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３
本章節 2631 字
更新於: 2019-01-30
氣溫隨著日子攀升，整個世界猶如巨大烤箱一般，只可惜在其中的不是滴汁手扒雞，而是一群留著體液的卑微生物，分類學稱牠們為──人類。這現象尤其在台北盆地最為嚴重。
我完全無法想像早年教室未裝冷氣，學生們如何同時對抗老師如誦經的催眠聲和熱氣蒸人。放眼此刻教室內，我前方那些台灣未來的棟樑們，都安眠於人工涼風的感招之下，不禁得向上一代的前輩們肅然起敬了。
「好。下堂課的小考，範圍就到剛才上的內容。快下課了，這邊有件事得解決，所以你們可以起來了吧！」
唰唰唰唰唰！
導師忽然一掌拍向講桌，雄渾的內力瞬間嚇醒一票周公Online上線玩家，撞桌聲此起彼落。甚至還有同學的手機，從他們的下體上垂直降落。
這些都很容易理解，但怎麼會有「唰」的聲音呢──
「牧翼鳴，鋪粉底啊？臉很白啊你！」
全班一陣鬨堂。只有牧翼鳴一人睡眼惺忪，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他桌上的課本如今堂堂缺了半頁，那撕裂的殘骸此刻正孤獨地黏在他臉上搖曳著，伴隨冷氣風和唾液。
直至鄰座的女同學替他從臉頰撕下孟子的生平大概，他才驚覺一切都為時已晚。此生此情，這大概是唯一一次，孟子能成功博取少女的笑容吧。
牧翼鳴哀怨地回頭看向我，他的臉上還翹著幾根髮絲。
「好了，安靜！由於牧翼鳴在圖書館服務的表現太『傑出』了，傑出到櫃檯開始出現來送便當，而不是借書的人潮……」
周圍幾位女生臉紅並低下頭，有人則負責訕笑。
「因此我和館方協調的結果是：將牧翼鳴調去清潔廁所。」
於是乎，教室充斥了少年們的爆笑聲。至於牧翼鳴本人的輪廓，則忽地化為炭筆素描般黑白。看來純情少女們若想繼續接近這位夯哥，日子更難過了。
「安靜！所以我現在要找人來代替他，有自願的嗎？」
剎那間，近乎三分之二的男性同學們都挺直腰桿。畢竟另一位圖書館搭檔，不是別人，正是陳靜湖。因此只要搶到這位子，無非是為自己與女神大大鋪路，有近水樓台之效。
接下來，手臂群像池內瞧見飼料而擠成一團的鯉魚般躍起。我驚得倒吸一口氣。
至於女神大大面對這等壯觀，作何感想呢？很遺憾，此時她正把手機攤在大腿上偷滑著。自動筆靈巧地夾在手指間，轉啊轉。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算了、算了，陳靜湖你自己選一個吧。」
「咦？什麼？」陳靜湖將秀髮撩至耳後。看見如此壯觀的手林，她似乎也嚇傻了。
「快選吧！老師我還得開會呢。快快快──」
「啊啊啊啊──」
女神大大慌亂的樣子不禁讓我想起林間易受驚嚇的小動物。果然人只要長得好看，做什麼反應都很有看頭。但她的目光為何在我四周遊移呢？還是我又自作多情？
「決定好了嗎？」
「啊，是，那個，林蔭光。」
周遭的視線忽地如紅外線偵測般橫掃過來。喂喂喂！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我環顧前後左右的豺狼餓虎，忽感身不由己的江湖淒哀。
陳靜湖似乎尚未注意到自己鑄了何等大錯，口裡直輕發「唉、唉」的疑問聲，不可思議地左右環顧。
這可不行啊。怎麼能只因為少女一句無心之言就打亂我寧靜愜意(邊緣人)的校園生活呢？況且下課後還得面對潑婦百合和無良方克士的夾擊，我拒絕承受更多壓力啦！
「老師！我覺得還是讓其他同學──」
「好，那我就填林蔭光的名字了。大家記得下次考試好好準備。下課。」
我唯一的希望就這麼一溜煙消失，留下我與深切的絕望。
我立刻擺出我所能揣摩最怨懟的表情望向陳靜湖，卻只能看見她被其他少女們團團圍住，連空隙都鑽不了。
媽的，早知道當初就讓色狼在公車上把她……我在說什麼？喪盡天良──
「幹嘛不動啊？便當會被搶光喔。」
感嘆之際，另一位校園風雲人物像剛慢跑完般，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邊抓癢邊問。
我無奈地點點頭。起身跟在牧翼鳴身後。
真是的！那些風雲人物究竟清不清楚自己一句話，就能喚起多大的地震海嘯？這樣的力量，對於我們這種猶如草芥般的渺小存在可承受不起啊。算了，我想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懂。
是啊。
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懂。
※※※
特別記事。
關於牧翼鳴這號人物。
就像每個人，或每樣東西，多多少少都帶給我們特定的感覺一樣，我對牧翼鳴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見解。但神奇的是，那領略卻是流動層面，意味著和固定的情感有所不同，甚至差異頗深。
怎麼會這樣呢？
難道他是外星人嗎？
我又是怎麼知道？
而他什麼時候準備回他的星球呢？
「如果那裡有wi-fi，我馬上回去！」
某次連不上捷運站網路時，他如此向我招出了驚人內情。
咳咳。說到外星人，大家都會瞬間聯想到ET或火星異形那類驚世駭俗之貌；相反地，牧翼鳴卻意外擁有能輕鬆征服地球女性的傑出外表。這難道是一種外星科技向地球文化所做出的妥協嗎？
「幹！老子他媽天生就長這樣啦！你女友把你甩了到底干我屁事啊……好啦，別哭了。我真的沒有答應她的告白啦……」
人類因種種原因被迫結束正式交配前的情感磨合期稱之為失戀，若原因定為其他更具性魅力的人類中途殺出則稱為「被戴綠帽」。某日，我們在某位被戴綠帽的人類向牧翼鳴找碴崩潰時，獲得以上口供。
是的。由此推論，這張臉蛋似乎不拜科技之福，卻歸基因之禍。也許牧翼鳴在他的原生星球被當作異類也說不定，卻在地球上闖出另一片天。
雖然這同時也拆散不少地球年輕情侶就是了──
對於家人和過去，牧翼鳴絕口不提，每次都用藉口巧妙閃避。而他最常用的藉口便是：
「啊啊，那些事又不重要。反正他們在外面工作，我一個人住……唉！剛才走過去的妹很正喔！」
我想他在來地球前想必做足功課，才能掌握地球雄性人類的先天性弱點，藉此隱埋住身世。
不愧是高智慧種族。
此外，根據我造訪他家，充當幫傭之際，也仔細觀察過其居所。可惜找不著任何有關外星科技實驗有關之證據。女星寫真及愛情動作片倒是翻箱不少，或許他打算藉由這些資料研究地球人的生理構造與繁衍方式也說不定。精妙的掩飾、積極地進行。這部分有待保留。
最後，牧翼鳴對於鳥類有著近乎宗教狂熱式的熱愛。
倘若將以下引證至此比較，我們可以清楚地發現不假。
「女生和鳥選哪個？白癡喔！當然是選鳥啊……為什麼？鳥會吃蟲；女生看到蟲只會尖叫啊，吵死了。」
這般看似隱涉性別歧視及沙文主義的見解，其實背後蘊含了客觀分析。雖然他的女生樣本可能僅限於高中少女，但以外星生物的觀點出發，這仍然是珍貴的訪問素材。
得證：我的好友─牧翼鳴，約略有87%之可能性為外星生物。
不過世事難料。這傢伙何止是外星人，根本是更駭人的存在──
外星人可能都要更可愛些。
我完全無法想像早年教室未裝冷氣，學生們如何同時對抗老師如誦經的催眠聲和熱氣蒸人。放眼此刻教室內，我前方那些台灣未來的棟樑們，都安眠於人工涼風的感招之下，不禁得向上一代的前輩們肅然起敬了。
「好。下堂課的小考，範圍就到剛才上的內容。快下課了，這邊有件事得解決，所以你們可以起來了吧！」
唰唰唰唰唰！
導師忽然一掌拍向講桌，雄渾的內力瞬間嚇醒一票周公Online上線玩家，撞桌聲此起彼落。甚至還有同學的手機，從他們的下體上垂直降落。
這些都很容易理解，但怎麼會有「唰」的聲音呢──
「牧翼鳴，鋪粉底啊？臉很白啊你！」
全班一陣鬨堂。只有牧翼鳴一人睡眼惺忪，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他桌上的課本如今堂堂缺了半頁，那撕裂的殘骸此刻正孤獨地黏在他臉上搖曳著，伴隨冷氣風和唾液。
直至鄰座的女同學替他從臉頰撕下孟子的生平大概，他才驚覺一切都為時已晚。此生此情，這大概是唯一一次，孟子能成功博取少女的笑容吧。
牧翼鳴哀怨地回頭看向我，他的臉上還翹著幾根髮絲。
「好了，安靜！由於牧翼鳴在圖書館服務的表現太『傑出』了，傑出到櫃檯開始出現來送便當，而不是借書的人潮……」
周圍幾位女生臉紅並低下頭，有人則負責訕笑。
「因此我和館方協調的結果是：將牧翼鳴調去清潔廁所。」
於是乎，教室充斥了少年們的爆笑聲。至於牧翼鳴本人的輪廓，則忽地化為炭筆素描般黑白。看來純情少女們若想繼續接近這位夯哥，日子更難過了。
「安靜！所以我現在要找人來代替他，有自願的嗎？」
剎那間，近乎三分之二的男性同學們都挺直腰桿。畢竟另一位圖書館搭檔，不是別人，正是陳靜湖。因此只要搶到這位子，無非是為自己與女神大大鋪路，有近水樓台之效。
接下來，手臂群像池內瞧見飼料而擠成一團的鯉魚般躍起。我驚得倒吸一口氣。
至於女神大大面對這等壯觀，作何感想呢？很遺憾，此時她正把手機攤在大腿上偷滑著。自動筆靈巧地夾在手指間，轉啊轉。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算了、算了，陳靜湖你自己選一個吧。」
「咦？什麼？」陳靜湖將秀髮撩至耳後。看見如此壯觀的手林，她似乎也嚇傻了。
「快選吧！老師我還得開會呢。快快快──」
「啊啊啊啊──」
女神大大慌亂的樣子不禁讓我想起林間易受驚嚇的小動物。果然人只要長得好看，做什麼反應都很有看頭。但她的目光為何在我四周遊移呢？還是我又自作多情？
「決定好了嗎？」
「啊，是，那個，林蔭光。」
周遭的視線忽地如紅外線偵測般橫掃過來。喂喂喂！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我環顧前後左右的豺狼餓虎，忽感身不由己的江湖淒哀。
陳靜湖似乎尚未注意到自己鑄了何等大錯，口裡直輕發「唉、唉」的疑問聲，不可思議地左右環顧。
這可不行啊。怎麼能只因為少女一句無心之言就打亂我寧靜愜意(邊緣人)的校園生活呢？況且下課後還得面對潑婦百合和無良方克士的夾擊，我拒絕承受更多壓力啦！
「老師！我覺得還是讓其他同學──」
「好，那我就填林蔭光的名字了。大家記得下次考試好好準備。下課。」
我唯一的希望就這麼一溜煙消失，留下我與深切的絕望。
我立刻擺出我所能揣摩最怨懟的表情望向陳靜湖，卻只能看見她被其他少女們團團圍住，連空隙都鑽不了。
媽的，早知道當初就讓色狼在公車上把她……我在說什麼？喪盡天良──
「幹嘛不動啊？便當會被搶光喔。」
感嘆之際，另一位校園風雲人物像剛慢跑完般，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邊抓癢邊問。
我無奈地點點頭。起身跟在牧翼鳴身後。
真是的！那些風雲人物究竟清不清楚自己一句話，就能喚起多大的地震海嘯？這樣的力量，對於我們這種猶如草芥般的渺小存在可承受不起啊。算了，我想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懂。
是啊。
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懂。
※※※
特別記事。
關於牧翼鳴這號人物。
就像每個人，或每樣東西，多多少少都帶給我們特定的感覺一樣，我對牧翼鳴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見解。但神奇的是，那領略卻是流動層面，意味著和固定的情感有所不同，甚至差異頗深。
怎麼會這樣呢？
難道他是外星人嗎？
我又是怎麼知道？
而他什麼時候準備回他的星球呢？
「如果那裡有wi-fi，我馬上回去！」
某次連不上捷運站網路時，他如此向我招出了驚人內情。
咳咳。說到外星人，大家都會瞬間聯想到ET或火星異形那類驚世駭俗之貌；相反地，牧翼鳴卻意外擁有能輕鬆征服地球女性的傑出外表。這難道是一種外星科技向地球文化所做出的妥協嗎？
「幹！老子他媽天生就長這樣啦！你女友把你甩了到底干我屁事啊……好啦，別哭了。我真的沒有答應她的告白啦……」
人類因種種原因被迫結束正式交配前的情感磨合期稱之為失戀，若原因定為其他更具性魅力的人類中途殺出則稱為「被戴綠帽」。某日，我們在某位被戴綠帽的人類向牧翼鳴找碴崩潰時，獲得以上口供。
是的。由此推論，這張臉蛋似乎不拜科技之福，卻歸基因之禍。也許牧翼鳴在他的原生星球被當作異類也說不定，卻在地球上闖出另一片天。
雖然這同時也拆散不少地球年輕情侶就是了──
對於家人和過去，牧翼鳴絕口不提，每次都用藉口巧妙閃避。而他最常用的藉口便是：
「啊啊，那些事又不重要。反正他們在外面工作，我一個人住……唉！剛才走過去的妹很正喔！」
我想他在來地球前想必做足功課，才能掌握地球雄性人類的先天性弱點，藉此隱埋住身世。
不愧是高智慧種族。
此外，根據我造訪他家，充當幫傭之際，也仔細觀察過其居所。可惜找不著任何有關外星科技實驗有關之證據。女星寫真及愛情動作片倒是翻箱不少，或許他打算藉由這些資料研究地球人的生理構造與繁衍方式也說不定。精妙的掩飾、積極地進行。這部分有待保留。
最後，牧翼鳴對於鳥類有著近乎宗教狂熱式的熱愛。
倘若將以下引證至此比較，我們可以清楚地發現不假。
「女生和鳥選哪個？白癡喔！當然是選鳥啊……為什麼？鳥會吃蟲；女生看到蟲只會尖叫啊，吵死了。」
這般看似隱涉性別歧視及沙文主義的見解，其實背後蘊含了客觀分析。雖然他的女生樣本可能僅限於高中少女，但以外星生物的觀點出發，這仍然是珍貴的訪問素材。
得證：我的好友─牧翼鳴，約略有87%之可能性為外星生物。
不過世事難料。這傢伙何止是外星人，根本是更駭人的存在──
外星人可能都要更可愛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