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Night of Judas ; Dawn of break (2)

　　「……以上是今晚T大所發生的殺人事件概況，鏡頭交還給棚內主播。」

　　「啪！」「真是，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久韶關上公寓裡的電視，疲勞地在書桌前坐下。剛才那起事件雖然就發生在自己的大學內，但畢竟是其他系的事情，應該沒有關係──不對，應該要防止系上出現不必要的恐慌才對。

　　他挺為自信地哼了聲，想著作為系學會長確實是一刻也不得閒。掀開筆電，他在文書處理軟體上記錄著今天一切的始末。

　　儘管作為系學會長，久韶也可以像部分友系偶爾辦個聯誼活動就好，甚至乾脆消失一年，系上照樣可以運轉，但他從來沒這麼考慮過。一方面是數學系因有著Server系統和春之祭的傳統，不能和他系等閒視之，但更重要的還是久韶本身的意志。

　　在以自由學風著稱的T大內，系學會不是教授們御用的橡皮圖章，反而有時還有改變系上決策的影響力。在久韶眼中，系學會就該做為學生和師長溝通的仲介，不僅是學生們的表率，也得爭取福利，保護大家的安全。

　　就這點來看，久韶向來就反對讓學生使用Real Mode，隨便就能製作出武器，只會帶來無謂的相互傷害，系上也不是沒有前例。就算他有自信能控制住自己，也沒法控制住其他人，更何況自己就相當清楚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我所瞄準的，是個更有趣的世界：讓數學系的大家都能使用Real Mode，隨心所欲地使用它。」

　　久韶腦海浮現出納瑟西斯那日在系學會辦公室講過的話；暫且不論納瑟西斯人品如何，久韶心裡也明白，有這種想法的不只一個人。儘管和他就是不對盤，久韶也不得不承認納瑟西斯的執行力相當驚人，要是真的被納瑟西斯選上下一任會長，系上就算再怎麼堅持立場，也很可能不得不做些讓步。

　　阻止他。久韶握緊拳頭想著，會為了勝利就隨意利用他人過去的人不可能替系上的大家帶來幸福和進步。也多虧瑞爾，現在的情勢應該是自己占上風才對。大家既瞭解納瑟西斯的本性，他囂張的氣焰也被瑞爾削減不少，可說是元氣大傷。

　　可以的話，讓瑞爾來接下一任會長是最好的。久韶想到這歎了口氣，大概不可能吧。畢竟他都那麼說了呢。

　　「久韶學長也好、其他人也好，或許他們都有理由擊倒你，但這場戰鬥，是我一個人的戰鬥！」

　　出乎久韶自己預料地，他對瑞爾的宣言一點惱火的感覺都沒有，相對地還有點開心。

　　「嗯──」此時，久韶擱在桌上的手機不甘寂寞地震動著。他瞥了眼螢幕，卻只看到匿名二字，連號碼也沒有顯示。

　　「這麼晚了，會是誰？」久韶邊嘀咕著邊接起手機：「喂？您好？」

　　「失禮了，請問是宋星‧久韶先生嗎？」

　　「你是誰？」他的語氣充滿戒心，好似一手已握在刀鞘上，正待拔刀。

　　===============

　　「喲，所以今天結果如何？你成功雪恥，站上你們系的頂端了嗎？」

　　「別提了。」

　　國北市某處的高級公寓內，納瑟西斯站在落地窗前，俯視著窗外街景。他一手持著行動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聽來雀躍無比。

　　「喔喔，聽你這聲音，果然又輸啦！」

　　「如果你只是打來挖苦我，那就免了吧。」

　　「別這樣嘛，納瑟西斯。我只不過是聽到你為了今天的春之祭下了一堆苦功，非常好奇最後結果罷了。」

　　納瑟西斯皺著眉頭，掂量著要不要和對方再說下去，終究還是歎了口氣：「在風險最高的那場輸掉的。」

　　「你們那個會長嗎？聽你說過他很難搞了。」

　　「不是。今年要是真和他再打一場，我不認為會輸。我可是把那傢伙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納瑟西斯冷笑了聲續道：「是另一個學弟。」

　　「學弟？誰有這麼大本事？你難道沒把他難堪的往事給挖出來？」

　　「那招前一場就用掉了。而且──」納瑟西斯瞥向不遠處的床上，僅裹著一條薄被沉沉睡著的伊湜塔。事實上，他整個晚上花了不少工夫才把她安撫下來。

　　「而且那招對他不管用。」納瑟西斯邊說，邊把擱在椅背上的夾克拋了過去：「事先我就覺得有些蹊蹺。別說那傢伙難堪的往事了，連他是哪裡人，從哪所高中畢業，所有你能想到的問題都沒有答案。他十幾年的人生完全沒有軌跡，簡直就像──」

　　「簡直就像憑空誕生的人物一樣？」

　　「哼，大概就是這意思。」走回窗邊，納瑟西斯自嘲地笑了聲：「真是失態，以情報自豪的我居然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叫什麼名字？」

　　「哈亞士‧瑞爾。怎麼？你感興趣？」

　　「都是同行嘛，知道多點東西沒壞處。」

　　「也是。」納瑟西斯悠悠地補充著：「我看他也不是個死腦筋的傢伙，本來也沒必要跟他為敵的，但好像是不小心把他惹毛了。比賽完時，他還特地蹲到我身邊，這麼說道：『我手上其實也有能徹底羞辱你的資料，但是我不屑用。我想這就是對你最大的羞辱吧？』」

　　「呵呵，還真是被人摸透了，你這傢伙。」

　　「可不是嗎？要是之後那傢伙跳下來選系學會長，我就真要頭大了。」納瑟西斯自己也頗受不了地搖搖頭：「幸好目前看來不會。既是不擋路，我也沒理由對他出手。」

　　「能讓你這麼頭痛，他也不簡單哪。」

　　「別再挖苦我了！」納瑟西斯話鋒一轉問道：「那你的新工作如何？」

　　「啊，說到新工作，我保證有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情報！」

　　「是什麼──」「你要出多少？一萬元？」

　　「別鬧了，要出多少是我決定，哪輪的到你？」納瑟西斯不耐地頂回去。

　　「呿，難得有情報能狠削你一筆──也罷，這樣好了，聽完後答應我的條件。」

　　接下來的話語，完全超乎了納瑟西斯的常識和想像。但他不為此感到彷徨迷惘，反倒像發現新世界一般，硬是要壓抑自己想吶喊的衝動才能維持冷靜。

　　「珍貴的情報呢。好，我可以答應你。」納瑟西斯恢復一如既往的優雅，悠悠地回道：「不過我要再加一點但書……」

　　===================

　　「你還不睡嗎？」

　　清晨時分，艾洛薇亞慵懶地躺在圖魯斯公寓的沙發上，一手遮著剛打了哈欠的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圖魯斯坐在窗旁的書桌前，才剛掛斷電話，擱下手機。

　　「都這時間，乾脆別睡了。」圖魯斯伸展著筋骨，並沒有回過頭：「倒是你，什麼時候要回去？別老是賴在別人的公寓裡。」

　　「有什麼關係？這裡這麼舒服！」艾洛薇亞滿意地嬌嗔了聲。

　　根本聽不懂人話嘛，這傢伙。圖魯斯嫌惡地瞥了她一眼，但艾洛薇亞也絲毫不以為意。

　　「說起來，今天的Case還真快就上新聞了，不到幾小時。」艾洛薇亞依著微弱的燈光，漫無目的地滑著手機。

　　「就算是在垃圾場，好歹也是在人來人往的T大裡面。馬上就被人發現也不奇怪。」

　　「哼，那傢伙到最後還認為他所做的都理所當然，對他來說垃圾場也算是適得其所了。」艾洛薇亞看著網路新聞的現場照片，狐媚地笑著：「啊，心情好好。」

　　圖魯斯只是一手托著腮，靜靜地聽她說著，並未贊同、但也沒有反駁。

　　「我看看，下次行動會是下個月──不對？這個月底耶！也太快了吧？」

　　「三月三十一日似乎是要讓其他人處理。」圖魯斯仍難掩疲累地撫著額頭：「我們有其他事情要辦。」

　　「你是說新人的事情嗎？聽說年紀比你還小。」

　　「不要說得我像小孩一樣。」圖魯斯皺著眉歎了口氣：「我還沒見過，但據說是有些能弄到T大資訊的特殊門路，而且本身能力也不差。」

　　「呵，那還真該跟他認識認識呢。」艾洛薇亞嘴上雖這麼說，手眼卻仍專心在手機上：「我們要辦的事情和他有關？」

　　「不是。你還記得二月底那次嗎？沒有處決目標。」

　　「當然記得，那傢伙看到你都快嚇暈了，大概作夢都沒想到會被發現。但算那傢伙識相，該招的都招了，所以才沒斃了他吧？」

　　「那是一部份原因，但把那傢伙丟去警局另一部分其實是Boss的意思。」圖魯斯不疾不徐地解釋著：「那起案子本身就有很大的話題性，照理來說應該是新聞的好材料才是。」

　　「事後報導確實也很多啊，有問題嗎？」

　　「完全沒有關於我們的消息。」圖魯斯打了哈欠後續道：「不只上次，打從開始有了制裁後，媒體上完全找不到相關的訊息。一開始的幾件沒有還能理解，但已經這麼多起，不覺得像是故意的嗎？」

　　「我倒覺得單純是沒發現喲！」

　　「可能性不為零。但要是這樣，我們這國家的系統還真沒救了。況且上次我還出於個人的興趣，特別給相關人士送上訊息，但媒體同樣隻字未提。」圖魯斯邊說邊笑了聲：「就結果論上而言，我倒也沒有白費力氣就是。」

　　「那Boss想把上次那傢伙送去警局的目的，是為了把事情鬧大？」艾洛薇亞緩緩坐起身猜測著：「我不是很懂，這樣應該會惹來更多追查吧？」

　　「該查的人早就開始查了，Boss還巴不得他們查快一點。重點是對事件毫無所悉的一般民眾。」圖魯斯微微掀開窗簾，透過縫隙，只見東方天空已漸漸顯出魚肚白。

　　「難不成他是想──」

　　「就是那個難不成。」圖魯斯幽魅地勾起微笑，打開窗戶，讓光緩緩地灑進室內：「而且，我也有我的盤算。」

　　他站起身，黎明的曙光初生於身後。圖魯斯有如沐浴在真理中的教徒，詩興大發地昂首，吟起莎翁的詩句：「『看呀，黎明身披赤褐，翻越了東向山嶽的露珠。』時機已然成熟，該繼續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