過她了。

「教授……？」
Snape挑起一邊的眉毛。

「Snape……教授？」
啊，他想起來了，當那女巫的頭髮說話的同時因為驚嚇而轉為銀白色的時候便想起來了。
沒有記錯的話，面前這女人才剛從學校畢業沒有多少年，當時這總是冒冒失失的Hufflepuff學生現在竟也成了個……Auror？
「Tonks……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