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戰記，第五章、同行

　　第五章、同行



　　喀拉、喀拉、喀拉。

　　刀具撞擊瓷盤的聲音不絕於耳，而在上面一塊塊像山的肉排正逐漸地消失中。

　　拉起牛排刀，直接刺入牛排中心，再豪邁得咬斷，吞下。

　　里翁張著嘴，他雙手停滯在自己的牛排前，一臉看著奇異生物的表情，而那隨著撕裂牛排而擺動的紅橘長髮正跳起愉悅之舞。

　　「嗯？你小子怎麼才吃兩口而已，像個乾瘦猴似的，多吃一點！」

　　「啊，是，這、這真好吃。」

　　「味道是挺不錯的啦！啊姆姆，熟度調味都很不錯。」

　　「唔姆，這……應該不便宜……吧？」

　　「啊——姆唔，一塊好像20盧米吧？」

　　「20盧米啊……塔瑞莎大姊至少點了……十塊牛排吧？」

　　「十五塊！」

　　「——」

　　「呃，我們……錢，夠嗎？」

　　「啊？唔姆，你小子放一百個心啦，依照你的食量要吃垮我還要三輩子看有沒有機會，哈哈哈！」

　　『我是擔心妳吃垮自己啊！大姊！』

　　隱瞞心中的不安，里翁嘆了口氣，他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眼前的牛排上。

　　「我說——你們對待客人的方式是不是太無禮了一點？」

　　一個錢袋重重放在兩人用餐的木桌上，而做這件事的人正是救了他們的女法師──阿尼瑪。她臉上帶著些許不滿而嘟著嘴，塔瑞莎則是繼續大口吃著她的牛排並沒有多做回應。

　　「阿尼瑪請坐，我有幫妳點了一份。」里翁拉起溫和的笑容輕輕對阿尼瑪行禮。

　　「哎呀！我的小里翁好貼心！來，姊姊親一個！」

　　「客人，誘拐未成年少年是違法的喔。」老闆送上里翁稍早前就叫好的牛排，他同時拉起玩味的笑容看著此桌的人。

　　「怎麼出去一趟……就直接多了一個女法師共桌？」

　　「老闆別、別誤會，這位女士只是剛好幫助了在執行任務的我們而已，還、還有，我成年了。」

　　「你成年啦？看不出來你挺有本事的，年輕人就是有本錢，不錯不錯，哈哈哈！」打量了一下里翁全身上下，老闆大笑了起來拍了拍里翁肩膀便走回櫃檯。

　　「啊啦，老闆挺有眼光的不是嗎？」阿尼瑪持刀叉開始享用起牛排。

　　「別戲弄我了。」他笑得無奈，然後再重新道謝「阿尼瑪，這次事情真的謝謝妳了。」

　　「不用謝，要謝就應該有點誠意拿出身體來謝，就像這塊牛排一般……嗯——！」她閉起眼品嚐著牛排，然後發出愉悅的聲音。

　　「啊哈哈……那還是算了。」

　　「吃個東西囉哩囉嗦的！」塔瑞莎將桌上的木酒杯一口飲盡。「老闆！再來一杯！」

　　「啊，也請給我上次喝的那一杯。」

　　「好呦！馬上來！」在櫃檯的老闆聽到，他單手高舉回應，然後迅速準備了兩杯酒上前，一個是塔瑞莎用木杯裝的麥酒，一個是用精緻琉璃裝的紅酒。

　　「那小兄弟你要喝點什麼？來一點琥珀色澤的酒很助晚上的表現呦！」

　　「……一杯柳橙汁就好。」

　　「沒用的傢伙，算了，反正也是錢，馬上來！」

　　「既然拿到錢了，對方是怎麼說的？」

　　塔瑞莎拿著牛排刀對準阿尼瑪的方向上下晃動。

　　「從小里翁敘述的狀況和妳遇上的事情，我都完整報告出去了。」

　　「委託主對於豬疚生態的改變和聽到巨魔的統治反應非常震驚，不過最後他聽到我把所有豬疚和巨魔都燒成木炭之後，表情明顯鬆懈不少。」

　　她切了一小塊牛肉送入嘴中細細品嚐，然後舉起酒杯繼續說道：

　　「『應該只是個案吧？』他是那麼說的喲，看來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的本質是有多重要。」

　　「誰叫妳這死狐狸要燒光那些豬疚！」

　　「啊啦，難道你做菜會讓半邊鍋子保持是冰冷的狀態嗎？不愧是棕熊，想法與人果然不一樣呢。」

　　「妳這叫強詞奪理！」

　　「而妳這叫欲加之罪。」

　　「兩、兩位！冷靜一下，我、我們不是在吃飯嗎？」

　　「啊？當然在吃飯啊！」

　　「我正在品嚐喲。」

　　「……」

　　「那麼小里翁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呃？我？嗯……應該還是跟著大姊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看來我問錯人了呢，那棕熊妳打算接下來去哪裡冬眠啊？」

　　「……如果可以最好找到狐狸不會棲所的地方。」

　　「那你要失望了呢，狐狸可是四季都有很好生存能力的動物。」

　　「竟然直接承認這個稱呼嗎……」

　　「這麼說來，因為解決了這個事件，比預期的探索還要好上很多，委託主很高興的加碼兩百盧米呢。」她手掌向上，示意將眼前的錢袋全部收下。

　　「——多的那部分妳拿去保養尾巴吧。」

　　「嗯？我不缺這種小錢喲，我的尾巴可沒妳想像中的那麼廉價。」

　　「小子，扣除掉四天房錢和今天為止的所有餐費。我們剩下多少？」

　　「啊？呃，我、我算算……呃、呃，剩大概130多盧米。」里翁低下頭，很快速的計算出這幾天的花費。

　　「……想不到你小子算數挺快的，我只是想看你慌張的樣子。」

　　「呃？算、算快嗎？」

　　「至少比老娘我快多了。」

　　「嗯哼，如果沒有事前準備，算是水準之上喲。」

　　「這、這樣啊……謝、謝謝……」

　　雖然沒有直接稱讚，但兩人皆給出正面的回應讓里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同時也燃起喜悅之情。

　　「既然狐狸不要，小子你就拿一百盧米走吧。」

　　「咦？但、但是我是唯一沒做到事情的人，怎麼能拿……」

　　「我們現在是夥伴了，而且沒有你就不會遇上那隻死狐狸，我可能就會陷入更大的危機，那是你應得的。」

　　「不是可能，是絕對。」

　　「啊？我可是還有壓箱寶沒拿出來！」

　　「嗯哼，但我當下看妳連小里翁都要救不了了，難道是想等他變成肉醬再開妳的什麼箱嗎？」

　　「妳這——」

　　「大、大姊！冷靜，冷靜！」里翁趕緊上前擋住作勢起身的塔瑞莎。

　　「嘖，總之多的錢你就拿去吧，你要做什麼老娘管不著，不想要就丟給那個老闆吧。」

　　「謝謝您的慷慨！」遠方傳來一聲響亮的道謝，塔瑞莎因為那個順風耳翻了翻白眼。

　　「那、那我就先收下吧，我會好好想想該怎麼運用的，謝謝！」

　　塔瑞莎打開繩袋，將一百盧米分給了里翁，然後將自己剩下的盧米抽了幾個之後放在桌面上。

　　「老闆，把這幾天的帳結清吧，剩下多的就當作有緣認識吧。」

　　「朋友真是永遠不嫌多啊！我的巨人好友！」

　　「老娘我才不相信你們人類的情誼。」

　　「放心，在這金額價值內的情誼，一定做足。」

　　「哈哈，那麼直接老娘倒是不討厭。」

　　老闆清點了桌上的盧米幣，然後他拿出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將一些盧米幣放在裡面。

　　「這些就當作妳寄在這裡的酒錢！下次房錢會算妳半價！」

　　「哈哈！先多收五成房價再半價回賣，生意人的腦袋真是可怕。」

　　「有一點必須澄清，加價五成是客人您自己說的。」

　　語畢，兩人相互凝視一會，隨後一起大笑了起來，這個氛圍彷彿能夠輕易感染附近所有人一般，周遭頓時熱鬧了起來。

　　阿尼瑪眼神在塔瑞莎的笑容上打轉著，隨著對方笑容越是上揚，自己則是往反方向垂下。

　　「阿尼瑪？怎麼了嗎？」

　　一瞬間回過神，重拉起那優雅的笑容，看向面露擔心之情的里翁。

　　「啊啦，小里翁擔心我呀？嗯——可能是身體不太舒服呢，要不要姊姊我再開個房間讓你從頭至尾好好得檢查——」

　　「請去看醫生！」已經大概能猜到阿尼瑪會講的話，里翁迅速地伸起手打斷對方。

　　「哼，無情。」

　　「不是這樣說的啊……」

　　「好啦！鬧劇結束，小子該走啦！」

　　「啊、是！東西已經都準備好了！」

　　「嗯哼，出發吧。」

　　「咦？」

　　「嗯？怎麼一臉疑惑？」

　　「呃……那個，阿尼瑪也要跟我們走？」

　　「那當然，我還沒決定要讓小里翁回報給我什麼謝禮呢，怎麼可以讓你吃乾抹淨就走了呢？還是你當初說的負責，就只是為了玩弄姊姊？」

　　「請、請不要用這種誤會的說法！」注意到周圍傳來『人渣』的眼神，里翁手足無措得在原地亂揮，同時試圖想要解釋事情不是這樣卻徒勞無功。

　　「關於這點，妳沒有意見吧？棕熊？」

　　里翁面露擔心得看向塔瑞莎，光是他自己之前想要跟著，就已經讓對方充滿各種煩躁的情緒，如今又跟了一個看起來就不對盤的人，怎麼想塔瑞莎都不會太高興。

　　「哼。」

　　與預料不同的反應，塔瑞莎拉起鼻頭哼了一聲，以一臉高傲的姿態看著阿尼瑪。

　　「想跟就跟吧，反正狐狸去哪都看得到。」

　　「不用妳說我也會跟著小里翁走的。」阿尼瑪閉起眼，似乎不打算迎接塔瑞莎的挑釁。

　　「咦？咦？我怎麼覺得……有事情被瞞著？」

　　「瞞你個頭！」
　　「沒這回事。」

　　「……」兩人一致到令人懷疑的程度。

　　三人離開了酒吧，塔瑞莎豪不猶豫得往南部方向走去，而里翁則已經慢慢習慣靜靜跟在她的身邊，阿尼瑪雖然是跟著，但明顯感覺多了一些距離。

　　「……」阿尼瑪睜開其中一隻眼盯著塔瑞莎的背影。

　　她回憶起在房間內的時候——

　　「我要的很簡單，請妳——離開里翁。」

　　阿尼瑪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

　　「……」塔瑞莎垂著頭，她像是煩躁般將本來就有些亂翹的頭髮抓得更亂。

　　「從這個事件就可以知道，妳根本沒有把他當作夥伴看待，不信任他、也不認同他，所以才把里翁像垃圾般丟在門口做那什麼把風的，與其那樣，還是把這個男孩交給姊姊我吧。」

　　塔瑞莎依然垂著頭，她肩膀微微抖動，而阿尼瑪則露出勝利的笑容。

　　「不用感覺到自責，巨人的生活模式要照護一個人類男孩的確是挺困難的，但我能保證我可以把他照護得很好。」

　　「嘶嘶嘶……」

　　阿尼瑪皺起眉頭，眼神帶有些警戒盯著那發出怪聲的塔瑞莎。

　　「嘶嘶嘶……呵呵，哈哈哈哈——！」

　　突然放聲大笑，塔瑞莎帶著狂傲的表情抬起頭。

　　「老娘的回答是，我拒絕！」她比出中指正面回應了阿尼瑪。

　　「什……」

　　「妳八成已經知道即使是交換條件，那小子也不會輕易答應要跟妳離去，如果是，老娘醒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你們的人影，對吧？」

　　「——」阿尼瑪皺起眉頭不予回應，但此刻，沒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方式了。

　　「別以為救了老娘妳就可以隨心所欲，那小子辦得到的事情，老娘我同樣辦得到，所以他沒答應任何條件之前——」

　　她站起身，以絕對的身高優勢看著阿尼瑪。

　　「老娘我也不會隨意答應任何事情！」

　　「……」

　　「呃？兩位，不是在吵架吧？」里翁敲了敲門，然後小心翼翼的探頭進來。

　　「哈哈，你小子想太多了，我們聊得正愉快呢，這狐狸說看在我還受傷的情況下，想要幫我們先拿委託單去跟委託者上繳報告呢！」

　　「——」阿尼瑪睜大眼，那火紅的瞳孔像是要把塔瑞莎給燒了一般。

　　「真的嗎？謝謝阿尼瑪！塔瑞莎大姊還需要休息和換藥，妳如此體貼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答謝！」

　　「不用……客氣喲。」背對著里翁，阿尼瑪的語氣雖然優雅而溫柔，但她的表情卻像是想把眼前的棕熊給生吞下肚。

　　「哈哈哈！那我們等妳回來，放心！我們身上沒有足夠的盧米可以退房逃跑，妳不用擔心人去樓空！」塔瑞莎將委託書以完全獲勝的姿態伸到阿尼瑪胸前。

　　兩人對峙了一會，直到阿尼瑪將委託書一把抽走，她頭也不回得走出房間，而里翁則是膽戰心驚的緩緩進房。

　　「怎麼感覺，阿尼瑪很不高興？」

　　「哈哈，沒這回事沒這回事，現在心情不錯！走走，我們去樓下吃點東西，老娘餓壞了！」

　　「啊，大姊還要換藥！」

　　「那種事情不重要啦！藥有比老娘我體質上恢復還快嗎？」

　　「可是，會留疤……」

　　「那是戰士的痕跡！是一種榮耀！」

　　「可是……」

　　「可是可是廢話那麼多！走啦！吃飯！」

　　「唔啊啊啊！別、別扛著我！先、先吃飯就是了……」

　　回憶完的阿尼瑪輕嘆口氣，自己也完全沒想到竟然會被棕熊給擺了一道，當初就應該先講好條件的，怎麼弄得自己明明是贏家卻要看他們的臉色。

　　不對等的夥伴關係，應該深植在兩人心中，她深知塔瑞莎會因為這件事情感到自責，也明白里翁是屬於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的類型。

　　她對雙方都用了言語徹底得挑撥離間。

　　但是，為什麼沒有任何一邊認為應該離開對方？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反而加深自己的好奇之心，阿尼瑪嘴角緩緩牽動，加大了腳程跟上兩人。

　　『看來，有趣的事情還是挺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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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西方山脈，三人在一個放牧過的草原地紮營準備先度過旅途的第一天。

　　「嘿！」斧頭砍入圓形的木塊之中，但斧刃到了一半就卡在其中。

　　「嘿你個頭！這種聲音能劈開木材，老娘我連山都劈得開了！」

　　「呃、是。」眼前的男孩尷尬給了回應，他思考著如何完美劈開眼前的木頭。

　　「你的手臂力量不足，不能只靠手，來。」

　　塔瑞莎走到後方，彎下腰貼上對方，雙膝輕夾將里翁的腳向內伸直，手掌托著手臂讓他向上延展，因為角度關係，塔瑞莎將她的胸部放在里翁的頭上尋求一個方便。

　　「呃……呃，大、大姊……」感受到塔瑞莎身上唯一的柔軟，里翁紅了臉頰想要提醒對方。

　　「保持這個姿勢，將自己的腰間和手臂延伸向上——」

　　「……是！」

　　對方全心全意注意著自己的姿態，里翁很快拋開那些雜念，仔細理解塔瑞莎的動作指導。

　　「延展到極限之後，將氣吸滿，雙腳拉開微蹲，同時帶動臀、肩胛骨、手臂，一氣呵成向下！」塔瑞莎緩緩後退，然後用指令叫里翁執行動作。

　　「嘶——哈！」

　　鏗鏘有力的吶喊隨著動作輕易得被帶動出來，斧頭就像是鋒利了數倍將原木直接劈開。

　　「喔、喔！成功了，成功了！大姊！」

　　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看著里翁因為這種小成功而雀躍不已，自己也輕易得被那股氣氛感染而提起了笑容。

　　「這就是所謂的捨身，一種帶動全身攻擊的大動作，破綻雖然大，但給予的破壞和震撼力也是無與倫比的。」

　　「是！」里翁握起拳，全身因為使勁而感覺到痠痛，但也開心因此掌握一個技巧，進步的感覺更是令人興奮！

　　「好！依照今晚營火需要的量，再劈二十個就可以確保今晚的柴火了！」

　　「咦？」里翁的笑容瞬間僵掉。

　　「你小子以為劈一個成功就好啦？技巧是需要時間琢磨與熟練的，給我繼續劈！」

　　「可是、我的手臂已經舉不太起來……」

　　「是男人就給我舉起來！」

　 「哇啊啊啊！」

　　看著像是歡鬧的兩人，坐在一旁的阿尼瑪一臉毫無趣味得看著。

　　「呼——這種事情真的有意義嗎？」

　　「學習、研究、磨練、進步、反思、成長、結果。」

　　「同樣的方式，魔法不是顯得更有成效嗎？」

　　「嗯……？」

　　自言自語的阿尼瑪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她眼神化為一條線，垂下已久的嘴角重新揚帆。

　　「總之就是給我用力！」

　　「已經、已經沒力了！嗯？阿尼瑪？」正在掙扎的里翁注意到高跟鞋踏地的清脆聲，他看向緩緩步來的阿尼瑪。

　　「妳的狐狸尾巴全都露出來了。」塔瑞莎很快注意到對方的神情不懷好意。

　　「妳倒是該把棕熊的特質給收緊一點。」阿尼瑪微笑敷衍，她看向里翁。

　　「雖然我不會說戰技不需要，但小里翁，你想不想跟姊姊我——」

　　她火紅的雙眼綻放出不輸塔瑞莎的熱情。

　　「——學習看看魔法呀？」



　　待續。
　　
　　後記。


　　我非常非常喜歡塔瑞莎和阿尼瑪的鬥嘴～也喜歡這三人之間的協調與不協調的氛圍～

　　我喜歡塔瑞莎的豪邁，也喜歡阿尼瑪那帶著一點騷味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關係讓整個文章變得很有趣，我在他們鬥嘴的時候，完全不用思考，任憑他們自己發揮～

　　如果喜歡他們的互動，請記得要跟我說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