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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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08
  晉文又拿著書來借梁淵。這次還順便帶了課堂的書本,很有禮地請教著梁淵問題。

  梁淵想著要怎解釋,晉文才好聽懂,頓了一下正要開口之際,剛來蹭完一餐的秦非,嘖了一聲就插話了:「這課堂講師不是說過了嗎?睡死了啊你?」

  晉文一聽秦非開口就一股火氣,你才睡,你全家都在睡:「我又不是你,我才沒睡。」

  秦非可笑他了:「那就是笨了,聽了還不懂。」

  真是個能氣死人的啊!晉文只嚷道:「又不是問你!你走開!」

  「我偏不,」秦非嘿嘿地笑道,「這個我會啊,求我囉,我就告訴你。」

  晉文最討厭這小孩信口胡謅:「你又沒去上課。」

  「這我去年聽過了。」秦非可是早他一年多就進了洛陽。

  「我才不信你。」晉文從沒在課堂上見過秦非,倒是在食堂裡撞見過秦非好幾回。秦非總在那大吃特吃。

  「這麼簡單的東西我根本不用去聽,但有天我吃太飽想找個地方睡,還沒睡著前那講者就講到這。」秦非慢條斯理地道,「所以,我知道他有講。」

  「那你說說這怎回事?」梁淵看秦非肯開金口,就悠閒地拿起杯子喝水。

  秦非只伸手向前,翻出掌心。

  梁淵楞了一下,輕笑吟吟地從掛帶拉起繫著的荷包,拿出一枚金粒在他手心。

  秦非看著小金子滿意了,就開口解釋,條理分明,脈絡清晰,十分清楚明白。

  晉文對這個問題也不是全然不解,他可是有仔細研究過,準備好自己見解才來問的。此時秦非這麼一插手,反而是梁淵提著問題,和秦非對談如流。倆人各有見解,旁徵博引,光是聽他們討論,晉文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明白的可多了。

  梁淵很滿意。他知道秦非智慧過人,但這人想說時,會吵得你不得歇息;不想說時你再怎問,他也不吐半字。像課堂上就種大家差不多都知道的事,秦非根本就懶的和他聊幾句。每次梁淵想問問他的見解,他了不起就回個:「你能和我對談,這個你不懂?沒聽過就去聽,沒看過就去看,別來浪費我口水。」

  晉文有點不高興了,他覺得被秦非搶了自己的表現機會。正有點氣餒時,他突然捏著鼻子,對離他有點近的秦非說:「你好臭。」

  秦非咧嘴一笑,更往晉文那靠攏了一步。

  「味道很重吔,你走開!」晉文往旁移了點,他可是很愛乾淨的,每日早晚都要沐浴一次,身上更是隨身帶著乾淨的帕子,他趕緊地拿出來摀著。

  秦非更顯親昵地往晉文那擠。

  晉文正打算開罵時,梁淵嘆了一口氣,就去站在倆人中間。

  「他好臭,你可別沾上。」晉文好心的對梁淵說。

  「我好臭,我就是要沾吶。」秦非壞心的對他倆說。

  「我沒差,倒是二位不如就別吵了。」

  「我有差,我就是要臭死他。」秦非偏不依。

  「你這隻臭蟲!」晉文快氣死了。

  秦非更是騷首弄姿地撥弄起個把月沒洗的頭髮。

  這下樑淵有差了,他只好開口:「明天,周家要辦一個宴會。」

  秦非還在欣賞一個做噁一個忍著噁的倆人表情,邊揚眉表示:那又怎樣?

  「你不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

  「那就好,我可要去呢。」晉文說得意揚揚,要知道這可是有頭有臉的,才會被邀請。

  「好吧,那我去看。」秦非笑瞇瞇地立刻改口。

  「你,故意的?」晉文指著不懷好意的某人。

  「當然。」秦非更故意地對晉文笑得沒心沒肺。

  梁淵趕緊止住倆人,只是對秦非說:「那你,還是打理一下吧。不然,學宮的人,怕是認不出你了。要不我喊人給你洗個澡,換件衣……」

  「你剛是瞬間耳聾嗎?都說是故意去給他添堵了,當然要這樣去臭死他才對。」

  「……」快被臭死的倆人無話可說了。

  梁淵還是勇敢的,再提了一個道:「你家裡,還是沒消息?」

  「大概,屋子都結網了,連老鼠都不去了。」

  「那你都住那?」

  「還住啊,不過髒了點,還是有床有坑有被。所以說我洗什麼澡,我那窩味道更重,不信我拎被子來給你聞?」

  「……」晉文有聽過,秦非是沒人要的王子,沒想到真的連照顧的人都沒有。

  「你可以來我這兒住。」梁淵很平淡地說。其實,之前秦非偶而就會留宿,他想乾脆讓他住進來。

  「再說,我那沒人才清靜,你這吵的很。」秦非學著晉文指著人的樣子,指回去囉。

  「……」晉文氣得不想同情秦非了。

  梁淵只柔聲道:「我這兒方便,一早起來,就有熱騰的食物吃。」

  「我有一早起來嗎?這是洛陽,那都有得吃。」

  「你哪來的錢買?」剛不是說沒照顧的人了嗎?哪來的錢?

  秦非給了一個:誰說我用買的表情。

  晉文想罵他小偷!可話還沒出口,想想秦非連入學宮的年紀都不到,卻沒有侍人照料,也沒有錢到……騙朋友的錢。秦非是什麼都沒有了吧?晉文想想如果是自己,他能活在洛陽嗎?

  梁淵決定回到原點又道:「明天宴會將有很多州家的人到,你可以去打聽各種消息。」

  「這不有你嗎?你去吧。」秦非還是那副,「我准了。」的樣子。

  「我才一個人,你去的話,能多問點啊。」梁淵再勇往直前。

  「你那點破事,自個兒問去。」秦非倒是想問問別的。

  梁淵看他在想事情就知道有事,只道:「我當然會問我的,我是怕不夠問你的。」

  秦非瞪他,我想問什麼啊?

  梁淵二手一攤,我哪知……

  秦非再一副,那你沒事裝什麼?

  梁淵無奈一嘆,你很明顯有事啊……

  秦非握緊拳頭,叫你再裝,是不是欠調教了?

  梁淵無奈地說:「反正這種場合,有很多訊息,你去看看也無妨。只是說,人要衣裝,你要不要……」

  「得了,你真是有夠會唸。」秦非翻個白眼就開始脫衣道,「叫人燒水來啊。」

  梁淵趕緊喊人。

  晉文也翻白眼,很受不了地道:「你有必要現在就脫光?」

  「我只有這件衣,不現在洗叫人烘乾。等我洗完再回去臭你嗎?」

  晉文有點不信,只道:「你怎可能沒有其它衣服……」

  「那屋子太久沒人住,能被摸走都摸走了,被子是因為太臭才沒被拿走。」

  梁淵只道:「要不先委曲你穿我的吧?」

  「不要,你的衣都輕飄飄的,看來就很麻煩,不方便我爬狗洞。」

  「……」

  「……」

  最後這問題在秦非洗的夠久,衣服都能烘乾好之後就沒了。實在是秦非頭髪都打結了,梁淵梳了很久,久到秦非不耐煩,自己削了一些才搞定。洗完後梁淵又讓侍人準備吃食給秦非,秦非有吃有喝就不去鬧晉文。晉文終於可以好好和梁淵聊學問。

  待天色漸暗,晉文要回府時,才看到秦非縮成一團,窩在一個角落睡著了。晉文抿著嘴瞪了人好一會,笨小孩,這樣會著涼的。他解開自己的大衣,展開略揚,湊了過去正要蓋到秦非身上時,被人拉住腰帶,猛力往後一扯。

  幸好有那一拉,因為下一瞬間,秦非突然就彈起了半個身子,手持匕首往前一劃,差一點就劃破晉文的脖子。那匕首鋒利的狠,不過略嗑碰著,便削去了晉文揚起的髪稍。

  此時只見秦非半瞇著眼,迷朦朦地抬著頭,像是在嗅什麼,又像在聽什麼,過一會子,就又突倒下再睡。

  晉文嚇呆了,只不敢置信地指著秦非,想破口大罵卻又一時找不到詞,就喘著氣支晤了個「你」字老半天。然後才聽到梁淵嘆口氣道,「他從小就這樣,你莫怪他。」

  晉文又呆了一回,猶豫不決的問:「什麼叫從小?從小是多小?他今年也不過十一歲!」

  「我早你一年認識他,他就這樣了。」梁淵第一次比晉文慘,被劃了一刀見了血,還得跟家裡交代說是習武不小心。然後他才發現,秦非總是睡成現在這樣:背定要靠著結實的牆壁,像個小獸蜷縮成一團時,懷中手裡定揣著一把武器。「他那完全是反射動作,長年累積下來的。」

  晉文知道秦非天資聰穎,也知道他小小年紀就武功高強。「可是,為什麼要練……」晉文沒有問完,看梁淵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了。秦非,是沒人要的小孩,這還是客氣的說法。殺星降世,災神化身,兇珠之子,將滅九州。多少人想要他死,連自己的父王哥哥們都出過手。在自己的州裡沒有可安身之處,像個棄子被丟在他州。他活的像個野生小獸,因為沒人把他當人照顧。從小,是多小,如今,晉文和梁淵一樣不敢問。

  晉文德行還是不錯的,這次沒吵秦非,默默就告退了。

  梁淵只嘆了一口氣,小心防著地,想偷渡個被子過去時,才秦非早醒了。

  秦非亮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那像小姑娘的就算了,你也搞不清狀況嗎?」

  「側隱之心,人皆有之。」

  「笑死。我需要還是你需要?」

  「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

  「所以說:你是輕視我的處境,即使知道我根本不在意?」

  「你真的不在意?」

  「那一點你覺得我在意?」

  梁淵還真想不出來,只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希望你在意。」

  「有什麼好在意。」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感受到人的溫暖。」

  「這有點難啊?我倒是配合你那『側隱之心』發揮一下:想想『我的處境』,告訴我,我若真的有心,感受到的,是叫溫暖?」

  梁淵無言。

  「呵,就陪你玩玩。至於你玩是溫暖還是焚身的烈火,你自個看著辧。」秦非使喚他道,「去給我弄一桌熱騰的食物來,小爺我要吃飽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