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怕什麼就來什麼03

本章節 3500 字
更新於: 2019-02-01
  翌日,兩人重返首都瑪諾瑪拉,目的地直指宮廷。
  皇宮位在城市的腹地,整所城市圍繞著一座山丘而建,最外圈是平地,靠近內側的建築物則依著山勢建造,半山腰以上劃為上城區,而皇宮就盤踞了山頂,不論身在瑪諾瑪拉的何處,只要墊起腳遠眺都能看到王室居所。雄偉壯麗的城堡被固若金湯的城牆保護著,高聳尖塔向天際延伸,原先的白石磚牆長年暴露在霧霾之下,已被燻成斑駁的灰褐色,依然不損其威嚴。
  「沒有許可證,我們百分之百會被衛兵攔下的,總不可能硬闖吧?」走在前往市中心的路上,尤菲米提出他的疑惑。
  「當然不啊,那樣咱倆會被打成肉醬的,我們只要讓獠牙領著我們進去就好。」
  「讓獠牙領?」尤菲米的表情很明顯在問,哪裡來的獠牙?
  「你想想,我們既然被國家盯上了,那總會有人暗中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吧?懂我的意思了嗎?」
  「有獠牙埋伏在我們附近?這幾天都是?」尤菲米音線飄高。「你怎麼不告訴……噢不不不!感謝你沒告訴我!老天,這太可怕了,我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種時候無知才是福啊!
  「咳!我想你也猜到對方是誰了,我們等下就是要把那位仁兄『請』出來,拜託他做我們的擔保和引路人。」吉雷加重了「請」的發音。
  「他現在躲在哪裡?」
  「你等等,我得找一下,他藏得很隱密,我有段時間沒感覺到他的氣……」話語未畢,吉雷臉色丕變。「不好!」
  「怎麼,要、要逃嗎?」經過這幾天的洗禮,尤菲米宛如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直覺反應就是逃跑。
  不過這回連吉雷似乎也拿捏不準了。「奇怪,不太對勁啊,為什麼那些惡意會……」
  「汪汪汪!」渾厚的犬吠從街區另一端傳來,一隻大黑狗朝他們這邊急奔而至。
  「那隻狗不是……面具男的絆嗎?」尤菲米認出依魯了。
  吉雷擋在尤菲米面前戒備黑狗的撲咬,但依魯衝到他們跟前立即煞住腳步,尾巴瘋狂搖擺,一會兒低聲嗚咽一會兒高聲叫喚,不停來回踱步,表現得分外焦急,好像要表達什麼。
  「你想告訴我們什麼?」吉雷凝望牠的雙目。
  依魯咬住他的褲管往反方向拽兩下,接著跳到一旁,面朝牠拉拽的方位站立,耳朵機警地豎直。
  「你要我們跟你走?」
  「汪!汪!」依魯扭頭回應。
  想起方才感受到的異樣,兩者訊息結合,吉雷領悟了什麼,一把抓住尤菲米的手臂。「我懂了,菲菲,我們快逃!」
  「咦?」尤菲米仍一頭霧水。
  正當兩人一狗即將離開之際,街口傳出更多不同的狗吠聲。「嗷嗚──汪!汪!」
  幾隻大型犬氣勢洶洶衝過來,兇相畢露的樣態看著特別悚人,牠們不由分說撲上來攻擊,依魯奮勇迎擊,與領頭犬相撞,獠牙一齜就往牠頸子咬。霎時狗毛亂飛,數隻猛犬扭打成一團,市民們驚惶失措地避走,不想被捲入這起事故中。
  依魯替他們攔了一半的猛犬,剩餘的一半全轉向攻擊吉雷和尤菲米。
  將尤菲米護在身後,吉雷踹開一隻金黃短毛狗。「這些狗是靈犬!」
  「為什麼牠們會打起來!」尤菲米的懼意不亞於那些跑走的行人。「還攻擊我們!」
  「不知道!」被猛犬群起而攻之,即使是吉雷也不易招架,一不留意被咬住小腿,吉雷吃痛,另一隻腳下了狠勁踢這隻花斑狗的頭蓋骨,但花斑狗死不鬆口。
  曾與絆相依為命的歲月讓吉雷對靈犬這種生物懷有特殊好感,但是現在情況不容他抱持著「不想重傷牠們」的半吊子心態,若要保住尤菲米,他得痛下殺手!
  想通了,吉雷抽出刀,冷酷地捅進花斑狗的脖頸,一連刺傷幾頭狗後,局面算是穩住了;反觀依魯那兒,牠被撕咬得傷痕累累,快要撐不下去。一隻擁有體格優勢的長毛犬把牠壓在地上,大嘴緊咬住喉管,依魯頭腦缺氧,踢蹬四肢的力道愈發微弱,其他靈犬的攻擊目標便改成吉雷和尤菲米。
  「糟糕!」吉雷想去救依魯,但他又不能本末倒置拋下尤菲米不顧。
  所幸第二回合尤菲米也加入戰局,他拿起今早買的防狼噴劑毫不吝惜地狂噴,在靈犬們倒地哀哀叫反抗不能後,吉雷飛速補刀,多了尤菲米的輔助,吉雷得以用最快速度解決阻礙、救下依魯。
  依魯哼哼兩聲表達感謝,艱難地站起來,又扯了扯吉雷褲腳,希望兩人跟他走。吉雷正要走回尤菲米身邊,突然側身一閃,一顆子彈打在他上一刻站的位置。
  尤菲米握緊噴霧罐四下張望,吉雷衝過來護住他,只見一群人從周圍的暗處走出,每一位都身穿軍綠風衣、臉戴白色防毒面具,人數比在場靈犬少些,有些人身上帶著明顯的傷口。
  「獠牙……」尤菲米驚駭,吉雷給他灌輸很多次「獠牙非常危險」的觀念。
  吉雷不說話,渾身肌肉繃緊到極限,目光梭巡,想先找出持槍的獠牙是哪幾位。
  獠牙們此時出面絕非懷抱善意,何況他們的絆還做了先鋒。吉雷猜到了獠牙與靈犬數量不相等的原因,有一部分的人在此之前已被謬珥做掉了,不曉得謬珥出於何故,居然主動替他們阻攔這支獠牙部隊,甚至派依魯來通風報信,帶領他們逃亡。
  謬珥像當年的他一樣,把私情凌駕於獠牙的責任之上,可很遺憾的策略失敗,他們連逃都來不及逃。吉雷並非與謬珥意念相通的對象,不知道謬珥現在是否死了。
  新一輪戰鬥展開。
  唯二戰力是依魯和吉雷。在面具防護下,尤菲米的作戰價值基本廢了,更別指望他那慘到谷底的身手;吉雷雙拳終究難敵四手,獠牙皆被訓練成頂級尖兵,且雙方一交鋒吉雷便發覺,帝國派遣的獠牙是精銳中的精銳,估計就是針對他。
  這跟他闖泰坦號所面對的雜魚不是一個檔次!
  不出兩分鐘,吉雷顯露敗勢。雪上加霜的是,四面八方又出現軍隊封鎖這整條街區,不僅阻斷他們的退路,也防止了閒雜人等靠近。
  勉強再擊倒一名獠牙,增添許多新傷口的吉雷氣喘吁吁,而依魯倒在地上,身下淌著血泊。
  待在戰場中心的尤菲米是吉雷的包袱,吉雷手腳根本施展不開,面對獠牙的攻勢,無論自保還是脫離戰場尤菲米都辦不到,只能瑟縮在吉雷的庇蔭之下看男人為他拚殺。
  從吉雷無暇顧及的角落飛來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左臂,炸開一蓬血花。
  「吉雷!」尤菲米淒喊。
  吉雷再也撐不住,摀著胳膊跪了下來,尤菲米想扶起吉雷,然而獠牙趁機從背後擒住他,尤菲米如蛛網上的蝴蝶,在實力差距甚大的人面前一切掙扎都是徒勞。
  「尤菲米……」吉雷嘶啞道,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拖開尤菲米的獠牙,蘊含的憎恨幾乎要燒穿他。
  「終於看到你倒下了。」
  一個人手持半自動手槍,徐步走來。
  他是個鬢髮夾雜些許斑白的中年男人,嘴唇上蓄留極具個人特色的小鬍子,穿著深藍色軍服,衣服的華美作工及配飾顯示他的位階很高,尤菲米不認識他,也不懂得辨別階級佩章,但吉雷知道來者何人,是帝國上將凱爾斯。
  「凱爾斯……你們帝國到底想幹什麼!七天的時限還未到啊!」吉雷用盡全力咆哮。
  「時限?你們當真相信那種蠢話?」凱爾斯神情冷肅而高傲。「動手。」
  包圍吉雷的獠牙二話不說抓住他肩膀下壓,令他以屈辱的戰俘姿勢趴倒,兩把刀刺穿小腿肌,癱瘓他的行動能力。
  「吉雷!」尤菲米的聲音摻上哭腔。
  凱爾斯放話:「吾王英明,尤菲米.方道恩,陛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你自己投降跟我們走,我們會饒那傢伙一命;第二個,你們抵抗到底,我們殺死那傢伙,然後帶走你。你要選哪個?」
  「尤菲米,別聽他的!」
  「吉雷……」看著吉雷慘狀,尤菲米戰慄不止。
  局勢很明顯回天乏術了。
  「你、你要我拿什麼相信你們會遵守承諾?」
  「尤菲米!」
  「我們現在就可以殺了他將你綁上車,卻還開條件給你選,這樣多此一舉的『善意』不夠做保證嗎?」
  尤菲米痛苦地閉眸。是啊,他知道軍方有能耐強搶。
  他只是個……累贅而已……
  已經夠了,不用再為他賠上性命,他不值得吉雷這麼做。
  尤菲米下定決心,視線轉向凱爾斯。「我跟你們走,拜託你們放過他。」
  「明智的決定。」凱爾斯板著臉說。
  「不!你別去!」
  「對不起,吉雷……」尤菲米滿面愧色,被獠牙押著走向凱爾斯。吉雷拚命護著他,就是不想要他落入敵手,可是到頭來,他還是必須奉上自己才能挽回吉雷的性命。
  為了救吉雷,他反而踐踏了吉雷的苦心,但就如吉雷願意為他奮不顧身,他也不希望吉雷喪命,哪怕吉雷只求他安好。
  在「保護」這一件事上頭,人人都是自私的。
  「尤菲米!不要!不要帶走他!尤菲米!」吉雷吼得撕心裂肺,目眥欲裂,他想爬起來,卻被兩名獠牙壓制住。
  尤菲米回望他一眼,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然後徒然地垂下頭,消失在士兵組成的人牆後。
  車子引擎發動、駛離的聲響傳來,吉雷目光呆滯,彷彿一個失了力氣的破爛布偶,就這樣趴著動也不動。又過了約五分鐘,獠牙陸續抱起他們的絆與士兵一起撤退,留下重傷的吉雷和依魯在原地。
  吉雷緩緩坐起來,血跡斑斑的手心覆住面孔。
  又一次……他又弄丟尤菲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發瘋似的放聲嘶喊,淚水沿著掌根溢出。
  開往皇宮的高檔軍用燃油車內,尤菲米的隨身物被搜走,兩手銬著手銬坐在皮革座椅上,凱爾斯坐他對面。沉默持續良久,尤菲米才悶聲道:「我們蒐集了有利的證據,我可以證明我不是兇手,半弦齒輪不是我盜走的。」
  「沒有那個必要。」
  「什麼?」
  凱爾斯冷冷一笑。「我們從來沒說過你盜走了月輪,真可笑,你還沒有自覺嗎?你就是『半弦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