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Night of Judas ; Dawn of break (1)

　　「呼！」

　　瑞爾獨自躺在公寓的床上，疲倦地嘆了口氣。一整天春之祭下來，再加上結束後碰到莫名其妙的刑案，讓他感到疲勞無比。然而仔細回想起來，這混亂的一天卻也挺有趣的。不論是狠狠教訓了納瑟西斯、久韶學長突然決定宣布共同優勝，還是──

　　他想到這不禁微笑起來，手搆向床頭的鬧鐘，把原先預設的時間硬是又往前撥了半小時。

　　在他回到自己公寓前，本來說好把佳蒂送到捷運站，結果一時興起就把她直接送回家了，反正跟自己的公寓也差不到十分鐘路程。

　　「結果……把我送回來了。是很謝謝你啦。」佳蒂站在家門口，本來想說瑞爾幾句，但想到自己其實早就注意到瑞爾的意圖而沒制止，似乎也沒什麼立場發牢騷。她只好一手叉著腰反問道：「那我明天怎麼去學校？腳踏車還在捷運站耶？」

　　「啊、這個簡單，我明天早上來載妳就好啦！」瑞爾還騎在單車上，雙瞳靈活地溜了下，對於自己的靈機一動相當自豪：「好啦，早點休息吧，妳今天很累吧？也別讓家人等太久。」

　　家人？佳蒂想到這微笑著嘆了口氣，她撇了眼周圍，確定沒人後才壓低聲量說道：「他們今天剛好都出差了。」

　　「欸？所以今天晚上妳一個人──」

　　「對呀。」佳蒂見瑞爾一副躁進樣，不禁退了一步，但又怯怯地問道：「哪，瑞爾，想到剛才學校裡那件事，我還是……有點毛毛的，今晚又只有我一個。」

　　「那、那、那……」瑞爾只覺臉頰一陣躁熱，內心各種念頭如潮水般猛烈衝擊著：慢著，這是在邀我今晚住她家的意思嗎？家裡沒有其他人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可是要是我真的待下來，一定會──啊，哈亞士‧瑞爾，你這齷齪的男人！兩個人今天都累成這樣，而且她剛還在你面前哭了，你怎麼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有的。

　　「沒關係啦！你有問題就打給我！我一定馬上趕過來！」瑞爾連忙搖搖頭，還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裝傻地笑了笑後話鋒一轉：「那妳明天早上幾點的課？」

　　「八點的微積分啊，你忘啦？」

　　「對喔。」有那麼一瞬間，瑞爾確實有點後悔答應要來載她，但既然約好了就該好人做到底：「那這樣我早半小時來？一起吃早餐。」

　　「好。」佳蒂掂量了一下，才微微地點頭。

　　「那先這樣啦，早點睡。」瑞爾一手握在單車握把上，正打算悠哉地騎回公寓之際，突然一台轎車迎面駛來，幸好他反應夠快，連忙靠到路邊才閃過。

　　「真是，逆向就算了，還開這麼快。」瑞爾小聲地埋怨道，隨即又抬高音量呼喊著：「那麼明天見嘍！」

　　「明天見。」看到瑞爾沒事，佳蒂也才鬆了口氣，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真的是……笨蛋呢。」瑞爾所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佳蒂回頭望了暗無燈火的家一眼，微微地嘆了口氣，卻也露出一抹微笑：「也還好是個笨蛋。」

　　瑞爾再次確認了鬧鐘的時間後，特地將它擺到了窗邊，那是睡醒時手搆不到的位置。

　　一陣初春的寒風颳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腦內浮現出在往回收室的路上，微微發顫的佳蒂身影。

　　瑞爾無心去問，也認為沒必要去問佳蒂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去，反正一定是些辛苦而不願回想的記憶吧？他倚在窗邊，望著純淨的夜色：這種記憶誰都有的呀。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麼，但是瑞爾只覺得要是什麼都不做一定會後悔。儘管佳蒂在回收室旁推開了自己，他的心底總有種感覺，認為佳蒂還是希望有人能拯救她──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放手。

　　「等著吧，我一定會拿到冠軍，證明女生同樣做得到的。」

　　雖然不是現在，但以後一定做得到的，春之祭也好，像平常一樣有活力也是。瑞爾淡淡地笑著，因為她總是這麼有自信，做事總是全力以赴。

　　「鈴──」「該不會是──」

　　不料就在這時，瑞爾擱在書桌上的手機突然大聲作響，一陣不祥的預感閃過他腦海，讓他三步併兩步地衝去，沒看號碼就把手機接起來。聽到話筒另一端傳來的並非佳蒂驚惶的聲音著實讓他鬆了口氣，然而等他定神一聽，才發現那聲音比他原所擔心的還要更為可怕。

　　「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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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田野間，點著明亮燈光的高鐵列車好似一顆流星無痕地劃過。

　　亨利克在座位上，悠哉地翹著腳，從擱在一旁空座位上的公事包中抽出文件，思緒卻漫不經心地飄向剛才在醫院碰到德雷一事。

　　本來關於搜查案件的助理，他便打算從現在所帶的這群大一生裡找了。比起兩三年就會離開的碩士生，或是總為論文所苦的博士生，果然還是待得久，又相對對事物成見不深的大學生比較好些。畢竟這案件看來沒搞個幾年是不會結束的。

　　儘管說出來很傷人，亨利克原先完全沒有考慮過德雷，確實他的身體素質相當不錯，但要是助理能夠常常動動腦，提出些有意義的見地比較好，需要體力的場合倒不是那麼多。說起這點亨利克認為比他適合的人選太多了。

　　然而，聽到德雷的家庭狀況，亨利克的同情心不禁油然而生。跟普通上課的教授們比起來，教導實戰演練的他已經是比較能和學生有所交流的人了。但在課堂上他依然完全看不出果敢的德雷竟背負那麼沉重的命運。

　　就算只是一點點也好，要是能讓他少擔一點心，專心唸書的話，大抵也算是功德一件吧──當然，要他能持續努力下去才行。

　　「呵，我什麼時候還真變成老師了呀？」

　　看著手上關於助理聘僱經費和注意事項的文件，亨利克扶著額頭自嘲。

　　就在此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與夜色極為相稱的蕭邦夜曲。隨手將資料往身旁一撇，他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

　　「喂？是你呀，還真是好一段時間沒見了──喔？」話才聽到一半，亨利克原先悠哉的臉龐倏地嚴肅起來。他托著腮幫子，靠著窗，眼角餘光瞥向了闃無人煙燈火的景色，心頭卻又揚起突地一陣陰鬱的興奮感。

　　「居然連『那些傢伙』都出動了嗎？哼，真是……麻煩透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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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對那些人復仇嗎？」

　　癱坐在牆邊的少年抬起憤恨的臉龐，面前的男人一身肅穆的黑西裝，高挑而瘦削的身影擋住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覺得不合理吧！害死了那麼多人，卻什麼代價都不用付，我也很不屑呢。」

　　「明明、明明殺死了我爸，為什麼他們可以若無其事？」少年握緊拳頭，忿忿地敲向身後的牆壁：「這到底……到底算什麼呀！」

　　「因為他們有著力量，才能安穩無事。我了解你的心情。」男人蹲下身，臉孔正對著德雷，狡黠地一笑：「要是我說，我知道能讓你復仇的辦法呢？」

　　「是什麼！」

　　「需要花點時間，但看起來你應該是能耐得住性子；我就告訴你吧──」

　　「叭──」「唔！」

　　一聲突如其來的喇叭聲，驚醒了在客運上打盹的德雷。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儘管沒什麼燈火，卻依舊有稀稀疏疏的車輛經過。望向窗外，也只有一片什麼都沒有的漆黑。

　　竟然會夢到那天的事情。德雷撫著額頭思索著，他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姓、來歷，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想不起來，就只有他說的話始終清晰。

　　「到T大數學系吧，那裡有能和他們抗衡，用來復仇的力量。」

　　在那之後，德雷就沒再見過那個男人，儘管說會在適當的時機再現身，但到底什麼叫做適當？隨興地往後一倒，德雷望著客運的天花板想著：如果能跟著亨利克教授，一定能更容易取得Real Mode的使用權吧。能夠隨心所欲召喚出各種武器的力量，只要有了它，就能向那些傢伙討回老爸的仇──

　　這樣就開心了嗎？德雷迷惘地嘆口氣，想到自己的無力、想到母親殷殷期盼的話語，想到亨利克活力十足突然加派的報告。

　　「我……到底在做什麼？」

　　「鈴──」「喂？怎麼……」

　　德雷口袋內的手機突地大聲作響，即使已經盡量快速地接起，仍免不了被附近吵醒的旅客白了一眼。他無辜地接起電話，但另一端的訊息卻讓他臉色一沉，恰如曙光不再降臨的漫長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