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

一片寂靜，感覺上好像過了很久的沉默。

Tahlia擠出了個微笑，乾澀的開口。「你怎麼現在還問這問題？我說過──」

「你說過以後會告訴我……」Nigel點頭，認真地說著。「但是我還是很想知道……Tahlia你……」他停頓了一會兒，低下頭。「你認識我的爸爸媽媽嗎？」

她當然認識。

她怎麼可能會不認識她自己……

Tahlia僵直的站著，也後悔著。
一切都是她的錯。

沒有人知道在她一個人帶著Harry離開，卻發現她肚子裡因為那錯誤而產生了個生命時，內心情緒究竟有多複雜。

沒有人。

她該說甚麼？
難道她該對Nigel說她曾經不想留著他……或者告訴他，就算她將他生下後還曾有過要將他扔在孤兒院裡的念頭──
無論她怎麼說，都會重重的傷害這孩子的。

Nigel這個名字的意思是黑色的。

她選擇替他取這名不僅只是因為他生來就擁有和她一樣，或者和他父親一樣的黑髮黑瞳，還因為她認為，這孩子是她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來到她身旁的……
原本，她以為她會沒有辦法面對Nigel，但隨著她最後掙扎著做出親自照顧他的決定而不是將他扔開，她逐漸的不會再因為看見Nigel眨著的黑色眼睛而想起Snape。

她不該再想起Severus Snape。

沒錯，她當初撒了謊，但她內心深處的確是這麼認為的，不想再當回以前那個面對Snape的時候就只會遷就他的那個女人，而Nigel……

Nigel沒有父親，也永遠不會有父親。

「我認識他們。」最後，Tahlia終於得以平淡地說出。

她以後會告訴他真相的，但不是現在。
與其拿Nigel還太小這理由來欺騙自己，她寧願承認，她就是還沒有做好準備。
當初撒下的謊，現在她只能選擇以一個更大的謊來圓，或許總有一天她會找不到能夠再拿來說服Nigel的理由，但也不是現在。
她沒有那個勇氣，應該說，她很久以前就喪失這種東西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對不起，Nigel。」她只能這樣說。「我的確認識他們，或者你要說……我害得你沒有父母親我也不會否認……是我的錯……」不意外地看見Nigel表情變得錯愕。「但我愛你，我真的愛你，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保證。」
「但是……」Nigel看起來一臉不可置信，似乎沒有想到竟會從Tahlia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但是……」他斷斷續續的張開嘴，但總是只講出了個詞便說不下去了。

「詳細的事，我之後一定會告訴你，現在聽話，先睡覺好嗎？」Tahlia安撫地說著。「先睡吧……」

但Nigel看起來還處在震驚的狀態，就是沒有聽話地躺到枕頭上，Tahlia嘆了口氣，只得走到他身旁，蹲下。

「我很愛你，Nigel。」Tahlia輕聲地說。「我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愛你。」停頓了一會兒，讓Nigel躺下，才又開口。「我過去做的事並不都那麼正派的，Nigel，而我現在沒有一刻不後悔著……我是個食死人，你知道那代表甚麼──」
「那代表你有殺過人……」Nigel縮進被子裡，小小的咕噥了一句。

Tahlia愣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點了頭，儘管縮在被子裡的Nigel沒有看見，但他還是輕易知道了答案，變得沉默。

「但你要相信，我和你書上看過的那些壞人不一樣。」

Tahlia幾乎是焦急的解釋著，在她想著要說服Nigel的同時，她也在說服自己。
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絕對不一樣──

「不需要你證明甚麼，我也知道你究竟有多麼邪惡──」

不！閉嘴！
Tahlia用力地搖頭，將腦中那總是出現在她惡夢中的刻薄言語給趕出腦袋。

她不邪惡……她不邪惡──
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訴自己。

Tahlia閉上眼，手也不自覺地攢緊了Nigel的被單。

她不邪惡。


「我相信你。」

Nigel軟軟的聲音突然傳進耳裡，短短的一句平凡的話，卻彷彿有著神奇的力量一樣，讓那些繁亂的思緒瞬間全部消失，Tahlia張大嘴，回過神後才發現，他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讓腦袋露出被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自己。

「你──」這會兒輪到Tahlia愣住了，罕見的呆愣著看著面前的小孩子。

「我相信你。」Nigel露出了個甜甜的笑容。「我知道Tahlia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關係，Tahlia一直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思考了一會兒，又加上一句。「我也很愛你。」

不可控制的，Tahlia感覺到眼眶內突然盈滿了淚水。

「Tahlia？你哭了？」看見Tahlia突然哭了，Nigel瞬間慌張了起來，連忙伸出小小的手胡亂地就想用自己的被子把她臉上的所有淚水都擦去，卻被Tahlia突然笑出聲的阻止了。
「沒事，我現在很高興。」Tahlia微笑著說道，自己伸手抹掉眼角的淚。「你絕對無法想像我現在有多開心。」
「真的嗎？」Nigel歪著腦袋，本來還有些懷疑，畢竟在他認知中，哭泣就是代表著傷心，但在仔細的看了Tahlia臉上的笑容後，他才放下心來，因為她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原來人們在很高興的時候也會哭──

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現在也很開心，因為Tahlia很愛我。」
「而且我會永遠很愛你。」Tahlia保證道，伸手做出了勾指頭的動作。「所以我永遠永遠不可能會拋下你。」

「嗯。」Nigel用力的點了點頭，也伸出小指勾住了Tahlia的小指頭。「我們說好了的！」
「對，說好了。」Tahlia答應著。

她是絕對不可能拋下Nigel一個人的。
所以她會待在這兒，她會答應喝下Snape要她喝下的任何能夠讓她健康的活下去的魔藥──
為了Nigel。


隔天晚上，Snape準時的又來到Tahlia這兒，而這次，她甚麼話也沒有問，直接當著他的面，扭開瓶蓋後直接仰頭灌下──
眉頭皺了皺。
「這瓶和昨天的藥不一樣吧？」她緩緩的問道。

「我得根據狀況每天調整。」Snape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空藥瓶，將它收進長袍裡。「魔藥用量必須很精準，Tahlia。」
「是嗎？」Tahlia挑眉。

Snape絕對沒有說實話，絕對。
他口中的些微調整不可能會讓昨天那嘗起來像腐爛的水果的魔藥變成今天這樣，不只沒有令人作噁的味道，在喝下後，竟然還有一種甘甜味。

「你在說謊。」

Snape一愣，反射性地就開口。「我並沒有──」
「你當真以為你可以繼續著在一些事情上對我撒謊嗎，Snape？」Tahlia平板的說。「或者你依舊認為我還像以前那樣你說甚麼我都全盤相信？」

沉默。

Snape現在頭一次非常想堵住自己的嘴，本以為或許這天他還是能夠像前天晚上一樣，和Tahlia安安靜靜地說會兒話，如果真那樣順利的話，或許之後某一天，他們能夠相處的好一些也說不定。
其實那也只是奢求。
他心裡清楚知道Tahlia現在幾乎可以說是厭惡他，而這一切都是他過去的種種作為所導致。
要是他能早一些放開成見，要是他──

搖搖頭。

現在說甚麼都晚了，而他想彌補，做甚麼都好，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想著要修復與另一個人的關係，即使當初他和Lily一見面就尷尬的時候，他也從沒有過這種想法──

「我沒有向你撒謊，Tahlia──」命自己忽略Tahlia的一聲冷哼，他乾巴巴的說著。「但我的確替換了其中的某些材料。」他說道，沒有任何的遲疑。「你要說這和昨天的魔藥已經完全不同也可以。」見Tahlia依舊不臉不信任的表情，儘管他覺得內心無比受挫，還是又硬擠出了一句話。「我沒有必要連這點小事也欺騙你。」
Tahlia沒有想再表示甚麼的意思，向後退了一步就想關上門，卻被Snape阻止了。
「還有事？」

「Potter的情況……如何？」Snape問道。

Tahlia愣了一下，才回答。「很好。」

Harry昨晚睡得很沉，而且今天一整天也表現得很正常，照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才對，最重要的是，她今天特地弄來了一條蛇，而Harry表示，蛇的嘶嘶聲在他耳裡已經構不成任何一句有意義的句子了。
這樣應該是成功了的。

「老實說，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快就成功的。」Tahlia不自覺的脫口說了一句。
「要不是你答應了替我分擔教學工作，我想我現在大概做不成，Tahlia。」Snape緩緩地說著。「我認為……」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說，深吸一口氣。「我認為，你替Potter付出這些，Lily會很欣慰的。」

「她是我的朋友。」Tahlia淡淡地回道，令Snape分不清她現在的情緒究竟是好還是壞。「要是我們立場交換了，她也同樣會這麼做──她一直是個很好的人，Snape，比我好太多了……」
「不。」Snape直接打斷Tahlia的話。

她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詢問的目光也放到了Snape身上。

「我認為，你不比Lily還要差。」
這話Snape說的認真，卻讓Tahlia眉頭深深地皺起了。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道。「你甚麼時候變得這樣會說場面話了？」一邊擺出了個近乎完美的笑容。

「就算你覺得我和Bella那女人是同一類人，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