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潘朵拉的謎語 (3)

　　接著要講述的是我，一個T大數學系二年級生的故事。其實我認為自己是誰不是很重要，反正大家向來也不怎麼記得我，而且這樣也好。

　　「咳──咳！那麼就下課了，咳──」

　　這位在台上的是我們的機率課教授，史迪特‧亞諾瓦，兼任我們的實戰演練課老師。其實他早就是能退休的年紀了，但據說因為對教學有著超乎常人的熱忱，所以每個學期還是會兼個一門課──我是不太能理解這種熱情。

　　舉例來說，每次在實戰演練課要示範時，每揮一次武器就好像要把他骨頭揮散般；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了，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拚？

　　我是這麼想的：人呀，只要能安安穩穩過著平凡的一生，不要危害別人就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了。鼓吹熱血也好，計畫陰謀也好，光想就累人。

　　啊，是呀，很多人說過我平生無大志，老是瞇著眼睛(能看見東西就好)，一副慵懶相，但嚷嚷著要有一番作為的人中，真的成功的又有多少？我只是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罷了。別人怎麼說，只要別太誇張也沒什麼好違抗的。就像考試，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沒必要特立獨行搞個神奇的答案來相互為難。

　　我收拾好背包，一手悠哉地叉在夾克中，經過三三兩兩的其他同學。下了課還要搭理其他人本身就是件麻煩事，但有的人似乎就是樂此不疲。

　　「抱歉，戶羽，能幫我撿一下筆嗎？」

　　「嗯？」就在此時，桌子後的納瑟西斯突地叫住我。我低下頭，一支純黑到發亮的筆剛滾到腳邊，確實很符合他的品味。

　　「沒關係，我來就好。」不料在我彎腰前，伊湜塔就搶先把筆撿起來送回去，也省了我一番工夫。春之祭之後這兩個人突然又變得很好，和學期初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納瑟西斯就是那種很擅長交際的人，他的身邊老是圍著其他人。你問我怎麼不跟著靠過去？因為很麻煩啊。反正他也不糾纏我，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別誤會，我其實不討厭他，相反地，我還蠻感謝他的。

　　剛才也說過，我覺得別人要求什麼照做就好，考試也不例外。但是中學時我只要這麼做，同學們(有時甚至部分老師也會)就會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我，相當讓人受不了，我明明只是照著指示回答大部分的問題而已。幸好大學時這種目光由他幫我吸走了，而且他看起來也很樂在其中。

　　我瞥了眼被許多人圍著的他，他們的談話裡瀰漫著一股快活的空氣。今天已經比較好了，平常人更是多到像是會散發光芒般刺眼地讓人難以直視。我想大概是之前春之祭的關係吧？

　　唔，其實納瑟西斯會在春之祭做出那種事情，我好像也不是很意外。畢竟他就是那麼享受掌聲和名譽。那位學妹是有點可憐，但反正也有人替她出氣。

　　那個學弟，叫瑞爾是吧？能打敗納瑟西斯確實挺厲害的，卻也把自己搞得滿身是傷，有需要這麼拚嗎？而且即使他這麼拚，也沒有改變什麼。會跟著納瑟西斯的人就會跟著，他也一樣是團體的中心。或許大家是會稍微提防他一點了，但我不覺得他會介意。

　　日子不會有什麼改變，只會照著不知是誰寫好的劇本前行──只要記得別給我戲份太重的腳色就好。

　　「吶吶，戶羽！」在我步出教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乍聽下天真的叫喚聲。

　　「我不要。」

　　「啥？我什麼都還沒說耶！」梅潔卡抿著嘴，用她水汪汪的雙眼盯著我，更讓我確認直覺是正確的。

　　「反正每次跟你扯上關係的都是麻煩事，去找別人啦。」我自顧自地向前走，她也沒有一絲放棄的意思。

　　「至少先聽我說完嘛！我保證這次不麻煩！」

　　她每次都會這麼說，然後每次都搞到人仰馬翻。但是要是放著不理，她就會一直跟著我，那就更頭疼了。

　　「是什麼事情？」我嘆了口氣，隨口問道。

　　「你要不要……」她突地把臉湊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要讓我看看她今天花了多少時間化妝：「參選系學會長？」

　　「不要，沒空。」

　　「嘻嘻，你講沒空超沒說服力的！」

　　可惡，就這點沒法反駁。我翻了個白眼後抗議道：「你還說不麻煩？選系學會長麻煩得要死好嗎？」

　　「什麼事情你都說麻煩，到底有什麼你覺得不麻煩？」

　　「嗯。」我嘗試想了一下下，很快就得到答案：「想這問題好麻煩。」

　　「總而言之，我聽徽彥學長他們在說，現在登記參選會長的只有納瑟西斯一個人。」儘管梅潔卡很明顯不滿意我的答案，但她很識相地沒再多問：「再這樣下去他就會選上了。」

　　「那有什麼問題嗎？」我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再說有誰敢出來選呀？那天他在春之祭就把別人的過去抖出來了；現在要是跟他選，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過一遍？」

　　「就、就是這樣我才覺得不太對呀！系學會長怎麼能到處抓人把柄威脅人？」說實在，梅潔卡會這麼說讓我有點訝異，畢竟原本她也是圍繞在納瑟西斯身邊的人之一；當然也不能排除她只是想找點樂子罷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只要妳別管他，他也不會沒事抓妳把柄呀。」我雙手一攤，老實地說出心中的想法：「他說想幫大家爭取開放Real Mode，應該很多人贊同吧？而且不管個性如何，他確實是很有能力。」

　　「說到能力，你也絕對不會輸給他！」梅潔卡突然繞到我面前，叉著腰，噘著嘴：「你可是第一次參加春之祭就拿到並列第三的諾莫‧戶羽耶！」

　　「這跟能不能當會長是兩回事好嗎？話說回來，你那麼想選就自己去選呀！」

　　我忍不住吐槽道。話說回來，我今年之所以會去參加春之祭純粹是因為亞諾瓦教授在某次實戰演練課下課時，可憐兮兮地拜託大家參與的關係。誰知道就一路贏到準決賽了？那天頒獎時我當然也在現場，幸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久韶學長和瑞爾身上，沒有盯著我。

　　「對手是納瑟西斯耶，除了你，我不知道我們這屆有誰能夠和他一戰了！」梅潔卡有些落寞地垂下頭：「我也只是因為很擔心繫上會不會因為開放Real Mode而亂成一團啊！要是有誰又受傷……」

　　唉，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嘆了口氣，要是真的開放Real Mode，生活大概會變得更麻煩吧？而且梅潔卡調皮歸調皮，偶爾也會發自內心地擔心人──不對，這麼想就會墮入她的陷阱！這個時候不要理她就會沒事了。

　　見我沒有進一步回答，梅潔卡也終於要知難而退了：「唉，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也不會再勉強你。」她低下頭，眼角似有若無地泛有一絲淚光：「我只能一個人努力，沒有任何人的幫助……」

　　「慢著，我怎麼好像變成壞人了？」

　　「不會啦！你願意聽我說，我就很開心了，怎麼會是壞人呢？那我先走了，明天見。」梅潔卡邊說，邊稍稍拉了下領口。我忍不住瞧了過去，卻又很快被理智喚醒。

　　她轉身離去，腳步是那麼地沉重而緩慢，和平時活力十足的模樣相去甚遠。可惡，我是不是真的誤會她了？誤會人也好、被誤會也好，都是麻煩至極的事情；變成壞人更讓人頭疼！

　　「等一下！」我連忙叫住了梅潔卡，只見她充滿期待地回過頭。

　　我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但仍牙一咬說道：「梅潔卡，除了叫我選系學會長外，妳要是需要什麼幫忙，我會試試看。」

　　「真、真的嗎？」

　　「嗯，站在第一線真的太麻煩了，但退一步的話……勉勉強強啦。」我搔了搔頭，說著自己事後想起來都言不由衷的話。

　　「這樣的話，」梅潔卡雀躍地揚起一股微笑──不，那股微笑好像又帶有點得意的氣息：「我有另外一件事想拜託你！」

　　雖然不知道那件事情是什麼，但我看著好似抓到獵物的梅潔卡，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我，一定又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