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下 拯救與被拯救之人

　　瑪儂面無表情的比了個手勢，讓原本包圍我們的三名騎士散開，並解除了光壁，讓莎琳前去確認艾維洛斯帶來的證據。但數十顆光彈依然高懸著，照的集會所內宛若白晝。
　　艾維洛斯帶來的，是一封信。裡面有一張看起來比較高級的信紙，和一張小紙條。莎琳推了下眼鏡，沉默的讀了一遍，最後拿起紙條。
　　「確認過這個地點了嗎？」她向艾維洛斯問道。
　　「還沒。」艾維洛斯用力搖頭。
　　我讓瑟雅娜收起翅膀，站到我身後。莎琳皺起眉頭看了這邊一眼，之後轉向瑪儂。
　　「瑪儂主教，這上面寫著教會宿舍後方，埋藏著惡靈受害者的屍體。您願意跟我一起去確認一下嗎？」她開口問道。
　　兩人對視了幾秒。在這瞬間，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瑪儂的下一步。
　　她微微嘆了口氣。
　　接著，光彈傾盆落下。在我放出死靈能量前，莎琳衝到前方，及時展開了魔法護盾。
　　接連響起的撞擊聲震耳欲聾，爆散的神力讓人眼花撩亂。
　　「動手！」瑪儂用蒼老的聲音大喊。
　　三名騎士從後方放出了光網。瑟雅娜反射性的想帶我和賽莉絲升空，但被我阻止。
　　「來不及的。」
　　這跟包圍惡靈時不一樣，是範圍很小的光網，而且怕我逃脫，他們先封住了上方和彈幕的反方向。轉眼間，一條條光帶就擋住了所有退路。
　　莎琳大喝一聲，放出好幾個三角形的魔法護盾，抵抗著光網的收縮。
　　魔力不像死靈能量那樣會被神力消滅，但也只能互相磨耗，無法破除神術……能對抗神術的，只有神術。
　　日昇教區的主教在幾個呼吸間，就讓我們落入了無路可逃的境地。
　　彈幕一停下，周遭又重新回歸黑暗。打量著雙手圍繞著藍色的魔力光輝的莎琳，瑪儂頭也不回的對戴留恩開口：「去把那小鬼帶過來。」
　　看著他一跛一跛的走向宿舍，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轉向伊格涅。剛才的話想必她也聽到了，可是曾經凜然的騎士團團長，現在卻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一臉無助的回望我。
　　「我們現在只能靠妳了。」我沉聲說道。
　　伊格涅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似乎隨時都會哭出來。
　　「黛兒也只能靠妳了。」我走到她跟前。「只有妳能打破這層束縛。」
　　「我辦不到……」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沒有辦法……」
　　「別白費唇舌了。」瑪儂站在光網旁邊插口。「她的信仰一開始就是錯的。」
　　「不要聽她說的。」我稍微放大音量。「她是背叛者，不值得妳信任。」
　　一抹淒涼的笑容浮現在伊格涅臉上。
　　「她說的是對的。」
　　我皺起眉頭，才想起來臉上還有面具。
　　「我從來都無法完全相信什麼太陽的恩惠。」伊格涅喃喃自語著。「我一直懷疑。但為了更好的生活，為了保護黛兒，我選擇假裝自己毫無懷疑。」
　　「但我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她說著，表情完全崩潰。「或許這就是報應。這是我不夠虔誠的報應——」
　　「不。」我打斷她的話。「這不是報應。保護家人有什麼錯？神難道不允許妳保護家人？」
　　蹲下身，我平視她的雙眼。
　　「妳搞錯了最重要的一點。」我清楚的說道。「正是因為妳一直懷疑著，才能有這麼強大的神術。」
　　伊格涅的眉毛悲傷的彎曲，眼中滿是不解。
　　「妳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尋找答案。即使心中抱有懷疑，妳仍然不斷嘗試著去相信。這才是妳的神術的基礎。沒有懷疑的相信，只是盲從，經過懷疑的考驗，信仰才會更堅強。」
　　眨了幾次眼睛後，她垂下眼簾。「那麼這次考驗，我失敗了。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了……」
　　「背叛妳的是那個老太婆，不是神。」我加重語調：「如果妳連神都無法相信，那就相信我。」
　　「我會救出黛兒。我會讓妳們重歸於好。」看著伊格涅瞪大的雙眼，我強硬的宣言。「但如果妳現在不振作起來，這一切都無法實現。」
　　「我需要妳的幫忙。沒有時間了。」
　　深吸了一口氣，伊格涅眨了眨眼睛。接著她抓住盾牌，站起身。賽莉絲來到她身旁，輕輕的扶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笑。
　　從頭看到尾的瑪儂則是雙手背在背後，一臉嚴肅的抬起下巴。
　　「很有趣的論調。」她用充滿威嚴的姿態開口。「然而，神的光芒是不容質疑的。」
　　「省省吧。」我站到伊格涅左側，不屑的罵道。「妳少來代表神。」
　　伊格涅舉起盾牌，閉上眼。那姿勢彷彿是在祈禱。
　　站在最前方的莎琳回頭看了一眼，移動到右側，慎重的點了點頭。
　　盾牌上的寶石開始發出點點微光。
　　嘴中默念著什麼，伊格涅睜開了眼睛。那眼中依然有著痛苦，但已經沒有了無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決心。
　　寶石爆出金光的一剎那，莎琳解除了正面的魔法護盾。神力奔流淹沒瑪儂之前，我只看到她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次的光砲雖然威勢不像擊退惡靈的那次強大，仍有不俗的破壞力。然而展開了護盾的瑪儂像個急流中的岩石，動也不動，任憑光束流過身邊。
　　轟然作響的神術下，我向莎琳比了個手勢，大喊著保護好賽莉絲她們。
　　警部總局的局長用評判性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微微頷首。
　　只能當作她有聽到……連我自己都聽不到我的聲音了。我拍了拍賽莉絲的肩膀，站到護盾的破口旁，讓惡靈做好準備。
　　抱歉了……應該會很痛。
　　惡靈的回應只是一聲咆哮，但我很清楚它的意思。
　　光砲開始消散的那一刻，我看準時機，爆出大量死靈能量，用力蹬地。
　　「嘎啊啊啊啊啊！！！！」
　　沐浴在尚未完全消散的光砲中，我嘶吼著抓向瑪儂。護盾承受了攻擊，震盪著，激起陣陣的漣漪。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舉起血霧凝結出來的爪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護盾震盪的更激烈，但光芒卻也越來越亮。
　　在其後的瑪儂紋絲不動，瞇著眼睛，一臉鄙視的看著我準備第三次攻擊。
　　「跪下。」
　　巨大的錘子從天而降。
　　還來不及閃避，那道金光就粉碎了我的左肩，一股巨力逼得我單膝跪地。
　　「嘎啊！」
　　瑪儂的視線突然充滿壓迫感。「到此為止了，褻瀆者。」
　　好幾個發著金光的巨大錘子從各方向指著我。
　　「林！」耳邊似乎傳來了賽莉絲的悲鳴。左耳也被傷到了嗎。
　　媽的，碰到主教等級的，一回合都撐不過……這老怪物的精神力無窮無盡嗎？就算神術是使用神給予的力量，也是會消耗精神力的啊！
　　身後的戰鬥聲響停止了。我無法回頭看，那三名騎士應該是被解決了，現在瑪儂還不動手，只可能是為了嚇阻伊格涅。
　　「我很驚訝，神居然回應了妳。」在安靜下來的集會所中，瑪儂的聲音特別響亮。
　　「我一定會要妳解釋清楚。」伊格涅的語調聽起來包含了強烈的情感。「祂只是給了我一次機會。」
　　「很好。」瑪儂抬起下巴。「那就證明妳的信仰比——」
　　我用力砸向地面。
　　在蠻力與死靈能量的作用下，地表破裂下陷。範圍不大，不過夠了。
　　趁著瑪儂重心不穩，我再次撲上前。「攻擊！！」我大聲吼道。
　　光錘砸下的同時，兩道冷氣凝結成的長矛破空飛來。我扭身躲過光錘，從另一個方向抓向瑪儂。
　　這次護盾成了一個球體的光罩，擋住了不同方向的攻擊，但，我看到了瑪儂的的額邊留下一滴冷汗。
　　眼前突然爆出一道光芒。我連忙扭過頭，光錘便擊碎了我的左手掌骨。還來不及哀嚎，又是好幾下光錘，將我擊倒在地，腦中充滿惡靈痛苦的尖嘯。
　　轟然的巨響再次震撼了大地。
　　瑪儂嘖了一聲，舉起手，把神力聚集在前方，擋開怒號的光之奔流。
　　吃力的爬起身，我開始尋找合適的角度，準備下一次攻擊。莎琳也正在對面移動。
　　這次一定可以——
　　「都給我停手。」
　　轟然巨響停下的同時，我絕望的回過頭。
　　看起來相當狼狽的戴留恩站在那裡，右手拎著劍，左手拖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半身人。衣服被撕破，手腳被打斷，身上到處都是傷，沾滿髒污的粉色頭髮散在背後。
　　那是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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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給我輕舉妄動。」戴留恩惡狠狠的開口，抓著黛兒的領子，用劍刃在她臉上劃出一道鮮紅的線。「不然就等著看這臭婆娘變成什麼樣子。」
　　看來是經過一番掙扎……看著戴留恩身上的新傷，還有黛兒的樣子，我發現我完全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
　　「你，把面具拿下。」戴留恩朝我啐道。「別想用那奇怪的法術！在那之前我會先割斷她脖子。」
　　我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解開綁帶，把面具隨手一丟。
　　瑪儂放下了手，但沒有解除光盾。「你動作太慢了。」
　　「這婆娘抵抗的可兇了。」戴留恩左手用力一扯，讓黛兒發出一聲虛弱的痛呼。
　　她的四肢癱軟的垂下，不過眼中依然有著強烈的意志。與她對視了幾秒，我做了決定。
　　「這是妳的信仰允許的嗎，瑪儂主教！？」站在稍遠處的莎琳大喊道。「把失去抵抗力的女性當成人質！？」
　　一顆光彈朝她飛去，勉強被擋下。
　　「不相關者給我收聲。」瑪儂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盯著伊格涅。「妳還想救妳妹妹吧？」
　　「……妳想怎樣？」伊格涅咬牙切齒的反問道。她的雙臂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跟我的感受一樣。
　　這股強烈的憤怒，不只是來自惡靈。而我的憤怒，也不是只針對戴留恩。
　　還有對於請求黛兒來探查教會的我。
　　在她身後的賽莉絲一臉悲傷的看著黛兒，瑟雅娜則是一臉凝重。艾維洛斯緊張的站在伊格涅左後方，雙手緊握著劍。
　　「殺了這傢伙。」瑪儂舉起滿是皺紋的手指，指向我。「換妳妹妹的性命。」
　　賽莉絲倒抽了一口氣。
　　「要用神術砍下他的頭。」戴留恩補充道，瞪了我一眼。「免得他又從墳墓裡爬出來。」
　　伊格涅沉下臉。
　　諷刺的是，這樣的情況似曾相識。
　　跟在羅卡村那時，只有兩點不同。
　　第一點是，我現在沒有戴面具，而挾持了人質的傢伙也知道我會魔力彈。
　　第二點是，我現在體內有惡靈。
　　在我的情緒與惡靈共鳴著時，我發現體內有另一股力量在呼應著。
　　「不可視的死亡」，霙是這麼說的。
　　「動作快。」瑪儂催促道。「還是妳的信念只有這點程度？妳還想保護妳的家人嗎？」
　　伊格涅痛苦的閉起眼。再度睜開時，我看見裡面多了一絲恨意。
　　或者是我心理作用？其實有恨意的是我？
　　理所當然的，我確實恨這些瘋狂的傢伙。打著信仰的名義，毫無羞恥的展現著人類最醜惡的一面。
　　虛偽的信仰必須被打破。而他們唯一的贖罪方式，就是死亡。
　　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魔力流動著，迅速凝聚成砲彈的形狀。這次的魔力彈有所不同，因為這次並不是我在控制，而是惡靈。
　　現在，我們是一體的。
　　我看向黛兒的雙眼，確信她知道我的下一步。
　　破空聲響起。
　　戴留恩的表情顯露了驚愕。他看著自己被炸斷的右手，一直迅速的反應似乎第一次跟不上情況。
　　黛兒嘶喊一聲，用肩膀撞開戴留恩，往前倒下。
　　劍刃落地的聲音響起前，我已經衝了上去，右手抓住他的頭，左手接住黛兒。伊格涅也及時趕到，舉起盾牌擋在我和瑪儂之間。
　　「去死吧，人渣。」
　　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教會區。
　　正要灌入更多死靈能量時，好幾條魔力線纏繞住人渣的身體，將他拉開。莎琳把仍在抽搐的戴留恩放在一邊，鏡片後的褐色瞳孔嚴肅的瞪著我。
　　雖然很想追過去殺了那人渣，但莎琳機警的代替了伊格涅，站在賽莉絲她們身前。只能先把這事放一邊。
　　腦中的惡靈不滿的咆哮著。
　　別激動，我在心裡說道。還有機會。
　　我將黛兒換了成類似於公主抱的姿勢，以免壓迫到她受傷的四肢。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伊格涅，掩護我們去賽莉絲那邊。」
　　前騎士團團長點了點頭，深紅色的馬尾輕輕抖動了兩下。
　　日昇教區的主教則是維持著一樣的站姿，雙手背在背後，臉上毫無表情。
　　「褻瀆者。」她語調沉重的說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答道。「不過這重要嗎？」
　　瑪儂皺起了眉頭，一道道深深的紋路，刻畫出一張略帶疲態的臉孔。
　　「我會守護賽莉絲重視的一切。」我站起身，穩穩抱住黛兒。「不惜一切代價。」
　　在我看入那雙眼的時候，突然感到一絲不對勁。不是很迫切，就是一種……漏掉了什麼的感覺。
　　「好吧。」瑪儂解除了光盾，淡淡的開口。「是你們贏了。局長，逮捕我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其他人都不禁一愣。
　　「贏了什麼！？」伊格涅終於爆發。「這是比賽嗎！？把黛兒弄成這樣，殺了這麼多人，一句是你們贏了就結束了！？」
　　「妳想怎麼樣？」瑪儂不為所動。「殺了我嗎？」
　　「唔……！」伊格涅被一句話堵住了口。從顫抖的身體可以看出，她的情緒相當激動。
　　一旁的莎琳倒是反應很快。她再度射出藍色的魔力繩索，捆住瑪儂的雙手。接著她拿出似乎是束縛用的魔導具，張著魔法護盾，戒備的緩緩靠近。
　　「不用那麼緊張。」瑪儂嘆了口氣。「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什麼？」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響起。
　　伊格涅驚訝的回過頭，看著攤在我懷中的妹妹。
　　「妳放棄了什麼？」黛兒鼓足了力氣開口。「信仰？戰鬥？這五年來，我們之間的所有偽裝？」
　　瑪儂沉默了幾秒。「戰鬥。偽裝的部分，從解除妳姐姐的職位時就放棄了。」
　　賽莉絲和瑟雅娜奔了過來，前者立刻開始對黛兒施放治療魔法，後者則是向我露出有點勉強的笑容。
　　「這五年……」伊格涅低下了頭。「這五年來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對。」瑪儂加重語氣。「收養妳們，只是為了符合外界的期待。但我無法接受妳們對於信仰的態度。妳們，那個褻瀆者，所有人都一樣。」
　　她向前踏出一步。「你們到底把太陽的恩惠當成什麼？你們所得到的，所浪費掉的，都是祂賜予的。憑什麼認為這一切理所當然？憑什麼予取予求？」
　　我忍不住發出嗤笑。「所以妳就能代表神去懲罰那些……褻瀆者？」
　　「祂允許我這麼做。」瑪儂瞇起眼睛。「即使是現在，我依然能呼喚祂的力量制裁你。」
　　在瑟雅娜幫助下，我輕輕的將黛兒放在一張長椅上。「如果祂真的允許妳胡作非為，那為什麼如今妳又輸了？」
　　「這是祂的試煉。」瑪儂轉向伊格涅，姿態高傲的開口。「祂能夠接受像妳這樣的無信者使用她的力量，但我不接受。祂給我們力量戰鬥，如此一來才能證明，誰的信仰是正確的。」
　　「這才不是正確與否的問題。」伊格涅挫敗的放下盾牌。「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有一個媽媽……」
　　「那妳找錯人了，天真的女孩！」瑪儂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大聲罵道。「在我死前，妳就盡量掙扎吧。證明給我看妳是對的吧。」
　　伊格涅抬起頭，好像還想說些什麼。我用還能動的右手按住她肩膀，搖了搖頭。
　　她看著我的表情，靜靜的垂下了眼簾。即使是現在，她依然沒有流淚。
　　莎琳將一個畫著複雜紋路的項圈戴在瑪儂脖子上，唸出一段咒語。
　　惡靈沉默了下來，沒有再次要求殺人。我知道，這不是因為它會看狀況，而是因為它對伊格涅說的某個詞起了反應。
　　「我好一點了，賽莉。」黛兒虛弱的開口。「局長大人，還有一件事。」
　　正要用魔法運送兩名罪犯的莎琳回過頭。「是？」
　　「宿舍的地下室。」黛兒咳了幾聲。「還有幾名惡靈的受害者，被迫定期提供能量給惡靈。其中包括塔倫大人。」
　　站在莎琳身旁的艾維洛斯驚訝的瞪大眼睛。
　　「塔倫還活著！？」伊格涅衝向黛兒。「真的嗎！？」
　　「艾維，你過去看看。」莎琳做出指示，掃視了一圈。「我先帶這兩位回警局。」
　　「賽莉絲，妳跟他們過去一趟好嗎？」我柔聲說道。「那些人一定很需要治療。」
　　銀髮的有翼族女孩看著我重傷的左肩，露出迷惘的表情。我微微一笑，開口說：「拜託了。我有事要跟伊格涅和黛兒說一下。」
　　「走吧，我也一起去。」在一旁的瑟雅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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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集會所剩下我們三個，我拉了張長椅坐下，面對困惑的伊格涅，和神情複雜的黛兒。
　　四周寂靜無聲。太陽的觸角正從天邊試探性的伸出了一點點。
　　「黛兒，妳真的很了不起。」看到她的樣子，我忍不住先把本來要講的放在一邊。「妳幫我們爭取了不少時間。」
　　如果戴留恩在伊格涅破開光網前就過來，那情況我根本找不到解決辦法。
　　「還好啦。」黛兒側躺在長椅上，有氣無力的應道。「你要說的不是這個吧？」
　　「我要說的是，之前為了讓伊格涅恢復一些信仰，我說了一個理論。」我招手讓伊格涅也坐下。「那理論大概是說，因為伊格涅一直在懷疑，卻沒有放棄相信，才有那麼強大的神術。」
　　黛兒眨了眨眼。「聽起來……挺有道理。」
　　「如果這個理論是正確的——」我看向伊格涅。「妳的神術，雖然是騎士團最強，但也只是日昇教會內的第二吧？」
　　第一是誰，應該不需要明說。
　　伊格涅瞪大了眼睛，黛兒則是皺起了眉頭。
　　「剩下的，妳們自己考慮吧。」我站起身。「我這個局外人就不多說什麼了。」
　　走出集會所，在晨光中，我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太陽依舊會升起。既堅強，又殘酷。
　　一邊漫步，我一邊在心裡尋找。你還好吧？怎麼沒反應了？
　　惡靈傳來了一陣模糊的情緒，似乎是有點鬧彆扭，讓我不禁苦笑。
　　在合而為一的那瞬間，我看透了它的本質。在吸收那些負面情緒和死靈能量前，它也只是一個單純的魔法靈。
　　而它的母親，它的召喚者，親手將它交給了瑪儂。
　　我們會找到她的，我在心裡向惡靈說道。不過不是今天。
　　「林……先生。」
　　我停下腳步，疑惑的抬起頭。「伊格涅？黛兒呢？」
　　前騎士團團長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她說要休息，叫我來找你。」
　　那丫頭在想啥？
　　「你的肩膀不用治療嗎？」伊格涅擔心的看著我的左肩。
　　「不急。」我再度邁開步伐。反正已經把附近的血管都堵住了。
　　在越來越亮的朝陽中，我們兩個人無聲的緩緩走著。
　　「那個……」伊格涅出聲說道。「我跟黛兒約好了，等她康復後，要找時間好好聊一聊。」
　　喔？看來是有進步。剛以為被趕出來是還在吵呢。
　　「很好啊。」我事不關己的應道。
　　「我在想，能不能請你也出席？」伊格涅問道。
　　我看向她，皺起眉頭。「妳們姐妹談話，找我幹嘛？」
　　「就是……」伊格涅有點難為情的撥了撥耳邊的髮絲。「你是知情最多的人，應該能給點意見什麼的……」
　　還能給什麼意見啊？「黛兒也同意我在場？」
　　「對。」伊格涅點了點頭。
　　「好吧。」我無可無不可的聳聳肩。「如果我有空的話。」
　　反正事到如今，這兩姊妹對我來說也算是朋友了。活得積極點，對吧。
　　走到快離開教會區的地方，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破了個大洞的集會所，已經無人的主屋，還有曾經關了一堆惡靈受害者的宿舍……
　　「我在考慮離開教會。」彷彿讀懂我的視線，伊格涅如此說道。
　　「妳不當太陽騎士了嗎？」我轉頭看向她。
　　「應該還是會的。」伊格涅抬起頭，迎向初升的日光。「我並不討厭當騎士。即使我有所懷疑，神還是給了我力量，讓我得以保護重要的人。我很感謝祂。」
　　我挑起眉毛作為回應。這想法聽起來比某個主教健康多了。
　　「只是，你知道，一個騎士還是要有從屬的對象。」伊格涅停頓了下來。「我……」
　　「妳要不要來當翠羽家的騎士？」我接上她的話。
　　因為我突然有點害怕她本來想講什麼。
　　對於我的提議，伊格涅眨了眨眼。
　　「也好。」她露出純真的笑容。「我會考慮的。」