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本章節 2739 字
更新於: 2019-02-08
「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別再碎嘴了，剛剛的感覺明明很舒服……再讓我醉一會……
「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咦？我是哪裡？這裡是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眼前又多了這片蒼茫之白？
狂風驟起，寒意貫穿腦門如標槍破空。斷裂聲隨即響徹，我吐出一口能見氣息，眼前景象忽地收縮，化為幾朵交纏的烏雲。雷鳴伴奏，現實世界無預警地再度浮出水面──
挖靠！這是什麼電影特效嗎？
「動作輕些，小心又撞著。別嚷嚷，我們正躲著。」
冷汗洗面，四肢寒顫，原來我早已坐起身。轉向一側，百合正跪在旁關照著。天啊，我記得我們本來在閒逛不是嗎？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異恙？」
「我好濕，難道剛剛跳到湖裡面了？」
「大量出汗罷了。你剛剛瞧了眼月亮，便發了狂亂衝，我好不容易才制住！」
百合講得咬牙切齒，音量卻低得可憐，好像害怕被誰聽見似。少女查覺到我的困惑，幽微地嘆了口氣，做個手勢要我與她彎腰前進。直到她撥開矮叢，我才知道自己真的藏於隱密之處。
我們拉開小縫，向外窺探。
三道黑影聚集在路燈下，搖頭晃腦不知在幹啥。八成又是哪來的小屁孩聚會，百合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我正想轉回頭要她安心，誰知一雙素手卻按住我的頭顱，暗示我再看仔細些。
不過就是一群屁孩在亂亂搞嘛。他們頂多體型大了點，體毛濃了些……體毛？等等，太誇張了吧！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驚於自己剛才竟看漏如此明顯的特徵。
那三道黑影全身覆蓋了猿猴般的長毛，他們──現在應該改口稱作「牠們」──縱使身形完全不合，仍套了件違和度破表的衣裳：嘻哈風、頹廢風，還有低胸辣妹套裝？等牠們終於面朝這方，我不禁又倒抽一口氣。猴臉，但也不全然是獸面，那已經帶有不少人氣了卻始終不離野獸的範疇。
穿低胸辣妹套裝的那隻猿猴還滿意地再拉低胸領，一臉陶醉地舔舐著自己的胸口，像一隻正享受牛奶的小貓……
百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們爬回出發點。待席地而坐，我擺出此生最嚴肅的表情質問：
「我該不會有嗑藥的習慣，自己卻沒知覺吧？」
「那不是幻覺喔。你醒來前，我就看到了。」
「我們還在國父紀念館內嗎？」
「否則還能在哪呢？」
少女不愧見識過大風大浪，一派平靜；我卻再也把持不住，兩隻手抓住草根，想喊聲卻叫不得。
「其實要說我們仍待在原處，不算完全正確。你看看自己的手。」
「手……咦？手套怎麼跑出來了？嗚──好重的草味。」
「你沒有去呼喚神信物吧？」
「怎麼可能？況且我剛剛不是還茫茫的嗎？」
「既然如此，結論便呼之欲出了。我們陷入『神域』中了。」
「怎麼聽起來不太妙啊？那玩意──」
「和結界有些類似。『神域』代表在這範圍內，某位神明的神性擴張得特別強大，以至於你的神信物現行。如此代表你體內的神性受到壓縮，因而尋求反抗途徑。」
「所以那個什麼『神域』的，是自然現象還是──」很不幸地，百合緩緩搖頭。仔細想想，這倒底算什麼鬼問題啊？我好歹也活了十幾年……
「『神域』基本上出於人為。持有咒術性的『祭癥』配上術式，才有可能拉出神域。這是違反天地常理的。」
「意思是我們被暗算了嗎？」
「可能性極大。再考慮上你的身分，我們得謹慎行事才行。」
偏偏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就突然受歡迎起來了？
「所以，是哪位神明？猩猩神？」
「才沒有那樣的神明！你抬頭望望。」
在對方微嗔下，我乖乖拉出仰角。看來神域沒有附帶光害減少的效果，眼前仍星辰消弭，典型的都市夜空，只差在兩輪月亮比較奇怪……咦？
我使勁揉眼，結果卻不變；欲脫下眼鏡檢查，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戴眼鏡。所以真的有、兩個月亮？畸形的攣生兄弟。腦袋像安排好似地冒出這一詞來，於此同時，兩邊太陽穴各自刺痛蔓延，彷彿有什麼與脫困，最終又被狠狠壓抑回去。
「我們那裡月亮兩雙成對，盈缺相反。如此你能推理是哪尊神明困住我們了吧？」
「月神……」
「正是。月神、常羲白先令。」
「那……有什麼特別的嗎？」
「月神是羊蹄族供奉的主神。要問特徵的話，最著名的應該屬『魔迷』。不過那是羊蹄族的傳統，我也不甚了解。」
「不過剛聽名稱就感覺不太妙啊……」
「有點自我放逐的感覺。羊蹄族似乎天生便具備這種『特色』。平時溫和恭謙，但若逼其過甚就會爆發出驚人的威力。據說獨立戰爭時，半獸人帝國便吃過羊蹄族英雄的苦頭。」
「意思是我們待會有可能爆發，還是──」
「不清楚。魔迷也有比較溫和的層面，像蛻化、變態。在我們那裡，蝶蛾蝡蟲都於月夜蛻變，好接受月光精華。」
「但是現在卡在外頭的卻是猩猩……」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神域出自人為，且羣獸都能沾點魔迷之力，屆時其威力加倍加乘，也足以折騰我們了。無論想困住我們的是誰，目前他可說作業順利。」
「不會是你們的隱藏同伴吧？」
「你傻啦？真要有那種角色做出這種事來，我還不痛毆他一頓再狠狠予其舉發！」
有道理，完美詮釋百合大小姐的作風。
「那外面那三隻又有什麼特別的嗎？」
「若沒混淆，我想牠們是狌狌。擅長模仿其他具靈性的生物。聽說喜歡毀壞他家祖墳。」
「貌似還好。」
「真要抓狂起來，也要你受的。」
我們為了降低音量，幾乎要額貼額講話。雖然此刻不宜嘻皮笑臉，我還是不得不承認，近看百合微怒的模樣其實挺享受的。換個方向思考，我們又像《西線無戰事》的士兵，於壕溝內進退不得。若真要情景帶入，百合絕對是軍官，而我則是那種動不動就嚷嚷要回家的菜兵。
幻想至半晌，登時一陣天搖地動。我原以為是百合搖肩示警，卻見她也神情驚異，原來是外頭有騷動！
我們趕緊定神，皆嗅出非比尋常。廢話，我們本來就被困在異常中啊！總之，我們以匍匐之姿重新爬回樹叢附近。我們瓜分一搓小洞，各自瞇細，望眼欲穿。不看則已，一瞧卻驚為天人──
那群潑猴不知道從哪裡搞來好幾罐台啤。接著場面便如政府宣導影片一轍，只是強度提升至天際。牠們狂亂撕扯對方身上違和的衣服(低胸辣妹裝遭殃時我不禁寒顫)，並且一邊狂灌啤酒，一邊胡亂鬼叫。
我還來不及確認百合的反應，前方鬼吼便忽地轉成語言。本能作祟，我們豎耳聆聽，事後才知道此舉簡直自尋死路……
「吱吱吱！哥喝的不是酒，是吱吱，寂寞啦！吱吱吱！」
(一陣狂笑)
「岩漿可以喝，吱吱吱，但是只能喝一次喔，吱吱吱！」
(來賓請掌聲鼓勵)
緊急插播！我身旁的百合小姐似乎對這些低能造句毫無招架能力，身體持續抽蓄，顯示已瀕臨爆笑邊緣了！Maday！Au secours！
我趕緊一掌遮住她那笑意滿溢的小嘴，而她也視之為太空裡的氧氣瓶，抓緊並按住不放。這畫面實在挺可笑的。但如果不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那麼先前刻意壓低聲音說話不就付諸流水了嗎？
算我求妳了，給我撐住啊！！
別再碎嘴了，剛剛的感覺明明很舒服……再讓我醉一會……
「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咦？我是哪裡？這裡是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眼前又多了這片蒼茫之白？
狂風驟起，寒意貫穿腦門如標槍破空。斷裂聲隨即響徹，我吐出一口能見氣息，眼前景象忽地收縮，化為幾朵交纏的烏雲。雷鳴伴奏，現實世界無預警地再度浮出水面──
挖靠！這是什麼電影特效嗎？
「動作輕些，小心又撞著。別嚷嚷，我們正躲著。」
冷汗洗面，四肢寒顫，原來我早已坐起身。轉向一側，百合正跪在旁關照著。天啊，我記得我們本來在閒逛不是嗎？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異恙？」
「我好濕，難道剛剛跳到湖裡面了？」
「大量出汗罷了。你剛剛瞧了眼月亮，便發了狂亂衝，我好不容易才制住！」
百合講得咬牙切齒，音量卻低得可憐，好像害怕被誰聽見似。少女查覺到我的困惑，幽微地嘆了口氣，做個手勢要我與她彎腰前進。直到她撥開矮叢，我才知道自己真的藏於隱密之處。
我們拉開小縫，向外窺探。
三道黑影聚集在路燈下，搖頭晃腦不知在幹啥。八成又是哪來的小屁孩聚會，百合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我正想轉回頭要她安心，誰知一雙素手卻按住我的頭顱，暗示我再看仔細些。
不過就是一群屁孩在亂亂搞嘛。他們頂多體型大了點，體毛濃了些……體毛？等等，太誇張了吧！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驚於自己剛才竟看漏如此明顯的特徵。
那三道黑影全身覆蓋了猿猴般的長毛，他們──現在應該改口稱作「牠們」──縱使身形完全不合，仍套了件違和度破表的衣裳：嘻哈風、頹廢風，還有低胸辣妹套裝？等牠們終於面朝這方，我不禁又倒抽一口氣。猴臉，但也不全然是獸面，那已經帶有不少人氣了卻始終不離野獸的範疇。
穿低胸辣妹套裝的那隻猿猴還滿意地再拉低胸領，一臉陶醉地舔舐著自己的胸口，像一隻正享受牛奶的小貓……
百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們爬回出發點。待席地而坐，我擺出此生最嚴肅的表情質問：
「我該不會有嗑藥的習慣，自己卻沒知覺吧？」
「那不是幻覺喔。你醒來前，我就看到了。」
「我們還在國父紀念館內嗎？」
「否則還能在哪呢？」
少女不愧見識過大風大浪，一派平靜；我卻再也把持不住，兩隻手抓住草根，想喊聲卻叫不得。
「其實要說我們仍待在原處，不算完全正確。你看看自己的手。」
「手……咦？手套怎麼跑出來了？嗚──好重的草味。」
「你沒有去呼喚神信物吧？」
「怎麼可能？況且我剛剛不是還茫茫的嗎？」
「既然如此，結論便呼之欲出了。我們陷入『神域』中了。」
「怎麼聽起來不太妙啊？那玩意──」
「和結界有些類似。『神域』代表在這範圍內，某位神明的神性擴張得特別強大，以至於你的神信物現行。如此代表你體內的神性受到壓縮，因而尋求反抗途徑。」
「所以那個什麼『神域』的，是自然現象還是──」很不幸地，百合緩緩搖頭。仔細想想，這倒底算什麼鬼問題啊？我好歹也活了十幾年……
「『神域』基本上出於人為。持有咒術性的『祭癥』配上術式，才有可能拉出神域。這是違反天地常理的。」
「意思是我們被暗算了嗎？」
「可能性極大。再考慮上你的身分，我們得謹慎行事才行。」
偏偏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就突然受歡迎起來了？
「所以，是哪位神明？猩猩神？」
「才沒有那樣的神明！你抬頭望望。」
在對方微嗔下，我乖乖拉出仰角。看來神域沒有附帶光害減少的效果，眼前仍星辰消弭，典型的都市夜空，只差在兩輪月亮比較奇怪……咦？
我使勁揉眼，結果卻不變；欲脫下眼鏡檢查，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戴眼鏡。所以真的有、兩個月亮？畸形的攣生兄弟。腦袋像安排好似地冒出這一詞來，於此同時，兩邊太陽穴各自刺痛蔓延，彷彿有什麼與脫困，最終又被狠狠壓抑回去。
「我們那裡月亮兩雙成對，盈缺相反。如此你能推理是哪尊神明困住我們了吧？」
「月神……」
「正是。月神、常羲白先令。」
「那……有什麼特別的嗎？」
「月神是羊蹄族供奉的主神。要問特徵的話，最著名的應該屬『魔迷』。不過那是羊蹄族的傳統，我也不甚了解。」
「不過剛聽名稱就感覺不太妙啊……」
「有點自我放逐的感覺。羊蹄族似乎天生便具備這種『特色』。平時溫和恭謙，但若逼其過甚就會爆發出驚人的威力。據說獨立戰爭時，半獸人帝國便吃過羊蹄族英雄的苦頭。」
「意思是我們待會有可能爆發，還是──」
「不清楚。魔迷也有比較溫和的層面，像蛻化、變態。在我們那裡，蝶蛾蝡蟲都於月夜蛻變，好接受月光精華。」
「但是現在卡在外頭的卻是猩猩……」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神域出自人為，且羣獸都能沾點魔迷之力，屆時其威力加倍加乘，也足以折騰我們了。無論想困住我們的是誰，目前他可說作業順利。」
「不會是你們的隱藏同伴吧？」
「你傻啦？真要有那種角色做出這種事來，我還不痛毆他一頓再狠狠予其舉發！」
有道理，完美詮釋百合大小姐的作風。
「那外面那三隻又有什麼特別的嗎？」
「若沒混淆，我想牠們是狌狌。擅長模仿其他具靈性的生物。聽說喜歡毀壞他家祖墳。」
「貌似還好。」
「真要抓狂起來，也要你受的。」
我們為了降低音量，幾乎要額貼額講話。雖然此刻不宜嘻皮笑臉，我還是不得不承認，近看百合微怒的模樣其實挺享受的。換個方向思考，我們又像《西線無戰事》的士兵，於壕溝內進退不得。若真要情景帶入，百合絕對是軍官，而我則是那種動不動就嚷嚷要回家的菜兵。
幻想至半晌，登時一陣天搖地動。我原以為是百合搖肩示警，卻見她也神情驚異，原來是外頭有騷動！
我們趕緊定神，皆嗅出非比尋常。廢話，我們本來就被困在異常中啊！總之，我們以匍匐之姿重新爬回樹叢附近。我們瓜分一搓小洞，各自瞇細，望眼欲穿。不看則已，一瞧卻驚為天人──
那群潑猴不知道從哪裡搞來好幾罐台啤。接著場面便如政府宣導影片一轍，只是強度提升至天際。牠們狂亂撕扯對方身上違和的衣服(低胸辣妹裝遭殃時我不禁寒顫)，並且一邊狂灌啤酒，一邊胡亂鬼叫。
我還來不及確認百合的反應，前方鬼吼便忽地轉成語言。本能作祟，我們豎耳聆聽，事後才知道此舉簡直自尋死路……
「吱吱吱！哥喝的不是酒，是吱吱，寂寞啦！吱吱吱！」
(一陣狂笑)
「岩漿可以喝，吱吱吱，但是只能喝一次喔，吱吱吱！」
(來賓請掌聲鼓勵)
緊急插播！我身旁的百合小姐似乎對這些低能造句毫無招架能力，身體持續抽蓄，顯示已瀕臨爆笑邊緣了！Maday！Au secours！
我趕緊一掌遮住她那笑意滿溢的小嘴，而她也視之為太空裡的氧氣瓶，抓緊並按住不放。這畫面實在挺可笑的。但如果不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那麼先前刻意壓低聲音說話不就付諸流水了嗎？
算我求妳了，給我撐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