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瞬間

「你總是隱藏情緒……」直直地盯著臉上掛著笑容的Tahlia好長一段時間，Snape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令她的笑容瞬間僵住。
「你在說甚麼？」

Snape站起身，走至Tahlia面前，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她拉起，忽然間，她似乎離他異常的近，他連她鼻頭上淺淺的雀斑都能清楚看見，低下頭，Snape柔聲說道。「你明顯在意著我的護法型態……那是Lily的護法──你就沒有甚麼想說的？」

Tahlia愣了幾秒，然後皺起眉頭，微微掙脫開Snape抓著自己的手。「我應該要說甚麼嗎？誰都知道你愛她──」
「或許吧。」Snape淡淡地打斷Tahlia的話。「你對此難道沒有甚麼想表示的？」
這回Tahlia往後退開了幾步，拉開他們兩人的距離，直直地瞪著Snape。「很抱歉，並沒有。」她冷冷地回話。
「我不相信。」Snape也靜靜地說道。

Tahlia諷刺的一笑。「是啊，你不信……你怎麼會信？你從來就不曾真正相信我──是誰先前說現在我們必須彼此信任的？」她頓了一下。「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差點以為你是認真的──」
「我的確是認真的。」
Tahlia挑眉。「你難道不覺得你說的話充滿矛盾嗎？」

她當然知道那護法代表的意義。
過了那麼多年，即使Lily已經死去那樣長時間……Snape的護法依舊是隻母鹿，沒錯，和Lily的一樣。
她不知道她究竟是甚麼心情，她以為她早做好面對的心理準備了，既然他們必須去阿茲卡班，護法咒是一定會被挑起的話題，她都已經能夠做到坦然地承認她不會使用護法咒，為甚麼在見到Snape使出的護法型態時，依舊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那時的她宛若迷失在令人暈眩的空間裡。
Tahlia沒有想到她依舊如此在意著……她分明已經決定將所有關於Snape的一切都拋之腦後，但在認知到他仍然愛著Lily的時候，還是令她差點無法控制內心湧現出的種種無法形容的情緒。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假裝她完全沒將這當作一回事，甚至還拿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來掩飾，反正James的護法型態也是隻鹿，沒準Snape其實真正暗戀著的是他也說不定──
連忙用力的甩甩腦袋……
梅林，她現在是都想了些甚麼詭異的東西了……

「我並不是不信任你。」Snape的聲音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出。「但當你明顯在說謊的時候，我不可能絲毫沒察覺出來……」
Tahlia回過神，暗自叮囑自己別再出神，才按捺住情緒，緩緩地開口。「那我們對於彼此信任的標準就不怎麼一致了，對吧？」停頓了一會兒，見Snape只皺緊了眉頭，沒有要回話的意思之後，才又繼續說。「我所說的信任，是即使你知道我在說謊，也不會質疑我──」
「你在強人所難，Tahlia。」

「喔？我強人所難嗎？」Tahlia故作驚訝地微張開嘴。「但我是對你這麼做的呢，Snape……即使我知道你在我面前滿口謊言，即使我知道你從頭到尾只是在利用我，我還是沒有殺了你──相反的，我能夠站在這兒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而不是拿著魔杖指著你，我從沒試圖去刺探你甚麼……並且──」說到越後，她的語氣變得越趨冰冷。「我相信你和我抱著相同的目的，我相信至少在黑魔王還沒有被消滅之前，我們兩個可以合作……告訴我，Snape。」她抬起頭，直直地望進Snape的眼裡。「我錯了嗎？」

一片寂靜。

在看見Snape沉默下來之後，Tahlia卻勾起了嘴角。「如果你真的信任我，你不會在乎我隱瞞你甚麼，也不會總想著要我和你坦白甚麼，因為……」她突然間停了下來，看似在緬懷著甚麼，接著，才再次開口，這次的音量放得很輕，細碎的Snape差點沒聽見。「我曾經是那樣的相信著一個人──」她緩緩抬起頭，迎上Snape的瞠目結舌。「看我得到了甚麼？一次又一次的算計、冷言冷語──而你，Severus Snape，直到現在還是沒能徹底明白何謂信任……」
Snape張口，就想反駁。「我並不是──」卻馬上被Tahlia打斷。
「你先前說從我回來之後沒有真正相信你，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向你承認，你說的沒錯……但這東西是互相的，既然你始終沒能夠做到，又能拿甚麼來要求我？」Tahlia一口氣說完，微微停頓了一會兒。「Sirius說的沒有錯──」

「Black？」Snape忍不住脫口而出，表情也變得異常的詭異，似乎在隱忍著甚麼。

這事又關Black那蠢貨甚麼干係了？
Tahlia淡淡的瞥了Snape一眼。「我現在很後悔，Snape……後悔我當初怎麼就沒有聽他的勸告──他從來沒有放棄說服我離你……遠一點。」

Snape不由得沉下臉。

Sirius Black的名字突然被提起，令他感到心臟一揪一揪的，無論他如何阻止自己，他的思緒還是會不受控制的陷入，掙扎於Tahlia與Black的關係，同時，他也確實想起過去。
Black那傢伙的確不只一次警告過自己離Tahlia遠一點。

他是對的嗎？

看著面前Tahlia漠然的表情，他發現他再也做不到自信地去反駁──

「你要這麼想，隨你──」最後，他轉過身，背對了Tahlia，低聲開口。「或許我們彼此的標準的確不同……」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要是你介意，我不會再詢問你甚麼──我想你已經表達了很清楚，你已經……做了選擇。」
Tahlia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但沒有開口說些甚麼。

「我依舊會協助你，盡我所能的協助你──並且，我不會再要求你毫無保留的信任……你只要，相信我的目的，相信我憤怒的恨著黑魔王的情緒。」Snape又說道。「就憑著……」他掙扎了一會兒，良久，才硬吐出一個名字。「Lily。」
即使Snape沒有回過頭，也能夠清楚感覺到Tahlia身體的僵硬。

「黑魔王殺了她。」他說道，但只有他自己才能夠發現暗藏在語氣裡的顫抖。「你知道這代表甚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Snape已經忍下無數次轉過身子的衝動……他不知道要是他轉回頭了，會不會再次情緒失控──他害怕他會忍不住衝上前，揪著Tahlia的領子質問她和Black的關係。
而Tahlia的聲音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進耳裡，絲毫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冰冷至極的嗓音。
「你說服我了。」


很好。
這樣很好。

Snape閉上眼。

Tahlia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而他就只能站著，看似直挺挺地站在自己辦公室中──
「Expecto Partronum。」他低聲念道，感覺到魔杖尖端再次竄出了一隻動物。

Snape緩緩的睜開眼，隨即因為面前無辜盯著自己的牝鹿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為甚麼……」他低喃。目光迎上了那頭鹿。「你在嘲笑我？因為我從沒將你的話給聽見耳裡？」

現在的他，連Tahlia的信任也得不到，更別說愛情……他甚至還得拿Lily來當作藉口──以此說服Tahlia，說服他是多麼痛恨黑魔王。
但他不願繼續這樣活著。

他再也不希望Tahlia繼續對他放在Lily身上的感情深信不疑，但他該怎麼做？
Tahlia已經……已經愛上別人。
或許她早已不在乎自己對Lily究竟還抱持著甚麼想法──才會像方才那樣，對著他的護法開玩笑……

Snape現在知道了。
感到雙膝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跪在地上，他單手撐住地板，握著魔杖的那手一邊緊揪著胸口位置的長袍。
他終於知道真正的心痛……究竟有多麼令人難受──與之相比，過往所有傷心的情緒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有那麼一刻，他只想站起身，追出去趕至Tahlia身旁，向她表明一切，甚至，他帶著她離開，再也不用替這兒的任何事煩心──
但那是不可能的。
Tahlia永遠不會願意拋下她的朋友們，或者應該說，她永遠不可能讓她在乎的人陷入黑魔王的陰影中……例如Black。

心又緊縮了一陣，然後他看見幾滴水珠掉落在地面，形成明顯的色差。
這是怎麼了？
Snape錯愕的身手撫上臉頰，是潮濕的──那是，他的眼淚？

不，不可能。
他用力的眨眼，但隨著他的動作，幾滴水珠又落下，滴落在眼前冰涼的地板上。

Snape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
他以為他再也不可能再留下任何一滴淚……自Lily死後──

打住。
Snape用力閉上眼。
他不能再深陷在過去，Tahlia會是他的未來，即使她最終沒打算選擇他也無所謂……現在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盡他所有的力量陪著她，保護她……

Lily的面容浮現在腦海中。
她在微笑著。

「我很抱歉……Lily。」他輕輕地說道。

他很抱歉。
他始終沒能好好的對待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無論是Lily或是Tahlia。

Lily因為他而死，而Tahlia也好幾次面臨死亡關頭，而他當時卻只沉迷在自己的野心當中，絲毫不顧身邊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的勸告。

手臂似乎被甚麼東西給觸碰到，那是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也或許那是個幻覺……像是風輕拂過手臂，但其實並沒有甚麼實質上的東西接觸到他，即使如此，他卻依然感覺到一股暖意自那兒傳遍全身……

Snape再次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再也不想閉上眼。
他感到錯愕，但同時，卻也覺得不可思議──

「Tahlia……」他欣慰地開口，嘴角在他沒有意識的時候彎起。

一隻銀色的動物蹲伏在他的左手邊，看來愣愣地，不知道為甚麼，在看見那動物的瞬間他腦海中便瞬間的浮現出從前學生時候Tahlia愣愣地跟在他身旁時的開朗模樣，在這同時，那動物也動了一下，用厚實的腳掌搔弄牠直直立著的大耳朵，一會兒，往前蹦了幾步，跳過Snape撐在地上的手，在牠跳躍過，看似與他的手掌接觸到的那瞬間，方才自己感覺到的溫暖又傳進胸膛──

那是隻兔子。

但，儘管只是隻再尋常不過的穴兔，他依舊覺得牠是這世界上最特別的生物。
那兔子又蹦了幾下，然後，逐漸淡去……而在這辦公室中，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再沒那母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