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運之神真的是搞事之王！04

話說回來，這次的任務非得到盲區才能執行，主要也是出在它那個「無法被神明看穿」的性質；倒不是因為它和冥界比較相近之類的，想去冥界很簡單，找個自己喜歡的方式狠狠的死一回就能下去了，從哪裡都是直線最高速限通行，一點阻礙也沒有。
盲區長年被命運碎片的神力侵襲，無法被其他神明看穿，更無法降臨，動不了任何手腳來阻撓，所以可以保證我們在這裡絕對不會被外力打擾，能夠專心拯救歐若菈。
當初尤里西斯跑來這裡大搞神印實驗不是沒道理的，在這裡對那些神祇給的神蹟大動手腳，祂們都沒察覺，不單純只是看不穿這個區域而已，是連感知都沒辦法觸及。
話說回來，其實大部分神祇都不知道命運之神的存在。早在祂們誕生前，命運就已經變成一堆沉在冥界底的碎片。但對於萬物造主的恐懼似乎是深植在祂們的本能之中，所有神祇都對命運的力量敬而遠之，就算祂們自己也不曉得怎麼解釋這種恐懼如何而來，祂們也沒考慮要去質疑這詭異的事實，而是很從心地害怕著、遠離著，壓根不敢來打盲區的主意。
不過我個人是覺得，就看戰神前幾天被我揍成那副狗樣子，少說也得花十天半個月養養傷，尤其是心靈創傷，多半是不會再插手阻止我的行動。
但光明神後來稍微提到了神界的狀況，從祂語焉不詳的說詞來推斷，期待人界大混亂好讓信仰洗牌的神明太多了，戰神只是表現得比較高調的那個，卻稱不上是主謀──
或者該說，這檔子事沒有哪尊神是主策劃，大家只是有著共同目標而已，但想怎麼幹都是自己的事，沒在跟別人商量的。
除了分享神圈很亂的八卦，光明神終於願意將拯救歐若菈的完整辦法公布出來。聽完之後我算是有些理解祂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明，要等我們全都走到最後一步了才說。
因為這辦法完全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個人是不管怎樣都願意做，但得知細節的旁人很可能會出言阻止，例如路思恩和奧斯卡聽完的第一反應都是劇烈搖頭，差點沒把脖子搖斷的那種劇烈。
還記得我剛剛說去冥界的最快方式嗎？
沒錯，現在的我，準備要去死了。
雖然有持嚴重反對意見的同伴，但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他們除了配合我之外別無選擇。
而這整件事最可怕的其實不是我要去死，是光明神早就將一切都計畫得相當完美，每個細節都環環相扣，讓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取代。
讓人細思極恐的老狐狸。
首先，我一直以為西歐多爾被抓進這次行動是為了當備案，假使我這個擁有命運碎片的一號先鋒者不幸任務失敗，還有二號可以再來一次。殊不知他真正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是為了下手幹掉我。
什麼意思？意思是其他人動手我都可以用魔法反擊，唯獨面對西歐多爾，我他媽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赤手空拳都能把我搥死。
況且這心理變態的傢伙也沒什麼負擔，得知要負責親手幹掉我時，只是唏噓了一聲「好可惜」，然後就沒了。
然後就沒了！真是完美繼承我們生父那個畜生血統，整捆打包沒在客氣！
而路思恩的神蹟，也不是為了什麼增加戰鬥力的狗屁理由，說穿了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有了他的「暫停時間」，可以盡可能拉長我停在「死去」狀態的時間。每多一秒，能救回歐若菈的機率就高一分。
我要更正上面的話，是兩隻讓人細思極恐的老狐狸，複數啊複數。
西歐多爾輕車熟路地領著我們在盲區裡兜圈，很快就來到了之前他和尤里西斯大搞人體實驗的現場。這裡已經被國王陛下派人來搜查過一次，大部分的實驗筆記和器材都被扛回聖殿封存了，但當時拿來關押某些實驗對象和殘獸的鐵籠卻還在，地上還有不明的斑點污漬，看起來就跟什麼非法屠宰場似的，讓人不寒而慄。
路思恩的臉色非常糟，糟到連西歐多爾這賤人都不敢再對他開玩笑。我很想上前安慰，但有鑑於目前的我，貌似也是造成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之一，於是便落到跟西歐多爾同樣的下場，大氣都不敢亂出，就是摸摸鼻子低頭做事。
當西歐多爾弄出一大缸子水擺在我們面前時，我還是滿腦子的恍惚。
我就要這麼去死了啊……
「我們再來行前演練一遍吧。大家要做的事都記清楚了嗎？」路思恩已經選擇放棄勸阻我用這麼危險的方法，轉而回歸冒險隊隊長的本職，開始給諸位隊員下指導棋了。
「我我我，我第一個！我負責淹死她，狠狠按進水裡不鬆手就對了！」
媽的你這殺人魔！
「小娜的意識我會負責把關，在她真的死透之前，我會提醒你們趕緊救她的。」
奧斯卡也在那裡長吁短嘆。他反對我去送死的理由很簡單，說他不想再找一個新的契約主，麻煩。那種很嫌棄又很一副勉為其難的口氣讓我很想抽死他。但至少要等我把事辦成了，回來之後再抽死他，現在的他跟我有契約關係，是唯一一個可以感知我的狀態到底是心臟停了幾秒還可以救回來，或是已經涼了下去陪我老婆了的傢伙。
「我會盡量延長佐娜處在『生死之間』的時間，幫她多爭取救援歐若菈的機會。」
最後三個人都默默望向我。
「我……嗯。謝謝你們的幫忙，我會盡力救她回來。」
原本我也想多說點什麼，可是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在交代後事一樣，超級無敵霹靂的不吉利。難得我跟西歐多爾湊這麼近，我們之間的命運力量互相抵銷，讓我的衰運暫時停止運作，我可不想烏鴉嘴咒死自己，所以還是先閉嘴，把事情做完了再說吧！
但思索幾秒後，我還是抓著路思恩的手，把他拉到一邊去，盡量不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像在訣別之類的，用稀鬆平常的語調道：「路思恩，我知道你怕我一個衝動就胡來。我覺得自從認識你之後啊，我真的進步很多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會一股腦地蠻幹了……應該沒有吧？嗯……好像沒有這樣了吧……咳咳，總之！我會量力而為，不會為了救人，結果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其實我一直都明白，歐若菈能活下來的機會很渺茫，但不努力嘗試著救她，這對她來說就太不公平了！我自己也……也無法忍受。如果最終依然失敗，至少我們曾經奮鬥過，遺憾也能少一些。我是這麼想的。所以──」
「所以，妳專注在營救任務上就好，其他的就交給我們把關，不用擔心。」路思恩截了我的話，驀地捏緊我的手，但幾秒後便放開，臉上的神色像是在猶豫著什麼，欲言又止。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回來之後，不管你想對我說什麼，我都會好好聽完，不會逃走。」
路思恩詫異地抬眼望著我，我瞬間覺得窘迫無比，連忙補上後話：「你、你想嘛，之前你跟我說了預知夢的事，說我會殺人，我也沒有被嚇到啊！我這人別的不說，膽子特別大，承受力很好！所以……呃……所以，不管你想說什麼，我覺得我都能接受的！我們是好朋友、好夥伴，一起歷經了這麼多事，不管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我都願意聽你說，也願意幫你、替你分擔煩惱！總之，等我回來，我聽你說！」
路思恩沉吟良久，就在我覺得自己可能講錯什麼，急需呼喊奧斯卡來救場時，他終於打破沉默，露出他招牌的慈祥微笑，點頭應道：「好，等妳回來，我就跟妳說。」
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算了，回頭再說吧。
回到那一大缸子水邊，我看著那紫到發光的水實在噁心得不行。但這水是盲區特產，表示它蘊含著命運之力，多少能給我一些狀態上的加持，會比清水更好，我也只能咬牙忍了。
當我踩著水跨進大水缸時，西歐多爾還一副很不能理解的口吻問道：「下水還穿著衣服？多累贅啊！怎麼不乾脆脫光了──啊！」
我一邊適應這冷到骨子裡的水溫，一邊聆聽某人被奧斯卡痛扁的慘叫，直到身子終於不再抖得那麼厲害，這才朝路思恩慎重地點點頭。
然後一股巨力突然從我頭上襲來，把我狠狠按進水裡！
靠靠靠靠靠！
紫色泉水猛地灌進我的氣道，我的胸腔傳來可怕的灼燒感，痛得像是裡面被人點了一把熊熊大火。我在驚嚇之中發出尖叫，結果就是更多的水衝進身體裡，下意識睜開雙眼就被水刺激得不停眨動，視線裡至剩下一片我自己吐出的氣泡，模糊不堪。
算了，讓我呼吸吧！我不想死！好難受！
不對！是我自己說要死一回好去救歐若菈的，我不能後悔！
就在我痛得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的五官驀地像是被人抹去一般，明明爭著眼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耳邊什麼聲音也沒有，連張嘴也發不出任何喊聲。
整個世界好像在剎那間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