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潘朵拉的謎語 (4)

　　「所以，你意下如何呢？」

　　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康希斯剛結束長篇大論的說明，悠悠地啜了口熱咖啡。他看著眼前維持著一貫鎮定神情，卻沒有回覆的久韶問道：「呵，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不，我現在有點訝異。」儘管久韶這麼說，他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變動：「發生了這麼多起和Server可能有關的兇殺案也好，Server可能不只一個也好，這些事情可以瞞著社會大眾這麼久。」

　　「對警方也好，對系上也好，這些事傳出去都非同小可嘛。」

　　「也是，利益一致。」久韶點點頭續道：「我是你第一個找來談這些事的人？」

　　「對；本來我還想找徽彥和蜜諾來，不過他們有事情。」

　　「蜜諾就算了，徽彥他春之祭後不知道在忙什麼。我下了課也不常看到他。」久韶邊說邊微微嘆了口氣，拾起桌上一份裝著計劃的資料夾：「然後呢，關於在系上成立搜查組的事情……」

　　久韶一手摀著額頭，頗感困擾地沉吟著。那是連與他熟識的康希斯都鮮少見到的神情。

　　「哪，你都已經大三了，該對未來有點打算。」康希斯悠哉地笑了聲，對於自己難得處於上風很是得意：「如果想留在這裡念研究所，不妨就加入吧！當作打工也是可以的喔。」

　　「我沒辦法馬上給你答覆，請讓我再考慮一下。」

　　「為什麼？如果是擔心勝任不了，我可以向你打包票，你不會有問題。」

　　「我不擔心那方面。」久韶斬釘截鐵地回道。

　　「呵呵，逡巡不前可不像你的作風呢。」康希斯一副雲淡風輕地說道：「聽說亨利克在問瑞爾和德雷要不要加入時，他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久韶略有不悅地揚起眉頭：「但是即使和檢方合作，取得大量資源時都對兇手沒辦法，我一個人加入又有什麼用？杯水車薪吧？」

　　「話也不是這麼說嘛，幫手越多越好，聊勝於無。」康希斯說道後，見久韶沒有多大反應，也只能嘆口氣：「總之你再想想看吧，我是很期待你能來幫忙，帶帶學弟妹也好。」

　　「一年級找了瑞爾他們，那二年級呢？」一聽到學弟妹，久韶的眼光霎時銳利了起來。

　　「啊，那我也想問你。二年級的亞諾瓦教授在認真考慮退休了，所以乾脆請我幫忙找人。你有推薦的人選嗎？」

　　久韶回想起在系上偶爾會看到的佝僂身軀，對於這個消息並不感到太意外。他一手叉著腰回道：「我跟其他屆大部分人都不熟，要我推薦誰也說不上來。不過要是你問我一定不能找誰，我倒是可以列幾個名字給你。」

　　「這就不用了。」康希斯對於他的意思自然心知肚明，輕笑了聲後續道：「那麼再麻煩你把今天所說的轉達給徽彥和蜜諾吧！你們要是決定了就來找我，我這幾個禮拜應該都在學校。」

　　「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久韶邊說邊站起身，背上自己隨身攜帶的側背包。不過正要推開門之際，康希斯又從久韶背後叫住他。

　　「我不知道現在說這會不會有點太遲，不過從系學會長的位置上卸下來後，多去認識認識系上不同的人們吧？」

　　久韶一手搆在門把上，沒有回頭，沉默了好一晌才緩緩說道：「……我會試試看。」

　　在門再次被掩上後，康希斯不禁意味深長地微笑著。他回過身，望向窗外平靜的校園景色。

　　那小子在各方面都很有天分，有天分到甚至讓人敬他三分。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太相信著自己所構造出的世界真理。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呢？

　　「一加一，是可以不等於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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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中午，佳蒂一個人坐在學校食堂的角落，腦中反覆咀嚼著前幾天在同一個位置上，蜜諾和自己的對話。

　　她的雙手交叉在桌上，不安地活動著手指。心裡暗自想著：確實，那天蜜諾學姊講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實，如果想確認的話只有眼下這個方法而已。但手上什麼證據也沒有，對方也不見得會老實。

　　她嘆了口氣，不經意地回頭瞥了眼窗外的景色，正下著初春的綿綿細雨。

　　「特別把我約出來，有什麼事嗎？」

　　就在此時，伊湜塔一手用傘撐著地，一手叉著腰，站在桌子對面的位子後。她的髮際和肩頭還能看到被雨淋濕的水漬。

　　「我有非知道不可的事情。」佳蒂慎重地吞了口口水；見她認真的神情，伊湜塔雖面露不耐，卻仍把傘掛在桌際，坐了下來。

　　「春之祭那天，把我麥克風關掉的，是學姊你沒錯吧？」

　　「是。」對於在春之祭當天就為人所知的事實，伊湜塔很乾脆地承認，但也沒有多加解釋。

　　佳蒂本來還預期會聽到幾句辯解的話，但隨之而來的沉默讓她感到一股莫名的空虛。在被空虛纏繞全身前，她又追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只是因為你喜歡納瑟西斯嗎？」

　　「我呀，當然喜歡他，喜歡到為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伊湜塔一手撫在自己胸前，貌似誠懇地說道：「當然，那天在對戰時對你做的事情，是有點太過份了。不過同樣是女人，妳可以理解的吧？愛一個人，愛到願意犧牲一切的心情。」

　　「理解？」佳蒂覺得入耳的話相當荒謬，不由得苦笑了聲：「那同樣是女人，在偷聽到我的過去時，妳有嘗試去理解我的感受嗎？」

　　「什麼……意思？偷聽？」伊湜塔像是胸口挨了一拳一樣，眼神不自覺地飄忽到一旁，但佳蒂硬是把她叫了回來。

　　「我越想越奇怪，為什麼納瑟西斯會知道我的過去？我上大學後就只在烹飪室開口過一次，如果不是蜜諾學姊說出去，還可能會是誰？」佳蒂越講越激動：「那天我才剛走出門，就差點撞上學姊妳，妳該不會一直偷聽我跟蜜諾學姊……」

　　儘管佳蒂一點證據也沒有，但從伊湜塔愈發凝重的神情，佳蒂認為自己的推論也八九不離十了。

　　沉默中，伊湜塔緩緩地開口，語氣卻微微顫抖：「都已經過去了，妳這麼執著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知道真相又能怎樣──」

　　「妳怎麼可以這麼說？」佳蒂沒等伊湜塔話說完就頂了回去：「今天要是角色互換，妳能忍受自己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在大庭廣眾下被掀開嗎？」

　　「本、本來就是！事已至此，什麼都改變不了啊。」伊湜塔一手握著拳，咬著牙，像是掙扎了許久才續道：「好嘛！我道歉嘛！一開始只是納瑟西斯說要是有什麼消息就讓他知道，誰知道會……」

　　「這算什麼？原來今天變成這樣，全都是妳的關係嘛！」佳蒂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砰地一聲讓伊湜塔也嚇了一跳：「妳還說妳愛納瑟西斯愛到可以犧牲一切？妳犧牲了什麼？妳的愛犧牲的是別人呀！」

　　「所以妳把我約出來只是想羞辱我嗎？」

　　「嘿，那邊發生什麼事情呀？」「不知道耶？情敵吵架嗎？」「嘻嘻，拍到了拍到了。」「你……你們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這…這跟你們又沒有關係！」

　　兩人的聲量越吵越大，漸漸地不只她們，周遭也不知何時開始揚起陣陣私語，原先在角落的她們已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傳入耳裡的風涼話，加以伊湜塔不甘示弱的反問，佳蒂已經沒有再搭話的心情。

　　她一言不發，搆起擱在隔壁座位的包包，霎地起身，隨即用力地把椅子推回原位後轉身離去，沒有正眼再看伊湜塔。

　　佳蒂擠過迎面而來的人潮，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走廊上。站在長廊的盡頭，她仰望著細雨不停的天際，只覺空虛和氣憤，或許還有些荒謬。因為正如伊湜塔剛才所說的，即使知道真相，她又能做些什麼？

　　撐開只能容納自己的傘，佳蒂正要離開，卻聽到後頭傳來此時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的呼喚。

　　「佳蒂！」「瑞……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