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的一絲光

本章節 9157 字
更新於: 2019-02-07
「有沒有人知道這兩顆水晶差在哪?」
束著橘色短馬尾的年輕導師高舉著紅色水晶走到一排排座位之間的階梯上,轉著身子等待學生的回答。
「硬度上的差異嗎?」某個學生答道。
「對了一半。」導師走回講檯邊將兩顆水晶放在桌上,從不知道哪裡變出了一隻巨大的鐵鎚,「答案是,一個是裝飾用的水晶,而另一個則是代表才能的水晶。」
語畢,磅磅兩聲就直接敲了下去,只見其中一個立馬碎成了粉粉晶粒,而另一個則是完全毫髮無傷,甚至能看到鐵鎚貌似有點歪掉。
「相信各位都看到了,才能水晶基本上是不可破壞的。它可以說是每個人的靈魂體現,除非那個人死亡,否則這顆水晶是不可能碎掉的。」
「那奴隸得到新才能就代表他們的靈魂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藍白相間的水手服上別著金色的徽章,有著天空藍短髮的矮小獸人眨著高舉並揮舞著手提問。
「瑪魯同學問了一個好問題呢!」橘髮導師讚賞的笑了笑,「並不是喔!各位如果去注意的話,能看到曾經身為奴隸的人們在『重獲新生』後,水晶中還殘留著一些黑色的部分對吧?那部分稱為『魂根』,新才能只是將劣質的部分替換掉而已,並不會影響到個人的內在。」
「原來如此。」瑪魯眨著墨綠色的雙眸笑道。
「課堂的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有人有問題想問嗎?」
「導師。」我舉起了手,直勾勾的與他對上了視線,「有沒有可能,藉由水晶裡面的魂根來影響一個人的內在呢?」
「……」導師臉上的微笑頓時僵掉,但他馬上掩飾掉那瞬秒內的尷尬,「理論上來說,是有可能的,但就我所知目前世界上並不存在那種技術。」
「那如果……」
正當我要再度提問時,宏亮的鐘聲迴盪在了教學樓內,橘髮導師便先讓眾學生下課,並朝我招了招手。
「翠同學,你似乎對於才能發展學很有想法呢!正好你們是我今天的最後一堂授課,要不到我家來討論討論?」
「抱歉,我之後還有約。」我指著教室外的幾道身影說道。「我只需要再問一個問題就好。」
「好吧!那你想問什麼?」導師臉上顯露著明顯的婉惜。
「只是假設,是否能透過魂根直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比如把記憶修改掉,或是把才能掠奪掉?」
「嗯……又是這種沉重的問題呢!」導師陷入了沉思,經過片刻後他才開口說道:「就理論上來講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但是相對的在執行上會非常困難,就算是對精神魔法與才能發展學兩者都精通的人,能夠成功的機率也微乎其微。」
「那學殿內有這樣的人嗎?」緊抓話中的關鍵字,我進一步的追問。
「有是有……」導師臉上露出勉為其難的神情,「但兩個人對我來說相性都很差呢!而且就我所知,這兩個人目前都不在國內,一個正擔任外交大使遊歷其他種族的領地,另一個的話我就不清楚了。」
「能問一下他們的姓名嗎?」
「這到是沒問題。擔任外使的叫做尤米妮.庫爾倫薩,另外一個我只記得名字叫做鹿澤,姓氏我忘了。」
「這樣啊!」見線索斷在這,我便消停的繼續提問的念頭,「謝謝導師,那我走了。」

「聯繫一下那傢伙好了,本來以為她說的那些都只是開玩笑,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有同樣的想法。」
看著數名學生離去,橘髮導師高舉著紅色水晶迎著陽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以的話,真的不想跟她有交流呢!沒辦法,畢竟都答應人家了。」

「翠,你等一下有什麼打算?」暮惶一蹦一蹦的蹬著腳步,身穿學殿制服的她儼然就是一個水手服美少女。
「這個嗎……」我看著高空中的那棟建築物,「可能去競技場晃一下,或是去圖書館翻個書吧?」
「翠同學還真是好學呢!」有著流順金髮的精靈女性摀著嘴優雅的笑道。
「明明已經懂那麼多東西了。」瑪魯抱著兩本厚重的書在一旁低估著,「看來我還有很多不足呢!」
「只是去查點資料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擺了擺手說道。
忽然,我們後方傳來了一道宏亮的叫聲。
「找-到-啦-!」
本來走在一起的三位女生忽然有志一同的閃到了一邊,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對我的腰部造成了成噸的傷害,肇事的人還在把我拖行了一段距離後,還騎在我身發出小孩子抓到稀有昆蟲時會發出的開心笑聲,絲毫不在意自己底下還壓著一個人。
「喵哈哈哈-抓到翠了!」
「翠,安息吧!」「翠同學,保重。」
「……痛死我了。」無力的拍了拍身上的獸人。「夷淶,下來。」
「好喔。」
名為夷淶的豹女一個翻身跳到了一旁,我按著後腰讓暮惶把我扶起來,疑惑的朝對方問道:「突然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有啊!」她笑嘻嘻地回道,「有一個眼睛非常漂亮的人要我來找你,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在哪?」我收起玩鬧的心情正色地問道,喀喀兩聲將腰間的不適感處理掉。
「在廣場上的水池旁邊喲!」
「知道了,謝謝。」
「下次要陪我打一場喔!」

跑出教學大樓,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十分顯著的紫色雙瞳正坐在水池邊望著天空發呆。
「喲!好久不見了。」我走上前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渙散的紫瞳重新聚焦,他緩緩開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麥特恩帶著我來到了位於辦公大樓後方的一間小工坊裡,屋裡擺放著許多打鐵工具。一旁的層層木櫃上標示著若干種材料,隨手拉開幾個能看出品質肯定不低。
「信,你讀過了嗎?」
「我看了。」對上友人的雙瞳,我看到滿溢而出的無力感與對於現狀的不滿。「三年間,你有想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我也嘗試找過原因。」麥特恩消沉的搖了搖頭,「但學殿似乎以某種方式在監視著所有的神祗才能擁有者,不管我怎麼問都只能碰壁。」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麥特恩中斷了對話起身開門,一名身穿淡藍色長袍的人了進來,不苟言笑的臉龐、剛毅的神情還有那雙耿直而銳利的眼眸,給了我一種這個人絕對不好惹的感覺。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導師-米迪亞.庫爾倫薩。」
好像在哪聽過那個姓氏?
撇開腦中的疑惑,我開口說道:「您好,我是今年的新生,叫做…」。
「翠,對吧?金色徽章中唯一的普通才能。」米迪亞用著獨特的低沉嗓音說道,「你是個非常值得關注的對象。」
「不敢當,只是運氣好罷了。」
「不,運氣並不能作為才能解釋,才能進化中也並沒有運氣這一成分在。」
「才能進化?」沒聽過的詞。
「你們也許是第一次聽見。」米迪亞的語氣並非疑問句。
我看向一旁的麥特恩,他也是一臉的困惑。
「神祗才能與特殊才能有著能夠進化成更加強力才能的潛能,雖然目前只成立在理論上就是了。可惜的是,普通才能的人們並沒有這樣的機會。」
「雖然只是我的猜想。」我拿出掛在胸前的項鍊,指著自己的水晶說道:「難道是魂根的關係?」
「沒錯。」米迪亞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重賜才能一樣,進化也存在著無法完全增強的問題。我們無法達到百分之百的進化。」
「可是。」我疑惑的歪頭問道,「魂根的意義不就是代表進化的痕跡嗎?」
「你說什麼?」米迪亞詫異的瞪大了雙眼,一雙手強而有力的抓上了我的肩膀,「你再說一次!」
「我不懂才能發展學的東西。」被對方的反應嚇到,我一時之間也慌了。「說錯什麼的話真的非常對不……」
「不……」米迪亞鬆開了手,「是我失態了。」
「對了!」一道思緒頓時閃過了腦海,「導師您與尤米妮.庫爾倫薩有什麼關係嗎?」
「嗯?她是我的妹妹,怎麼了?」米迪亞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警戒。
「雖然很冒昧,但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她,請問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繫上她?」
「她的行蹤捉摸不定我也不清楚,若是有機會我再替你轉告。」
「多謝導師。」
「翠同學。」米迪亞忽然換上了深沉的視線盯著我,「你認識米德歐.克爾嗎?」
「導……」麥特恩一臉驚訝的出聲想要阻止。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我也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在泰勒恩信仰的中心聽到這個問題。
「米迪亞導師怎麼會這樣認為呢?」
「沒什麼,只是一種直覺罷了。」
「不,我並不認識。」我就是啊!
「這樣啊!抱歉嚇到你了,畢竟那是罪人的名字,任誰都不想扯上關係。」
「沒關係,我不在意啦!」
「對了。」米迪亞轉向一旁的麥特恩,「最近的任務爭奪賽要開始了,我要你去參加。」
「知道了,我會參加的。」
「喔呀?」米迪亞臉上露出一抹詫異而欣慰的笑容,但那隻存在了幾秒就消失了,「我還以為你會像之前一樣耍賴,讓我省了一個手段。」
「饒了我吧!導師。」
從麥特恩臉上可以看出十足的苦澀,想必先前的經驗是不太好過。
「翠。」麥特朝我伸出了手,「我說很重要的事就是這個,能邀請你當我的隊友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那個任務爭奪賽是什麼?」
「學殿會每兩周舉辦一次大型的賽事,會將各地區冒險者公會內較麻煩的任務收集過來,在教給學殿內的學生解決,除了委託者本身的報酬之外,學殿也會以「某種方式」給予額外報酬,算是一種督促學生們進步的方法。」
「冒險者……那不是很危險的職業嗎?讓學生去做沒問題嗎?」
「放心啦!」麥特恩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學殿會協助入殿兩年內的學生安排至少一名資深人士陪同,只要不是太難的任務基本上不會出現傷亡。」
「原來如此,那時間呢?」
「就在下周,如果你能幫助我這個笨學生那是再好不過了。」米迪亞將話接過,「想必你一定能幫他拔得頭籌。」
「導師,我也沒……」
「畢竟,他在戰鬥方面可以說是一蹋糊塗。明明有那麼出色的觀察力,全都浪費了。」
沒有直說,但我悄悄的忍住了笑,麥特恩在小時候就是抱怨自己的身體跟不上眼睛,都清楚知道攻擊的軌跡了,身體就是跟不上老是檔不住。
還真是,老樣子呢!

深夜,我環試著僅剩幾盞燭燈閃爍的圖書館。
「今天又不小心看書看過頭了。」我打著哈欠對自己抱怨著,「不知道明天早上的練習能不能夠爬起來呢……」
「伊呀-嗚伊-啊阿啊-!」
忽然,有如鬼魅般的咽嗚從圖書館內的一隅傳來,只見僅剩的幾名學生紛紛露出害怕的神情,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之後快步離去。
「怎麼了?」我隨手拉住了一名女學生問道。
「圖書館的女鬼來了!我建議你也趕快逃吧!」女學生緊張的將我的手扭開,一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紫光在書架之間閃爍著,那聲哀號聲也愈加的淒厲,好似頻頻失誤的小提琴初學者拉出的音調,時而高昂時而低迴但頻率緊湊,就像是有人拿錐子捅向耳膜般造成一陣陣的刺痛。
一陣陣的詭風將桌上沒放回架上的書本吹開翻落,強勁的風中帶著一股異常的冷冽卻又讓人在其中感到一絲絲的溫暖,好似全身都沉沒於漆黑的暗沼之中,唯獨頭部能接受到陽光的照耀。
我忍受著聽覺與體感上的雙重肆虐往光源的所在走去,每踏出一步艱難的程度的便是以數倍的方式上升著。
在拐過最後一個書架前,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瘋掉了。
見到女學生口中的「女鬼」時,我驚訝的發現那人我並不陌生,或者說,三年前的她我不陌生。
葛萊斯披頭散髮的抱著自己的頭部卷縮在了塌倒的書塔之間,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刺耳叫聲。護額上的紫色水晶正發出閃爍的光芒,同時她兩邊手腕上的手環的水晶也不停的發出紫光。
「才能水晶……有三個?」
雖然不清楚,但還是能看見三個水晶上各有著不同的紋路正閃爍著紫光,隨著她每發出一聲尖叫,三個水晶上的魂根便閃爍一次,無疑三道魂根都是與葛萊斯相互連接著。
但這已經完全超出我的理解範圍,才能水晶中的魂根簡而言之就相當於身分證,照理來說只會出現一對一的情況,不可能會有多對一才對。
一臉痛苦的少女微微睜開了緊閉的雙眸,熟悉的天空藍流光閃過上下眼瞼之間,與我因狂風與尖聲而半閉的雙眼對上,她咬緊牙根張開了雙唇。
「米德……歐?」熟悉的溫柔嗓音中帶著沙啞,本來能夠盡情釋放的痛苦被她強硬的收束在了體內,沒幾秒便見她臉上滿是冷汗,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
「葛萊斯!」見亂象消失,我連忙湊到她身邊,「你想起我了嗎?」
「對……不起。」她伸手碰觸我的臉龐,「明明一直掛念著的。」
「我該怎麼幫你?」見她非常難受的模樣,我心中也不怎麼好過。
「先別……管我…」她緊緊握住我的手,手臂上浮出數條青筋,「拜託你了……救救赫爾。」
「我知道了。」深知葛萊斯在這方面固執的很,我便立馬答應下來,「我該怎麼做?」
「去鹿澤的研究室,在教學樓左邊的塔頂。」她用上彷彿要股頭捏碎了力道,「拜託你了。」
還來不及答應,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上方落下,要不是葛萊斯猛然推開我,那人手中的雙刃斧就會不偏不倚地砸破我的頭顱。
「快走!你不能跟他打!」語畢,葛萊斯再度放縱自己的軀體釋放苦痛的風與聲音,明顯是要為我爭取時間。
對方像是座穩固的大山一般,縱然他幾乎身處於暴風源旁也絲毫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反而是我一個失去平衡翻落了欄桿,掛在邊源我迎著狂風看向持斧人,見對方貌似沒有要追來,我便打算放開手落到下方的書架上。
然而,就在我放開手的瞬間,那人的斗篷終於撐不住狂風而掀了起來,又是熟悉的人而陌生的模樣,但這次卻讓我感到百千萬倍的椎心刺骨。
視線在溫熱感中模糊,我咬著牙跑出了圖書館。葛萊斯所說的不能打並非對方有多麼強大,也不是她不信任我的實力。
但,我的確不能跟那個人打,我也下不了手。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父親!



「翠,你沒事吧?」暮惶一臉擔心的盯著我。「從一早就垂頭喪氣的,真少見呢。」
我趴坐在座位上心中滿是五味雜陳,雖然得到能夠解救好友的線索,但曾經的至親卻成為了自己的敵人。
而且現在最令我頭疼的是,自己對於潛伏於暗處的惡意是完全零認知,就算自己的身分還沒有暴露,恐怕也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了。
「給。」精靈女性將一個小玻璃罐放到我身前。
「這是什麼?」瑪魯好奇的盯著那瓶淡綠色的液體。
「我們精靈特製的藥喔。」她勾起一抹優雅而神祕的笑,「可以提振精神。」
旋開瓶蓋,一股清香從瓶內飄出,略甜的味道中帶著些許的奶香,我將瓶中液體一飲而盡,流入口中的液體帶點濃稠感,但不會過度的黏稠導致口感不好,反而讓它本身的味道能更完整的刺激舌頭上的味蕾,甜中帶酸的味道的確能夠讓人有種被治癒的感覺,也能有效的給予刺激精神的作用。
「芙蕊,謝謝妳。」
「不會。」
「那股酸甜的味道,是鵝葉果嗎?」
「喔呀?」芙蕊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您知道呢?」
「認識的人曾經跟我提過,聽說那種水果的汁液有著非常有效的凝神作用,還可以當作藥膏來敷。」
「您真是交友廣泛呢!想必是位來頭不小的人物呢!」
意識到話題已經有點冒犯到精靈的秘密,芙蕊臉上的笑容也開始蒙上一層陰影,我連忙將話題轉掉。
「話說,你們知道任務爭奪賽的事嗎?」
出乎我意料,三人同時點了點頭並同時說道。
「知道哦!布告欄上就有貼啦!」
「欸!?」我頓時陷入了呆滯狀態。
暮惶正要開口數落我,教室的拉門被人粗魯的拉開,多日沒見到的祐彌一身灰的被人拖了進來,只見那人輕輕的擺臂,祐彌便像是隨手丟出的小石頭砸在了階梯上,激起了些許的煙塵。
「哎呀呀!沒趕上啊!」橘髮導師臉上帶著苦笑探頭進門,見到站在講檯上的人冷冷的瞪著他,連忙閉上嘴沿著窗邊退開幾步不敢多說話。
「翠同學是哪位?」女性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掃過了教室。
「我就是。」我疑惑的挑眉應答。
眨眼之間,女性瞬間從講檯上移動到了桌上,我詫異的看著忽然出在眼前的身影,她蹲下身子仔細的反覆掃視我,冷淡的面容稍稍透出一絲好奇。
「馬文,你沒騙我對吧?」
被叫到的橘髮導師連話都不敢說,只是不停的搖著手。
「……決定了。」她伸手抓住我的肩膀,還不等我反映過來我們便已經到了教室門口,「這堂課你就不用上了,剩下的東西你跟著我學。」
「欸!?」
「什麼?」馬文訝異地叫道,「等等!尤米妮,你這樣直接沒問……」
「有,意,見,嗎?」女性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問道。
「沒……沒有。」
「想抱怨的話跟我哥說去。」
離開前,我隱約聽到了馬文導師小小抱怨的聲音。
「誰敢啊……」

「您就是那位外使-尤米妮.庫勞倫薩嗎?」盯著前方搖擺的黑色長髮,我提出了疑問。
「敬詞就不用了,我不喜歡那套。還有,在我說可以之前,都別再出聲!」
聽出話語中的不可違抗,我便緊緊的閉上了嘴跟著她走。
冬日的陽光灑在了邊上的圓柱之間,落在了尤米妮的身上,白皙的皮膚反射而出的日光不知道為何有種過度耀人的感覺。她帶著我走過教學大樓的廊道,到達了立於大樓左側的高塔前。
「進去之後跟緊我,想活命的話就不要亂走。」
推開木門,一陣熱浪轟然衝出,灼熱的空氣頓時讓我感覺口乾舌燥,體表也開始排出粒粒水珠,尤米妮卻像是沒受到半點影響般逕自踏步走了進去。忍受著那股燙到刺痛的風,我遲疑了數秒後跟了上去。
說也奇怪,在門外窺見的岩漿場景在跟進門內的瞬間變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突如其來的急遽變化差點直接讓我失去意識,暈眩之餘一股清香摀上了我的口鼻,竟讓我因溫度而混亂的身體瞬間安頓了下來。
「跟緊。」沒有過多的關心,她在確認我沒事後又再度邁開了腳步,「別理階梯。」
撇了眼一旁的螺旋階梯,我快步跟上她,但沒走上幾步後四周的場景再度變換,挾帶沙粒的風取代了冰冷的氣旋,腳下的寒土粉碎成了土黃的沙地,本來晴空萬里的天氣也出現了劇變,逐漸靠攏的雲層發出轟鳴怒號,致命而粗大的光束頻繁地在沙地上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坑。
突然,尤米妮停下了腳步。
半睜著雙眼,我從她肩膀處探出頭,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幅,既詭異卻又十分美麗的畫面。
五顆蒼天巨樹矗立於空間之中,強勁到能在半空中舞出一條條白色河流的風發出了時而高亢時而低吟的聲響。巨樹的根部並非生長於正常的土地中,耀眼的光明與深沉的黑暗化身成了一片佔地廣大的沼澤,黑白交雜的流光散發著一股美麗卻又危險的氣息,彷彿要稍微沉迷之中,這兩股極端的力量變會將人撕扯一空。
尤米妮抵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正想開口詢問時,她再度摀住我的嘴不讓我出聲。她的另一隻手搭上了我肩膀,但明明只感覺到輕柔的碰觸而已,她卻將我整個人舉了起來。
然後,我被擲了出去。
連呆滯的音節都沒發出來,我錯愕的看著身下忽然掀起浪潮的黑白沼澤,正當我以為要完蛋時空間卻隨著我劃過的軌跡開始出現裂痕,彷彿我是一把衝破風浪的魚叉般,將這紊亂的場面衝出一道清晰的道路。
碰的一聲,我砸進了柔軟的沙發之中。
「欸!?」發出疑惑的聲音,想起尤米妮的話我連忙擋住自己的嘴。
「沒關係,到這裡就可以了。」她輕輕地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翹起一雙修長的腿,上半身微微前傾,手肘抵在膝上並扶著下巴盯著我瞧。
「再次自我介紹,我是尤米妮.庫勞倫薩,是國家特派的外使,同時也是學殿內少數有兩項研究徽章的人。」她將背靠在了沙發上,自豪的昂起頭並用修長的手指挑了下標在右肩處的兩道銀光。
「我是翠……」
「少騙人了。」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愣了下。
「米德歐.克爾。這才是你的真名吧?」
我訝異的張大了嘴巴,但奇妙的是我腦中竟然沒有逃跑的想法,反而是鎮靜的提出問題。
「為什麼會這樣說?」
「你剛才走過的空間是我創造的,叫做「魂之天地」。它能告訴我一個人的體質,包括精神力、元素適應力、才能以及能力。」
「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米德歐吧?」
「是不能,但有跡可循。」
她打了個響指,一組冒著裊裊熱氣的茶組刷的一聲出現在了桌上。她拿起一杯輕輕的啜飲了下,並示意我也可享用散發著清香的茶飲。
「在那裡面,元素是才能的守護者。能夠使用全元素魔法的人並非沒有,但我從沒見過本來相斥的元素會相互協助。」
我直勾勾的盯著她,等待著她說下去。
「衝過元素的守護之後,應該要進入才能的具現化空間。我本來是想要把你當作鑰匙打開通往那兒的,但你卻直接將整個空間打破。」
「那又代表什麼?」
「我設計的這個空間是絕對不可能出錯的。所以這代表了兩個可能性:第一,你沒有任何才能;第二,你的才能已經超出我的知識之外,也就是完全不明。」
我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無奈的兩手一攤。
「沒辦法,那你要怎樣處置我?」
尤米妮在裊裊水氣後的臉上勾起了一抹冷淡卻美麗的弧度,晃了晃頭說道:「不會把你交出去的,我何必把能救命的東西拋棄呢?」
「欸?」我懵了,完全不知道她的意思。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特使嗎?」她站起身子走到了窗邊,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沿灑在了她身上,「為了就是找到你。」
「為什麼?學殿不是以泰勒恩信仰為主嗎?沒道理你要把我留住啊?」
「的確,想必你應該也知道你與魔王的宿命,就算我們不多作干擾也會有相同的結局。學生們沒注意到非常正常,不過學殿內早就出現了許多聲音,主要分成了三個派別:泰勒恩信仰,渾沌信仰,以及我們-平衡信仰。」
「搞什麼啊?」我激動地站起身低吼著,爆炸性的訊息讓我腦中頓時混亂無比,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想舒緩下些微發疼的腦袋。
「坐下吧!我會好好解釋的。」
吸吐了幾口氣,總算是讓自己的腦袋降了些溫度。
「泰勒恩信仰我就不多說了,混沌信仰是一群覺得魔族與眾種族共存才是正道的人們,但他們的做法與邊境城城主的約法三章不同,而是打算讓魔族當上掌權者,簡單來說就只是一群盲目崇拜魔王的人罷了;而平衡信仰則是認為應該停止任何才能間的歧視,並終止魔王與你這種人的悲劇。」
「可是。」我疑惑地說道,「聽起來這不是最近才出現的情況,王宮內難道都沒有人察覺嗎?而且你們又是怎麼知道你說的……悲劇?」
「哈哈哈!」尤米妮發出幾聲恥笑,「信仰這種東西啊!可是非常容易矇混過關的,更別說王宮裡面的人的腦袋早就被權力和優越感洗成空白了,這個國家沒衰弱已經很幸運了。」
「再說了,白族對我們來說,可不是秘密喔?」
愣了下,在聽到尤米妮的話我就猜想到了,他們來說果然知道白族的存在,在這個極端的世界有著平衡的信仰,也就只有這個可能了。
「對了!」葛萊斯的話閃過了我的腦海,「你對於勇者與賢者事情清楚嗎?」
「你是指那五個孩子中的……」看到我點頭如搗蒜,尤米妮低垂視線搖了搖頭道:「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很可惜我並不清楚。」
「對了!這座塔的最上面,是鹿澤導師的研究室?」我想起葛萊斯對我說的話,連忙問道。
「……是沒錯,怎麼了?」尤米妮瞇起了雙眼盯著我,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能讓我去看看嗎?」抱著會被拒絕的想法,我提出了要求。
「正好我也要去,跟上。」沒有猶豫,女性立即給出了答復。
「欸?」以為是自己聽錯,我愣在了原地。
「還不快點!」
尤米妮站在門邊催促著,我連忙從沙發上跳起跟上她的腳步。

黃昏的陽光透過高塔壁上的塔窗穿入,最頂端的空間是以閣樓的方式設計,進入的方式只有一道活板門。喘著氣跟上尤米妮時,本以為她有鑰匙之類的東西,卻看到她直接將活板門上的鎖直接一腳掃斷。奇異的氣味在活板門震動的瞬間溜了出來,尤米妮皺起了眉頭將活板們用力的推開,濃厚的腐敗氣味、枯萎草花的餘香以及鏽鐵的氣味全數交雜著擁入了我的鼻腔,讓我咳的眼淚都出來了,反觀尤米妮卻像是沒事般逕自走了上去。
「……果然沒錯。」她似乎解開了什麼,正在那自言自語呢喃著。
爬上閣樓房間,我瞪大雙眼看著身前的場景,難以言喻的畫面頓時讓我感到一陣反胃。
「……這是什麼?」摀著嘴,我對著尤米妮問道。
「學殿裡的黑暗,而且還只是一小角。」她面色鐵青的回道。「你要面對的,可不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